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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九章 老十四的请求

    疤脸汉子脸上带着几分悲苦,咬牙切齿道:“咱们得弥补当年的这个错误,否则大清就彻底完了!”

    弥补错误?

    这话让众人有些不解,雍正都当了两年多的皇帝了,还能如何?横不能真的带着这么几个人杀到皇宫里去啊,再说就算杀了他雍老四,那也是他儿子——弘历登基,根本没他老十四什么事。

    有些事情大家一时口快也就算了,说说也无妨,可是谁要是真这么想这么干,那可就是妥妥的傻子。

    疤脸汉子努力地压抑内心的兴奋,扫视了一眼众人,“不瞒几位兄弟,十四爷虽然还被那位软禁在了先皇的皇陵,可是却已经找到了那位篡权谋逆的证据!十四爷手里有先皇的遗诏,他才是真正应该登基的皇子!”

    “啊......”

    众人不由得发出惊呼声,这可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没想到老十四居然还真有这种证据,不过这个事情是不是太荒唐了?

    见众人都是一副疑惑的模样,疤脸汉子却是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事,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道,他将那个物事打开来,却是一条长长的衣带,上面被人用鲜血写着许多小字。

    看到这个玩意,在座的诸位心里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歹大家都是八旗里的精英,也都是读过四书五经的,就算真没读过,这评书总是听了不少,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衣带诏!

    疤脸汉子将衣带举了起来,表情十分肃穆,轻声道:“诸位兄弟,这是十四爷传出来的衣带血诏,号召天下义士勤王,兄弟不才,如今也甘愿为大将军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各位兄弟助我!”

    在场众人瞧见这一幕,顿时便有些心惊肉跳,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要是被皇帝知道了,大家伙连同全族人都得死!

    谋逆大罪,乃九族不赦之罪。

    “哼!”

    疤脸汉子瞧出了众人的懦弱,当下便冷哼了一声,“今天既然能拿出这要命的东西,便是要跟诸位兄弟共进退——眼下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若是再不敢出来做点什么,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大清亡吗?”

    字字里带着血泪一般,却是让众人无比动容,在眼下的大清里,像这般义士还真是不多见了......

    “大哥不必多说,既然你我等人皆为兄弟,自当同生共死,再说戡乱报国原本就是我八旗子弟的责任,岂会坐视?”

    “就是,大哥,我愿意加入!”

    “大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众人原本只是被吓到了,如今被疤脸汉子这么一激,一下子就想到了如今的处境,当下便一个个站了出来,要共谋大事。

    眼见得众人都被忽悠得上船了,疤脸汉子才将众人聚拢在一团,悄悄说道:“几位兄弟,我觉得是那等莽撞之辈,如今天助我等,正好有一个机会可诛国贼,只要一旦成功,咱们就能够成为大清巴图鲁!”

    ............

    景山,寿皇殿。

    一盏孤灯如豆,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却透着些许寂寥。

    只是在那孤灯之前,却有一个中年人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他的头发略微有些花白,形容枯槁,只是眼睛却炯炯有神。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到了门口时便停了下来,随后门便被推开了,一名长相粗壮的汉子迈步走进了殿内。

    “启禀王爷,奴才马兰峪总兵和泰奉圣上旨意,前来看望王爷。”

    中年人抬起头瞧了那马兰峪总兵和泰一眼,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随后便放下了手里的书籍,连忙走到和泰面前,跪了下去。

    “奴才允禵聆听圣言。”

    原来此人却正是被幽禁已久的老十四允禵,只是如今的这副模样却是与过去的大将军王便再无联系,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允禵,近些日子你可曾好生揣摩先帝圣意?”

    “回皇上的话,奴才每日里都在认真学习先帝遗训,揣摩圣意,不敢有一日忘记,更不敢有丝毫懈怠与不敬。”

    和泰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却是继续道:“那你可曾有怪过朕不重用与你?”

    “奴才不敢,唯有好生揣摩圣意,才有资格为皇上分忧!”

    两个问题问完了,二人自然也就重新换了姿态,这会是允禵在上面坐着,而和泰则是在下面老老实实跪着。

    对于和泰而言,他自然知道这个马兰峪总兵的位置意味着什么,他其实就是一条专门用来看管老十四的狗,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向皇帝回禀。

    “和泰,本王在这里也已经有快三年了,你来这里也似乎有两年了,本王似乎还从来没有向你求过一件事,只是今日却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允禵似乎对和泰并不排斥,反倒是有事需要开口求助。

    和泰当下也不敢直言拒绝,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些,“王爷有什么事还请尽管吩咐,奴才能做到的,自然谨遵王爷命令。”

    所谓能做到的,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更简单了,别提那些过分的要求,提了也没用。

    允禵轻轻笑了一声,“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这件事情其实也很简单,本王这些日子读书,却是想起了额娘,便想给额娘抄抄佛经,你能否去跟皇上求个情,让皇上恩旨送些佛经进来,本王也就别无他求了。”

    “回王爷的话,此事奴才也不敢做主,只得去向皇上禀告,还请王爷理解。”和泰趴在地上,声音十分冷静,似乎正在飞速思考着。

    允禵并没有感觉到奇怪,反而是挥了挥手,轻声道:“这自然是应该的,本王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说着话的功夫,却是再次拿过了那本书籍,意思很清楚了,要送客。

    和泰不敢耽搁,又磕了个头,便转身离去了。

    随着‘吱呀’一声,殿门又重新关上了,整个大殿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平静到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来过一样。

    可此时却终究是有些不同了,只见正埋头读书的允禵,他捏着书的手指却有些泛着青白,眼神里更透出了一丝迷茫。

    对于允禵的请求,和泰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相关的信息在第一时间就抵达了雍正的案头,等待着这位皇帝的处理。

    在看完了和泰记录下来的所有资料,以及允禵的相关请求后,雍正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虽然还不清楚允禵到底是什么目的,可是对方说出为额娘祈福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他都无法拒绝。

    因为允禵的额娘,也是他雍正的亲生额娘孝恭仁皇后,二人原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就在去年五月份,孝恭仁皇后崩逝于永和宫,九月附葬与景陵。在孝恭仁皇后驾崩之前,还为老十四向雍正求过情,当时的雍正刚刚将自己的好弟弟幽禁在景陵,并且安排马兰峪总兵和泰监视他的行动,因此不管从什么方面,当时的雍正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没有半分放松警惕。

    等到孝恭仁皇后驾崩之后,雍正也只得做做姿态,以慰“皇妣皇太后之心”之心的幌子下,晋封允禵为郡王。

    然而,这个所谓的封王,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上的作秀,雍正并没有给允禵赐下封号和给予俸银,甚至就连其注名黄册,仍然是固山贝子,该幽禁还是继续在幽禁,可以说除了捞到一个所谓郡王的名头,允禵的处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由此也可以看出,雍正心里对于这位大将军王是多么忌惮了。

    “传张廷玉。”

    “嗻。”

    过了片刻之后,张廷玉迈步走进养心殿中,只是他整个人却显得疲惫交加,近些时间由于施行新政的缘故,很多八旗王公大臣都在指责他张廷玉是汉贼,甚至还举朝攻讦,左支右绌之下,自然也难免会有些漏洞。

    “奴才张廷玉见过皇上......”

    瞧见张廷玉头上的白发,雍正终于叹了一口气,在他登基之前,张廷玉看上去还是颇为俊朗的,如今仅仅只是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实际上何止是张廷玉,就连雍正他自己,如今外表看上去也几乎老了十岁多,由此也能说明他雍正是多么殚精竭虑,苦苦维持了......

    “衡臣啊,现在摊丁入亩这些事情都怎么样了?”雍正慢吞吞说道。

    “回皇上的话,如今直隶、山东、山西诸地已经全面铺开,至于云、贵、川、甘等地,朝廷力有不逮.....”

    张廷玉说的直隶、山东、山西,其实就是朝廷在关内能真正主导的底盘,像云、贵、川、甘等地,在如今这个局势下,已经根本没办法有效指挥,像在甘肃的年羹尧,还有四川的岳钟琪,好歹还是雍正的心腹,像刚刚升任的云贵总督杨名时,则根本难以掌控大局。

    雍正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随即便沉默不言,宁楚在南方的进度实在太快,几乎是风卷残云之势一统南方,而清廷的统治却仿佛是沙子建立的大坝,稍有一丝裂缝便分崩离析......

    张廷玉咬咬牙道:“皇上,西南之地,眼下决不可再重蹈两广覆辙,即便是丢也不能丢得这么轻松,应该趁着楚逆还未大规模进兵云贵,派遣一名大员前去统领全局,对宁楚形成掣肘,为我大清谋取时间。”

    “你是说,杨名时不行?”雍正脸色淡然,却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张廷玉跪在地上,轻声道:“皇上,杨名时乃老臣,治世自然是能臣,可如今......如今正值乱世,更需强臣。”

    什么是强臣?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可是雍正心里明白,张廷玉所指的强臣,就是指年羹尧、岳钟琪这种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民的人。

    若是天下太平,这样的强臣很容易引起皇帝的警惕,可是在乱世之中,却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能够驾驭这样的强臣,才能收拾河山,平定天下。

    “那你举荐谁去做这个云贵总督?”

    “鄂尔泰。”

    张廷玉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跳,他跟鄂尔泰的关系不错,这番举荐本身是冒着风险的,若是皇帝心里以为他们二人有幕后交易,那可就麻烦了。

    还没等张廷玉补充解释两句,雍正却开口道:“哼哼,朕就知道,你的人选无非就是河南巡抚田文镜和山东巡抚鄂尔泰其中之一,只是为什么推荐鄂尔泰,而不是田文镜......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起来,自从雍正继位以后,他当年潜邸的那些臣子们,也都一个个不断高升,就不说刚刚一继位就重用的张廷玉与隆科多这两个老资格了,就连李卫这种帮闲出身的小混混,就在前不久,在直隶巡抚李维钧升为直隶总督后,因为办事得力被升为了直隶巡抚,接了李维钧的班。

    这充分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雍正不看出身,只看办事能力,有能力的就坐火箭升官,没能力的还是趁早回家种地吧。

    因此张廷玉也猜到了雍正的心思,那就是在目前的朝廷里,真正能当上云贵总督的人,其实只有田文镜和鄂尔泰二人之一。

    出于一些缘故,张廷玉不想在这件事上表现得过于聪明,否则很容易被雍正忌惮,但是给到的理由也不能太随便,否则被雍正看穿了,那可出祸事了。

    “皇上用鄂尔泰的缘故,是因为他之前有过带兵经历的原因吗?”张廷玉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哼,田文镜在河南也是带过兵的.....”

    雍正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不过听到张廷玉这般说,他心里反倒踏实了些,随即便给出了真正的原因。

    “朕不用田文镜,纯粹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于孤傲,为政苛细,居心忮刻,虽能察吏安民,惩贪除弊,可是并不适用于云贵之局。”

第三百九十章 谁买谁就是傻子

    说起来,在如今的大清官场上,田文镜可算是已经出名。在雍正继位之处,田文镜就被雍正派到河南清查积欠亏空,而田文镜一到任之后,便实行审追之法,即把已经查出亏欠钱粮的各官员汇集到开封,然后逐一审查,并且封存其财产,用来变卖赔补。

    这一番手段却是几乎将河南官员给整治得生不如死,到了今年就完全补足了布政司库的亏空,而且田文镜在在征收钱粮过程中,将收粮银柜加固封条,并下令“公同面拆,立刻发匠倾熔,正、耗两项分数解司,不得存留丝毫。”

    雍正对于田文镜这样的能吏,自然是大为赞赏,可是赞赏之余,心里也明白像他这般的性子,若是放到云贵大局上,反而会出乱子。

    “单就云贵大局而言,更需要连通上下,积攒力量,团结人心,这方面田文镜尚不如李卫,而李卫更不如鄂尔泰。”

    “皇上果然明鉴,奴才钦佩之至。”

    雍正轻轻点头,随后便让张廷玉拟定了圣旨,让山东巡抚鄂尔泰接替云贵总督一职,言辞中自然也是好生一番夸奖,随后便命其好生经营云贵云云。

    张廷玉很快就写就了升职,盖了大印,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圣旨只是明面上的东西,真正要命的东西,还是背后给的密旨。

    等到这件事处理过后,雍正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衡臣,最近在京城里可曾听到什么谣言了吗?”

    听到雍正问这话,张廷玉脸色微微一变,只是被他低着头,倒也没有被雍正发现,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这京城里整日里都有些无聊的人,天天喜欢嚼牙花子,奴才也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谣言。”

    不得不说,张廷玉已经深谙当官之三味,回答的却是极为巧妙,若是说有,那他就会很被动,风闻奏对是大臣的职责,为什么不禀报?是不是对皇帝有异心?

    若是说没有,那这就是在侮辱雍正的智商了,好歹也是朝廷大员了,难道从来不关注京城里里有什么消息?这话说出来只会徒增笑耳。

    因此,眼下张廷玉却说得极为巧妙,只说有,却不说具体是哪一个,原因就是谣言太多,也听得太多。

    雍正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的笑容,“衡臣,景山那边最近有些动静,你替朕去瞧瞧吧。”

    “嗻。”

    尽管双方都没有将话挑明,可是张廷玉却已经完全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景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康熙景陵的所在地,而眼下在景山真正需要他这个军机大臣去看的,只有一直被软禁的老十四允禵。

    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张廷玉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几兄弟怕是还没有斗完,只能继续往后看了。

    .......

    在清廷陷入明争暗斗的迷局中时,宁楚却是再一次开始折腾起‘钱’的事情了,在制定好新的货币政策之后,相当于宁渝造出来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可是鸡毕竟不是直接能换成钱的金蛋,因此后续的孵化才是关键。

    因此,在四月份下旬,宁渝在奉天殿召开了一次大楚金融内阁会议,目的就是为了将这只金蛋给孵出来。

    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当中,仅仅只有十余人站在了台陛之下,他们当中有内阁诸位大臣,也有几名大型财团商会的代表,以及新上任的大楚银监会主席施南王宁忠信,以及大楚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

    实际上现如今的大楚中央银行,其实就是由原先的汇通钱庄改组而成,而作为原来的钱庄主事人宁忠信,如今也顺利成章地成为了宁楚的钱袋子。

    作为银监会主席的宁忠信,自然也不好继续掌管中央银行,否则这个权力就着实太大了一些,就连宁忠信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妥,因此即便是在明面上,他也得卸去中央银行的职责,转手交给了当年跟随他许久的亲信邓伯然。

    邓伯然此人作为当年的从龙老臣,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宁忠信的左膀右臂,也出了很大的力气,因此这一次改组,他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了大楚第一任中央银行的行长。

    此时众人站在台阶之下,听着大学士恩斯特在殿上侃侃而谈,从新发行的货币制度一直到金融方面的问题,却是听得有些头晕目眩。

    “尊敬的陛下,还有诸位先生们,如今我大楚的潜力远远没有发挥出来,其关键就在于金融上的巨大潜力没有被挖掘开,因此我们如今所谓的缺钱,本质上是站在金山上哭穷,你们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浪费!”

    “过去的我们,没有标准的货币,没有统一的汇率,甚至都没有常规的国债发行机制!这意味着我们的生产力没有被打开,作为流通的货币,陷入了空前的通缩当中,很多地方甚至只能以物换物,这对于我们,更是一个可悲的遗憾。”

    .......

    恩斯特说的一切,并不成条理,语言混乱不说,更是夹杂了许多个人的情绪在里面,因此别说那些大臣们,就连宁渝本人更是听得有些头疼。

    不过有些基础的东西,他是听明白了的,那就是这个年代的中国,即便有大量的白银流入,可是依然陷入了可怕通缩当中。

    所谓的通缩,即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少于商品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从而引起的货币升值、物价普遍持续下跌的状况。

    根据宁渝的了解,明朝的灭亡跟通货紧缩本身就有很大的关系,在一条鞭法之前,各朝赋税皆以实物(布帛,粮食)为正赋,货币收入只占国家财政收入的很小部分,本质上就是因为缺乏足够的货币。

    等西方的白银大量进入中国后,白银成为正赋,百姓上缴国税须事先统一兑换成白银,财政制度才发生了根本转变,也就是从实质上确定了明朝金融的“银本位”制。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白银作为货币,本身是用于缴赋、大宗买卖以及对外贸易,而百姓的货币流通,依然是以铜钱为主。可问题是,作为货币而言,铜钱的币值不够稳定,常常会因为兑银的比值而上下波动。

    因此白银本质上不会成为日常主要流通的货币,不会导致通货紧缩。可是白银作为本位货币,中国本身又不产银的情况下,其供应量主要就是来自于对外贸易,一旦对外贸易停下,就会使得白银收紧,而相应需要更多的铜钱,来对位白银。

    可问题是,中国并非产铜大国,再加上消耗量巨大,因此历朝历代都有“钱荒”一说,“比年以来,公私上下并苦乏钱,百货不通,万商束手,人情窘迫,谓之钱荒。”

    可以说,交子、铁钱以及大明宝钞的出现,本质上都是为了应对大明朝缺铜的问题。

    “铜场,明初,惟江西德兴、铅山。其后四川梁山,山西五台山,陕西宁羌、略阳及云南皆采……成化十七年封闭云南路南州铜坑……嘉靖、隆、万间因鼓铸,屡开云南诸处铜场,久之所获渐少。崇祯时,遂括古钱以供炉冶焉。”

    在这种情况下,百姓手里的铜钱越发稀少,一旦遇到天灾**以及战乱时,铜钱的币值更是忽高忽低,像崇祯五年的米价是白米每斗一百二十文,合白银一钱,也就是一石米一千两百文,合白银一两,跟眼下的粮价差不多。

    可是到了崇祯十五年时,由于战乱的缘故,白米每石涨到了纹银五两,计钱一十二千有奇,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数学题——首先米价如果用白银算,涨了五倍,可是用铜钱算涨了足足十倍,明末银价与铜价的比值变化,正是白银进口骤减的结果。

    因此,在未来金银本位与货币脱钩,本身就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个时间会延后许久,在后世一直到20世纪下,也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解体之后,社会才摆脱了金银本位的限制,到了那个时候,人类使用的货币其实就是政府发行的信用货币。

    当然,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还不可能一步发展到位,但是这不代表宁渝不能采用一些手段,来放大整个大楚的资本魔力。

    其中纸币原本是很好的手段,可是因为历史上交子和大明宝钞都由于种种原因,彻底沦为废纸,以致于纸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逐步下滑,几乎沦为了跟骗子同性质的东西。因此在眼下宁楚还没有彻底稳固根基之前,还不能直接发行纸币。

    不过,不能发行纸币,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陛下,如今我大楚想要实现金融制度改革,首先需要明白一点,银子埋在地下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有将它流转起来,才能实现价值,因此这个流传的过程,就需要我们的银行来完成。”恩斯特挥舞着双手,神情激昂。

    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轻轻点了点头,“恩斯特大学士所说的银行,是指我们中央银行吗?”

    “不,将来的中央银行,将不会以民间借贷为主业,而是以发行货币为主。其余的业务,将会分散到其他的一些国资银行和皇室银行,另外也会开放一小部分的私人银行。”

    宁渝插了一句话进来,他得先给大家定一个调子,这蛋糕无论怎么样都是朝廷和皇室先咬一口,剩下的才是你们这些大族的。

    只是这话一出,宁忠景与崔万采首先脸上一喜,而作为皇室财团代表的崔玉,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反倒是程家代表程默然,以及其他的一些大族代表,脸上就带着几分紧张之色了。

    他们可不敢跟朝廷和皇室抢吃的,但是如果能有些汤水,回去也能交差。

    恩斯特此时轻声笑道:“诸位,资本本身充满了无限的想象,想要做大更是需要无数人的帮助,你们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充足的利益,只会在利益到来前,恨自己的手里没有足够的本钱。”

    “想要明白这件事情的运作原理,我们需要了解到欧洲的一个效果,那就是荷兰。”

    当恩斯特讲述的时候,宁渝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一脸茫然,反而脸上带着一份了然之色,说起操弄资本这件事,荷兰比其他的国家走得早很多。

    “荷兰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国家,它有多小呢........大概只有半个江苏那么大,人口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一百五十万人,远远不如伟大的中国,可是它创造了一种非常先进的制度,那就是股份制公司。”

    “在一百多年前,荷兰比现在还要弱小许多,可以说很穷困,后来他们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股份制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公司成立之初的所有钱,都是向全社会融资融来的,他们向所有人发行股票,一张价值一百五十荷兰盾的纸,大概是四十两银子。”

    “什么?就那么一张纸就值四十两银子?”

