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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请君上路

    雍正的坚决态度,注定了这件事最终的结果,超过三百名八旗新军士兵,连同他们的冒名顶替者,都将被执行军法,由于这些人都是来自于直隶,在京城上上下下也都牵着关系,因此在京城里引起物议纷纷,人心思乱。

    只是这扑腾的动静再大,汇聚到了雍正那边时,也只是一个大臣轻声细语地委婉劝谏一番罢了,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特别是对于雍正这样的皇帝而言,他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六百人要被处斩,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件大事,在大清自然也不例外。虽说京城的百姓们都已经习惯了大军在前线覆没的消息,也习惯了死人——可是这么大规模砍人,特别砍的还是那些金贵的八旗子弟,确确实实是头一回看。

    因此到了行刑的日子,在菜市口的刑场边上,早就聚拢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他们平日里就喜欢看这种带红的大事,如今却是眼巴巴地等着,看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八旗子弟,是如何丢了性命。

    负责监斩的除了刑部尚书赖都以外,还有平郡王纳尔苏和兵部尚书托赖,三人神情严肃,望着那些被押解进刑场的犯人,却是不约而同低低叹了口气,终归杀的是自家人,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劲头来。

    对于这三位而言,虽然斩首的有六百多人,可是只有那三百多八旗才是自己人,其他的三百多冒名顶替的汉人可不是,杀了也就杀了,济不得什么事。

    六百多人自然不会是同时斩首,而是分批次行刑,他们身犯军法,早已经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见到刑场,顿时便有许多人给直接吓尿了,发出腥臊的味道,只是在这个环境下,似乎根本无人能够闻到。

    “午时已至,行刑!”

    刑部尚书赖都丢下令箭,心里多少也有些难受,尽管这些人都身犯国法,可是就这么杀了,也确实太狠辣了些,只是皇帝下的命令,无人敢于反驳罢了。

    见到赖都下令后,刑场上上顿时一片哭声震天,特别是那些为了赚钱的汉人们,心里更是无比后悔,大声叫着冤屈,只是再回头看看,这在场的没一个不喊冤的,只是到了这一步,喊冤也没了用处.......

    随着一阵刀光闪过,围在刑场边上的百姓如同过年一般,高声欢呼了起来,杀得好啊!杀得痛快啊!

    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就应该被杀个人头滚滚!

    平郡王望着行刑场上的血腥一幕,心里却是暗自有些担忧,这一次完全是雍正皇帝独断专行的结果,在八旗内部也引起了诸多非议,只是眼下雍正还在位,若是将来事有不济,怕是第一个反噬的就是八旗自身了......

    .......

    十二月二十三,西安城大雪纷飞,素装银裹,对于诗家而言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可是对于守城的大义军士卒而言,却不亚于人间炼狱。

    从十一月的月底开始算起,年羹尧围西安已经有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清军对西安城发动了大大小小近百次进攻,光是先登城头就不下十次,然而这些进攻,最终都被大义军给顶了下来。

    当然,是靠人命顶下来的。打到了目前这个阶段,西安守军死伤三万余人,而清军伤亡一万多人,实在是双方的差距太远,从训练到武器,几乎难以比拟。最关键的是,大义军死伤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初的老兵。如果这批老兵死伤殆尽,那么光靠剩下的新兵,很难守住城池。

    除此之外,就连粮草方面,西安城也并没有很明显的优势,因为在此之前,西安城已经经历过一次大的战事,存粮损耗殆尽,以至于如今的西安城,守备上有些摇摇欲坠了。

    最关键的是,在士气方面,大义军已经有些涣散的趋势,而清军得到了年羹尧的允诺,只要打下西安城,城中钱财女子,尽可自取之,因此清军的士气极为高昂,打起仗来几乎是不要命一般。

    刘如汉站在城头上,胳膊上包裹着白布,这是因为先前的大战中了一箭,不过幸好不是鸟铳,再加上救治及时,才没有大碍,可是由此也能看出先前大战之凶险,就连他自己也要上到城头上鼓舞士气,这才坚持了下来。

    “汉王殿下,城头上风大,还是回王府吧。咳咳。”

    薛观微微低着头站在一旁,低声嘱咐着,只是说着话的时候,自己却猛烈咳嗽了几声,随后又努力喘着气,将这股子气匀上来了。

    刘如汉望着这位臣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担忧,“孤常年行军作战,早已见惯了风雪,可薛卿是读书人,倒要多多注意身子。”

    薛观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低声道:“王上,臣这一把老骨头,迟早得下去见阎王,只是眼下还没见到王上登基,实在是有些不甘。”

    刘如汉听到薛观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不胜唏嘘,根据原来的计划,他拿下关中之后就会自立,可是眼下清军来得太快,打得太急,再加上在陈道显一事上失策,失了先机,反而被打得有些狼狈,以至于再想到登基一事,竟然有些恍如隔世。

    “他们是什么态度?”

    刘如汉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但是薛观却明白汉王的意思,无非就是关于派去向宁楚和陈道显求援一事。

    “宁楚那边的意思是主力还在集结,让王上再坚持一段时间.......陈道显话说得好听,声称会火速来援,但是实力不济,抵不过杏林镇的五千清兵......”

    薛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哀,陈道显这件事很明显就是宁楚的首尾,可是到头来却还不得不求他们来支援,简直就是左脸被扇完后,又拿着右脸去扇。

    “对于宁楚,孤终究是低估了他们......”

    刘如汉望着城下的清军营帐,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上了眼睛。

    “孤的侄子已经自杀,人头送去了南京.......”

    薛观瞬间一震,他当初跟刘如汉的侄子刘召一同出使宁楚,后来因为陈采薇一事触怒了当时的汉阳公,也是如今的宁楚皇帝宁渝,因此眼下刘如汉将刘召的人头送给宁渝,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不管宁渝有没有继续责怪,可是刘如汉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能派兵救援,刘召的人头尽管拿去,薛观甚至不会怀疑,只要宁渝还记着这件事,哪怕是刘如汉的亲儿子,他也会在所不惜!

    刘如汉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薛观的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味道,“薛卿,如今要让陈道显相信孤的诚意,还是需要做出一定的牺牲,你明白吗?”

    薛观脑子一懵,他自然明白刘如汉的意思,如果说陈道显最恨的人当中都有谁,他薛观绝对排在前三,若是不是当初他选择背叛刘如汉,陈道显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甚至差点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保住,这种惨痛的教训,陈道显绝对不会忘记半分。

    如今双方分属不同阵营,可偏偏刘如汉有求于陈道显,那他薛观的人头,便是最好的诚意。别说什么仁慈不仁慈了,刘如汉连他自己的亲生侄子都能牺牲,更何况他薛观?

    “薛卿,此番却是委屈你了.......孤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功绩,也不会忘记你为大义军的牺牲。”

    “来人,送薛卿上路!”

    ..........