    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聪明人,可是依然有人翻腾起疑问,这可比当年的大明宝钞还要黑!

    “没错,四十两银子,只有一张股票,他们承诺,每一个荷兰人,只要购买的股票,都可以自愿成为联合公司的投资人或者股东,将来也会共同分享联合公司经营远洋贸易获得的利润。”恩斯特微笑着说道。

    崔万采脸上带着几分不解,轻声道:“可是谁能保证赚到钱以后,会把钱分给这些股东呢?如果赔了又该怎么办?股东的钱还能要回吗?”

    宁渝听到自家老丈人的问话,心里却是暗暗点头,这问题确实问的比较直接,也比较到位了。

    “次辅大人,您的问题很棒,我会一条条给您解答。”

    恩斯特点了点头,随后道:“先跟大家说明的是,当时的荷兰联合公司跟所有的股东发布了一个通知,也就是在当时的十年时间里,公司将不会对股东进行分红,其利润将用于继续造船、雇人,开拓远洋贸易市场,然后实现扩张。这听上去实在是太疯狂了,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疯狂的骗子,不是吗?”

    大家伙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谁还会去买所谓的股票,谁买谁就是傻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让人心跳的数字

    恩斯特却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钦佩的味道,很显然他对于这般天才的创举,至今都感叹无比。

    “像次辅大人问的几个问题,在当时也是大家质疑的地方,毕竟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一百五十荷兰盾堪称一生的积蓄,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荷兰人在当时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家股票交易所——阿姆斯特丹股票交易所,这个交易所规定,联合公司的股票都可以在里面进行买卖,也就是说你可以用自己的钱购买别人的股票,也可以出售自己手里的股票,将它们换成钱!”

    “本质上,联合公司的股票代表人们对他进行生意的信心——如果公司发展良好,便会有很多人去买它们的股票,造成股票价格上升,反之则下降。而人们在交易所成交的价格也是波动的,呈现趋势变化。”

    恩斯特笑了笑,“这就解决了两个问题,首先人们不需要等十年那么久,只要在他的股票高位卖掉,就能直接获取未来的利润;如果联合公司亏损,则相应的股票价格也会下降,那么持有股票的人,也理应去承受同比例的损失。”

    首辅宁忠景听到了这里,却是感叹了一声,“这些荷兰人的智慧果真不同凡响,如此有那等投机取消之辈,倒真有可能低买高卖,套取更多的利益。”

    “没错,此外在股票交易的过程中,政府还可以从中收取一部分税收,以及相关的手续费用,而当时的荷兰政府将交易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欧洲,使得荷兰赚取了大量的利润,像英国国债一项,荷兰每年就能获得两千多万荷兰盾的收入,也就是五百多万两白银。”

    “五百万两白银?!!”

    在场的众人发出惊呼声,这简直高得令人可怕,因为今年复汉军的整体军费才一千三百万两,这五百万两都超过三分之一了!

    反倒是从后世过来的宁渝,对于这个数字倒是感觉不痛不痒,他不是不清楚五百万两是多大的一笔钱,实在是因为这仅仅是资本威力的九牛一毛罢了。

    崔万采此时却又开口道:“恩斯特大学士所说却是让我等惊诧莫名,这种方式的确可以将资金给收拢过来,但是老夫不明白,这些跟银行又有什么关系?”

    恩斯特耐心地解释道:“次辅大人,这种向全社会融资的方式,本身存在很大的风险,就像刚刚说的是自负盈亏,这会让很多人选择观望或者放弃这种股票投资——因此它很难去吸纳到太多的闲散资金,吸纳资金的效率也会逐渐降低。”

    宁渝轻轻叹口气,“所以到了这一步,就需要专门的银行,来将民间的闲散资金给盘活,然后充分利用起来。”

    “银行?”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当宁渝说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朝廷的资金不够,可是银行有钱啊!

    恩斯特点点头,“这是一个同样十分伟大的创举,荷兰人很快又建立一家阿姆斯特丹银行,给商人们开设标准化货币账户,这样就可以用利息的方式吸引闲散的资金存入到银行,然后贷款给商人,赚取中间的息差。”

    “为了保障能够正常实现贷款的给付,他们创造了一种‘信用’理念,也就是利用一套复杂的判断体系,来给公司和个人贷款。”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体系的运转思路,不由得深深为荷兰人的智慧而叫好,这一套行事的方法,几乎贯穿了社会的整个体系。

    宁渝轻轻点头道:“如今的宁楚,想要集中资源去做事,就需要去熟练掌握这一套规则,当然也不能直接照搬,得根据咱们的国情需要来进行适当的改变.......在这件事当中,咱们的银行得起到带头的表率作用。”

    在场的众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朝廷鼓励大家去建立银行.......只是大伙还没有完全搞明白里面的套路,因此一个个虽然眼馋里面的利润,可是也不敢贸然实行。

    “朝廷很快就会颁布银行法,将银行体系放开到民间当中,你们都可以参与进去,不过需要遵守银监会的相关规定,首先中央银行作为发行货币的银行,暂不参与这方面的业务,其余的国资银行,以及私人银行可以开始接受民间的存贷款业务。”

    “但是,参与银行业并不是仅仅挂块牌子的问题,为了保障资金的安全,所有在大楚境内参与存贷款业务的银行,先期都需要在中央银行提前存缴一百万银元的清算保证金,在明年年初补足上一年其吸纳储蓄的四分之一资金,作为清算保证金,以防止出现资金安全问题。”

    一百元银元?那不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说起来在座众人,代表的都是背后的家族,一百万两银子虽然多,可是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来,只是这拿出来以后,以后要回去也就难了,因此不由得面露难色。

    眼见众人都沉默不语,银监会主席宁忠信轻声道:“理论上这笔钱是交给了中央银行,可是钱依然是你们的,只是作为保证金的存在,如果不打算开银行了,可以通过清算的方式把钱取走。此外,如果各位的银行在遇到周转方面的困难,中央银行也会提供一部分的贷款。”

    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中央银行的存在严格来说是专注于货币的发行,以及金融方面的调控,更算是银行的银行。

    当然这个调控是有一个过程的,并不是一蹴而就,根据宁渝与恩斯特等人的规划,自然先扶持起一批国资银行和私人银行,主要面向民间存贷业务,然后就让中央银行开始选择逐步退出民间存贷业务,完成这个转变。

    作为皇室财团的代表人,崔玉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继续沉默,轻声道:“原先的宁氏钱庄会剥离出来,将改组为兴业银行,主要业务便是面向公众吸纳存储款,并且向符合条件的企业发放贷款。”

    作为首辅的宁忠景,此时也轻声道:“国资管理司下面也将会建立起三家国资银行,共同揽储,只是贷款业务还需要进一步商量。”

    毕竟是国资银行,在发放贷款方面必然会严格许多,否则一旦出现里外串通的情况,那可就是大事了,因此这点也不足为奇。

    在皇室和内阁都表态情况下,剩下的各大族代表以及各省商会代表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诚意,无非就是鼎立支持朝廷的计划,不过他们也不是每家自己开一间银行,而是几家合伙一起,一同开展银行业务。

    等到众人表态之后,宁渝才颇具深意地朝着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笑了笑,“邓大人今天收获不少,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算,将一共有八家银行成立,八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

    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连忙轻声道:“陛下说笑了,这其中的一百万两是皇室的,三百万两是财政部的,还有四百万两是各位大商的........中央银行只是暂为保管罢了。”

    “哈哈哈哈.......你倒是知趣。”

    宁渝摇了摇头,环视了一眼众人,才缓缓开口道:“诸位,你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等到两个月过后,朕可是有一笔大生意要交给诸位,算是对诸位的一点支持......”

    “大生意?”

    这话却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对于那些各族代表和商会代表来说,他们今天出的这三百万两,还是有些肉疼的,因此对于宁渝的话也就格外上心。

    银监会主席宁忠信呵呵一笑,用手点了点众人:“你们要知道,今天的这八家银行,将会拿到银监会的第一批银行牌照,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

    实际上宁忠信这说的一点都不虚,眼下是因为第一批,所以银行牌照并没有做限量要求,因此理论上来说今天每人要开一家都行,可是等到以后,特别是宁楚的金融秩序稳定之后,银行牌照就不可能再随便发放了,到时候这八家银行的地位,自然是与众不同。

    当然,这里面最突出的自然是皇室和内阁的四家银行,能够吃到大部分的肉,而其他的四家银行,只能吃到剩下的小块肉了,至于再往后想要加入进来的人,就只能喝汤了.......

    宁渝点了点头,随后才轻声道:“朕要交给你们的大生意,那就是我宁楚即将发行的第一批国债,总额一千万两,五年年利率为百分之六,十年年利率为百分之八。这批国债将会分解到各位的银行当中,由各大银行各自认领份额发售。”

    一听说利率是百分之六和百分之八,却是让众人的眼神略略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太高,而是因为它刚好处在一个市场可以接受的范围,感觉还能看看,如果再低的话,怕是连听的兴趣都没有了。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市场上只有高利贷,因此大家手里有余钱的,真要拿出去放利息,通常都是年利率百分之三十,甚至更高,从这个角度来看,国债的百分之八根本拿不出手。

    可问题是,市场自然放贷很容易收不回来本钱,坏账的可能性就很高,因此都有一个坏账率。而国债就不一样,只要宁楚五年后还在,这笔钱就是实打实的钱,根本不用担心会赖账,因此这个利息便值得一看了,至少适合大笔资金的投入。

    当然,皇室和国资银行自然不会嫌钱少,可他们也怕这国债卖不出去,因此这个利率也是宁渝跟恩斯特研究了很久,才制定出来的一个数字。

    而其他的人也都互相看了看,眼睛里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若是换个人说百分之六到八,恐怕大伙都看都不想看一眼,可是有宁楚承保的国债就不一样了,安全稳定,至少不会赔......而且一千万两白银,十年期的利息,每年是八十万两,十年可就是八百万两了.......

    一个能够让人心跳的数字.......

第三百九十二章 西南鹰计划

    一千万两白银的国债,可以基本解决掉眼下内阁和军方的需求,至于更多的国债不是不能发行,而是没有办法进行消化——毕竟能够一年花掉四千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眼下的宁楚而言,大家伙心里都想谋一个开国功臣的名头,特别是将来的北伐一战,更是有无数功勋等着去拿,因此大家伙的心气儿还是挺高的,不愿意为了这点银钱的事情去贪腐,凭白折去了自己的前途。

    除此之外,基层的大量官员,都是宁楚从科举里选拔的年轻人,再加上军队里的功臣担任,这些人一方面忠诚度高,另一方面在德行上也稍微会注意一些,因此内阁和军方的四千万两银子,终归还是能够花到实处,或许会有些贪腐,但是绝对不会大打折扣。

    反过来,清廷眼下只有一千五百万两不到的年入,就这能用到实处的怕是一半都没有,雍正皇帝耗费了心机想折腾的十万新军,今年才练了三万不到,不是因为他不想,实在是因为他没钱。

    就光冲着这个钱的问题,宁楚不赢谁赢?靠银子砸也能把清廷给砸死了。

    在经历一系列的货币金融改制之后,宁楚的潜力正在被挖掘出来,中央银行很快就收到了八家新成立银行发来的白银储备金,超过八百万两银子,被送往了铸币厂,将会被重新铸造成为银元,成为中央银行的第一笔财产。

    除此之外,财政部所掌握的黄金、白银还有铜钱,都将会逐步回炉重造成新币,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不会产生损耗,反而会大大赚上一笔钱——根据恩斯特的预估,如果能够将这些钱铸造出来并且流通出去,大概能赚到几百万银元。

    宁渝一方面让恩斯特、财政部以及中央银行,抓紧铸造新币并且发行,另一方面就是着手于今年的战略计划——剪除清廷在西南最后的势力,即云、贵、川、甘四省。

    至于内阁方面,有宁忠景和崔万采以及一帮大臣在盯着,宁渝自然可以放下心来,不用过多去关注。

    到了眼下的这个阶段,宁渝心里明白纵使北伐还需要一年的积累,可西南方向却是需要先动起来,不能再让清廷在西南上动其他的心思,否则到时候收拾起来,又会变得比较棘手,因此西南之战亦速不宜缓。

    .........

    南京枢密院总参谋部位于皇城内,是一片几进的大院子,门口处挂着枢密院和总参谋部的牌子,还有许多卫兵在门口巡逻。

    在宁楚成立之后,枢密院由于在品级上与行政院属于平级,因此下属原来的总参谋处、总装备处、总后勤处、总训练处等机构,也得到了升级,成为了正儿八经的部阁衙门。

    作为原来的总参谋处处长,董策的品级自然也随之水涨船高,成为了总参谋部副部长,而正部长这个关键位置,则是由枢密副使程铭担任。

    对于如今年近二十出头的董策而言,他的上升速度也足够令人惊喜了,因为在复汉军的军制当中,未来还会有集团军这一级别的编制,品级与部阁相对等,因此他如今作为总参谋部副部长,将来放出去就是集团军参谋长,相对于雏鹰营里的其他人来说,他董策依然是处于领先状态。

    除了董策之外,许成梁、宁铁山、李石虎还有常有财这些人,也都迈步师长或副师长一级,位置总的来说也不算低了,基本上占据了目前军内的主要位置。

    在后世人看来,眼下的复汉军领导层,几乎年轻到可怕的地步,所有的师团长加起来,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六岁,堪称是一群年轻到极致的将才。

    当然,像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这种特殊年代,而且这些师团长即便都是二十多岁出头,可是他们也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所经历的生死并不算少,积累的经验也是无比丰富。

    一行穿着整洁复汉军军装的汉子,一路急匆匆地朝着院子里行进,除了在门口接受了检查之外,便几乎再也没有受到过阻拦,迈步进入了枢密院最为关键的要害之地。

    “报告!副部长,我等有紧急军务求见。”

    “请进。”

    只见一面宽大的办公桌上,堆积着大量的案牍资料,董策则埋首其中,奋笔疾书。而他的身后,则挂着一幅偌大的西南各省舆图,上面还用铅笔勾画着许多弯弯曲曲线条。

    进来的军官当中,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几分激动的神色,对着董策行了一个军礼。

    “副部长,少校林云报告!西南鹰计划目前已经正式展开,这里是所有的行动资料。”随后,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了董策的桌子上面。

    董策望了一眼众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轻声道:“林少校辛苦了,这一次的西南鹰计划着实不易,你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简单,我会给你们嘉奖。”

    林云的脸上却带着几分犹豫,“副部长,卑职有一件事想问部长,我军是否要进军西南了?”

    听到林云的问题,董策神情却变得有些严肃,“你是总参谋处出来的老人,应该明白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此事就不是你应该了解的,明白吗?”

    “是,卑职知错,这就告退。”

    等到一行人离去之后,董策才将那个文件袋给打开,望着里面的一摞摞的资料,眼里不由得露出一丝激动。

    有了这个东西,西南一战的胜算至少得加个三成了!

    西南鹰计划,是总参谋处联合军情处制定的一个计划,该计划从革新元年就已经展开,由总参谋处联同军情处,在军内选拔云贵川等籍贯的士卒,并经过特训后,秘密派遣至云贵川等地,通过各种手段摸清清军在云贵川的所有防务位置,还有相关的地理、人文、气象等信息,并且汇总起来。

    该计划的保密等级为甲级,因此也意味着所有密探的身份都是最高机密,所有调查到的信息资料也都是最高机密,将会直接呈递总参谋部,中间过程不再转交任何人,直接由总参谋部向陛下呈递该计划的细节,以及制定作战计划。

    尽管这一项计划只进行了一年,很多机密性的东西都没有拿到,可是在如今这个年代,像这么大规模进行情报搜集,本身就是非常罕见的,因此也足够在远在总参谋部的计划上,增添三分胜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董策拿着文件,便直接去了皇宫,面见宁渝。

    “启禀陛下,西南鹰计划大功告成,我军上下进攻西南已再无障碍。”

    宁渝原本就是西南鹰计划的倡导者,因此对这件事也把控的比较深,便随手接过那袋文件,低声道:“为了这个计划,军方派去的那批密探伤亡不少,朕会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但是,总参谋部更应该好好把控这些资料,绝不能让功臣的血白流。”

    董策自然的点点头,他对于宁渝这般先问人再问事的作风很熟悉,因此也准备妥当了,“先前派去的那批密探,所有人的家人都安置好了,牺牲者的家属都是甲等烈属,他们的子女未来都会成为雏鹰的孩子。”

    “至于这些资料本身,总参谋部将在制定计划时,加入进去,下发至新组建的西南集团军本部。”

    所谓的西南集团军,也是这一次攻略西南所临时组建起来的,尽管正副司令还没有定下来,但是相关的军队已经开始调动,其余的后勤物资也早在准备当中。

    宁渝轻轻点点头,“朕得先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京城的影子临时传来了消息,云贵总督已经换了人,从杨明时换成了鄂尔泰,这个人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参谋部需要做好相关的应对。”

    “鄂尔泰?这个人可比杨明时难对付多了......”

    在影子和军情处当中,对于清廷知府以上的所有官员,都有相关的情报建档,特别是对于这些重要人物,更是加倍力度搜集他们的资料,分析他们的性格与为人,目的就是让要做到知己知彼,因此作为雍正夹袋里的人物,鄂尔泰的资料也非常丰富。

    宁渝点了点头,“在雍正上位的过程中,此人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如今他从山东调到云贵,可是寄托了雍正的厚望,想用这个人来拖住我们的脚步。”

    “陛下放心,西南大局已定,清廷临阵换将也无济于事,根据总参的计划,今年年底,彻底拿下西南三省!”

    董策咬了咬牙,凡是这种大规模的战事,个人的作用都是极其有限的,他鄂尔泰再怎么厉害,也不是兵仙下凡,他手底下的那些绿营兵和土司兵,也不会变成精锐,只是相对于杨明时要难对付一些而已,也只是一些罢了。

    宁渝哈哈大笑,“你有这个信心就可以了,朕也不瞒你,西南大军主帅将由常山王亲自担任,副帅则是程枢密,这一仗将会是北伐前的最后一场大战!”

    北伐前的最后一仗,董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意义,说白了就是一次最后的大规模整合,将今年新征募的新兵,用战争的方式整合进复汉军整体里面去,这个过程会很残酷,可是一旦打完了这一仗,到时候的北伐之战可就真正的要跟清廷分个生死了.......

    宁渝负手望着北面,幽幽道:“一旦西南打完,明年的北伐之战,将由朕率领大军亲征,你要明白朕的用意......”

    董策一听到宁渝说出这般话,连忙拱手道:“陛下,臣愿意去西南集团军!”

    “呵呵.......董策,你是朕一直都在磨的一把刀,要知道,年少成名可不是什么好事,锋过易折.......如今你在中枢也有很久了,朕也知道你内心的冲动,战场才是你的归宿......新成立的第十五师,给你去带,如何?”

    从等级上来说,董策现在的职位应该是定位在集团军参谋长一级别,让他去带一个新编师,本身是有贬低的意味,因此宁渝这番话说出来,也是对董策的一个考验。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级别的职位自然是难以逾越的门槛,可是对于董策而言却不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前途掌握在谁的手里,因此没有丝毫的难色,径自跪在了地上。

    “谢陛下!”