    奉天殿,宁渝端坐在龙椅之上,望着下面喜气洋洋的文武百官,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微笑。

    革新元年划过了尾声,而在这一年里,宁楚完成了最为关键的奠基一步,也提前了半年多实现了一统南方,这也是一桩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君臣一殿,其乐融融,还有歌舞相伴,让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们一个个都看花了眼,可是对于宁渝来说,却极度无聊,毕竟经历过后世繁华的生活,对于这个年代的娱乐项目也就不那么感冒了。

    说起来在这个18世纪初期的年代里,人们除了每日里早出外归辛苦劳作之外,剩余的娱乐生活基本上就是造娃,再要不就是吃喝嫖赌,除了一小部分文化人还能看看小说以外,其他的时间段都非常无聊。

    当然,眼下这种日子宁渝也渐渐适应了,倒也不觉得难过,只是一想到明年开春就会有十几家报刊将会发行,心里多少也有些期待,不指望这年头人们的思维能活跃到哪去,可是只要提供了一个平台,后续应该会有些新的变化。

    宁渝甚至还设想过,可以将那些民间通俗小说搬到报纸上去,一来可以丰富大伙的娱乐内容,二来也能让报纸更加普及化到人们的生活当中去。因为如果报纸上仅仅只有国家大事,那么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多的诱惑,反倒是小说能够天然地吸引到百姓。

    或许将来自己也能改头换面,把一些前世的经典小说整理出来,发表上去......

    只是一想想,宁渝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眼下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先不说北伐大事,就连跟底下官员和士绅的博弈,还只是刚刚起了个头呢.....

    不过对于宁渝而言,眼下确确实实有个好消息,来自于山东曲阜的孔氏北宗,他们知道孔毓珣被复汉军抓走以后,便也派了人前来接触,主要目的自然是要换船坐,希望宁楚能够予以接纳,最好是还能继续安安稳稳的将这个衍圣公当下去。

    对于北宗的想法,宁渝自然不会选择同意,让人将当初告诉孔毓珣的意见传递了一遍,第一,孔家必须接纳新政的实施,不得选择违抗;二,孔家需要在复汉军北伐之时,予以配合,不得选择违逆。

    只有完成了这两步,剩下的才能继续谈,否则就是宁楚的敌人。

    或许孔家还会犹豫,可是等到宁楚整合完南方之后,他们再犹豫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复汉军北伐大势已成,也就无需再谈什么了。

    众人欢纵饮酒过甚,就连宁渝也多饮了几杯,不过并非是度数高的白酒,而是更加温润的御制黄酒,于冬日饮用风味更足一些,只是喝时不觉得醉,等到宁渝返回到后宫之时,这酒的度数便上来了,整个人都有些亢奋。

    陈采薇如今怀孕已有三月,肚子已经明显大了不少,见到宁渝浑身酒气,秀眉却是微微一皱,便低声吩咐身旁的侍女。

    “服侍陛下沐浴,再送上一碗醒酒汤上来。”

    在往日她还没有怀孕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亲自做的,只是如今怀孕却不好再亲力亲为,只是心里的担忧反而更多了几分。

    宁渝沐浴之后,陈采薇端来了醒酒汤,她亲自握着银勺一点点喂给宁渝,而此时的宁渝已经清醒了不少,却是一把抓住了陈采薇皓月般的手腕,也不说话,只是深情地望着她的脸庞。

    见到宁渝这幅模样,却是触动了陈采薇内心里小女人的一面,她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陛下,为何如此看妾身?”

    宁渝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采薇,朕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莫不是......”陈采薇猜到了一种可能,她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

    “没错,你父亲陈道显如今已脱离险境,若是一切顺利,最迟明年开春以后,他就会来南京见你。若是不顺利,也不会晚于夏日。”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微笑,这个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说说倒也无妨,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告诉陈采薇这样的一个好消息,也能让她少操心许多。

    陈采薇抬起了小脸,只见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倒是颇为我见犹怜的感觉,“此番采薇多谢陛下,家父若是能够平安归来,采薇心里也会好受了许多......这全都是要仰仗陛下,才有今日。”

    “傻丫头......”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微笑,对于他来说,尽管已经做了皇帝,也见惯了阴谋诡计,可是对于亲情,他始终有几分执着在里面。

第三百七十六章 忠于陛下,忠于祖国!

    当时间来到了革新二年之际,西安城攻防战也到了最为关键也最为残酷的时候。

    在年羹尧的猛攻下,刘如汉率领的大义军终究没办法将清军堵在城外,大量的清军攻进了西安城内,与大义军展开了血腥的城内攻防战,而此时刘如汉所期盼的复汉军援军,距离西安城只剩下了五十里,而陈道显的三万人,也开始朝着复汉军的方向靠拢。

    这个信号使得年羹尧有些忧心,他可没有把眼下的战果,当成是清军攻无不克的证据,实际上他面对的大义军,就是一万多的精锐,加上十几万的乱民所组成的军队,当精锐耗光之时,大义军也就到了彻底覆灭的时候。

    只要再给年羹尧三天的时间,他就能彻底消灭西安城盘踞的逆匪,可是复汉军并没有给他三天,而是只给了他一天,只要再过一天的功夫,复汉军的前锋部队就会来到西安城,与久战已疲的清军的展开会战。

    一天半的时间,年羹尧的西北大军虽说还有七万人,可是真正的战兵只有三万人不到,而复汉军是两个师,一共是两万人,光靠火炮就足够砸死他们了,可以说局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胡期恒手里拿着探报,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之色,望着正在观看战况的年羹尧,低声道:“大将军,不能再打了......若是再打下去,等到楚逆到了以后,咱们这几万人都得堵在西安城里!”

    在胡期恒的眼里,眼下的最好选择就是退兵,至于采用分兵的战术先去拦截复汉军,从一开始就被否定了,原因很简单,在两万复汉军的火力面前,派两万三万人去根本不顶事,估计一天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听着西安城内传来的火铳声,再看看城内的烽烟,年羹尧终究有几分不甘心,“让张广泗再攻上去一次.......若是再不能打溃白莲教,咱们就退军!”

    张广泗便是先前在田文镜旗下听用的猛将,作战极为骁勇,也深受田文镜的看重。后来河南战事结束以后,田文镜带领残军退到了黄河以北,而他便被托付给了年羹尧,也受到了年羹尧的重视,并且给他调拨了数千人马。

    特别是在岳钟琪带兵去四川之后,张广泗在年羹尧旗下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重,再加上他作战极为勇猛,因此成为了年羹尧赖以依仗的尖刀,每次遇到关键时候,张广泗都能够成为破局的关键。

    如今对于年羹尧来说,张广泗便是最后的希望。而对于张广泗而言,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数千名清军在张广泗的率领下,作为生力军加入了西安城的混战当中,他们人人手里拿着鸟铳,腰间挂着长刀,气势汹汹地朝着白莲教的防线涌去。

    此时的大义军在刘如汉以及其他的白莲教将领率领下,正在顽强抵抗着清军的冲击,尽管巷道间已经堆满了清军的尸体,可是还有大义军方向,却倒下了更多的士卒。

    “啪啪啪.......”

    一阵浓白的烟雾飘散而过,张广泗率领的清军已经加入了战场上,他们手里平稳地端着鸟铳,紧接着点燃了火绳,打出了一轮齐射,尽管这枪声听着并不整齐划一,甚至显得有些凌乱,可是对面的大义军当中,依然倒下去了许多人。

    眼看着大义军的阵脚因为这一轮枪战有些散乱,刘如汉连忙让自己仅剩不多的精锐顶了上去,只是在张广泗这股生力军面前,依然有些节节败退的趋势......

    在一轮轮火枪过后,双方也陷入了贴身肉搏当中,相对于前面的火枪而言,这种长刀对长刀,长矛对长矛的拼杀,更加多了几分残酷,因此这种仗并不是一般的士兵能打的,几乎都是双方的精锐。

    “杀贼!杀贼!”

    “杀清狗!跟我上!”

    清军持着刀剑长矛与大义军的士卒撞在了一起,无数刀矛穿透人体时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只觉得牙根发酸,血雨挥洒在狭窄的街巷当中,仿佛开了一朵又一朵花......

    双方的精锐纠缠在一起,构成了当下最为惨烈的一幕,成排成排的尸体倒下,却是让刘如汉和年羹尧极为心疼,相对于那些一抓一大把的农民,这些老兵可都是从血海里滚出来的,是军中的脊梁,是死一个少一个的......

    张广泗挥舞着一把大刀,在人群中大肆砍杀,跟着他一起的还有数十名清军士兵,他们人人手里拿着长矛和刀盾,遇到大义军的阵型,也不管其他,直接蛮横地撞了上去,妄图用身体撞开一条阵型的缝隙出来。

    “一起冲啊!”

    张广泗眼角欲裂,大声吼着,只是他一个人终究无法改变整个大局,即便他已经身中多刀,可是可是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大义军士卒面前,终究是没办法将他们给击溃,只能继续陷入到绞杀当中,而此时大义军的发出的怒吼声却依然无穷无尽一般,让人闻之生畏。

    尽管对面倒下来的大义军士兵越来越多,可是死掉的清军士兵也慢慢增多,他们的拼杀动作也愈来愈吃力,双方都陷入了精疲力尽的绞杀当中。

    眼见得这一次进攻,依然没有将大义军给击溃,年羹尧终究有些灰心了,他望着如同浪潮一般的大义军士卒,再也没有了在西北时打罗布藏丹津的豪情,只觉得浑身上下乏力,仿佛被裹挟进了泥潭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大清到了这一步,是真的积重难返了......

    胡期恒望着自家的恩主,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大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将军自己都要填进去了!”

    到了这一刻,年羹尧也只能选择为自己考虑了。若是再执意打下去,就算消灭了白莲教,可是自己也会陷入复汉军的围困,到时候的结局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是真正的忠臣,或许宁死也要消灭大义军,可是年羹尧终究不是,他曾经以为他是,可是到了这个关头才发现,他年羹尧根本没有陪着大清一起殉葬的勇气。

    “退兵吧.....”

    夕阳余晖之下,清军终于选择了退兵,他们缓缓撤离了战场,而大义军也终究是无力再战,他们拄着刀枪,望着正从西安城撤离的清军,眼前一片茫然。

    胜利了吗?我们终于活下来了?然而这一幕等待了太久,却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真实感,更是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刘如汉望着撤退的清军士卒们,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是心里却是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自己是天命眷顾之人,否则在这个关键时候,清军如何会选择放弃?

    在这种命运降临一般的时刻,刘如汉感受到了自己内心里的沸腾,他不由得高高举起了手臂,一阵剧烈的欢呼声从他的耳边传来,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种感觉或许就叫做众望所归。

    经过过这么一次血雨之战,刘如汉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等到这一战结束后,他将会比过去要更加强大,军队也只会比过去更加服从于他,因为他带领所有人,坚持下来了......

    就在所有人欢呼的时候,刘如汉身后的亲卫当中,一名精壮的汉子从怀里悄悄掏出了手铳,用一件衣服给挡着,但是枪口无疑已经对准了刘如汉。

    “砰——”

    随着一声枪声,手铳的枪口前冒出火光,一颗铅弹被发射了出去,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十分精准地击中了刘如汉的后背,那颗铅弹在他的血肉里翻滚撕裂,带出一片殷红的血花。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如汉倒了下去,他的肺腑已经被击中,再也没机会活下来了,只是一直到死,他都没有明白,这颗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

    见到刘如汉倒了下去,身旁欢呼的众人一下子懵了,他们扶起了刘如汉,并安排人到处去寻找凶手,可是地上除了一把短铳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清军撤离之后,复汉军并没有一鼓作气拿下西安,尽管眼下如果真要打,肯定是能够拿下西安,可是这并不符合目前宁楚的通盘利益,这个不仅仅关系到对清廷作战,还会影响到未来对新疆的战略规划。

    更何况在此战之前,宁楚已经跟陈道显达成了协议,那就是在扶持他上位之后,西安会暂时让给他,作为暂时的寄身之地,将来等到拿下了新疆以后,就需要带人西拓,到时候西安自然也就会回到宁楚的手上。

    基于这个协议,陈道显将会向宁楚称臣,整个大义军都需要去白莲化——这一点其实跟陈道显的想法是相同的,因为真正白莲教的核心人群都已经在西安一战中,被清军给消灭了,连同刘如汉这个教主,都已经死了。

    作为白鹤道出身的陈道显,对于白莲教的那一套原本就不屑一顾,也深知这种模式只能破坏,但是不足以支撑建设,因此在这方面与刘如汉一直是背道而驰,而白鹤道原本的思想就是反清复明,因此反倒跟目前宁楚的思路更加一致,这也是宁楚能够接纳如今大义军的缘故。

    当然,这一战过后,大义军也算是大伤元气,因此陈道显也将会前往南京,正式上书称臣,到时候将会接受宁楚派遣的官员进行指导,除此之外,宁楚还会安排军官训练团,深入到大义军当中,帮助他们进行训练——说白了,宁渝就是要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将整个大义军给吃下去。

    当然,这一次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大义军,对于宁楚上下而言,也是一次非常好的消息,至少经过了这么一战,从内部彻底消弭了大义军将来可能的威胁,也让目前的清廷西北大军,大大折损了元气,在短时间内,宁楚不需要再担忧西北的威胁。

    .........

    老秦家羊羹,在漫长的西安围城期间,自然是歇了业,如今战事停歇了后,便又重新张罗了起来,这使得不少老顾客感到欣慰以外,心里莫名也有些感叹,这老板还真不易啊!

    只不过让人比较诧异的是,那位老秦家的掌柜却不见了,据说是打仗的时候招了祸,让一颗不知道从哪飞来的流弹给打中了,弥留之际便将这家铺子托付给了自家的侄子小秦掌柜,算是正式接手了这家铺子。

    老饕们一面感叹着世道艰难,一面又想到了自家经历的这番事,倒显得有些沉默,只是当那香浓的羊汤上来后,便将这些都抛在了一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嘿,就是这个味,看来这小秦掌柜的,手艺不赖!”

    新来的小秦掌柜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小伙子,长相黝黑憨实,见到众人都说好,当下也裂开嘴笑了,“大伙觉得好吃就行,老掌柜生前跟俺说了,就算不冲着赚这份生计,也得把几位爷伺候舒坦咯!”

    “嘿,这话说得爷爱听!”

    众人笑成一团,却是将适才的那点烦闷给冲散了,而此时的小掌柜却悄悄退了下去,根据老掌柜之前教授的方式,走到了密室当中。

    此时的密室里孤灯一盏,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所谓已经死掉的老掌柜,另一个人正是刺杀刘如汉的精装汉子,二人脸上略略带着几分笑意。

    “掌柜的,上面都伺候好了!”小秦掌柜脸上带着几分依依不舍。

    老掌柜笑了,笑容当中带着几分欣慰,“以后你才是这家店的掌柜,也是整个西安军情处的‘掌柜’,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旁边的那条精壮的汉子感叹了一声,“老秦,有什么还需要嘱托的,赶紧都嘱托完,以后你我二人怕是再也回不来这里了。”

    老掌柜无奈地点了点头,刺杀刘如汉一事之后,他与精装汉子二人都荣获一等功,同时也得到了升迁的命令,因此西安此处也就理所应当的交给了其他人。当然即便是没有荣升,其实在西安也待不下去,毕竟挂过相了,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

    因此,调离原本就是应有之义,只是突然离开此地,老掌柜心里终究有些不舍,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严肃道:“代号二七!”