    从师长到集团军,董策有这个信心能够逾越这座高山,等到他再一次归来时,将会彻底展露自己的锋芒。

    革新二年五月,董策以新编第十五师师长的身份,只身前往宜昌府就任。

    而此时的宜昌府已经聚集了第二师、第六师、第七师,而新编的第十五师和第十六师也在进行紧张的征募当中,兵源将会以当地山民为主,并且开展相关的山地训练。

    西南之战,由于受到地形和后勤等多方面的因素影响,注定没办法运入太多的火炮,甚至连火枪的使用都会有一定的影响,因此近战肉搏也是训练的主要科目。

    对于这一战,总参谋部终于给出了最终的作战方案,以常山王统帅新组建的西南集团军的第二师、第六师、第十四师和第十五师四万人,沿着长江水路一路西进,进攻四川。以程铭为副帅统辖第三师、第五师和新成立的第十二师,取道广西北攻贵州,而以宁铁山统帅的第一师,从湖南进攻贵州。

    说起来一共是八万人,快占据目前复汉军总兵力的一半左右,几乎是以绝对的主力来进攻西南,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够一举荡平西南三省。

    至于清军目前在西南的兵力,主要还是以岳钟琪为主,他原本统帅的那一部分西北大军,跟着他一同到了四川,然后接管了在四川的绿营之后,总兵力在八万人左右,当然这八万人中,只有原先归属西北大军的三万人有战力,剩余的五万人战力较为羸弱。

    相对于四川的大军而言,此时的云南与贵州只有不到三万绿营,再加上一万人的土司兵,四万人分据二省,反倒显得有些不太起眼,只是云贵二省本身民风彪悍,再加上地形复杂,倒也不是没有周旋的机会。

    当然,这一切对于新到任的云贵总督鄂尔泰而言,却几乎是一场噩梦般的开场。

第三百九十三章 总督驾临

    五月,昆明府大街小巷上多了不少的百姓,南来的北望的,汇聚在这西南首府,凭白增添了不少热闹——尽管很多人都是因为躲避战乱的缘故,才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

    所谓昆明,其实来自于一个昆明族的族称,正所谓西自同师(今保山)以东,北至叶榆,名为嶲、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因此过去的昆明,氏族部落林立,汉民较少。

    可是随着明军进兵云南之后,带去大量的汉族移民入昆明,使得昆明的汉人数量逐渐超过本地的土著,后来在明末清初时的战乱缘故,从李定国到永历皇帝,再到吴三桂,使得如今的昆明几乎绝大部分都是汉人。

    昆明的大街小巷里,小吃还是非常多的,许多百姓平日里都喜欢端着一碗豆花米线,细细地品味着,不急不慢,倒是别具一般滋味。

    “敲铛铛,敲到金马坊,捡着个烂口缸,买了碗米线汤,泼了一裤裆.......”

    在昆明一家专卖豆花米线的小吃店门口,此时正围着一群小孩,他们一边唱着民谣,一边四处戏耍着。

    而此时的店里并没有几个客人,几个汉子围在一旁正吃着豆花米线,一碗碗香辣爽滑的米粉端了上来,却是让众人吃得满头大汗。

    “几位弟兄,听说今天城里进了一个大官,那排场可威风了哩.......”一名汉子吃着米线,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始闲聊了起来。

    旁边的一人却冷笑了一声,“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来了也是百姓受苦!”

    “别胡说!”

    一名年纪较大的汉子抹了抹嘴唇,随手点起了一杆水烟袋,在烟雾缭绕间映出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那可是咱们云贵二省的新总督!在这昆明,他老人家就是咱们的天!可不敢胡说哩......”

    原来说话的那名汉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脸敬畏道:“难怪这么大的派头,听说整个昆明大大小小的官都去城外十里迎着哩,就连今天的街面上,都少了许多为非作歹的奸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这些脚力的工钱也多了许多了......”

    抽着水烟袋的汉子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之前听帮里的弟兄们说过,现在外面都打得变了天哩,从四川往东开始,那边就不是大清朝的地了,听说是个汉家的王朝,叫什么大楚,估计又有一个李晋王那样的人物哩......”

    “李晋王......老天爷要是又派下来一个李晋王,也不知道对咱百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旁边的汉子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又叹息了一声,“可要真是李晋王,就算是死我也想追随他老人家哩......”

    其余的汉子听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望着碗里的豆花米线出了神。

    在这滇省之地,晋王李定国并不是一个需要避讳的名字,因为他是滇省百姓心里的脊梁,即便他已经身故六十余年,可是他依然是滇省百姓最崇拜的二人之一,而另外一人是名垂千古的诸葛武侯。

    对于昆明的百姓而言,李定国不仅是用兵如神的晋王,也是爱民如子的统帅,就连他终生的对手——清廷,也不得不承认李定国有五伯之大仁大义。

    因此,在来自东面的风吹到云南之地时,不仅吹皱了一池春水,也吹乱了满地的人心,人人皆以为,李晋王的遗志,或许已经找到实现的希望。

    鄂尔泰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带来的昆明就任,当他在踏入昆明城的第一时间里,就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和这里百姓的排斥,那种淡淡的,却又不加掩饰的排斥,更让鄂尔泰感到无可奈何。

    “李定国的影响之深,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六十余年的时间,都不足以抹杀他的一切吗?”

    鄂尔泰皱着眉头,望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老人,此人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大清从一品官府,脸上则挂着淡淡的苦笑,正是前任云贵总督杨名时。

    在昆明,杨名时还算百姓嘴里的一个好官,他在康熙五十九年擢升云南巡抚,已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已经没了进一步上升的动力,因此还想着为百姓做些实事,为官也还算清廉,在云南的名声自然是蒸蒸日上。

    等雍正继位改元之后,杨名时由于其清廉的本色,一下子在官场显得那么出众,因此也得到了雍正的看重,甚至在杨名时的首次请安折上批复:“尔向来居官任任声名甚好,自兹莫移初志,益当勉之。”

    在这件事之后没几个月,杨名时就被雍正升为了云贵总督,而且还照旧兼任云南巡抚,可见雍正对他的厚望,若是在正常的年月里,他的这个总督怕是能一直当到死为止,可是如今正奉乱世,因此杨名时也就被鄂尔泰这样的年轻人给顶替下去了。

    望着面前还不到五十岁的鄂尔泰,杨名时不由得暗自感叹了一声,随后才轻声道:“毅庵,老夫如今到了这把年纪,也就不跟你说那些官面上的话了,表面上在这滇省我大清独一无二,可是李定国此人却一直都没有离去。”

    “没有离去?”鄂尔泰眉头一挑,不由得有些惊讶。

    “没错,李定国是大清的敌人,可也是滇省百姓心里的神!”

    杨名时缓缓开口道:“圣祖元年时,李定国病死在了勐腊,哪怕朝廷将他的墓地迁到了京师,可是也拦不住滇省百姓的心......毅庵,这个总督可不好当啊!”

    何止不好当,简直是简直是天下一等一的边远难地!

    鄂尔泰抿了抿嘴唇,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宾实兄,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

    “哈哈哈哈......好你个鄂尔泰!”

    杨名时大笑道:“老夫虽然久居边地,可是也知道,当今皇上最重视的几个人,除了早在圣祖时期就得到重用的张衡臣,一个是在河南的田抑光,还要一个刚刚升到直隶巡抚的李又玠,剩下的一个便是你鄂尔泰了.......可是,毅庵,你知道老夫最看重谁吗?”

    “还请宾实兄赐教。”鄂尔泰眼里带着几分试探的味道。

    “就是你!”

    杨名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李卫此人,勇猛无匹,可是过于粗放;田文镜,勤政好学,可是为人苛刻;唯独你鄂尔泰,优处甚多,更得皇上的看重。”

    鄂尔泰听完这话,脸色却有些凝重,起身逊谢道:“宾实兄着实过奖了,小弟着实惭愧,心中更是不胜惶恐。”

    “只是,皇上相信我鄂尔泰,我自然要好好做事......此番于滇、黔二省治民治军,还需宾实兄多多赐教。”

    杨名时瞧见鄂尔泰的一番低调姿态,心里便微微一动,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下便拉过鄂尔泰的手,往后堂而去。

    “毅庵,老夫已经在后堂备好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鄂尔泰自然不会拒绝,一脸含笑地跟着杨名时往后堂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云贵总督府官衙,只觉得颇为威风,比他之前的山东巡抚衙门气派许多。

    云贵总督,辖云南、贵州,掌总治军民,统辖文武,考核官吏,修饬封疆,是清廷在云贵两省最高军政长官,因此总督照例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因此又被称为“制台”,总督府亦被称为制台衙门。

    由于战乱的缘故,早年间明朝留下来的官署大多都破败不堪,因此最早的总督衙门是新建的,后来由于当时统治云南的实际是吴三桂,中央朝廷派来的总督并无实权,总督衙门也成了流动机关,前后被搬到了曲靖和贵州。

    等到吴三桂之乱过后,云贵总督蔡毓英把旧云南府改建为总督署,并由此沿袭至今,后来经历代总督不断修葺建设,越加气度不凡。

    二人一路进了后堂,此时早已经有人在此布置了一桌酒菜,不过与鄂尔泰所想的不同,桌子上的菜肴并非是云南的本地特色菜,反倒是一桌江苏菜,看上去倒显得多了几分清淡。

    杨名时笑着介绍道:“毅庵,你是北人,今天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品位一番老夫家乡的江阴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鄂尔泰脸上带笑。

    二人相互客套了一番,随后便坐在了桌子上,先是一同饮了一杯酒,随后便开始畅谈了起来。

    杨名时夹了一筷子红烧百叶包,细细品尝起来,接着才笑道:“毅庵,老夫虽然来云南已经三年有余,可是却吃不惯那本地的云南菜,还是家乡的这口心头好,才能让老夫心安几分。”

    鄂尔泰也夹了一筷子,只觉得吹弹可破,里面似乎还有鲜肉,一口咬下百叶软嫩肉香四溢,鲜香多汁,倒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

    “毅庵,老夫于滇黔二省经营数年,虽然对百姓并没有做到太多的实事,可是随着这几年下来,对二省情状也颇为了解,也还算有些东西能够交差。”

    杨名时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和脸,随后端起了一杯清茶,细细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滇黔二省,历来都是苗、彝、壮、白、瑶等族杂居之地,各处大小土司横行,所到之处肆意滥杀土民,劫掠商旅,勒交赋税,若有不从者,动辄施加割耳、断指、抽筋、剥皮、宫阉等酷刑......由此种种,临近的官兵略加过问,便立刻刀兵相见。”

    随着杨名时的一番话语,一副血淋淋的西南风情图展现在鄂尔泰面前,却是让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土司之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如此大权在握,难免会有杨应龙之辈。”

    杨应龙,乃明朝万历年间的播州土司,于万历二十四年反叛,后来大明集四川、贵州、湖广八省之力,出兵二十四万人,历时一百一十四天,耗银约二百余万两,才平定了这一场叛乱,几乎耗尽了明廷最后的财力。

    杨名时自然知道这桩典故,轻轻叹口气,“土司之制,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之举,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西南诸地,怕是还会再出杨氏之乱。”

    “对此顽疾,宾实兄应该有自己的一方韬略。”

    鄂尔泰目光定定地望着对方,杨名时与他说这番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相关的对策。

    实际上鄂尔泰猜测的丝毫不差,杨名时心里确实有相关的韬略,只是他马上要调任中枢,一腔心血若是不想付诸东流,就只能托付给后来者,而鄂尔泰正是他所看重的那个人。

    对于杨名时而言,他在西南的三年并不是白白度过的三年,胸中韬略自然不用多言,只是他要看后来者能否承担起这个责任,他才会决定是否将自己的心血交出来。

    若是来者只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官场油子,那他杨名时只会将公事交接完毕,就带着家人远去京城,而西南这颗顽疾则继续保留下来,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后继者不能顶着压力痛下狠手,西南之局面不仅不能得到扭转,反倒会陷入崩溃的境地。

    所幸的是,杨名时等来了鄂尔泰,这个被雍正皇帝寄予厚望的人,他望着鄂尔泰,轻声道:“毅庵,想要彻底根除西南顽疾,就需要从根本下手,老夫在西南三年,却是想到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

    “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鄂尔泰站直了身子,拱手为礼,肃穆道:“我鄂尔泰来到云南以来,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亲自上门拜访杨大人!”

    “若非杨大人这一席话,我还不知从何处下手,此番改土归流之举,必须将在鄂尔泰的手里得到解决!”

    杨名时抚须微笑,低声道:“此事万分艰难,老夫只有建言之能,重任却是在毅庵的身上了,却是老夫有些不地道,这些是老夫在西南三年的心血之作,还请毅庵不要推辞。”

    说着话的功夫,杨名时却是让人送上来几本册子,只见册子墨透纸背,却正是他这三年的所见所闻,以及所思所想,汇聚成了这几册文字。

    鄂尔泰接过这几本册子,心里却是愈发沉重,却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军校始定

    自从那日二人在总督衙门一番深谈后,杨名时再也没有了心里的压力,痛痛快快地带着一家老小,往京城的方向去了,他们这一路上为了防备复汉军,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看上去颇为普通。

    至于鄂尔泰本人,则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捧着杨名时的册子足足看了好几天,心里也是越发地沉重起来,因为他终于发现为何杨名时迟迟没有报上去。

    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太大,也太险了,少有不慎便是一场大乱!

    要明白这一点,就需要明白土司制度强大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战斗力,这种制度也不是一蹴而成,而是拥有着超过上千年的渊源历史。

    土司制度,本身是源自于唐宋时期在鄂西等地推行和完备的羁縻政策,各地羁縻州与朝廷之前的关系并不紧密,一旦朝廷衰弱,各羁縻州便自行其事,摆脱朝廷的控制,“宋室既微,诸司擅治其土,遍设官吏,……威福自恣。”

    随着羁縻政策本身的发展,到了宋、元交替时期,各羁縻州的实力大大上升,叛服无常,因此当时的元廷为了笼络这些地方实力豪强,开始广设土司,以绥抚代替围剿,该制度一直延续到了明朝,光是恩施一地就设置了三十一个土司。

    土司本质上是地方豪强,在参杂了各族之后,更加显得复杂,但是土司制度相对于过去的羁縻州又更为进步一些,因为土司制度在承袭、纳贡、征调等政策方面,都有更严格的控制,因此这种制度在当时其实没有太多的问题。

    然而到了如今,土司家族势力显得越发强大,特别是随着复汉军起事之后,便隐隐有了不稳的迹象,甚至对朝廷的号令都开始置若罔闻,这是杨名时及鄂尔泰等总督所不能接受的,因此改土归流一事也就提上了案头。

    “启禀皇上,奴才不胜惶恐,忝居滇黔二省督宪之职......土司之乱,当以用兵为前锋治其标,以根本改制治其本,改土为流方能釜底抽薪.......奴才感恩圣德,万望皇上龙体康健。”

    鄂尔泰将自己的一番心思,尽数写在了给雍正呈递的第一封奏折上面,与谢恩折一道,送去了京城。

    等到侍卫带着他的折子,一路北上之后,鄂尔泰才望着那几本册子,陷入了沉思。

    却不知这番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

    在南京城百姓的眼里,这两年出现的新事物,比起过去一百年还要多,可是相应的城内的禁区却也是越来越多,特别是像紫金山几乎都成为了机密的代名词,在那里常年都有一个团的兵力驻防,寻常人根本就进不去。

    原来的讲武堂就位于南京紫金山下,如今被改组为大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整体规模也得到了一定的扩建,甚至不亚于旁边的禁卫师营地。

    朱毓彦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新兵军装,肩膀上佩戴着学兵衔,还扛着一柄长长的燧发枪,看上去显得十分英武不凡,而跟他一般模样的还有整整一百五十人,都是这一次新招录的新兵一营三连学兵。

    大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作为整个宁楚军方的根基之地,也在各方面享受到了优待,不仅仅其规格非常高,而且办学一应军费都十分充足,而且从名义上来说,军校校长也是皇帝本人亲自担任,可谓的妥妥地天子门生。

    因此当初朱毓彦报名之时,所面临的竞争压力也是非常大的,根据军校规划,第一期入伍生大概在两千人左右,可是各省报名者却多达四万余人。

    这么多人的报名,也使得军校的淘汰率变得极为残酷,能够通过重重考核的学兵,堪称真正的精华所在。

    “军校正式开学之日在五月初五,到时候陛下会亲自来军校巡视,还有三天时间给你们做准备,我希望,你们的表现能够说服我,说服陛下!”

    一名面色黝黑的军官负手站在学兵们的面前,望着在场的这些天之骄子们,并没有半分客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军校当中,教官就是军校的天。

    朱毓彦抿着嘴唇,一脸的坚毅之色,而他身旁的学兵们也是如此模样,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已经有人被教官给踢出了军校,这可是真正的前车之鉴。

    “是,忠于陛下!”

    学兵们排成整齐划一的队列,在鼓点声中,开始踏步前进,人人动作一致,目视前方,尽管没有所谓的杀气,可是这幅气势也足够让人感到震撼了。

    如果放在外面,估计任谁都会觉得这是真正的精锐,因此即便是在复汉军当中,都很少有这般整齐划一的操练,更不用说清军了。

    作为从作战部队退役的教官,何云先心里很清楚,这其实就是一个月高强度的训练结果,如果拉出去肯定是能打仗的,但是其经验严重不足,士气更是要打个问号。

    当然,何云先也明白这些入伍生不一般,说是军队里的天之骄子也不算错,因为根据相关的学制,这些入伍生首先要经历三个月新兵教育,然后会经历三个月的士官教育,等到这半年的基础教育完成后,才会升至各专业班级,进行相关的军官教育。

    在这一过程中,都会有相关的考核,中途考核连续未达标者,都会被清退处理。等到所有学制完成后,还会举行联合演习,等到演习结束完毕,其中合格者就会被分配至作战部队,成为一名低阶军官。

    为了训练出这些军官,军校为此耗费的资源是相当可观的,一应的火枪、火炮以及后勤等物都是充足供应,因此经过军校教育的这些学兵,可不能等同于普通的士兵。

    五月初五,大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正式举行开学典礼,宁渝也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在枢密院的诸多将领簇拥下,以校长的身份主持典礼。

    整整两千名学兵,分成了四个学兵营在操场上排出整齐的阵列,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名教官在军校教育长的带领下,同样排好了阵势,崇敬无比地望着高台之上的皇帝。

    “将士们,自武昌首义以来,我复汉军一路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才创下如今这番局面,从讲武堂到中央军校,更是见证了血火一般的历史!”

    宁渝的声音通过简易的喇叭,传递到了众人的耳朵里,“如今,中央军校的建立,是为北伐而建立,为统一华夏而建立,更是为将来的所有华夏儿女而建立!”

    “当兵打仗,是你们的本分,忠君报国,才是诸位真正的底色!”

    “忠于陛下,忠于大楚!”

    整齐而统一的欢呼声,如同浪潮一般传递了过来,火红的军衣构成的那一幕幕,却是成为了所有人记忆里的风景。

    在典礼结束之后,宁渝还单独跟所有的教官队伍进行了晚宴,这对于教官们而言,自然是一个莫大的荣耀,毕竟能够跟皇帝一起吃饭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当然,这也是宁渝收买人心的一种举措,通过这些小举动,完全可以让教官们对皇帝的忠心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底部,这也使得宁渝对军校的掌控更加深了一个层次。

    觥筹交错之间,人人尽兴欢愉,虽然没有宫廷大宴的奢靡,可是也透出几分军伍男儿的豪气,而宁渝在过去也是久握大军,对于这种氛围自然也不会感到陌生。

    宁渝手里托着酒杯,脸上带着几分醉意,高声道:“何云先可在?”

    一直在教官队伍里默默无闻的何云先,却是立马一个激灵,他连忙站了起来,谨慎道:“回禀陛下,何云先在。”

    “朕还记得,你是从长沙开始,就已经入伍的老兵了,如今你来当教官,朕也就放心了......”宁渝点了点头,脸上的酒意更浓郁了几分。

    何云先站直了身子,微微低下头,谦卑道:“若不是复汉军,臣早就已经饿死了,臣永远记得陛下的恩情,永世不忘!”

    宁渝有些沉默,“几年征战,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能与朕一同饮酒作乐......”语气当中的感慨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为大楚死,为陛下死,是臣等荣幸!”

    所有的教官都站了起来,他们原先都是复汉军中的老兵,而且还都是非常精锐的一批,为了中央军校的计划,才会从一线部队里脱身出来,加入到军校当中,与过去讲武堂的军官一道,构成了目前的教官团队。

    宁渝轻轻点头道:“在军校里,你们是培养学员的主要因素,因此将来能够得到什么样的人才,跟你们有很大的关系,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朕不会亏待你们。”

    何云先听到宁渝这番话,随后就高声道:“臣别无他求,唯独将来北伐之日,能够为陛下马前卒!”

    “愿北伐之时,为陛下马前卒!”