    “属下在!”

    小秦掌柜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尽管他此时没有穿着军装,可是这幅精气神却是寻常衣物也掩盖不了的,看上去颇为英姿勃发。

    “复述命令!”

    “是!隐藏自己,等待唤醒!”

    “还有呢?”

    “忠于陛下,忠于祖国!”

第三百七十七章 海外来客

    二月,上海码头上停靠着许许多多的船只,还有不少码头上的工人正在搬运着货物,而来往的人群当中,许多人分别穿着中西各色服装交流着,倒给人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仿佛中西文明在此时的上海已经产生了交汇。

    自从宁楚公布了相关的工商条例之后,并且以官方的身份亲自扶持对外贸易之后,相关的外贸活动也就变得越来越密切,其中特别是来自于日本和东南亚地区的商人更是越来越多,而上海也就变成了宁楚与外国交流的的重要码头。

    针对于上海此时的特殊地位,宁渝甚至还将总关税衙门放在了上海,并且还安排海外贸易司的官员,在上海设置了一个临时衙门,以帮助促进外商来华投资。

    码头上正人潮涌动之时,有几名身着不凡的中年人站在上海官府专用的客运码头上,身后还跟着几名年轻人,他们翘首望着远方平静的海面,脸上虽然平淡如水,可是眼里却大多都透着几分焦虑之色。

    “大人,恩斯特大人的船队应该是今天能到上海.......还请大人回衙门稍后,下官在此等候,等恩斯特大人的船队到了,再来通知大人也不迟。”

    一名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在一旁低声道,他的脸上淌过几滴汗水,却根本都没注意去擦。

    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轻轻摇了摇头,“恩斯特大学士此番从海外归来,是带着陛下的旨意的,岂能放肆?海外贸易司成立时间太短,更应该多辛苦些。”

    一旁众人听到此人言辞,连忙点头表示认可,望着中年人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敬畏。

    此人的身份确实不一般,乃工商部下属海外贸易司的副司长沈世宽,早年间在上海等几名西人学过一些外文,后来在宁渝的都督府当差,其能力受到了认可,特别是他的背景更是让宁渝颇为欣赏,因此才当上了如今灼手可热的海外贸易司的副司长。

    如今,他们来到码头上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恩斯特和他从西欧各国搜刮回来的书籍、人才以及一些设备,这些宝贵的书籍、人才以及设备都是宁渝颇为重视的,因此特意下旨让上海的官府予以配合,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到南京。

    在沈世宽旁边还站着一名中年人,此人乃上海县县令董玉清,来历也非同寻常,早年间跟着宁忠海在跑船,后来因为其能力突出,被调入到了当时的大都督府中,并且一步步受到重视,严格来说其资历外放一个知府都不算高,不过后来被宁渝看看重,专门放在了上海县令这个位置上。

    按照寻常人的想法来看,从府尊到县令,这其中自然是相差甚远,几乎算是贬斥了。可是董玉清毕竟不同寻常人,经历过复汉军一步步建国的过程,因此心里多了几分沉稳,再加上宁忠海的告诫,也就安安心心当了这一任上海县令。

    董玉清脸上带着笑容,面对这位比自己官位高上不少的副司长,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轻声道:“沈司长不必担忧,上海县已经准备好了转运的船只还有相关的马车,肯定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恩大人等送到南京去。”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放心了,只是有劳董大人了。”

    “沈司长客气了,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

    沈世宽似乎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更盛了些,“董大人客气了,有部阁大人在,想必过不了多久,董大人就能荣升了。”

    身旁的众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可是知道沈世宽提到的这位部阁大人是谁,乃是当今工商部尚书宁忠海,也是大名鼎鼎的郧阳王,如今在工商部这个灼手可热的衙门里,更是显得威望奇高。

    董玉清苦笑着摇摇头,他虽然得了宁忠海的嘱托,可是对于自己的前途却并没有丝毫的信心,毕竟让自己当上海县令的可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若是没有皇帝开口,谁敢让他董玉清挪窝?只是这里面的一些东西事涉机密,却是不好跟众人开口,也就只能苦笑面对了。

    众人等了许久,在日头正高时看到了远方的一片帆影,当下心里便是一喜,等待着船队的靠岸,又是过了半个时辰,一支二十多艘的庞大船队抵达了上海的货运口岸,其中一艘长二十余丈的三桅帆船在专人的引导下,缓缓靠了过来。

    船上似乎已经挤满了人,基本上绝大多数都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他们带着一种朝圣一般的眼光,贪婪地望着上海码头上的一切,特别是看到正在等候的沈世宽等人时,更是欢呼雀跃起来。

    当船只缓缓靠上码头后,码头工人们将船上抛下来的绳索,牢牢固定在码头的柱子上面,帮助船只平稳下来,而后一块长长的跳板搭在了船舷上,只见那些欢呼的欧洲人迫不及待的从跳板上到了码头上面,而其中为首一人正是恩斯特恩大学士,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衣,正一副气度俨然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如今的恩斯特可不一般了,他自从被宁渝封为了大学士之后,便找人去询问过了这是什么官职,后来得知这是帝国里面的二品官之后,更是欣喜若狂,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这种官职的等级几乎等同于海外总督的等级,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职位。

    因此恩斯特在回欧洲之前,还专门穿了一身大红色的二品官服,引起了欧洲贵族们的艳羡。如今恩斯特办完了差事,再次来到中国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官衣,以彰显他在天朝的特殊地位。

    等到这帮子欧洲人兴奋完了后,沈世宽带着众人迎接了上去,望着顾盼自得的恩斯特,行了一个揖礼,“恩斯特大学士一路颠簸,着实辛苦了!”

    恩斯特大概能猜到沈世宽等人是来迎接自己的,当下脸上也有几分兴奋,“不辛苦不辛苦,能够再次呼吸到天朝香甜的空气,看到这令人难以想象的奢华时,我就完全沉醉于其中了!”

    中国人的思维总是内敛而含蓄的,可是当真的听到西人如此夸赞天朝时,沈世宽等人的脸上也不由得带着几分笑意,“恩斯特大学士,还有诸位,请随我等一道,转向去南京的马车,所运载的货物将会换船运往南京。”

    恩斯特听完之后,奇道:“既然货物能够用船只运往南京,那我们为何不坐船去南京呢?”在他的心里,坐船肯定要比陆路上快出许多的,这样也能赶快见到陛下了。

    沈世宽轻声道:“这是陛下吩咐的,让大学士带着西欧友人一道从陆路走,见识我天朝的广阔与风光,将来也能更好的了解到我们的帝国。”

    恩斯特听了后大喜,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尊重,便召集了那些欧洲人,用英文和德文以及西班牙文复述了一整遍,当他说完之后,在场的欧洲人更是欢呼雀跃,他们虽然对于中国的了解不多,可是南京却是已经从恩斯特的嘴里听过许多次了。

    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首都,城市的繁华足以超越巴黎和伦敦,而人们的富庶更是使得欧洲的贵族们为之汗颜,他们所引以为傲的丝绸与瓷器,不过是那里平民所享受的东西。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里,欧洲对于中国的崇拜已经到了一个足以为巅峰的时期,任何从中国流传到欧洲的东西,都会引起人们的强烈关注。

    尽管沈世宽已经开始习惯这些欧洲人的一惊一乍,可是却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热情,当下也只得作罢,带着恩斯特等人去上海县暂时安顿了下来。

    在后面的几天时间里,恩斯特和他的欧洲团一路从上海顺着苏杭繁华之地行进,他们所见所闻都是江南最为精致的地方,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池甚至是市镇,都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应,那些美好而富庶的场景,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上帝啊,实在是难以想象,伦敦的那些猪猡们是如何管理城市的,整座城市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粪坑,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亲爱的先生,或许你不知道,巴黎每天被抬出去的尸体,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地狱!”

    “来到了天朝,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上帝,如果让他的子民能够永远留在这里,那将会是多么美好!”

    一路上,这些从欧洲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欧洲人,此时正满心称赞着他们看到的一切,望着恩斯特的背影,更是流露出几分羡慕。

    在他们的眼里,恩斯特已经变成了大人物了,据说在天朝都成了大学士,那可是一个能够比拟海外总督的高官!真正的大人物!

    对于众人的崇拜,恩斯特的内心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高声道:“先生们,你们已经踏足到了一个伟大的帝国,也即将见到一位伟大的帝王,他的军队正在北方跟该死的鞑靼人作战!而你们每个人的能力都经过了我的考核,只要能在天朝建功立业,也将有机会成为天朝的贵族!”

    “贵族!”

    这些来自于西欧各个阶层的精英人才们,在听到了这个词汇之后,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在他们所在的国家,想要成为贵族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哪怕是成为国王的仆从,在战场上经过九死一生的磨炼之后,才有机会成为一名骑士,而骑士并不是贵族,因为骑士的身份并不是继承得来的,其本质也与贵族不同,除了和贵族一样能够获得封地之外,骑士也必须在领主的军队中服役,并在战争时自备武器与马匹,与贵族的.asxs.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即便与此,想要成为国王的骑士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是如今,这些先生们从令人仰慕的恩斯特大人嘴里,却听到了这么一个可能,那就是只要为皇帝陛下效力,就有机会成为令人尊崇的贵族!

    一名来自于法国的大胡子中年人望着恩斯特,有些犹豫地问道:“恩斯特大人,我虽然很想为皇帝陛下效力,可是我不知道以我的能力,能否带来什么。”

    当中年人说完之后,其他人也都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虽然属于各自国家的精英人才,可是其社会地位并不足以支撑他们的自信。

    恩斯特脸上带着笑容,立马用流利的法语大声说道:“哦,我亲爱的安东尼,你可不要小看自己,你是整个法国陆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你将会成为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为皇帝陛下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来,狠狠地去踢那些鞑靼骑兵的屁股!”

    众人发出了一阵哄笑声,然而恩斯特却一副认真的模样,望着众人高声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比如你小约翰,你将会为皇帝陛下带去最新的数学方面的知识,还有你乔尼,你对火炮的认知会让皇帝陛下大开眼界!”

    众人此时的眼神里都有些憧憬,他们似乎发现自己已经踏足到了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而前所未有的前途正在向他们招手,心里更是充满了期待。

    哦,上帝,这真是该死的惊喜!

    恩斯特望着这些人的表情,脸上同样带着几分兴奋与得意,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皇帝将会给他带来的赏赐了,据说至少得是个伯爵......

    就在众人各自心怀梦想之际,沈世宽却是带来了众人的面前,他脸上带着几分礼貌的笑容,抱拳行礼。

    “诸位,京师马上就到了!”

    当翻译官将沈世宽这句话用不同的语言翻译出来后,众人不由得抬起了头,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下,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城市,它的规模甚至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气势恢宏,直冲云霄。

    那是一座建立在人间的奇迹之城,也将会成为众人心里的梦想之地。

第三百七十八章 来人!上地球仪

    对于恩斯特等人的到来,宁渝还是非常期待的,并且给与非常大的礼遇,在奉天殿当中设宴招待众人,却是让这些欧洲人再一次惊呼上帝,他们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繁华,在这一刻却是实现了。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留在天朝的决心,像这么好的差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因此一个个心里也是颇为振奋,恨不得立马撸起袖子就给他宁皇帝打工。

    一时间宾主尽欢,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宁渝很快就叫来了他的大学士恩斯特,来对这一次西欧的出行之旅进行盘点。

    宁渝望着略微消瘦了些的恩斯特,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这些事情原本是可以明日沟通的,可是对于宁渝而言,他是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恩斯特,这一次你做的很好,朕会给你封爵,封伯爵,以飨其功。”

    恩斯特现在也算是半个中国通了,对于宁渝的夸赞他心里也是有数的,连忙跪在了地上,高声道:“伟大的皇帝陛下,您给我的赏赐已经非常多了,恩斯特会更加努力的!”

    说起来这个洋人现在对中国人的那一套都吃的很熟了,他对于跪拜礼并不会感觉到抵触,实际上只要任何一个皇帝给他这么多的赏赐,他都会跪下来去舔对方的脚指头,当然这也并不妨碍他对宁渝的感激之情。

    宁渝哈哈大笑,拉起恩斯特,“恩斯特,既然你有这个心,朕也不会亏待于你,以后好好做事,就算封公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前提是,你需要表现出你所应有的价值。”

    恩斯特心里一动,连忙高声道:“陛下,我已经将整个西方文明的精华,都给您打包回来了。我挑选的每一个人,在他们所在的领域当中,都是佼佼者!”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些资料他早就已经收到了,关于这个欧洲团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建立了完整的档案,一共有三百九十七人,都是真正的精英人才,因此这也是他对于恩斯特满意的原因所在。

    “恩斯特,朕希望这些人不仅仅能够成为帝国的支持者,也更应该为帝国的教育事业做出贡献!”

    宁渝极为隐晦地透露着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仅仅只是利用这些人的才学其实很浪费,更应该让他们将所学都传授给中国人,以此真正实现人才的充分利用。

    无论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外国人,他们或许会为了金钱和地位成为他宁渝的臣子,可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背叛,因此这些人也不可能真正进入到朝廷的核心层面上去,更多的还是将知识传递下去,使得中国人成为这些知识的拥有者。

    恩斯特的态度还是极为端正的,“陛下,您的旨意便是他们的前进方向!”

    宁渝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低声道:“恩斯特,你作为朕的特使,与各国之间的外交关系筹谋得如何了?”