    对于眼下的整个宁楚,人人都在盼望着北伐一日的到来,而在军内更是成为了一种象征,唯有北伐之战,才能见证一切的荣誉。

    “北伐,北伐,朕答应你们......”

    宁渝饮尽了杯中酒,整个人却仿佛陷入了长久的迷醉之中。

    ........

    朱毓彦心情有些紧张而激动,因为他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皇帝要召见他。

    要知道,这可是皇帝来到军校以来第一个单独召见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学兵,这无疑让其他的学兵们在惊讶之余,更是感到万分艳羡。

    但凡得到皇帝看重的人,将来的前途自然不用多说!

    可是只有朱毓彦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被召见,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朱舜水后裔的缘故,至于皇帝为什么这么看重他这个身份,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

    严格来说,在明末时期的那一批大儒们当中,朱舜水还真不算是特别有名望的,像顾炎武、黄宗羲以及王夫之等人,被皇帝看重还情有可原,而朱舜水的名望更多还是体现在日本,在国内的影响力并不算特别大,更不用说他这个后裔了。

    当然,无论朱毓彦心里怎么揣测,可是一旦受到皇帝的召见,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乖乖地跟着皇帝身边的侍卫,一路朝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朱毓彦,陛下召见你,是你的荣幸,但是也不要过于紧张,陛下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好了,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是。”

    沈清源是侍从室的新任副主任,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宁渝处理一些事情,性子也是那等极为温柔细腻的,因此给人一直如沐春风的感觉,却是让朱毓彦心里生了不少好感。

    二人一路前行,沈清源除了这么一句提点的话之外,就再也没有说过其他的东西,不过说来也神奇,此时的朱毓彦确确实实感觉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等到朱毓彦走进校长办公室时,沈清源却转身离去,并将门轻轻掩上了。

    “臣朱毓彦叩见陛下......”

    朱毓彦跪在了地上,他都没敢真正抬头看,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份,跟皇帝实在相差甚远,稍有不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大不敬的罪名。

    宁渝却轻轻笑了笑,声音清朗无比,“朱毓彦,朕还以为你不愿意来见朕呢。”

    “陛下恕罪......臣实在从未有过这般想法......”

    朱毓彦却是吓了一跳,严格来说,他还真怕宁渝跟他动真格的,一旦追究起来,以他的身份,报考目前的中央军校,完全是可以扣上一个居心不良的罪名。

    “哼哼,朕当然知道你的想法,否则就不是今天见你了,要知道,你从一下船开始,就在军情处的掌控之中了.......”

    宁渝脸上带着微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朱毓彦出了一身冷汗。

    “还请陛下恕罪,臣内心惶恐,还请陛下饶恕臣的罪行,臣愿意回东瀛永不再踏足神州半步。”

    “哼!自作主张......朕今天见你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北伐一事绝不止你朱家一人之事,既然你入了我复汉军,将来就只能向我大楚效忠,明白吗?”

    宁渝冷哼了一声,便站起了身子,随后走到了朱毓彦面前,望着他低声道:“你先祖去东瀛绝不是为他个人的安危考虑,而是为我华夏的道统考虑,如今你既然回到华夏故土,就需要明白,何为故乡人,故乡魂......”

第三百九十五章 联土抗楚

    五月,景山,寿皇殿。

    张廷玉手里持着圣旨,站在了允禵面前,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圣旨,其言辞之深切,却是感动肺腑,只让人觉得兄弟情义之深重。

    然而此时跪在地上的允禵,则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并没有丝毫的感动痕迹,只待张廷玉颁下圣旨过后,这才缓缓站起了身子,接过了圣旨。

    “张大人,皇上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奴才的吗?”

    允禵面容中透着几分沧桑,特别是眼睛更显得无比灰暗,唯独望着张廷玉时,才透出几分光来。

    张廷玉望着这位过去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王,低声道:“皇上的意思是,王爷还是好生在这里读书,至于佛经到时候会安排人送上来。”

    “恩,本王知晓了。”

    允禵随手将圣旨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便端起了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意思自然很明显,要端茶送客了。

    世人皆巴结他张衡臣,可是在他老十四得意之时,他一个张衡臣算得了什么人物?根本都不值得他这个大将军王拿正眼相瞧。

    然而世事多变,如今的大将军王却只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郡王,还是一个被幽禁的郡王,而张廷玉却俨然是军机处重臣,手执朝政大权了。

    张廷玉并没有被允禵的态度触怒,只是扫视了一眼桌子上圣旨,轻轻叹口气,“王爷,如今京城正在流传一个谣言.......”

    “哦?”

    允禵的手指微动,随手便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道:“衡臣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如今的境地,再多的谣言,也飞不到景山上面来。”

    “奴才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可是这个谣言却传得似模似样,还跟王爷您有很大的关系,皇上心里难免会多想几分,奴才也就斗胆问了。”

    张廷玉的神色丝毫未变,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允禵的小小失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允禵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本王一直都在景山读书,这哪里的小人,却敢胡乱造谣生事......衡臣,你可得替本王向皇上说清楚!”

    张廷玉见允禵这般说,却是深深望了对方一眼,“皇上有些事情自然是心知肚明,却是不用奴才去说,只是王爷日后行事还需更加谨慎才是,不要中了奸人的圈套。”

    “衡臣所言,本王知晓,日后还需要衡臣替本王在圣上前面多多美言才是......”

    允禵脸上有些悻悻地,他自然知道外面人行事已经露了马脚,如今听到张廷玉这般直言警告,一种久违的害怕情绪却是从心底升腾而起。

    “还望王爷好自为之,奴才这便回去复命了......”

    等到张廷玉离去之后,允禵却是呆呆坐了许久,过了好一阵子,他猛地一挥胳膊,却是将桌子上的茶杯连同圣旨一同扫在了地上。

    破碎的茶杯碎片,连同里面的茶叶一同飞溅而出,却是让允禵的手掌被划开了一条小伤口,不断有献血从掌心里流出,滴在地上。

    很快,在外面守候的奴婢们进来,一个个一言不发,低着头拿着药物、纱布进来给允禵

    包扎,剩下的人则是飞快地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扫在了地上,还有一个奴婢则是小心地捡起圣旨,双手举过头顶,呈递在允禵面前。

    允禵望了一眼带着血迹的圣旨,脸上的痛苦与不甘纠缠在一起,却是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自今日起,本王每日为母后吃斋念佛,抄录经书,任何人不得打扰。”

    .............

    张廷玉这番警告老十四,本身很久就是雍正的意思,对于雍正而言,如今能够留允禵一条命,也完全是看在稳定朝局的目的。若是没有外患的情况下,他老十四怕是早就已经暴毙身亡了,就冲在所谓的衣带诏目的上,他老十四就该死。

    在京师突然出现所谓的衣带血诏事件之后,它就进入了雍正的眼睛里,当然也进入了粘杆处的眼睛里,在大量的密探接触的情况下,这个所谓的衣带血诏也就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严格来说,这件事纯粹是一些八爷党残余搞出来的,安上了老十四的名头,只是在这件事当中,老十四尽管没有直接参与进去,可是也有一些影子的痕迹。

    雍正在得到了结果的同时,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惩处老八和老十四,原因很简单,这件事真要拿上台面上来说,却显得有些太正式了,反而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好像他雍正的真的得位不正一样。

    天可怜见,雍正得位是铁板钉钉的结果,然而继位以来却一直有人在编排,这使得雍正恼怒的同时,也尽量避免在这方面落人口实。

    要知道,造谣容易辟谣难,更不用说在这种皇家隐秘上,因此雍正的想法很简单,将当事人全部处死,至于他们背后的人,杀一批,关一批,也就完事了,唯独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否则反而会有问题。

    至于老八、老九还有老十四这些人,将来雍正自然会给他们一个结果。

    在得到张廷玉的回禀之后,雍正皇帝却是将他留下来了,并且还请来了徐元梦、托赖以及蒋廷锡等军机大臣,要一同商量关于云贵总督鄂尔泰所呈递上来的折子。

    张廷玉看完了鄂尔泰呈递上来的折子,却是叹息了一声,轻声道:“鄂尔泰果真为国士,此策的确是一解西南之局的良方,只是......”

    “只是什么?”雍正接过了话头,他眯着眼睛望着张廷玉,而此时其他大臣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张廷玉的身上。

    “只是时机不对,大军压境之际,却不是此策面世之时。”

    张廷玉轻轻说道,他对于鄂尔泰提出的改土归流并不陌生,实际上在之前也有人提出过这种想法,只是未能成功实现罢了。

    “启禀皇上,土司之患由来已久,并非急务,反倒是楚逆大军压境,方才是要紧之事,鄂尔泰此举似乎有舍本逐末之嫌疑。”

    说这话的乃满洲大学士徐元梦,他性格一向秉直,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雍正却是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可是朕心里有所担心,若是在鄂尔泰前线对敌之时,那些土司们在后方作乱又该如何应对?特别是他们跟楚逆联手,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

    “这......”

    雍正的这番话却是难住了所有人,因为这一点是很难去避免的,毕竟在西南数省里,土司本身就是很大的一股势力,他们投靠谁,谁自然胜算更高。

    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开口的文华殿大学士蒋廷锡,此时开口道:“回禀皇上,西南之事,当需分主次之敌,楚逆终究是我朝大敌,不可与之缓和,反倒是土司可以进行拉拢,只要能够守住西南,眼下不妨可以多许出一些利益来。”

    当蒋廷锡的这一番话说完后,却是将鄂尔泰所呈奏的折子本意给彻底逆转了过来,将改土归流,改成了联土抗楚,倒是让在长众人颇为惊讶,这番手段却不是一般人能有,这番决心也不是一般人能下。

    所有人都知道,联合土司来抗击楚逆,这本身就是一副毒药,因为只要松开了土司的缰绳,他们迟早会变成下一个杨应龙,这几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皇上,若是西南得保,将来我大清自然可以好生调理土司,他们总比楚逆要容易对付一些,届时无非就是再打一次杨应龙罢了.......”

    蒋廷锡脸色淡然,轻声道:“可若是西南丢了,到时候土司问题反倒是给楚逆埋下的暗刺,势必会扎得他们一手血,无论怎么说,咱们终究是不亏的.......”

    雍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酉君此言倒是合乎情理,给鄂尔泰拟旨吧。”

    对于这个意见,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个道理几乎是一捅就穿,无非就是看谁来捅破而已。

    张廷玉心里清楚,蒋廷锡无非就是将雍正想说却不能说的话,给直接表达出来了,若是公然联合土司,其实就是在给下面的人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朝廷为了打击楚逆,完全可以接受地方豪强势力.......

    这就是跟之前的团练之举是一条路子,然而团练在实质上已经被雍正给否定了,因为江南一战已经得出了结论,所谓的团练在训练有素的复汉军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并不能替他雍正守好江山。

    因此在后来,编练八旗新军才是雍正真正的底牌,而地方的稳定也就再次变得重要起来,否则他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可以去编练新军,像山东、山西、河南以及直隶等地的汉人豪强,就不能继续放任了。

    有了这些前番因素,鄂尔泰这个折子就显得不合时宜,毕竟这是给雍正出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到底在对待地方豪强上,是武力解决还是政治妥协?

    然而,雍正并不想一刀处理,在西南这种摇摇欲坠的地区,他自然不想继续投入太多的资源,可是也不能在明面上这么表示,否则四川的岳钟琪,还有甘肃的年羹尧,迟早都会有些不安,会担心自己变成了弃子。

    于是,蒋廷锡的这番奏对便契合了雍正的想法,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正所谓功归于上,过诿于下,这才是历来君王的帝王心术。

    只是张廷玉心里悠悠叹了口气,他完全能够想到当鄂尔泰接到谕旨时的心情,或者说鄂尔泰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他去西南并不是去解决问题的,而是要去维持局面的,维持着跟复汉军不死不活的局面。

    终归说到底,无论是之前的江南,还是现在的西南,都是朝廷在安庆决战后的无可奈何之举,毕竟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打这么一场仗,那就只能选择拖了。

    然而,拖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拖到对方崩溃,要么就是拖到自己死了。

    可是眼下的大清,似乎根本等不到宁楚的崩溃,反倒是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崩溃,就如同堤坝上面的一道裂痕,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只会变得越来越大。

第三百九十六章 西南风起

    “奴才领旨!”

    鄂尔泰一脸肃然地接过了圣旨,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建言被否定而失落。

    从“改土归流”到“联土抗楚”,可以说杨名时乃至于鄂尔泰的谋划,被清廷已经全盘否定,甚至可以说都不是被否定,而是彻彻底底被反过来了。

    “督宪,您老人家也别着急,皇上的意思并不是怪罪您,实在是时机不当......再说无论是改土归流还是联土抗楚,那都是为朝廷办事,皇上会明白您的苦心!”

    书房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轻轻叹了口气,他是鄂尔泰在总督府找到的幕僚,名叫李专,在滇省也颇有名气,早年间还当过教谕,后来一直在黔西、遵义等地隐居,一直到鄂尔泰就任总督之后,才开始出来做事。

    在当初鄂尔泰去寻找李专时,曾经有过一场考教,大概意思就是他能够为鄂尔泰做些什么,李专则之言能为其辟土地,充府库,于是便得到了鄂尔泰的赏识。

    听到李专话语的劝慰之意,鄂尔泰点点头,苦笑道:“我当初来黔省之际,得蒙杨大人的一番苦心招待,本想一改西南局面,只可惜楚逆苦苦相逼,实在无法继续杨大人的前事,只得改弦易辙,如此还需要李先生的赐教。”

    “赐教不敢当,朝廷既然已经给出明路,大人不妨循路直前。只是西南之事,错综复杂,若是联合土司,对抗楚逆,就要看朝廷到底有多大的本钱了.....”

    李专幽幽叹口气,他不是不想给鄂尔泰出些主意,可是眼下清廷之逆势早已成了必然,岂能是一两个主意能够改变的?

    至于联合土司对抗楚逆之事,更是没有那么容易,毕竟眼下土司们心里也清楚,清楚相争之局,自然是持中立姿态,行坐收渔利之事,岂会轻易下场去帮助清廷得罪宁楚?

    鄂尔泰自然也能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低声道:“即便土司难以被收买,可也要提防土司为楚逆所用,否则想要守住西南简直就是妄想罢了。不过好在的是,日前我已经同川陕总督岳钟琪有过书信往来,届时他会遣张广泗南下,协助我等。”

    “以目前我滇黔二省的四万兵力,加上岳总督的八万人,好歹也有十二万大军,倒也不是没有一搏之机......”

    李专抚须思考了一会,才低声道:“督宪,岳钟琪在四川要防备楚逆的主力大军,怕是也难以调动更多的兵力南下,这土司之力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只是还需要督宪与老夫一些方便。”

    “李先生客气了,若是能够说服土司与我等一同抗击楚逆,我自然无所不允。只是李先生在滇黔二省多年,可知如今这土司当中,哪些人能为我所用?”

    鄂尔泰点了点头,这边是他请李专当幕僚的原因,若是没有一个熟悉当地势力的人为之所用,怕也是难以触动大局。

    “督宪大人,若说当年的土司势力,其中云南有三大土司府,贵州有四大土司家族,可是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这些家族中大部分都已经烟消云散,如今的土司势力虽然更小,但是也更混乱了几分。”

    云南三大土司府,即木氏、蒙化、元江,在实力上冠绝整个云南土司,其中木氏已经在去年改土归流了。而贵州四大土司家族,指的是水东宋氏、水西安氏、思州田氏和播州杨氏,明万历时造反的杨应龙便出身于播州杨氏,后来的播州杨氏随杨应龙一起毁灭。

    李专对眼下滇黔二省的土司势力了如指掌,轻声道:“督宪大人,如今土司势力当中,以乌蒙土司禄万钟、镇雄土司陇庆侯势力较大,老夫愿意替大人前往招抚。”

    鄂尔泰当下大喜,笑道:“有李先生为本督行招抚事,本督也就放心了,只是此番却是辛苦了李先生。”

    当下,鄂尔泰便派遣李专,以云贵总督府的名义,前往乌蒙以及镇雄二地,招抚禄万钟与陇庆侯二人,并且许诺若二人愿意接受招抚,皆可得授参将之衔。

    在安排了李专前往招抚之际,鄂尔泰也在昆明厉兵秣马,整顿绿营,准备在滇黔二省跟宁楚好好打上一场。

    ......

    广西泗城府,昔名古峒,与滇黔苗倮聚落错壤,历代都是偏远荒僻之地,此地山傍箐,悬崖邃涧,险峻萃者尚居**,即平坦亦有旋转曲折,不能驰骋车骑,往来道路多绕山之腰胫,堪称粤西之屏障之地。

    在泗城府当中,官府根本无力深入到民间当中,因此全府上下真正能够发号施令的,只有岑氏土司一家,而现如今的泗州府土知州,便是岑氏子弟岑映宸。

    岑氏在桂西堪称大名鼎鼎,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其始祖岑怒木罕在元天顺元年时,便被授予了泗城路军民总管,后来更是子孙世袭掌印泗州城,一直到今日的几百年时间里,整个桂西几乎都可以说是岑氏的天下。

    岑映宸作为岑家子弟,其实力自然不可小觑,拥狼兵四千余人,俱是精锐之卒,因此当初在两广之战时,岑映宸便被当时的两广总督孔毓珣所传召,要他带兵马前往广东对抗复汉军。

    然而岑家原本就属于地方土司,自然不愿意为清廷卖命,因此在复汉军攻下两广之后,岑映宸十分知趣地选择了投靠宁楚,而当时的宁楚为了稳定地方,也就让岑映宸继续当他的土知州。

    可是随着西南战事的逐步来临,复汉军组建的西南集团军当中,有已经有几个师驻扎在广西,随时都会奉命攻入贵州境内,因此此时的泗城府,其地位也就显得更加重要了些,不仅关系到进攻贵州的通道,也关系到了复汉军的后路。

    泗州府府衙内,此时正觥筹交错之间,人人谈笑风声,正是复汉军派了使者前来,与岑家商谈。

    作为使者前来的,乃西南集团军参谋处副处长邓子亦,他原本在枢密院任职,而后被调到了西南集团军,第一件事便是彻底解决岑家的问题,重点就是将岑家的四千狼兵,真正调到集团军下属,成为可用的兵力。

    泗州土知州岑映宸坐在上首,而邓子亦则是坐在右边第一席位,至于其他的岑家人,像岑映宸的几个弟弟,岑映翰、岑映壁以及岑映霖岑等人则是分列两旁,一时间好不热闹。

    “岑大人,今日本官前来的用意,想来你也都清楚,咱们都是军伍中人,就不用兜圈子了......”邓子亦脸上带着笑,可是说话时却丝毫不客气。

    坐在主位上的岑映宸,却只是喝了一杯酒,并没有说话,反倒是他的从弟岑映翰在一旁轻声道:“大军所至,下官等自然清楚,两万石粮草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大军北上,到时候绝不耽搁分毫。”

    “哦?”

    邓子亦脸上却是丝毫不动气,他只是轻声道:“难不成泗州府土知州是岑映翰岑大人?可是本官知道的名字,却是岑映宸岑大人才对。”

    听到邓子亦这一番毫不客气的文化,岑映翰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片涨红,他低声道:“这话的意思,也是我大哥的意思,邓大人就不要多虑了,你回去禀告程大帅,我岑家人虽然只是乡野之民,可是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得的。”

    一番话说出来后,邓子亦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铁青,他冷笑道:“你岑家可不是乡野小民,谁不知道这泗城府是你岑家的天下?好几百年的土司世家,果然威风!”

    “哼,识趣就.......”

    “住嘴!”

    还没等岑映翰的话说完,坐在主位上的土知州岑映宸冷冷开口打断了自家弟弟,而后便一脸淡然地望着邓子亦。

    “邓大人莫怪,我家从弟性子跋扈惯了,这性子一时难改.......呵呵,大军从泗州过,我泗州军民自当无不配合,这样吧,除了原先的两万石粮草之外,下官再赠银三千两,以示慰军之意。”

    “岑大人的好意,本官却是心领了。至于这粮草和银两,还是不劳烦岑大人了.......今日也谈不出什么来,下官这便告辞!”