    恩斯特连忙轻声道:“回禀陛下,西欧各国愿意与我大楚互相派遣时节,只是还需要等到各国使节团来天朝之后,才能签订正式的契约,另外臣在欧洲巴黎已经设置了一处总领事馆,将会成为目前与西欧各国来往的主要机构。”

    其实宁渝心里也知道,目前在欧洲各国建立大使馆的必要性并不高,实在是彼此的距离太过于遥远,在无线电还没有发明的年代里,双方传递信息的速度几乎是以半年计算,因此实际意义并不大。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宁渝并没有向西欧各国派遣使团,而是仅仅在巴黎设置了一个总领事馆,作为宁楚在欧洲的联络机构。

    不过等到西欧各国的使节团来了之后,倒是可以将对外贸易的规模再一次扩大,这才是宁渝更加关注的事情。

    “恩斯特,后续的事情你还要继续跟进,目前大楚的短板还有许多,像基础教育、工程科技、军事训练还有一些哲学方面的思想,都急迫地需要提升起来,到时候朕会在教育部下面设立一个高等教育司,并且在京师以及全国各地建立多所大学,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成为老师,为学子们提供西方的相关知识理论。”

    恩斯特严肃地行了一个礼,“陛下,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

    ...............

    西人抵达南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对于普通的大臣们而言,他们虽然不太理解皇帝的做法,可是心里也明白这是皇帝陛下筹划的大计划,因此也只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反倒是民间对于这些外国人的态度颇为反感,甚至出现了许多谣言。

    在城里的茶馆和一些闲散地方,常常会有人信誓旦旦的跟身旁的人普及自己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言,比如说这些西人都是茹毛饮血的怪物,还有人说他们一个个三头六臂,被皇帝请来是当秘密武器的,虽然没有一个人说到了点子上,可是针对这些西人的谣言却是越演越烈。

    汪曾祺在听到了这些传闻之后,心里不由得一动,自从上次参与进种牛痘的报道之后,他便受到了总编辑吕毅中的欣赏,将其提升为了《清流报》主编,因此也算是春风得意。

    不过好日子没过多久,南京城内一下子齐刷刷涌现出了十几家报社,取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门,比如什么《工商报》《士子报》,还有什么《帝都报》《南京报》之类的,这些报社虽然都是初创阶段,可是表现出来的势头,已经足够让《清流报》感到警惕了。

    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候,汪曾祺心里便希望能够通过引爆一些大新闻,在将人们的视线重新拉回到《清流报》上,因此西人来华的事情,足够成为一个令人轰动的热点。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当中,汪曾祺的这番思维可谓是足够前卫和大胆,当然也受到了新闻出版司司长彭启丰的赞赏,他原本是想支持汪曾祺的这个想法,可是自从了解到一些相关的讯息后,他便有些犹豫了,主要是对于皇帝的想法还不够了解。

    只是这个想法并不能直接通过皇帝来了解,彭启丰无奈之下,只得去寻求上司宣传部尚书宁忠权的帮助。

    “部阁,如今西人来华之事引得轰轰烈烈,这件事朝廷里的几位大人是怎么看的?”

    彭启丰一边给宁忠权倒着茶,一方面小心翼翼地问着,其实这个问题多少有些犯忌讳,只是他如今也算是宁忠权的嫡系心腹,因此问一问倒也无妨。

    宁忠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闻了闻云梦香的淡淡清香,不由得有些陶醉地吸了口气,“西人来华,乃陛下一力主张,如今事情才刚刚开始,大人们不管是什么看法,现在也都只会憋着。”

    彭启丰有些似懂非懂,试探道:“《清流报》想要采访这些西人,您看这事如何?”

    宁忠权听了这话之后,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过了片刻之后,他才低声道:“这件事暂且先不能报道,陛下虽然对他们很重视,可是毕竟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眼下报道怕是不太符合陛下的用意......先放放吧!”

    听到宁忠权的这一番话,彭启丰不由得有些失望,他虽然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是连一个尚书都说要慎重的时候,他也没办法越俎代庖。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放放了。

    在拜见过宁忠权之后,彭启丰心里多少也有了底,他派人给汪曾祺送去了一封信,里面只写了八个字,“时机未至,先做准备。”

    汪曾祺在收到彭启丰的信件后,心里也有些无奈,不过他明白看风头行事的道理,眼下虽然不合适,可是将来未必不行,若是能够先做好相关的准备,等到了可以的那一天,便能在最短时间内发布报刊,从而抢占先机,

    想到了这里,汪曾祺便不愿继续再坐等,开始在京师内寻找关系,打探恩斯特带来来的那帮子西人的动向,只是还没有等到消息时,宁渝却已经在朝堂上公布结果了。

    奉天殿,内阁诸人汇聚一堂,而恩斯特也站在了一旁,算是首次参与到大朝会当中去,对于这个西洋人,不少大臣都投之以好奇的目光。

    宁渝扫视了一眼众人,轻声笑道:“诸位,如今恩斯特大学士历经了大半年时间,从西方为我大楚带回来了许多精英人才,还有一些相关的基础理论书籍以及学术著作,实在是可喜可贺,朕心嘉许之,特封其为通远伯。”

    “大皇帝陛下万岁!”

    恩斯特脸上浮现一片红色,这个来自普鲁士的化学家跪在了宁渝的面前,他用一种极为虔诚的态度对宁皇帝行礼,嘴里大肆称颂着宁渝的功绩,却是让其他的大臣们感到浑身别扭,甚至是恶心。

    这外来的和尚终究是外来的和尚,拍起马屁来简直太不要脸了,哪有咱们这般含蓄?

    宁渝终究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吹捧,抬手止住了恩斯特,“这些赏赐都是恩斯特卿家应得的,只要勤勉做事,朕绝对不吝惜功爵之赏!”

    “不过,恩斯特来回来的这些人,还有这些书,都需要妥善利用起来。诸卿,可有什么建议?”

    宁渝也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决定,准备让大臣们先说一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毕竟若凡事都是他这个皇帝去想,要这些个大臣又有何用?得将这些大臣们的思路都给打开来,至少不能落后的太多,要不然那可真的太累了。

    率先开口的自然是作为内阁首辅宁忠景,他看了看恩斯特这个劳什子大学士,心里着实有些不喜,一帮子臭烘烘的蛮夷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我天朝什么没有?还需要去西方求取真经?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这些想法注定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皇帝对此抱有莫大的期待,因此宁忠景也不得不考虑皇帝的想法,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道:“恩斯特大学士此番着实辛苦了,他带到我大楚的这些人,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大可在四夷馆安置下来......至于那些书籍嘛,可以填充皇家书库,以供陛下赏阅。”

    恩斯特认真地听着这位首相大人说话,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的中文毕竟是能流利对话的,对于所谓的四夷馆自然不会听错,虽然他还不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可是对于’夷’这个字,多多少少有些敏感,当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而一直静静听着宁忠景言辞的宁渝,脸色却是彻底黑了,所谓的四夷馆,原本就是专门从事翻译邻国语言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一翻译机构,而在新朝改制之后,四夷馆改为了外交部下属的翻译处,可是如今宁忠景却依然用四夷馆的旧称,可见其态度如何了。

    到了这个时候,宁渝心里已经升腾起了换首辅的想法了,只是目前终究要稳定朝野,因此也没有过多表示态度,而是直接看向了崔万采。

    崔万采感受到宁渝的目光之后,顿时心里一惊,他极为敏感地觉察到了皇帝的不满,不过那份不满是冲着首辅去的.......

    “陛下,以微臣的浅薄之见来看,此番西人来华,乃互通有无、取长补短之举,若是仅仅将其束之高阁,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我天朝上国自成气度,更应该坦然相以对。”

    宁忠景听了崔万采言语中隐隐的反对之意,也不甘示弱,轻声道:“所谓互通有无、取长补短,说着很有道理,可是我大楚物丰民阜,有各物需要西人提供?又有何处需要弥补?”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天下的中心只有中国,其余地方都是蛮夷,上至首辅,下至百姓,几乎没有人真正用正眼去看西人,对于西人的一切,都是怀着鄙薄的态度。

    “狂妄!”