    邓子亦脸上浮现一丝冷意,也就不再多谈,径自拂袖而去,却是让在座的岑家人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铁青。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

    岑映翰冷笑了一声,“大哥,既然他们复汉军不要咱们的粮草和银子,咱们索性就不给了!若是再逼得急了,咱们索性去投鄂尔泰!”

    当岑映翰的一番话说完后,其他的岑家人也都纷纷鼓噪起来,他们在泗州府当了几百年的土霸王,何曾忍气吞声过?

    “胡说,我岑家传承六百年,岂能如此决断?你们还是别说些气话了,如今天下局势不一样了,既然他复汉军要看到诚意,咱们就给他一些诚意好了!”

    岑映宸冷冷道:“三弟,过两天你带上咱们的四千土狼兵,押送四万石粮草,还有三千——不,五千两白银,送到思恩府去。”

    思恩府就是复汉军在广西的临时驻地,二者距离并不算遥远。

    “什么?四万石粮草和五千两银子?大哥,哪有这个道理?”

    岑映翰有些想不通了,在他原来看来,给两万石粮草跟三千两银子已经够可以了,眼下却翻了一番,这些钱用来干点什么别的不好?

    岑映宸叹口气,“复汉军不好对付——这次他们来了几万人,能够把清廷打成这个样子,说明他们确实不简单,只要他们不来为难我岑家,多出点银子就出点银子,回头终归能从下面收上来。”

    “嘿嘿,大哥倒是手段老辣,这粮草和银子是一方面,咱们岑家的四千土狼兵是另一方面,若是他们不肯罢休,咱们的四千土狼兵,也不是吃素的!”

    岑映壁脸上带着几分冷笑的味道,他倒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在整个广西,泗州岑家的土狼兵都堪称一等一的精兵。

    早在明朝之时,土狼兵已经名声大噪,在浙江抗倭前线,还有辽东战场上都不乏土狼兵的身影,这些由壮族土司组建的地方武装,不仅十分悍勇,而且其制度也非常精简,十分擅长分进合击之策。

    在战场上时,广西狼兵通常是以七人为一伍,各伍独立作战,每伍中有四人专事击刺,有三人专事割首,以便请功领赏,而每次冲锋时,一人向前,同伍的左右人都大呼夹击,予以支持,而一伍冲锋时,则左右各伍都予以支持,全队密切配合。

    在接敌的时候,狼兵也十分有策略,经常以执枪者居前,执弩者守卫于两侧,形成尖刀式队形,且兵种也非常丰富,分为了马上枪兵、步下弓兵、步下枪兵、腰牌兵、鸟铳兵、火兵、旗手兵、弩手、散兵、散手等等兵种。

    除此之外,狼兵由于采用的是寓军于民的组织,因此同营人一般都是同族之人,以宗族法纪代替军纪,因此每战人人奋勇向前,士气高昂,战力非常强悍。

    即便现在鄂尔泰手里有四万绿营,但是在这四千土狼兵面前,不一定能讨得好去,因此对于岑映宸而言,有了这四千土狼兵,他才有底气敢于作壁上观。

    然而,在邓子亦回返思恩州之后,他便立马去见了西南集团军的副帅程铭,将岑家人的态度表明了出来。

    “此辈猖獗如斯,若是他日我军在前线与清军相斗之际,他们在后面暗动手脚,怕是于我大军大为不利,以卑职来看,还不如趁早剿灭。”

    邓子亦倒不是因为自己受辱,才这般说话,实际上他已经感受了那种危险的气氛,若是放纵这些土司,怕是将来会引起大患。

    程铭听完邓子亦的一番话后,轻声道:“陛下已经下达了旨意,此次征西南之战,一来是平定西南的清军势力,二来是彻底解决掉西南的土司,实现改土归流,绝不可与之妥协!”

    “既然岑家以为他们能跟我复汉军掰掰腕子,那也就不用客气,传令第三师,立马进军泗州,给本帅将岑家连根拔起!”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战土狼兵

    五月底的南京,已经有几分闷热的感觉,而皇宫当中则是开始拿出了储备好的冰块,伴着西瓜汁,呈递给了大楚君臣,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宁渝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酷热,可是一边喝着冰镇西瓜汁,一边看着奏折的感觉也还不错,当下便随口吩咐道:“太上皇和太后处的西瓜汁得每日备着新鲜的,还有皇后和陈妃那里也要备仔细了,剩下的给京里的王公大臣们分了吧。”

    “是,陛下。”

    一旁的侍女低声应了,随即便有人又给宁渝添上了一杯新的西瓜汁,还有几人正执着扇子摇着,让那一丝丝的凉风驱赶走了奉天殿内的酷热。

    内阁次辅崔万采连同新任枢密院副使宁祖毅,二人捧着折子进了殿中,宁祖毅恭声道:“启禀陛下,西南集团军传来了消息,如今兵力已然基本就位,常山王给陛下呈递了相关的军情奏报。”

    “拿上来吧,给二位卿家送上冰镇西瓜汁。”

    宁渝翻看着手里的折子,心情也是好了几分,西南集团军目前的进展都还算顺利,几个主力师的兵力也都到位,就等着那雷霆万钧的一击。

    对于枢密院内部给到的消息,西南集团军分成了三路,对川黔展开进攻,其中主攻之路自然是四川,其次是贵州,反倒是攻云南已经是更往后了,倒也不用着急。

    崔万采此时却低声道:“启禀陛下,西南之战,对土司的处理是否过于严苛了?毕竟眼下还没有打下西南,若是把他们都逼到清廷那边去,反倒有些不妙。”

    宁渝恩了一声,可是脸上却是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样子,“次辅不用担心,如何处理土司是朕已经研究过许久的对策,此时实行改土归流,虽然会将一部分人逼到清廷那边去,可是对于朕来说,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借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将来的西南才会成为安稳之地。”

    “陛下,此举是否有些过去急切了........若是能够顺顺利利拿下西南,到时候再去收拾这帮子土司似乎也不迟.......”崔万采轻轻叹了口气。

    “次辅,咱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西南跟他们捉迷藏,你明白吗?”

    宁渝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实际上他最怕的并不是清军多了一些帮手,而是担心那帮子土司在背后跟他玩猫腻,若是能将这些人全都逼到清军那边去,那么就会有一个很明显的好处,那就是复汉军可以在正面战场上,直接打趴下清军跟土司。

    若表面上跟土司井水不犯河水,将来“改土归流”和新政一旦实施之后,土司决计是要造反的,因为目前的新政里,根本容不下这帮子土霸王,双方的对立几乎是难以避免的。

    可到时候的宁楚,就得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去清理,而整个西南有几千个寨子,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根据宁渝上辈子的回忆,鄂尔泰在西南三省进行改图归流可是持续了好多年,打了几千座土寨,这才勉强在西南实现了改土归流制度,而且还留下了不少残余。

    因此,既然摆明了要打,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打,至少现在战场还是宁楚说了算,若是到了将来,怕是都得去钻山沟沟了。

    “传令常山王,改土归流不会暂停,让他好好给朕打!”

    .............

    当夕阳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时,一声鸡鸣声拉开了黎明的序幕,淡淡的金黄色洒在了三水村上。

    三水村是泗州府与思恩府交界的一处小村落,只有几百个村民,靠着村里的上百亩薄田过活,日子过得相当紧巴巴的,因此很多人都会去泗州或者是思恩谋生计。

    老郑头每天都会在鸡鸣声响起后,起来去田地里瞅上几眼,看看自家的庄稼,有时候也会看看有没有山鸡或者是野兔子之类的——若是能够抓到一只,倒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但凡有一天不去看,老郑头心里就会觉得憋得慌。

    走在山间小路上,老郑头背着自己的铁锄头,那是他从泗州府换回来的宝贝,在他们村里,像这种铁锄头都没有几把,因此老郑头非常珍惜,他每日里都会磨一磨,然后背着它去地里转悠几圈,一路上还会收获同乡艳羡的目光。

    当老郑头到了田里的时候,却仿佛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却是让人听得越发真切,仿佛是许多人在走路一般——老郑头不由得抬起了头,却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面。

    无数名穿着火红色的军衣的士卒们,肩上扛着长长的火枪,脚上穿着整齐的皮靴,正在沿着官道大踏步走来,那队伍呈现整齐队列,正在从他的面前走过,却是根本没有瞅老郑头一眼。

    越来越多的士兵们从官道上迈过,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匹匹挽马正拖着一门门的火炮,正在朝着前方而去,那是泗州府的前进方向。

    瞧见如此壮观的行军队伍,却是让老郑头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了一丝嚎叫声,随后便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他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大兵,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威武而神气的军队,就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可无论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老郑头都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曾经去泗州城里,也见过土司老爷的兵,却没有这般的精气神。

    新任第三师师长乃原来的禁卫师第二旅旅长郭定安,在新会之战后,他因为荣立大功升为了第三师师长,也算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升了一级。

    郭定安骑在马上,手里持着千里镜望着前方崎岖的山路,没有丝毫的表情,实际上他在此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军情处的相关地形资料,对于这里的地理情况有一定的预估——正常情况下,大军完全是可以通过的,哪怕还有火炮的情况下。

    对于即将可能遇到的敌人,郭定安心里也有一定的准备,四千左右的土狼兵,再加上两三千人的民夫,他们正运送着大量的粮草正一路行进,距离此地大概三十里左右。

    实际上对于郭定安而言,对面的四千土狼兵,还真没有特别当回事,说到底时代不同了,在过去骁勇善战的土狼兵,打打绿营八旗或许还行,但是顶着复汉军的火力打,基本上是不现实的,光是那些火炮就足够他们吃一顿了。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失,双方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对于已经久战的复汉军士兵而言,他们也开始检查自己的火枪、弹药以及刺刀,这些东西既能给敌人带去死亡,也是保障他们自己生命的东西。

    “轰隆——”

    随着复汉军的火炮发出了一声怒吼声,复汉军进军西南的第一仗正式打响,而这一声炮响主要起到一个校射的作用,真正的大规模火炮覆盖即将展开。

    土狼兵统帅岑映壁手里举着千里镜,望着对面排着整齐队列的复汉军,脸色变得铁青,对方见到自己选择直接开炮,也就意味着连一丝沟通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

    “哼,下令,全军突击,不要跟他们打枪,直接上去肉搏!”

    岑映壁当然知道自家土狼兵的长处和短处,若是远远跟复汉军对着放枪,光靠自己的那些土铳根本不济事,更不用说复汉军还有那么多的火炮了。

    土狼兵真正的厉害之处,还是在于小规模的肉搏战,利用分进合击的战术,完全可以造成大量的杀伤,因此只要能近身肉搏,那么他岑映壁就有信心能够打个出色的战果来。

    当然,怎么冲过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于这一点,岑映壁还没有真正感受到复汉军火炮的威力。

    “杀啊!”

    作为岑家的家丁,岑三一直都是冲在了前面,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无限的能量,他急切地渴望将砍下敌人的脑袋,急切地希望能够冲垮对面的阵型——那将意味着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一直都渴求的一件事。

    “杀贼!赏银十两!”

    岑家的子弟带着土狼兵冲在了最前面,他们一个个拿着长矛和长刀,还有一部分手里拿着弓箭,嘴里发出的嘶吼声让他们感觉到血脉砰张,更是驱散了他们内心的恐惧感,只觉得很快就能跨越过那短短的一里半的路。

    没错,一里半也是复汉军火炮威力最大的范围,超过这个范围不是打不到,而是精准度会大大降低,很难真正命中到土狼兵们。

    土狼兵们的嘶吼声并没有影响到复汉军士兵,特别是对于炮手们来说,他们早先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根本就不会有半点慌张,因为这些冲在前面的人,往往就是炮火第一批解决掉的人。

    在阵型后面,一流水的火炮摆得整整齐齐,复汉军的炮手们用火把点燃了引线,只听见一阵阵轰鸣声响起之后,一排排的弹子被发射到空中,随后以一种美妙的弧度,落在了土狼兵们冲锋的道路上。

    “轰隆——轰隆——”

    一颗颗开花弹落在了岑家的土狼兵阵列中,剧烈的爆炸所带起的气浪,瞬间撕裂了他们的身体,也将那些五颜六色的旗帜给撕成了碎片,而那些个带着岑字的旗帜,无力地倒伏在了地上,仿佛预示了土狼兵们的下场。

    岑三望着面前的一幕,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寒气,遍地都是土狼兵们的肢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呈现着,而他虽然没有受伤,可是身体上都是血淋淋的,极为可怖。

    可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后面的人继续向前发起了冲锋,不得不说,土狼兵在士气方面确确实要超过清军许多,他们一个个悍不畏死,冀图用手里的长刀砍出一条活路来。

    “士气可嘉,只是太愚蠢了些.......”

    郭定安双手举着千里镜,望着对面土狼兵们的冲锋,给出了一个十分精准的评价。

    在如今的复汉军面前,种最简陋的冲锋战术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太粗糙也太简单,先不说远程的火炮和子弹,就算近身之后,还有复汉军臼炮打出的开花弹,以及掷弹营的手榴弹拦截,完全可以粉碎这种人海战术,而且就算真正躲过开花弹加上手榴弹的幸运儿,在复汉军面前,还有刺刀反制冲锋这个最后手段,因此并不害怕这种战术。

    可是在如今的岑映壁眼里,却激动的不能自已,他已经看到自己最前方的土狼兵们,已经冲进了三百步的距离内,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能令人惊喜的距离,只需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够撞进复汉军的阵营里,肆意屠杀。

    随着土狼兵的距离越近,复汉军的火炮也打得越近,大量的开花弹就这么砸进去了,在土狼兵当中制造一片片血雾,而对于此时的岑映壁而言,他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了上面,满心想的就是跟复汉军展开肉搏战。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尽管土狼兵已经死伤了数百人之巨,可是依然有几百人冲进了一百步的范围内,而此时的复汉军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所有士兵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燧发枪,望着正扑过来的土狼兵们。

    “砰——”

    随着一阵清脆的排枪声传来,冲在最前面的土狼兵们再次倒下了一批,可是他们的苦难并没有结束,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排枪也在不断发出轰鸣声,在土狼兵人群里制造出一片片的血浪。

    当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即便土狼兵的士气十分高昂,可是也隐隐有些奔溃的趋势,毕竟这摆明了就是去送死,整整四千人的土狼兵,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倒下去了近千人,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站在阵列中的郭定安,正冷冷地看着这些送死的土狼兵,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些人的士气着实比过去遇到的清军强出很多,可能也就是京营八旗的士气能够与之相比了。

    要知道,像京营八旗的士气可不算多见,因此在这么高的伤亡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冲下来也确实不容易。

    然而对于复汉军来说,他们的结果都是注定的,那就是全军覆没。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把来个大的

    “轰隆——”

    每一声巨响传来时,则代表着数名土狼兵被弹丸给撕碎,而更多的枪声则代表着,大批大批的土狼兵,被击倒在了地上,发出绝望而凄惨的叫声,让人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当复汉军的臼炮响起时,成千上万颗铁丸、铅弹、碎铁片向着土狼兵的方向席卷而去,带起了漫天的血雾,也就代表着这一仗基本奠定了胜局。

    实际上仗打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复汉军连手榴弹都没有动过,土狼兵在这最后一波臼炮和排枪的洗礼下,冲在前面的人当中,几乎十个倒下去了七个,而剩下的三个人也彻底被打掉了胆气,甚至复汉军士兵连手榴弹都没用过,他们就已经溃散了。

    土狼兵无论在士气上多么高昂,可终归都是人,在这种残酷的火力打击面前,他们也会死,也会变成一堆碎肉,自然也会有害怕的情绪。

    在郭定安通过千里镜看来,复汉军阵前只是闪过了一阵白光,而后便是浓郁的白雾,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但是复汉军的阵型却一直都保持完整,说明了一点,土狼兵冲不上来,也打不进来。

    雷鸣般的爆炸声将岑三给彻底掀翻了,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空中的血腥味,可是他依然没有真正受伤,这使得岑三在一方面庆幸的同时,另一方面有表现出无比的绝望,因为他所率领的几十号人,几乎都已经死了.......

    岑三亲眼看着自己率领的弟兄,就如同被人割麦子一般,成批成批的倒下去,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无论怎么做,几乎都逃脱不了这一命运。

    几乎所有的土狼兵都已经吓得开始往后跑了,连同岑三也被裹挟在了里面,一个劲地往后跑,岑三明白就这么逃回去也是个死,连忙拔出自己的佩刀,厉声吼道:“你们想死是不是?要是想死就往后跑!”

    可是在炮火声中,岑三的声音只有少数离他近的人才听得见,然而根本没有人去搭理他,现在摆明了往上冲就是死,谁还会那么傻?至于他一个岑家的家丁,虽然当了个小头头,但是谁会真正听他的?

    岑三见止不住溃兵,急忙拔刀砍下了身旁一人的脑袋,血水溅了他一身,随即便高声道:“谁敢后退,斩!”

    正在蜂拥往后跑的溃兵们,见岑三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也知道不能跟他纠缠,当下也不去管他,只是避开他继续往后跑,而岑三心里又气又急,正打算冲过去拦住这几名溃兵,却没发现一颗黑点从天而落。

    “轰隆——”

    随着一声轰鸣,正在往前跑去的岑三如同一个破布袋子般飞了出去,他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血洞,落在地上时已然没了气息。

    “杀啊!跟我冲!”

    复汉军第三师第一团第一营营长邓友光高声吼道,他手里握着燧发枪,上面已经装好了刺刀,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而他身后的复汉军官兵也如同邓友光一般,举着刺刀就这么展开了追击。

    “大局已定,传令下去,清扫余孽,活捉岑映壁!”

    郭定安脸上带着笑意,打仗有时候完全就是一场计算,计算己方的火力与对方的士气,当火力足够将对方覆盖之后,那么这一仗自然也就简单了,说起来是打仗,其实就是一种屠杀,毕竟血肉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跟钢铁碰撞的。

    漫山遍野的复汉军士兵,朝着逃散的土狼兵展开追击,这种追击战往往才是最能创造战果的时候,而且相对来说很安全,因为敌军一旦溃散之后,再想组织起来反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追击的复汉军士卒,一个个士气都极为高昂。

    站在阵后的岑映壁见前方兵败,也被顾不得许多了,他连忙脱下了铠甲,然后换上了一身土狼兵士卒的衣服,便开始带着亲卫向着泗州的方向跑去。

    天知道这仗怎么就打成了这个样子!这简直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岑映壁自认为自己也算是打过仗的,就算对上清军也有几分底气,可是眼下的这一仗,却几乎被人手把手教着打,没有丝毫的反击余地。

    “完了,完了.......大军没了.......”

    “完了,我岑家完蛋了......”

    岑映壁一边跑路,心里却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岑家所依靠的四千土狼兵,几乎一战覆没,这也就代表泗州根本无兵可守!

    一旦泗州失陷,也就意味着在泗州拥有几百年传承的岑家。彻底宣告覆灭。而他岑映壁,便是家族的罪人。

    追杀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这一仗打下来,却是把土狼兵的精气神给打掉了,他们在望着复汉军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着了几分畏惧。

    天不怕地不怕的土狼兵,终于有怕的人了。

    那些穿着红色军衣的士兵们,几乎个个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没有热血沸腾,没有畏惧害怕,甚至连情绪上的波动都很少,他们认真的举枪瞄准,然后扣动扳机,或者是挺起刺刀直接向前发起冲击,杀敌几乎变成了一种有条不紊的工作。

    一小队的土狼兵士卒在前面跑着,他们平日里的耐力就十分高昂,因此这点距离并没有让他们感觉身体疲惫,可是内心的疲惫却是止不住的,其中为首的岑映壁更是一片茫然,他只顾着跑着,却根本没有辩清方向。

    “砰——”

    随着一阵枪声响起,几名土狼兵身上出现了一朵朵血花,随后身子便往前仆,其中一人正好压在了岑映壁身上,却是将他吓得亡魂大冒,连忙举起了双手。

    “不要开枪,我是岑映壁,我是岑映壁......别开枪!”

    当追击的复汉军士兵听到此人开口时,脸上却是流露出几分喜色,抓到了对方的统兵将领,这可是大功一件!

    .........