    宁渝冷哼了一声,“如今北伐大业尚且未竟,你等以何面目自满?更不用说这天下之大,岂是你们所想象的一隅之地?来人,将地球仪抬上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良机已至

    听到宁渝这番话后,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很快便有殿外的两名侍卫,极为费劲地将一个三尺多高的地球仪抬到了大殿上面来,上面放置了一个圆滚滚的球体,还描绘了许多图案,看上去极为精细。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绂先前一直沉默寡言,可是见到这件物事时顿时来了劲头,他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看了几眼,才低声感叹道:“这个地球仪,臣曾经在康熙的御书房当中见过,只是这件地球仪,却显得更大更精细了些,”

    “哦?康熙的书房里有这件东西?”

    恩斯特脸上也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因为此物是他汇同其他相关的传教士,专门制作出来的一件地球仪,也是送给宁渝的第一件礼物。

    这件精心制作的地球仪制作显得极为精细,球面上绘黄道、赤道、经纬度,其中赤道绘以红色,黄道绘以黄色,经纬线每隔10°画一条。球体中腰处的铜圈为地平圈,上刻四象限。与地平圈相交的铜圈为子午圈,球北极处附时盘,上刻十二时辰,分初、正。

    除此之外,上面还标有了二十四节气名称、南北回归线、南极圈、北极圈等,并且还绘制了整个东亚的行政区域,像一些大城市的名称也列在了上面,比如“北京”、“南京、”“太原”、“宁夏”、“兰州”、“南昌”、“苏州”、“厦门”、“武昌”、“汉口”等,还有河流、湖泊、岛屿,就连长城都标注在上面了,精准度虽然无法与后世地球仪相比,可是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极为难得了。

    众人围着地球仪议论纷纷,他们对于地理的认知并不算肤浅,实际上地球仪早在元代时便已经有了,只不过并没有如此这般精细罢了,可是大臣们对于基本的地球认知还是足够的,因此对于地球是个圆的这一点,并不会感觉到惊讶,顶多就是惊讶这个地球仪的精度,比起过去的要强上许多。

    “万历时期,西洋传教士利玛窦曾经来华,宣传地圆之说,并且还亲手制作了地球仪和《坤舆万国全图》,只是当时的地球仪并不如现在这般精细了。”

    崔万采博学多识,很快就想到了藏在史书当中的这么一段小插曲,他也仔细看了看地球与,感叹道:“如今这个地球仪太精致了一些......”

    等到众人稍微平息了片刻,宁渝才轻声道:“朕将它拿出来的原因,便是希望你们能够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如果只是推翻清廷,确实不需要做这些事情,可问题是,咱们这个世界是互通的,如果我们不抢先去西方,那么将来就是他们来到我们这里。”

    “或许这一天不会很快到来,或许朕和诸位爱卿都看不到这一天,可是我们的子孙呢?如果到了那一天,当华夏国门被叩开的时候,我们的子孙会怎么看待我们?”

    “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一群妄自尊大的老腐朽!”

    众人沉默了,他们不明白宁渝的想法,可是恩斯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的脸上充满了敬佩之情,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够像这般谦卑地看待未来。

    无论是垂垂老矣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还是野心勃勃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以致于那些大大小小的欧洲君主们,他们都仅仅满足于现在的一切,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抬起头看向远方。

    见到众人似乎有些感触了,宁渝这才长长叹出一口气,轻声道:“恩斯特和欧洲来的所有人才,都将会得到重用,但是不是让他们去当官,而是走进大学里,去培养更多的学生,建立一个更加持续的培养机制。”

    听到宁渝这一番话,从群臣当中却是站出来了一人,看上去虽然颇为年轻,可是气度俨然,拱手道:“臣教育部尚书全祖望谨遵圣意,教育一事乃国之根本,中西思想之荟萃,方能铸就良才。”

    教育部尚书全祖望堪称是整个朝廷高官当中最为年轻的一位,而且还是职掌的教育部这样的衙门,可是却无人不服,实在是因为此人的来历太大了,而且这里面牵扯到了一桩雅事。

    说起来话长,当初宁渝在宣布进行改制之后,原来的六部被拆分成了数十个部阁衙门,其中大部分的衙门里,都找到了比较合适且能服众的尚书,可唯独教育部事涉重大,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宁渝最开始打算让江南文宗吕毅中来担任,其威望足够且能服众,可是吕毅中推辞不就,声称要闲云野鹤,后来无奈之下又寻严鸿逵,而此人也是推辞不就,后来二人向宁渝推荐了一人,便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全祖望。

    全祖望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二位大儒的推荐,既是因为他本身博学多才,也是因为全祖望是如今浙东学派的代表人物,还是梨洲私淑弟子,在士林中的声望颇大,让他来做这个教育部尚书,是能够服众的。

    宁渝对全祖望此人还是颇为看重的,笑道:“有绍衣的这一句话,朕将他们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三天后,全祖望便向宁渝呈递了折子,他在折子里面进行了全盘的规划,首先第一步便是在南京、杭州、武昌、长沙、南昌、福建、广州等地分别安排建校,这些学校当中一部分会成为综合性质的大学,另外一部分则是专科学校,像师范、农业、地质、矿业、工商、医学等大学,由这些西人充当老师。

    另外,针对一些擅长军事方面的西人,则会安排到讲武堂当中,成为讲武堂的老师,另外一所全新的军事院校——大楚皇家军事学院也开始拔地而起,将会成为另一所融汇了中西军事技战术的大学,而大楚皇家海军学院也在福建进行创建,成为当下第一所海军学院,与此同时,宁楚的水师也经过正式的改组,被命名为海军。

    这一系列的大事其实大多都是已经有了相关的筹划,等到这些西人来到宁楚之后,算是正式得到展开,这也是宁渝一开始的想法,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学习,然后完成超越。

    当然,这些大学的前期建设早已正式展开,因此最迟在革新三年就会投入到使用当中,而在此之前,一系列的招生工作,也将会伴随着宁楚第二次科举考试而展开,在这一次的科举考试当中,宁楚也将会正式将其他相关科目纳入到科举当中,而不再只是传统的儒家经典。

    士林学子们虽然知道改革肯定会到来,可是也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仓促,他们很想表示反抗,可是由于并没有得力的人去带头反抗,因此这些反对的声音始终都无法真正汇聚在一起,也就构不成影响。

    因此,在宁渝颁布了第二次科举考试内容之后,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顺从宁皇帝的意思,皇帝老子要考什么就考什么嘛,再说了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眼下大家其实都不会,因此考试的难度根本不会高到哪去,真要是乘着科举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一番,未必考不上去,只有那些真正冥顽不灵的腐儒,才会被时代给淘汰掉。

    不得不说,相当多的一部分聪明人,在这一次领会到了宁渝的用意,实际上宁渝心里当然也知道,这些读惯了四书五经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物理化学,对于数学也是两眼一抹黑,可是没关系,那就把题目设置的简单些,只要考前认真突击学习都能回答的水准就足够了。

    说白了,宁渝这是在通过科举筛选真正愿意服从他的人,而不是非要他们一下子成为综合素质全面提高的人才,毕竟这根本就不现实。但是,他们不管是出于什么用心,只要能够跟宁皇帝表示自己好好学过,那就给个官当也无可厚非。

    不过说到底,天下只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选择造反,那些考不上科举的人是没有那个胆子造反的.......此处应当忽略黄巢同志。因此宁渝根本不担心,这些读书人最多就是在心里发发牢骚就罢了。

    当然,这些人的反对倒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一路传到了京城当中,自然也传到了雍正皇帝的耳朵里。

    “皇上,楚逆这一次终于暴露了自己的浪子野心了!他们竟然毁弃儒家经义,不让士子们考儒学,反倒去学那些蛮夷的东西,可见其国将不国,人心势必大乱!”