    是夜,复汉军彻底完成了战场上的最后扫尾工作,并统计击毙击伤土狼兵一千五百余人,并活捉自岑映壁以下两千余人,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脱离了战场,一散而空。

    可以说,这一仗是复汉军进军西南的第一仗,能够打出这么出色的战果,郭定安心里还是非常得意的,至少在枢密院有了交代,对第三师上下也有了一个交代!

    毕竟他郭定安原来的禁卫军当中的旅长,要是调任当师长,通常都是新编两位数开头的师,至于像第三师这种老牌主力师,一般都是先当副师长的,因此他的这次提拔堪称是破格了,便急需一场大胜来巩固声望。

    岑映壁被人反绑着双手,押到了郭定安的帅帐中,他头上的帽子已经被人拔了,整个人披头散发地跪在的帅帐中央。

    郭定安根本没有抬头望自己的手下败将一眼,只是淡淡道:“此战可服气?”

    “服气......”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劝降泗州城,你可愿去?”

    “这......”

    岑映壁有些犹豫,不管怎么说,他都没办法去劝降他大哥,这实在是太耻辱了.....

    “既然不愿,本将也尊重你的选择,来人,将他拖出去........”

    “斩了!”

    郭定安可不会对俘虏那么客气,他盯着岑映壁看了一眼,挤出了没说完的两个字。

    岑映壁脸上露出一丝绝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随后便被复汉军士卒给拖出了营帐,便没了生息。

    处理完岑映壁之后,郭定安可不会就这么闲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既要写这一战的战报,将来要在枢密院归档,还要准备明日进攻泗州的计划,一时一刻都拖不得,否则程副使就要来骂娘了。

    过了片刻之后,却是有探子进了营帐,他们呈递上来了一封情报,却是让郭定安有些心惊。

    “清军贵州提督何世吉已经率领督标五千人,并永顺镇总兵徐万贺一部,合计八千余人,于日前抵达罗甸。”

    罗甸是什么地方?那是黔桂二省交界,距离泗州只有两天的路程,虽然郭定安不明白清军为什么动作这么快,可是当下也明白一点,那就是如果让贵州的清军抢先占领了泗州,那么他第三师后面可就难打了,而这也意味着西南之战有了扩大的趋势。

    要知道,现在常山王率领的五万复汉军主力正在西进,还没有跟岳钟琪正面交手呢!可是黔桂二省却已经打得火热朝天了!

    双方都属于偏师,可是郭定安也有信心,将对方清军的偏师给彻底吃下去,这样一来就有机会在四川之战还未结束之前,从南边一路北上捅岳钟琪的屁股,这可是一件大功!

    “来人,将情报抄送给程副使,并立刻汇报我军目前的状况,就说我郭定安要抢先一步下手了,让程副使率领后面的两个师,在泗州城汇合吧。”

    郭定安望着面前的舆图,却是将整个手掌覆盖在了泗州城上面。

    “既然你们要打个大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

    岑映宸现在整个人都傻了,他已经接到了前面逃下来的溃兵的消息,那就是自己三弟岑映壁所率领的四千土狼兵,已经全军覆没,而复汉军还在往泗州城进攻,最快明日下午就能抵达泗州城!

    这完全出乎了岑映宸的意料,他没有想到复汉军如此强硬,居然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了,直接见面就开打,也没有想到复汉军的战力如此强大,自己引以为傲的四千人居然连一天的时间都没顶住,就全部覆灭了。

    眼下,对于岑家人而言,已经不是保不保住泗州城的问题,而是如何保证岑家人的安危......若是一旦复汉军打上来,到时候岑家人怕是再去跪也已经晚了。

    岑映翰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家的土狼兵竟然一朝覆灭,只得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家大哥岑映宸。

    “大哥,这消息会不会是假的,我可听说楚逆贼子一贯喜欢玩弄这些花招.......”

    “够了!”

    岑映宸冷冷地望着自家的从弟,“动动你的猪脑子!这件事一个人说还有可能是假的,可是现在溃兵有百人,这些人都是亲身经历,还能有假不成?”

    “眼下咱们岑家是彻底栽了......若是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呢?”

    岑映宸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如果复汉军没有展现军威,他们怕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土狼兵会如此不堪一击,也绝对不会放弃这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土司权力。

    要知道,在这泗州一地,他们岑家堪称是真正的土皇帝,几百年所积攒下来的富贵,怎么可能轻易拱手与人?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们土司跟复汉军之前就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对于宁渝而言,他是决计不会允许还有所谓的土司,存在与他的地方。

    当初复汉军在彻底拿下湖北之后,针对鄂西的土司可是只给了两个选择,要么就是选择臣服,彻底放弃土司权力,由复汉军选派官员过去,要么就是等待灭亡。

    宁渝当时去郧阳巡视之时,针对土司势力可是已经下过了严令,而当时第一任勋阳知府郭崇,更是不遗余力打击土司势力,光是那些不愿服从复汉军军令的土司寨子,都打破了上百个,几乎是彻底将鄂西土司势力给连根拔起,才换来了今日的局面。

    而那时候的宁楚,不过是刚刚起兵造反,面临的敌人之多是今天完全不能比拟的,那时候宁渝都没有选择妥协,现在又怎么会妥协?

    不就是打仗嘛,那就打,打他个天翻地覆,打他个七零八落,把这些旧有的土司全部打掉,将来的西南才能够更好的进行治理。

    因此,岑家与宁楚之间的这个矛盾是一个死结,根本谈不了,也没办法谈。

    “大哥,二哥,咱们岑家也不是毫无生机,何军门跟徐大人已经到了罗甸,距离我泗州也不远了,只是明日咱们一定要守住泗州城才行,才能迎来一线生机!”

    岑映霖的脸上也有些难看,他强自打起精神安抚起自家的大哥和二哥,毕竟岑家在泗州经营了几百年,底蕴还是有的,若是拼尽全力等到清军来援,也不是没有胜算。

    岑映宸一听这话,当下便有些疑惑,“小弟,你如何知道这件事?难不成.......”

    “大哥,我同窗好友眼下就在何军门的帐下,因此前两日我将泗州的事情告诉了他,可能是通过他,何军门才了解这桩事情......”

    岑映霖简单解释了一句,随后才低声道:“大哥,眼下的重点是怎么守住泗州......咱们岑家几乎都在泗州,若是泗州陷落,不管其他人如何,咱们岑家人怕是免不了在刀口上走一遭.......”

    “罢了,罢了.....既然楚逆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们好过,拼了!”

    岑映宸狠狠捏紧了拳头,脸上更是一片狠色,若是没两把刷子,这泗州城岂能让他岑家人占据了几百年?

第三百九十九章 打扫干净

    “哼,他郭定安也着实胃口太大了些,先是吃了四千土狼兵还不够,现在还盯上了贵州提督的八千人,也不想想他的第三师吃不吃的下......”

    恩思府,复汉军大营中,一名配着大校军衔的粗壮汉子,此时正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战报,有些没好气的抱怨了一通,而他身旁则站着几名佩戴着高级军衔的汉子,其中为首一人更是佩戴着少将军衔,正是此次南下作战的西南集团军副帅程铭。

    程铭轻轻哼了一声,“许师长,这些牢骚话就不要再说了,郭师长能旗开得胜,那是一件好事,至少后面到黔省的道路算是打通了,你们将来的功劳也不少。”

    那粗壮汉子正是早先投靠复汉军的许明远,他如今在第五师当师长,而他身旁的另一人乃此次作战的第十二师师长岳凌峰,两个绿营降将也算是汇聚在一起了。

    岳凌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性子反倒变得恬淡了许多,轻声道:“程副帅,我等倒也不是为了争功,只是担心那岑家没那么简单,若是里应外合之下,怕是第三师搞不好还会吃亏,那可就不太妙了。”

    “此事的确需要注意一二.......”

    程铭斟酌了一番,低声道:“从罗甸的方向过来的清军只有八千人,可是还要提防贵州巡抚手里的抚标营和其他几个镇的绿营,若是全军从泗州府出发,似乎对于攻略贵阳有些不利.....”

    许明远和岳凌峰听了程铭这番话,当即便明白了程铭的意思,因为在舆图上面,如果从泗州府出发,从泗州出发和庆远出发都可以进攻贵州,只是从泗州出发要过安顺府,而从庆远则需要经过都匀,程铭的意思还是要分兵。

    当下许明远和岳凌峰二人眼里闪过一丝火热,他们当然乐意分兵,若是只从泗州一路出发,他们第五师和第十二师就只能打打配合了,怕是连口肉都吃不到,这对于二人来说,自然是不会甘心的。

    毕竟大家谁也不比谁差,从资历上来讲,他许明远和岳凌峰的资历可比郭定安早多了,那是最早加入的,凭什么让他这个后辈当主角?

    实际上,在目前的复汉军当中,大家伙虽然私下没有什么恩怨,可是涉及到打仗的时候,那可是丝毫都不会相让的,毕竟只要打仗,那么就有银子和土地拿,若是他这个师长捞不到仗打,也就没有功绩,全师上下都会离心离德。

    所以对于二人来说,分兵好啊,分兵了他们也就是主力,也就有吃肉的机会了,要是能够把贵州巡抚给截住,那可是天大的一桩好事。

    许明远连忙走上前去,指着舆图凝声道:“副帅,泗州一路或许只需要派一个师过去援助第三师,另一个师完全可以经由庆远,攻都匀,然后就可以抵达贵阳城下,以两路合进,可以彻底拿下黔省。”

    “两路合进......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铭望了二人一眼,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们谁愿意走庆远这一条路?”

    “末将愿往,还请副帅恩准!”

    “末将亦愿前往,请副帅下令。”

    许明远和岳凌峰二人同时请令,说完后又互相瞪了一眼,接着又望向了程铭。

    程铭沉吟了一会,才轻声道:“十二师毕竟是新成立的,这次就还是走泗州路,第五师走庆远,不过许明远,本帅可要提醒你,若是你这一路出了问题,本帅可不会轻易饶你,明白吗?”

    程铭毕竟是军中宿将,不仅威望高,而且做事风格严明,因此二人都不敢反驳,而许明远脸上则是带着浓浓的喜色,毕竟这一回他完全可以大展手脚了。

    在接下命令之后,二将当下也就不再停留,同程铭告辞之后,便各自前去整军准备出发。至于程铭本人,则是将自己的布置,派人通知了在湖南的第一师师长许铁山,毕竟许铁山这一路进攻也是攻贵州,或许到时候能策应一二。

    .......

    罗甸,清军大营。

    贵州提督何世吉看着云贵总督鄂尔泰传来的书信,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上面写得花团锦簇,其实意思就是让他何世吉带着人先去守住泗州城,若是实在不敌,也需要把岑家人给保住。

    可实际上,何世吉根本就不想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去强行守所谓的泗州城,原因很简单,首先他身为贵州提督,对岑家早有耳闻,而且双方之间也曾经出现过一些小摩擦,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压根不想去救岑家。

    其次,何世吉也明白岑家的四千土狼兵战力如何,可是当岑家的四千土狼兵在这么短时间里被消灭,充分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手下的五千督标营也打不过。

    这并非是何世吉自谦,因为从战力的角度来说,他的督标营还不如土狼兵,土狼兵都能被打得这么惨,他率领督标上了也没用。尽管还有一个永顺镇绿营三千人,可是他岂会不知道永顺镇绿营的底子?说个难听的,要对付这三千人,土狼兵只需要五百人就够了。

    “徐总兵,眼下督宪大人希望我们能够率军援助泗州,你觉得如何?”

    何世吉收起了信件,准备先看看永顺镇徐万贺的想法,遂就此问了一句。

    徐万贺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武将,他原先是卖花布的,后来因为妹妹成了贵州巡抚毛文荃的小妾,便谋得了这个永顺镇总兵的职位,他虽然不通军事,可是知道怎么盘剥捞钱,以此为根基倒也在永顺镇干得比较顺利。

    说起来鄂尔泰毕竟是刚来的总督——若是他在滇黔二省再厮混个两年,鄂尔泰应该就会对于整个滇黔二省的官场有个更为清晰的了解,也就不会安排徐万贺这种人上战场了,因为者摆明了就是给对方送战功去了。

    徐万贺原本心里就万般不愿意来的,见何世吉话语里透着别的意思,便故意试探道:“若是督宪大人有令,末将自然是遵从的,只是眼下的局势错综复杂,督宪大人未能及时掌控情况,末将以为还是军门做主就好,末将都听军门的。”

    何世吉听到徐万贺表态,心里暗爽,当下便挥手道:“徐老弟这话说的让何某惭愧,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督宪大人虽然要让我们去协助岑家守住泗州,可是眼下泗州的四千土狼兵已经全军覆没,若是再去,怕是会中了楚逆的奸计.......”

    “当然了,咱们也不是要违逆督宪大人的意思,不如这样,徐老弟你带人就守在百乐镇,距离泗州不远也不近,若是楚逆势大,你就直接退到罗甸好了,若是楚逆一时半会拿不下来泗州,咱们就再出发也不迟。”

    何世吉的一番话却是让徐万贺目瞪口呆,他很快就反映了过来,连声赞叹道:“军门果然颇通韬略,这下子楚逆攻城时,多多少少也会考虑到咱们的存在,就不敢那么肆意妄为了,军门此计甚妙啊!”

    “哈哈哈哈......若非如此,老夫又岂能一直久居贵州提督之职呢.....”

    二人开怀大笑,便一同去饮宴玩乐,至于鄂尔泰的那封十万火急的命令,却成了无人理会的东西。

    当何世吉和徐万贺的大军停在罗甸和百乐镇不动了以后,却是让两方人都给看的惊呆了,一方是正苦守泗州的岑氏家族,另一方则是想着围城打援的复汉军第三师,双方都十分不解,这清军到底在搞什么鬼?

    特别是对于郭定安来说,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去夺取这个空壳子的泗州,而是希望能够通过泗州之战,把罗甸的何世吉吸引过来,将他的八千人给消灭掉。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郭定安一向跟高手下惯了棋,他的围城打援便是为了对付那些聪明人,然而实在没有料到,清军气势汹汹的一路前来,然后就停在了门口——不进来了!

    清军不进来不要紧,可是这也意味着郭定安之前的一些策略,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做了无用功,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股脑打下泗州,然后攻过去。

    相比起郁闷的郭定安来说,正在被围城的岑家兄弟几人,却是真正的欲哭无泪,他们好不容易憋足了力气,将族里的存银老底拿出来,在泗州城内募兵防守,等待清军救援。

    可是眼下清军来是来了,却根本不进泗州,这不仅让岑映宸的得意算盘彻底打错了,也断绝了他最后的机会。

    岑映宸望了望自家的几个弟弟,却是恨不得杀了他们的心都有。先是岑映翰出口不逊,惹怒了复汉军,引起了这场灾祸,接着是岑映壁,一战将岑家的四千精锐土狼兵尽数报销,接着是岑映霖,请来的清军援军,只在门口观战,却根本没打算进来!

    若非他们这几个不肖子孙,岑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局面?

    岑映宸心里悔恨交加,原本投靠了宁楚挺好的一件事,结果闹成了如今这般样子,连最后的退路都被堵死了,实在是上天要灭亡他们岑家。

    在清军打定主意不进来之后,郭定安也就不再客气,他很快就指挥第三师攻克了泗州,而岑家人也都被第三师给活捉了,经过了简单的审判之后,便以叛国罪的名义给处决了,至此,传承数百年的岑家,也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在郭定安攻下泗州之后,在百乐镇停驻的徐万贺当下被吓了一大跳,他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属下的三千人,朝着罗甸的方向去了,而就在徐万贺离开百乐镇之后,第十二师也在岳凌峰的率领下,抵达了泗州,与郭定安合兵一处。

    “岳师长来泗州,让郭某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啊!”

    帅帐中,郭定安拉着岳凌峰的臂膀,一副颇为热情的态度,却是让岳凌峰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这人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客气。

    “郭师长过奖了,岳某惭愧,这一仗却是都没有赶上,整个泗州城都让第三师打下来了,早先在禁卫师的时候,就听说宁副使评价郭师长用兵雷厉风行,如今一看确实名不虚传!”

    岳凌峰的性子现在也颇为稳重,因此说话间也极为客气,并没有对郭定安的战功感到嫉妒。

    所谓宁副使并不是指常山王宁忠义,而是禁卫师师长宁祖毅,他如今荣升为枢密院副使,因此岳凌峰才以宁副使的名号相称。

    “师长对郭某是恩重如山,如今郭某到了第三师来,也不敢堕了他的面子,否则将来回南京,怕是无颜再见了。”

    郭定安这番话也有几分认真的味道,他自知目前最缺乏的就是威望,也就是战功,因此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郭师长此次已经是夺得了首功了,再加上占领泗州城,就算是程副使也会满意的,这一次岳某前来泗州,也是得了程副使的叮嘱,主要还是以第三师为主,我十二师就敲敲边鼓得了。”岳凌峰脸上带着微笑。

    尽管郭定安已经猜到了这个安排,不过听岳凌峰本人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轻声笑道:“既然如此,那郭某就恭敬不如从命,眼下贵州虽然不是西南之战的主要战场,可是咱们能够在贵州打出彩来,怕是还能带动四川的战局。”

    “没错,郭兄果然大才,只是这其中牵涉到主要的问题,还是土司。”

    岳凌峰好歹也是在讲武堂学习过的人,对于这里面的真正核心自然是分析的一清二楚,这也是这次西南之战的主要难点,打清军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要打的还是那些个土司寨子还有土兵。

    郭定安轻轻叹口气,“土司之患,从这次岑家之乱就能深刻发现。实际上在郭某拿下泗州后,不少百姓都以为将来等到咱们复汉军撤离泗州,他们岑家人还会继续当土司,继续作威作福,毕竟都已经好几百年了,这就是传统。”

    “哼,早在南京的时候,陛下就同我等讲过,这些土司势力看似弱小,可是盘根错节之下,生存能力却是极强,在处理土司的时候,既要讲军事,也要讲政治。”

    岳凌峰轻声道:“程副使已经同岳某说过,不日后广西布政司就会安排官吏到泗州来,进行全方位的改土归流,还有相关的官吏下乡施行新政,当然这些都需要咱们的配合,至少得将泗州打扫干净,否则跟上面也不好交代。”

第四百章 忠臣义士

    将泗州打扫干净,说白了就是要把泗州上下的岑家势力,以及其他的土司势力连根拔起,然后以流官代替土司,在泗州彻底施行新政,堪称一剂对付土司的猛药。

    郭定安从心底就十分赞同这件事,笑道:“泗州目前的土司还不算多,若是彻底实施下去,一个团的兵力基本上就够了。”

    在目前复汉军的编制当中,一个团通常在两千人左右,大大小小口径的火炮也有个二十余门,再加上人手一杆汉阳造火枪,用来对付那些乡下的寨子,确实足够了。

    “不过,罗甸的八千人一直在那里,却是像块大大的肥肉,引得我老郭都有些坐立难安了。”

    郭定安望着岳凌峰苦笑道,“若是让许明远这家伙知道了,怕是连今天都过不去,只想着一股脑将罗甸给打下来。”

    “嘿嘿,郭兄倒是对许明远颇为了解,既然这肉已经到了嘴边了,就让我十二师去验验成色?”岳凌峰也毫不客气,他去十二师的情况其实跟郭定安很相似,同样需要一些战功,才能塑造金身。

    没有战功的师长,可是没有太多话语权的,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十二师打罗甸......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的是,罗甸跟泗州可不一样,他们不一定会留在那里等你来,怕是我们这边刚刚出发,他们那边就开始往贵阳跑了......”

    郭定安叹了口气,通过这次围攻泗州,他已经将对面清军的底细摸清楚了,说白了对面就是两个色厉内苒的货,真要打起来,怕是他们都不敢过来。

    岳凌峰心里明白,郭定安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就从这次泗州城之战就能看出来,举八千兵马愣是不敢出罗甸一步,何世吉几乎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一个怂货,而且心甘情愿去当这个怂货。

    对付怂货,郭定安也有些无奈,他的手指点在了罗甸上面,“咱们得主动出击才行,不过要提防安顺府方向的清军援军。”

    “要不要等一等再说?至少要看看许师长那边的情况......”

    在岳凌峰看来,目前清军在兵力上根本不占据优势,若是许明远方向没有遇到清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清军的主力都在罗甸方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因此在它还没有被确定之前,还不能肆意妄为。

    二人正在思考的档口,却是从外面走进来了一名少校军官,正是军情处的一名军官,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之色,一边走进来一边将情报递给了郭定安。

    “郭师长,刚刚咱们的人传来了消息,鄂尔泰已经亲至安顺府,看来他对于咱们这一仗很重视啊!”

    “什么?鄂尔泰已经到了安顺府?”

    光从这个消息里,岳凌峰就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若只是贵州巡抚毛文铨也就罢了,他来安顺府还算名正言顺,可是鄂尔泰这个云贵总督,又不是只管辖贵州一省,在这个时候来安顺府,是不是有些太闲了?

    郭定安望着地图沉思了片刻,“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很有可能就是鄂尔泰所设下的圈套。”

    鄂尔泰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过于巧妙,几乎是在安顺府放了一块巨大的肥肉,吸引着广西的第三师和第十二师去吃。毕竟在一战之中,能够抓住或者击毙云贵总督鄂尔泰,那可是一项天大的功劳。

    毕竟这全天下的总督就那么几个,再加上复汉军前番作战也打死了好多个总督,因此像这种宝贵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错过可就没了。

    “你是说,鄂尔泰有可能将何世吉甚至是自己当成了诱饵,反过来钓咱们?”

    岳凌峰的神情有些凝重了,这一幕不是不可能出现。

    郭定安点点头,“若说刚开始,清军肯定是没有这个计划的,可是现在鄂尔泰看到何世吉的表现,再看看咱们,很有可能会临时改变自己的对策,毕竟这一路下来咱们都很顺利,鄂尔泰很有可能会利用咱们的眼下的弱点,那就是军内日益高涨的好战情绪。”

    其实郭定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当这种好战情绪没有得到及时的引导,就很容易变成自大,而自大会使整个军队都陷入到盲目的境地。

    实际上,在经历过这么多次大战的情况下,复汉军当中早就弥漫起了一股风气,说好听点叫自信,可是说难听了那就是自大,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冲昏了头脑,倒是很有可能一头撞到安顺府,正中鄂尔泰的下怀。

    尽管复汉军的装备、士气还是训练,都碾压清军,可是这些依然建立在正确的战术和高效的指挥上面,若是以复汉军真的不管不顾的冒进,恐怕还真容易吃亏。

    郭定安在禁卫师的时候,其实感触还没有那么深,可是到了第三师以后,就发现了这一点,一线部队锐气十足,近乎于狂妄自大。

    “倘若是这种情况,咱们需要去禀告程副使,还要通知许师长才行,不过好在目前整个滇黔二省的清军都不算多,真出问题了应该也不会影响特别大......”

    岳凌峰沉吟了一番,给出的建议也是中规中矩。

    “可是岑家的案例才出来,如果其他的几大土司家族也加入了清军呢?咱们必须要将这些土司考虑进去。”郭定安十分冷静地思考着眼下的局面。

    “若这样一来,那咱们所预估的敌人,可就绝不止明面上的那些了......”

    在滇黔二省,清军从来都不算真正的敌人,顶天了四万战力羸弱的绿营而已,真要打起来一个师两个师也够了,郭定安即便料敌从宽,可是也不会觉得四万绿营能干出什么来,而在滇黔二省,是没有八旗的。

    真正的敌人,从来都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司,若是他们都站在了清军那边,等于给清军增加了五万到十万左右的土司兵。

    这个数字并非开玩笑,实际上根据总参谋部的预估,十万左右的土司兵,西南二省的图四门还是能拉出来的,当然这十万人并非都是土狼兵那种精锐。

    由于清廷这些年也在不遗余力的打击土司,因此眼下的土司势力也处于收缩状态,十万土司兵里面,像土狼兵这种精锐,顶天了也就两三万人不到,其余的估计跟绿营也差不了多少。

    “哼哼,这样才有意思,若是一次性打扫干净西南,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郭定安的眼睛盯在了罗甸那个地方,几乎都快放出光来。

    ............

    安顺府,是贵州布政司的直隶州,早在明朝时就已经改土归流,设置了流官进行治理,堪称整个黔省内仅次于贵阳府的要地,历来都十分受到重视。

    而后到了清初时,安顺府还曾经是贵州总督衙门的驻地,等到了吴三桂之乱平息之后,清廷设置了云贵总督,移驻贵阳,而贵州提督自贵阳移驻安顺,便就此形成定例。

    尽管安顺府地位非同寻常,可是当鄂尔泰驾临安顺时,依然把当地上上下下的官员给惊住了,虽说这前线战事紧张,可是还没到他鄂尔泰来安顺的地步吧?

    作为贵州巡抚的毛文荃此时便十分惊讶,他在接到了总督府传来的消息后,便立马从贵阳赶到了安顺,好在二地相隔距离不算遥远,因此反倒是赶在了鄂尔泰的前面抵达了安顺,然后率领众人齐齐迎接云贵总督鄂尔泰。

    “督宪大人此时于战乱之际来到安顺,却是让下官钦佩至极。”

    毛文荃是刚刚调到贵州巡抚任上的,并没有比鄂尔泰早来多久,对于这位鼎鼎有名的总督大人,也是颇为了解,当下便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

    鄂尔泰脸上也带着微笑,“毛大人这话说的倒是让本督有些不好意思了,自上任以来,公务繁忙,一直待在滇省整理,却还是第一次抵达黔省,都还没去过毛大人抚治所在的贵阳呢。”

    “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若是想要了解黔省一应情况,下官也可前往昆明。”

    毛文荃陪着笑,随后小心翼翼问道:“只是下官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心,那楚逆贼子已经在泗州盘踞,怕是过些日子就会北上,到时候安顺或沦为战乱之处,大人何苦涉足险地?”

    “毛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一次本督前来,便是为了抵御楚逆,岂能让毛大人和何军门独自苦苦支撑黔省大局?”

    鄂尔泰话说得调门相当高,这让毛文荃心里起了疑心,莫不是他鄂尔泰已经有了退敌的把握?

    “毛大人不用担心,本督不光带来了督标五营兵,还带来了滇省各镇镇兵一万余人,而除此之外,本督还说服了滇黔二省几位大的土司家族,邀他们出兵援助,到七月份的时候,怕是能再多出五六万人的土司兵。”

    鄂尔泰自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随后他身后便有几人走上前来,虽然身着大清官服,可是这些人的做派却带足了土司族长的味道,可能其他人分辨不出来,可是毛文荃却能一眼看出来。

    “下官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见过毛大人!”

    “下官镇雄土司土知府陇庆侯,见过毛大人!”

    ........

    数人见过礼之后,便一一在安顺府衙落座,主位自然是官阶最高的云贵总督鄂尔泰,其次便是贵州巡抚毛文荃,而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还有镇雄土司土知府陇庆侯等人,则是按顺序一一落座,安顺知府高德永则是敬陪末座。

    鄂尔泰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却是长长叹了口气,“相信几位都应该得到消息了,岑家上下已经都被楚逆给.......本督实在是惭愧,未能及时将他们救出来!”

    一番话虽然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在座的其他人谁心里不清楚?岑家原先是投降了复汉军的,如今眼看着复汉军提出的条件过高,又转头投靠了清廷,对于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鄂尔泰怎么可能会有丝毫的感伤?

    说白了,鄂尔泰的态度完全是给那些三心二意的土司看的,也是在告诉这些土司,不要再对复汉军抱有任何幻想,他们除了依靠清廷别无选择。

    果然,禄万钟和陇庆侯都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觉,他们倒不是为八竿子打不着的泗州岑家悲伤,而是完全考虑到了自己——若真的让复汉军一路收复西南,那么他们土司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彻底放下权力,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当然,这些是土司们出兵的原因,若不是有强硬的复汉军在对面,他们也不至于现在就加入到清廷的阵营里面去,实在是没办法了,再不支援清军怕是到时候大家都得玩完。

    “督宪大人,楚逆无道,如今更是屠戮岑家,人神共愤,我乌蒙土司上下都满怀愤怒,愿出五千土司兵,希望能够能为督宪大人尽一份力。”

    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很快就表现了自己的诚意,可是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无疑是在滴血的,毕竟根据前面岑家的表现来看,自家出的这五千土司兵,放在战场上估计也济不得太多事,若是打输了,怕也是难逃岑家的下场。

    有了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在前面做表率,其他的土司也就纷纷各自表态,将自家族里的土司兵给贡献了出来,你一千我八百的,倒也累计的六万七千余人,跟鄂尔泰前面的表态比较吻合了。

    贵州巡抚毛文荃这下是真的放下了心来,因为只要这些土司兵一到位,再加上鄂尔泰带来的一万五千多人,以及贵州抚标和各镇绿营,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而对面复汉军的兵力大概在四万人左右,还分成了好几路,打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了。

    鄂尔泰当即大喜,连声道:“哈哈哈哈,诸位果然是我大清的忠臣义士,有了你们的相助,西南之战自当无忧!本督立刻给皇上请旨,给各位升官加爵!”

    众人连忙拱手为礼,不过倒也颇为开心,这出兵虽然是迫于无奈之举,可是有升官加爵的承诺,倒也不算太亏。

    见众人一个个气势高昂,鄂尔泰也表现了一把自己的豪气。

    “十日后,诸军汇集,出兵平贼!”

第四百零一章 马种改良计划

    六月底,复汉军第三师和第十二师前进至罗甸城外十里,但是并没有选择立马攻城,而是开始扎起了营来,两万官兵就在小小的罗甸城外干得热火朝天,硬生生用了七八天的功夫,挖出了三条长长的战壕。

    郭定安在禁卫师当旅长之前,可是从讲武堂出来的,在修筑阵地方面是绝对专家,除了三层战壕之外,还将铁丝网布置在了阵地上,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进攻罗甸城的想法,甚至连都往罗甸城打上一炮。

    不用说,当这一幕出现贵州提督何世吉面前时,他算是彻底惊呆了。

    要不要这么怂?难道真正应该怂的不是他何世吉吗?

    实际上,当两万复汉军出泗州之后,何世吉就有些想跑的冲动了,他对于自家军队和复汉军的战斗力,都有很明显的认知,说句不好听的,对付他罗甸城里的八千清兵,差不多三四千人就足够了。

    因此,当复汉军摆出一副守势的时候,何世吉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能不打他自然是希望不打的,只是缓过来以后,便有些歪心思了,那就是给自己报功。

    虽然何世吉不知道复汉军为什么不进攻,可无论怎么说,他何世吉带领八千人一直坚守在罗甸城,到目前为之都没有让复汉军越雷池一步,这不是功劳什么是功劳?

    “速速将信件送给督宪大人,这回何某也算是要发达了!”

    何世吉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日日安排了暗哨盯着复汉军阵地上的动静,一旦有要发起进攻的迹象——他就立马带着自己的部队跑路。

    如果复汉军要一直在罗甸城跟他僵持下去,那就自便,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带人出城半步的,要是能天长地久下去那就更好了。

    在何世吉自以为是计的时候,却没发现自己在城外的哨探正在被不断捕杀,将他的战场情报空间无限压缩,几乎到了出城半里就有复汉军哨探追杀的情况,持续了几天以后,城内的清军就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罗甸城被彻底封锁住了。

    郭定安自然不会跟他一个小小的何世吉大眼瞪小眼,实际上在他跟岳凌峰已经看出罗甸城是个香饵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别的想法,而且还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将黔贵二省的清军,彻底拖死在安顺府!

    想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此郭定安是将整个计划呈递给了集团司令部,需要几个师来一起配合完成,完全是有可能达成这一战略目的。

    不得不说,郭定安自从经过上次的新会之战后,就已经爱上了这种大包围大歼灭的战术,打垮敌人算不得什么,只有彻底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才能让战争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

    为了达成这一战略目的,郭定安已经率领了第三师秘密前往平塘,与第五师汇合进攻都匀,而且关键是从湖南出发的第一师,已经成功拿下了思州,正沿着正远、黄平和平远行进,预计将会在平越州完成集结。

    通过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式,郭定安完全可以绕开罗甸方向的清军集群,完成对贵州府的突袭,风险相对更小,因此程铭已经表示了认同。

    ........

    当朝霞露出天际时,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地上,高低起伏绵延无际的草场上披着一层红色的霓裳,周围群山环抱,林木相绕,跃龙湖的支流延伸于牧场腹地,目之所及尽是牛羊、白鹭、草场、林木。

    远处不时有悠闲的牛羊群正在吃着青草,还有一些马儿在肆意奔跑着,远方的跃龙湖星星点点,还能看到一些白鹭正在飞翔,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充满了宁静祥和的味道。

    宁渝漫步于草场上,他并没有选择骑马,而他的身边则是围拢了一群人,一个个态度毕恭毕敬的跟在了后面,等待着宁渝的指示。

    这里并不是草原,而是位于皖苏交界之地的滁州,距离离南京不足百里,因此其战略意义十分重要。可是对于宁渝而言,他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巡视设置在此地的黄寨军马场。

    世人都以为草原在北方,其实在滁州也是有一片草原的,那就是黄寨草场,还是一处历史十分悠久的草场。

    在这个年代乃至于之前,战马的作用无需多言,因此在历朝历代中,马政都是中央朝廷十分紧要的一件事情,而设立在各处的草场也都十分关键,是直接影响到军队战马供应的重要因素。

    滁州丰山,此地山不高陡,水盛草茂,本身就是一处十分适宜于战马喂养和繁衍的好地方,因此早在明洪武六年时,兵部就曾经下令在滁州设立管理舆马与马政的官署太仆寺,并且在黄寨草场大规模养殖培育战马。

    尽管在靖难之后,明京师迁都至北京,也在北京设置了太仆寺,可是在滁州的南京太仆寺也一直保留了下来,一直到明亡为止。

    在一群大臣当中,有几个人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正是恩斯特先前从欧洲各国请回来的养马专家以及相关的骑兵军官,他们也穿着宁楚的红色官服,只是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

    “约翰,朕听说你这次从英国带来了十几匹阿拉伯马的马种?”

    宁渝望了几眼远方的马群,却并没有发现阿拉伯马的身影,大部分马都还是蒙古马,便有些好奇。

    一名眼睛颇大的西洋人听到翻译将皇帝的话翻译出来后,便向前走了两步,恭敬道:“大皇帝陛下,我确实为帝国带来了十二匹阿拉伯种马,这些马将会作为马种来培育适合帝国的战马。”

    听到约翰说的培育马种时,宁渝的心里不由得一动,实际上马种改良这件事并不是西方人率先开始的,中国目前的马种也都是经过了漫长的改良时期。

    早在汉朝的时候,为了应对草原匈奴的威胁,汉朝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去改良自己的马种,其中征大宛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获取大宛的汗血马马种,后来从大宛得到了三千匹汗血马,对后来的军马育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由于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马政,因此改良之举也没有停下来过过,唐宋时期也屡有改进马种的举动,甚至在宋朝还将官养改为民养,实行王安石的“保马法”,但是这些办法并没有很高的改变当时的马种。

    一直到了元代时,由于蒙古入主中原,却是使得养马业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当时的元廷的牧地,从东边的耽罗,到北边的火里秃麻,乃至于西边的甘肃云南,都建立了大量的马场,甚至连朱元璋后来的骑兵,都是选用的元廷马场的马匹,而蒙古马也基本成为了明清时的主要战马来源。

    不过除了蒙古马以外,还有两种战马马种,分别是哈萨克马和后来通过哈萨克马培育出来的伊犁马,不过这两种马种都是来源于新疆,相对数量较少,因此目前的主流战马还是蒙古马。

    “约翰,朕将你放在了滁州马场,你对于帝国目前的战马,有多少了解?”宁渝也不是直接一拍脑袋的主,还是想多听听相关专家的意见再做决定。

    约翰淡淡地望了一眼那些马场上的蒙古马,低声道:“陛下,若是您不说,我都以为那些马都用来拉货的驴子。”

    翻译听到了这句话时,顿时脸色一变,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翻译,却是引起旁边大臣们的好奇。

    宁渝对英语还是懂一些的,自然明白这个面前西人的意思,轻声道:“约翰,你认为这些蒙古马都不适用于作为战马而存在吗?”

    “陛下,蒙古马是一种十分古老的马种,它有很多优点,比如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生命力顽强,在蒙古草原上会有很出色的表现——可是对于您的帝国来说,想要拥有一支强大的重骑兵团,就不能选择蒙古马,因为它太矮了。”

    约翰一脸认真的说道,他根本无意于去指责蒙古马什么,只是他明白光靠蒙古马,根本无法训练出一支合格的重骑兵出来。

    宁渝一直想要的胸甲骑兵,其实就是欧洲最典型、最普遍的重骑兵,他们穿表面抛光的钢制胸甲,头戴黄铜装饰的钢盔,光是胸甲的重量就多达7-8千克,而重骑兵的战马要求体壮高大,对速度和机敏性要求不高,但是一定要有冲击力。

    而蒙古马的身高通常只有120~142厘米,体重在267.7~372千克之间,这种身高体重的战马,自然不太符合约翰的需求。

    “陛下,现在欧洲各国所使用的军马,都是经过了不间断的培育出来的,像英国的纯血马、德国的汉诺威马,还有法国的塞拉·法兰西马,这些战马在身高和体重方面,都要远远高于蒙古马。”

    约翰一边说着,一边解释道:“像这些培育出来的战马,在身高上通常都有150厘米到160厘米之间,且体重也远远高于目前的蒙古马,因此我们也需要利用阿拉伯马,结合蒙古马来改良出适合帝国的马种。”

    “约翰,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宁渝宁渝不由得轻轻叹口气,实际上这个问题不是只有他遇到过,历史上的日本也曾遇到过,并在明治维新后掀起过一次马种改良的运动,可是那次的马种改良,却经历了几十年不间断的培育时间。

    早在明治维新之前,日本的马种通常是来自于蒙古马和日本本土的一些种马,像御崎马、木曾马、野间马、北海道和种马、对州马、与那国马、宫古马等小型马,由于日本本身条件限制,再加上马政上的不作为,因此一直到明治维新前,日本马的身高都在100厘米以下,简直比驴还矮。

    后来到了明治维新初期,法国曾经赠送给日本一些阿拉伯马,而当时的明治朝廷还在以本土的小型马作为军用马,实在是难以堪用,因此便痛下决心改良本地马种。

    这一改良就是十年,当然在这十年的过程中,日本马的改良工作也很到位,在册军马的平均体高达到了135~138厘米,而后为了近一步提高军马素质,日本政府于当年成立了近代化的马匹育种机构——三田育种场,并开始实施为期三十年的第一期马种改良计划。

    该计划从西欧各国学习先进畜牧技术,从世界各国引入类型各异的良种马,对日本马进行全面改良,以致于到了甲午战争之前,日本军马的平均体高已提高到142厘米,平均体重也达到了329千克,基本完全超越了中国的主流军马。

    可是即便如此,在后来的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华,日本的军马与西欧各国的军马依然存在明显的劣势,在身高上仍然差了接近20厘米,在体重上差了近70千克,以致于引起了各方面的嘲笑。

    然而到了1906年时,日本的第一期马种改良计划结束,便设立了马政局,随即开启了第二期马种改良计划,依然持续三十年,而这一次也大量引入了欧洲的优良马种,使得改良后的军马在身高方面上升到了160厘米,体重更是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因此,对于这动不动就为期几十年的马种改良,宁渝打心里是有些担心的,若是真要花那么久的时间,他还怎么等到军马改良?只能先用目前的蒙古马凑合凑合了。

    “陛下,我计划在中国花十年左右,便可完成蒙古马与阿拉伯马杂交的改良计划。”约翰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当然不会想到宁渝还能联想到日本的马种改良。

    实际上,这一点就完全是宁渝产生的误会,日本马之所以花那么久的时间完成马种改良,一方面是原来的底子太差,不得不花更久的时间来补课,另一方面则是日本政府由于经费限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进行马种改良,因此自然耗时颇久。

    可是中国毕竟不一样,一方面原本的蒙古马根子都还在,二来是宁楚在经费方面要大方许多,因此通过大批量的马种来培育,是完全可以缩短这个马种改良时间的。

第四百零二章 夔州战起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那朕自然也不会吝啬,你但凡有所需求,朕自当照准。”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之色,军马培育堪称是百年大计,特别是在这个年代里,尽管火器已经开始迅速发展,可是骑兵的地位依然难以取代,始终都是不可或缺的战略兵种。

    对于复汉军而言,目前最大的短板就是骑兵,毕竟将来一旦北伐,就要在平原上面对八旗和蒙古骑兵的冲击,尽管宁渝在先前的大战中,已经战胜过八旗骑兵,可是那也有地形限制的缘故,若是真到了开阔地带,可就说不准了。

    因此在明年北伐之前,宁渝手里急需一支相关的骑兵部队,最好是经过训练完成的胸甲骑兵,才是目前复汉军最需要的力量。

    而在将来,复汉军当中也会装备大规模的骑兵部队,才能在北面跟老毛子争锋,否则没有骑兵的策应,这一切都无从谈起。正是因为这些需求,宁渝才会让恩斯特从西方搜罗马种专家还有相关的骑兵人才。

    约翰微微一笑,他已经从恩斯特那里知道了大皇帝有多么慷慨,倒也丝毫不客气,“陛下,如果是给我个人的赏赐,爵位、金钱都是我所需要的,如果是改良马种所需要的,那么首先是大量的种马,其次是苜蓿草。”

    当约翰说完之后,众臣脸上却是微微一皱,心里暗自鄙夷这西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哪有这般索要钱财爵位的?实在是太粗俗也太没有涵养了。

    不过宁渝听完后,反倒觉得此人颇为直爽,当下便大笑道:“约翰,朕绝不会辜负帝国的功臣,等你培育出帝国需要的军马之后,朕赐你伯爵爵位,再加上二十万元银元,如何?”

    伯爵?!二十万银元?!

    约翰脸上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随后又转为了狂喜,这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巨大赏赐,随后便连忙跪在了地上。

    “大皇帝陛下实在是太慷慨了!我愿意为大皇帝陛下培育出合格的军马来!”

    有了钱和爵位的诱惑,这人做事的动力也就不一样了,约翰连忙跟宁渝主动介绍道:“大皇帝陛下,若是想要培育阿拉伯马,现在的这些牧草还不行,必须得换成黑麦草和苜蓿草,才能更好的满足马匹的需求。”

    “苜蓿草?黑麦草?”

    宁渝尽管不懂畜牧养殖,可是也明白牧草的重要性,其要求也非常多,要产草量高,还要草质柔嫩,再生力强,并且需要多种丰富的营养,马儿的适口性还要好,才能作为牧草,因此并不是什么草都行。

    “是的,陛下,我们需要将这里的牧草全都换成这两种,然后还需要在其他地方也要种植牧草,才能扩大咱们的养殖规模。”

    约翰一脸认真的说道:“有了这两种牧草,可以混合起来喂养,避免单种牧草导致马儿出现生病的问题,还能更快的长成。”

    这个问题并不算大,因此宁渝也很爽快地答应了约翰的要求,反正军马的培育要持续展开许多年,花出去的银子怕是如同流水一般,倒也不重要了。

    宁渝从黄寨军马场离开后,随即就下旨令枢密院军马处,在黄寨军马场开展军马培育工作,而西洋人约翰作为军马处顾问,亲自参与到军马培育中,名义上虽然是这么说,其实就是总揽整个马种培育工作。

    为了军马培育工作,宁渝还专门调拨银元一百万元,让恩斯特继续遣人在各国搜寻阿拉伯马,尽数送到中国来作为种马,另外还要购买大量的牧草种子,要在南方寻找合适的地方种植,作为放牧之地。

    这也是宁渝眼下的无可奈何之举,毕竟眼下蒙古不在他的手里面,也只能选择在南方种植牧草养马了,不过等到统一之后的,到时候就有可以将蒙古草原给利用起来了。

    除了长期性质的战马培育工作,宁渝还调拨了足足二百万元,专门在西欧各国购买战马,由于战马的价格相对于种马便宜一些,大概在八英镑到十二英镑左右一匹,也就是八十银元到一百二十银元直接,基本能买两万匹战马左右。

    虽然说有两万匹战马,可是真要训练加上装备等等乱七八糟的,算上损耗,大概也就能装备一个禁卫骑兵师出来,大概也就八千人左右的水平。

    当然了,对于宁渝而言,光是一个禁卫骑兵师还不够,还需要发展大规模的龙骑兵,也就是骑马步兵出来,而骑马步兵用蒙古马也就足够了,在价钱上相对便宜不少,因此可以装备三到四个骑马步兵师出来。

    光有战马也还不够,毕竟在战争中还需要大量的挽马和驮马,充作后勤使用,因此相关的后勤马匹也在抓紧搜罗,不过好在这种马的要求不高,因此倒也花不了太多的钱,只是在数量上会比较庞大。

    由于骑兵部队本身的编制就在枢密院里,因此这部分预算原本就在账上,只等待着来自西方的战马就位即可,还有就是从各种渠道搜集蒙古马了。

    这样一来,宁楚有胸甲骑兵作为冲锋的箭头,也有骑马步兵作为快速运动的战略部队,在骑兵部队上与清廷就有一定的抗衡能力,不必过于担心骑兵方面的短板。

    至于更遥远的计划,就是在战马培育完成后,就要进行大规模培育存栏,未来的宁楚在战马方面至少需要五十万匹以上的存栏规模,在挽马方面更要突破一百到两百万匹存栏,以此实现大规模的配给。

    等到回到南京之后,宁渝才得到了西南方向的战事动态,宁祖毅已经将程铭等人新制定的计划呈递了上来,他也没有过多去表态,毕竟事关前线部队,后方难以掌握一手情况,尽量不要胡乱干预,这是宁渝定制的规则。

    “这一仗的结果,怕是比我们预想当中的还要快.......”

    宁祖毅脸上带着几分慎重,轻声道:“眼下程副使他们的计划,其实就是在逼鄂尔泰,若是鄂尔泰不保贵阳,现在就得撤,否则一旦被复汉军的三个师堵住了后路,怕是想走都难看了。”

    “哼,鄂尔泰不愧是雍正看重的人,他想将咱们的军,可是朕派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就反将他一军!”

    宁渝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其实黔省一战原本没有这么复杂,主要还是土司那边都站在了鄂尔泰身边,才使得鄂尔泰下定决心要跟复汉军硬碰硬打一场,根源依旧在宁楚对土司的政策上。

    可是对于宁渝而言,如果是这样就能逼迫他退步,岂不是对前线将士的不信任?再说对土司之战,原本就在西南大战的计划当中,却是不能再改。

    “既然要打,干脆打得大一些,传令常山王,入川之战可以提前,不能让岳钟琪再空出手去帮鄂尔泰,至于程铭那边,让他放心去打!”

    “是........”

    ...........

    随着宁渝的一声令下,常山王宁忠义率领的五万大军终于掀开了入川第一战,那就是水陆二路过巫山,齐攻四川门户夔州府,由于岳钟琪在夔州府布置了三万大军,因此一时间倒也难以攻克。

    作为川陕总督的岳钟琪,在得到夔州府被围攻之际,正阴沉着脸看着桌子上铺着的舆图,而一旁的四川巡抚蔡珽同样是一副阴沉脸色,至于新上任的四川提督张广泗,则是满脸凝重之色。

    “楚逆五万大军早不打,晚不打,这个时候打夔州.......哼,怕是意在滇黔二省。”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不满之色,在南边打起来的时候,他还准备让张广泗带着手底下的督标和几个镇的绿营,去支援鄂尔泰来着,可没想到这看戏看的好好的,战火一下子就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四川巡抚蔡珽跟年羹尧一向不和,对岳钟琪倒没有太多的反感,他轻声道:“督宪,楚逆五万大军即便是别有意图,咱们也不得不谨慎为之,以下官根据之前的战事来看,若是不及时救援夔州,怕是三万大军也支撑不了多久。”

    此话一出,却是让岳钟琪脸色一变,他在之前的安庆城可是吃过复汉军的苦头,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小瞧之意,因此当即点头道:“不瞒蔡大人,本督打算尽起川中大军,与复汉军决一死战。”

    听完这话,蔡珽点了点头,毕竟目前成都府各镇有清兵五万,加上夔州府的三万绿营,一共有八万人,抵御五万复汉军的进攻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夔州府地势艰险,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好去处,真打起来也不是完全守不住。

    “可是大人,咱们得提防楚逆有其他的阴谋......毕竟眼下的水路是楚逆掌控在了手里,若是对方从水路绕开夔州府,怕是与我军甚为不利.......”

    张广泗委婉建言,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复汉军有强大的水师,你想守夔州可以啊,到时候直接来个直掏腹心,绕开夔州、绥定、忠州等地,直取重庆府和成都府,你拿什么来守?

    真要是被复汉军就这么轻易占据了腹心之地,怕是在夔州的八万清军,瞬间就会散伙,毕竟大家的后路被断,连家人老小都落入了复汉军手里,还打个什么打?

    蔡珽一听张广泗说的这番话,却是又觉得颇为有理,轻声道:“督宪,此番张大人所说似乎也颇有道理,咱们这般出兵,会不会太冒失了?”

    岳钟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谁说我一定要去守夔州?他楚逆能打我重庆府的注意,难不成本督就不能直取宜昌府了?”

第四百零三章 上当了

    张广泗听到岳钟琪这番话,却是眼前一亮,便望向了舆图仔细看了好一会,方才缓缓凝声道:“大人想打宜昌,莫不是要取道施州卫?”

    “有何不可。”

    岳钟琪的神色依然淡淡的,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因此才信心满满。

    “可是大人,施州卫地形您也是知道的,若是楚逆在施州卫有所准备,咱们不仅没办法从施州卫取得突破口,反倒是有可能蒙受损失.......”

    蔡珽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尽管对方是总督,可是在这种军国大事上,他蔡珽自以为也不能不说两句。

    一旁的张广泗虽然没有出声反驳,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透露了他的想法,那就是从施州卫取道并不可行,关键就在于施州卫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施州卫,即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位于川鄂交界的地方,早先归属于四川,后来才被划到了湖广都司,并于洪武十四年设立了施州卫。

    与其他诸府不同,施州卫更多是一种沿袭前明的军事架构,在军事上的色彩更加浓重了些,用来镇慑鄂西各级土司,而在行政上主要负责控驭鄂西各民族。

    在复汉军起兵之后,施州卫并非从一开始就纳入了到了自己的管辖范围,而是用一种冷艳旁观的态度对待,原因便是施州卫内部错综复杂的土司结构,但是即便是清廷,在对于施州卫的问题上,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人人都知道,施州卫是一个险地,从前明施州卫建立开始,曾经连续几十年里,屡屡有鄂西土酋相继发动叛明动乱,像洪武十四年,洞酋覃芳诸攻破州城,知州李才、同知孙同明、州判王杰等被杀,可以说从上到下几无幸免。

    后来施州卫又出现过几次土酋叛乱,像洪武二十年时,桑植土千户夏德忠叛明,北上攻破施州,知州胡士能被害,又一次造成颠覆施州的惨剧。

    尽管叛乱最终都被平息了下去,可是鄂西土司的实力都还在,因此尽管在明太祖时期屡屡动兵,可是没有彻底镇压鄂西土酋,自然也就无法实行郡县。到了成祖士气,出于对鄂西深山腹地地形地势的特殊性,还有鄂西土司实力的考量,终究还是以土司制度为主。

    而如今即便经历了清廷几十年的治理,施州卫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官府的力量始终无法渗透进去,再加上当下地势严峻,一直都没人敢走这条路,连同复汉军这一次都没有从施州卫出发。

    “二位多虑,此行大军路线本督已经命人探察,想来这两日就有了结果,这一点本督倒是不用太担心。”

    岳钟琪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人劝服的人,就连在雍正皇帝面前,他都有自己的一番主张,更不用说属下的劝告了。

    张广泗见岳钟琪意见已定,也就不再相劝,而是开始从实操层面给出了建议,“督宪大人,若是要走施州卫的路线,当地的守军还是要考虑进去。”

    施州卫目前的守军在名义上还是挂着清军的旗号,可不管是岳钟琪还是张广泗,心里都明白眼下的施州卫清廷根本插不进去,跟土皇帝其实也没啥区别,因为那里的所有绿营兵,还是其他的武装,都是土司势力。

    “施州卫大概有五千人左右,其中一部分属于那些卫官,像卫指挥邓庆、还有指挥佥事黄永这些人,不过他们手里的兵力顶多也就**百人,其余的基本都是酋阳的冉氏和石耶等司的杨氏、田氏、许氏这些土司世家的兵。”

    蔡珽相对于这两位来说,他在湖广和四川当官的经历要丰富很多,因此对于这些还算是毕竟熟稔,却是一点点将目前的状况讲了出来,随后又担心道:“想要从施州过,最主要的就是跟土司达成合作协议,如此一来我军便可隐蔽地穿过施州,抵达宜昌。”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蔡大人所说正是本督所想,本督早已遣人去施州卫,寻访各大土司家族,以为共谋。”

    听到岳钟琪这番话,蔡珽却是心里一惊,他没有想到这匹岳家千里马竟然心机如此深重,为了今天竟然已经在施州卫经营许久,看来此人倒不是仅靠家世和皇帝的信任。

    “既然二位再无异议,五日后我军出成都,过潼川、重庆以及酉阳州,半个月后进施州卫。一旦通过施州卫,便全力进攻宜昌,截断楚逆大军后路!”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他心里其实挂念的还是再一次跟复汉军交手的机会,尽管眼下的对手不是宁渝,可是也足以洗刷当年的耻辱了。

    ...........

    随着清廷与宁楚在西南的多番动作之下,西南之战迎来了一个新的高峰期,双方在四川、贵州二地争相厮杀,清军集结各方势力大约在十八万人左右,而复汉军西南集团军也拥有九个师加上一个旅的兵力,也有近十万人之多。

    “轰隆——”

    都匀府,位于贵阳府南面的另一处屏障,清军在这里布置了五千余人的兵力,因此在受到了许明远的第五师进攻时,依然选择了顽强抵御。

    “以五千清军就想守住都匀?哼,实在是异想天开。”

    许明远手里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在炮火中颤抖的都匀城,脸上有一丝不屑,不过他不屑归不屑,可是在打仗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打算用硬实力直接压垮城里的清军。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群穿着红色军衣的汉子,其中一部分是师属参谋,而其他几人则是各团团长,众人的神情里有些振奋,无论怎么说,这一路建功立业的机会总算到了。

    不断的轰鸣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那一颗颗黑色的弹丸被发射到天空中,然后在都匀的城头上制造出了一片片血雨,只是都匀的守军却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在弹雨中苦苦死守。

    不知过了许久,一名传令兵却是急匆匆从帐外进来,随即便呈递了一封军令,“启禀师长,程副使命令我师与三天内拿下都匀,赶到贵定与第一师和第三师汇合。”

    “哦?”

    许明远听到这话却是来了兴趣,他接过了军令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大笑道:“诸位,咱们第五师可是来活了.......”

    “师长,到底是......”

    第五师所属的几名团长脸上有些惊讶,他们还没见过自家师长这般大笑过,甚至有些过于兴奋了。

    许明远恢复了平静,随即环视众人,低声道:“鄂尔泰所部已经汇聚在了安顺,甚至还有土司兵,而贵阳眼下只有不到三千人......你们应该明白下这意味着什么吧。”

    众人眼里出现了一片火热,他们当然明白这里面意味着什么.......贵阳乃黔省首府,也是清军后勤要地。其次,一旦占领贵阳,就能将大半个贵州给截断下来,到时候贵阳以东诸府基本不战而降。

    更关键的是,在西南一局棋上面,由贵阳北上,过永宁州、泸州以及资州,便可以直接打到成都府去......无论怎么说,战局的关键所在依然是四川,一旦复汉军的这几个师北上四川,等于是在岳钟琪的眼皮子底下插上一把刀。

    到了那个时候,鄂尔泰要是不玩命夺回贵阳,他如何去见岳钟琪?如何去见皇帝?甚至可以说,西南之战就赢输了一大半了。

    毕竟无论黔省打得多么热闹,那都是配合进川之战,若是没了四川的屏障,滇黔二省也就无险可说,打起来不要太轻松了。

    许明远自然懂得这个战略意义上的问题,其实这也多亏了郭定安,在泗州一战打得太好,一下子就灭掉了岑家,也在某种意义上吸引住了鄂尔泰的注意力,成了真正的香饵。

    现在十二师守在罗甸城下,也是在给鄂尔泰看的,想钓鱼可以,得先抛出鱼饵来,没有鱼饵他们是不会上当的,就比谁的耐心更好了。

    说起来,之所以促成眼下的局势,其实已经跟鄂尔泰关系不大了,纯粹是双方目标的差异,导致眼下的这种被动情况出现,而鄂尔泰已经深陷局中,难以自拔了。

    “第一团为主攻先登,第二团和第三团掩护,火速攻坚都匀,我希望咱们今天的晚饭,就在都匀城内解决了!”

    许明远握紧手中的千里镜,心思却是已经飘到了贵阳。

    “轰隆——轰隆——”

    “杀!”

    炮火声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复汉军所发起的攻势也开始了,对于城上的清军而言,却无异于死亡的临近。

    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攻城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毕竟在经验上已经相当丰富了,各种拔城的能力,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都匀这种小城。

    到了下午,复汉军先头部队已经登上了都匀城墙头,而清军则是慌不择路地溃退了下去,就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越来越多的复汉军在火力的掩护城,成功实现先登,而清军也基本退下了城墙,守在了城内。

    双方打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清军的溃势基本上已经注定,作为守城的清军总兵王直而言,他也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信心,便率领自己的部下,直接投降了复汉军。

    都匀府陷落的消息并没有在那么快传到鄂尔泰的耳朵里,毕竟许明远针对清军哨探的猎杀也是非常持续的,因此趁着时间还算宝贵的关口,许明远率领了自己的第五师,急匆匆地赶往了贵定。

    而贵定作为贵阳的门户,本身也不是什么坚城,在赶来的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夹攻下,几乎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便宣告了陷落。

    等到第五师赶到贵定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五了,而对于鄂尔泰来说,他也汇聚了土司的五万土兵,连同手里的两万清军,合计七万人马,他再也不愿意继续等待,而是选择了直压罗甸,意图来一个里应外合,击溃在罗甸城外的复汉军。

    在得到安顺清军异动的消息时,却是一下子将岳凌峰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明白郭定安为什么要在这里大兴土木了,他从一开始就在防备着鄂尔泰的大军南下!

    双方的暗牌虽然都在不断挑开,可是相对来说,复汉军一直掌握着主动权,因此对于情报方面的运用和压制,一直都比清军强出许多,也就造成了目前复汉军在局势上的主动。

    就像在贵定之战后,复汉军有意封锁了消息,以致于目前的清军还没有收到贵定的消息,唯独贵阳的守军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偏偏派出去的探子,都被复汉军的哨探给猎杀了,除了知道贵定不对劲之外,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说到底,双方的差距逐渐体现在这些还不起眼的地方上,并不仅仅只是武器装备的问题,可是对眼下的清军而言,他们更难以承认这种因素,因为一旦承认,就是说明自己的人也不如复汉军的人。

    等到鄂尔泰大军抵达了罗甸城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复汉军的阵线发起了进攻,而是带着贵州巡抚毛文荃和几个总兵,去观看复汉军的阵型。

    “大人,似乎有些不妙......何世吉没有说实话......”

    贵州巡抚毛文荃脸上有些不愉,在提督何世吉给到他们的消息里面,并没有复汉军在罗甸城下的防务信息,可是当他们一看,却是有些傻了眼。

    层层叠叠的壕沟,再加上铁丝网,却是将复汉军目前的阵地给拦了个严严实实,不要说清军去进攻复汉军了,就算复汉军出来进攻清军都很麻烦——可是何世吉却说他是经过苦战才守住的?

    鄂尔泰一边看着复汉军的阵地,脸上的神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相信何世吉了,眼前的情况几乎在告诉他,从一开始复汉军可能都没有考虑过打罗甸,完全是何世吉自己在自吹自擂。

    何世吉光是自吹自擂还不够,他还说复汉军至少有两个主力师在这里,可是复汉军两个师一直守在罗甸,根本没有发起进攻,这让鄂尔泰更怀疑了几分。

    “复汉军的主力绝不在这里......咱们上当了!”

    鄂尔泰捏着千里镜的手几乎在颤抖,他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冲进罗甸城去将何世吉的狗头砍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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