    张廷玉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几分亢奋,就仿佛一下子吃了十几颗即济丹一般,红润得有些不像话。

    雍正望着从南面传递过来的密报,竟不知为何,眼睛里仿佛吹进了沙子一般,一行眼泪却是流了下来,尽管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的脸庞,可是雍正依然低下了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透着火!

    楚逆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大清的机会,终于来了!

    如今的天下,乃楚清相争之格局,而在这个大格局当中,儒生的力量不容小觑!

    雍正自以为已经把握住了宁楚的死穴,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了彻底的释放,高声道:“张卿,如今朕的机会来了,大清的机会也来了!”

    “皇上,如今南方政局动荡,士林不稳,人心思变,百姓无不怀念我大清啊!如今若是引军南下,恐怕南方顷刻便是烽烟四起!”

    张廷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吃错了药,这个时候的他,反倒比雍正还要亢奋几分,却将如今大清的家底抛之脑后,根本没想过大清还有没有这个挥军南下的实力。

    反倒是雍正皇帝的脑子里还有几分清醒,他想了想先前败退到甘肃的年羹尧大军,又想了想在四川装死的岳钟琪,再回头看了看实力还只是在纸面上的八旗新军,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清的家底太薄了.......

    前番的屡次大战,终于让雍正皇帝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他倒不是不想趁机会引军南下,可是眼下的他,连一支真正可靠的军事力量都没有了,甚至就连往日里一向听话的蒙古诸部,如今也开始选择了观望的态度。

    “如今,怕是只能错失良机了,若是贸然开战,大清眼下并无胜算。”

    雍正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可是再怎么不甘心,他也变不出一只真正有实力的军队出来。

    张廷玉听到雍正这么说了,这才不甘心地咂摸了一下嘴皮子,抚须道:“如此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奴才以为,可以让大儒前辈们书写讨伐楚逆之书,然后到南方各地散布,以乱其人心.....还可以暗中派遣使节,联系江南大儒,将来一声号令之下,便可让楚逆腹背受敌!”

    雍正仔细地听了,觉得这个建议还算靠谱,当下也就表示了同意,这前面的大儒写东西声讨倒简单,毕竟眼下大清的大儒们一抓一大把,连内阁当中的几位,在士林当中都有不小的号召力——真正难的还是派人去联系江南士林。

    要知道宁楚的地下势力可是不小,像军情处和影子的大名更是无人不知,这不管派谁去也好,心里都会打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面对那帮子鼻子比狗还灵的密探,稍微出现一丝破绽,可就想死都难了。

    除此之外,想要联系江南大儒,这个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太低,像这样的角色不管放在哪里,都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想要做一些事情,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雍正皇帝想了想也觉得头疼,特别是清廷在江南等地布置的暗探,都因为前番孙文成叛变,再加上宁楚对江南的清理,基本上完全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插入一根暗桩也确实毕竟为难,当下也就不再继续折磨自己的脑袋,而是直接盯住了张廷玉。

    你出的主意,你来选个人吧!

    张廷玉轻声笑道:“皇上,奴才以为如今的江南,还有一股势力值得利用。”

    “是何势力?”

    “漕帮!”

第三百八十章 日本故人

    江南之地,远离朝堂,由此滋生的江湖组织可谓花样百出,正应了江湖之远这句话。各行各业在江南滋生之际,也诞生了许多帮派,甚至还有白莲教掺杂其间,而漕帮便成为了其中的代表势力。

    张廷玉之所以提到漕帮可以利用,便是其对于江南地下势力认识的结果,因为相对于其他的帮会而言,漕帮眼下确确实实陷入了生存的危机当中,甚至已经成为了一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而这些都要从漕帮的源头说起。

    漕帮所存在的根源便是那条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自隋唐之时,朝廷便无比重视漕运的作用,为此甚至不惜开挖运河,而后隋唐以降,大运河的漕运功能仍被历代统治者所重视。像宋代各路转运司,便也被称为是“漕司”,是地方三司之一,转运使的职权被得到进一步加强。

    等到了明朝的时候,特别是永乐年间,对蒙古用兵需求越来越大,永乐皇帝为了保障充分的后勤补给,于是便从卫所军队吸纳当地人口与流民组成了十万人的漕军队伍,从而将漕运开始体制化,等到迁都北京之后,漕运更是彻彻底底成为了国家的命脉。

    在之后的三百年时间当中,漕运制度孕育出来了大量的码头地带,以及围绕这些码头地带生存的水手、纤夫、舵手.......特别是漕运制度当中的机制极为复杂,因此既有大量长期固定人员,还有许多临时工,这些广大的漕运参与者构成了数量庞大的一个群体。

    当上百万人围绕着漕运生存时,这些人的社会关系网络难免变得越发复杂,而在这一长期的过程当中,漕帮也就渐渐开始成型,其组织行事也越发复杂。

    可是到了今天,漕帮却并没有越来越兴盛,反倒有分崩离析的迹象,其首要的原因便是宁楚在南京立国,彻底断绝了到北方的漕运,那么围绕着南北沟通的漕运生存者们,自然也就断了生计。

    张廷玉很早就发现了这一迹象,可问题是先前一直都没有顾得上,也不屑于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漕帮人员,可如今随着宁楚统治的稳固,以往的方式都渐渐失效,反倒是这些漕帮倒还有一二可以利用之处。

    “皇上,如今漕帮上下衣食无靠,面临生死存亡之境地,若是被我大清所用,在楚逆之地造出一番声势来,倒也不错......若是能成,上百万漕运百姓发作起来也够楚逆好受的,即便是不能成,于我大清亦无害。”

    雍正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心里一动,“此事朕知道了,你下去安排便是。”

    说到底,雍正皇帝面子上还是将江南的百姓视为自己的子民,自然不好说出一些太露骨的话来,如今让张廷玉去安排,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导致漕运百姓们被杀,那也不是他这个皇帝的干系,纯粹是张廷玉的锅。

    张廷玉心里自然明白,便磕头离去,等到回了府邸之后,顷刻间便写就了一封书信,差人从秘密渠道带去南方,诸事既毕之后,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便在书房里练起了字来。

    只是张廷玉写字之时,心里却是燥郁难安,一行字始终写的不成体统,于是便索性放开了压抑的情绪,酣畅淋漓地书写了起来,写完之后方才搁笔,长长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在书桌上的白纸上面,已经被写了一个大大的“杀”字,望之令人生畏。

    .........

    南京客运码头上,一艘极为不起眼的广船缓缓停靠了过来,从上面下来了几名衣着打扮十分古怪的男子,他们头上留着月代头的样式,腰间则挂着长长的武士刀,其中为首一人反而穿着一身大明服饰,发髻也是一副汉家儿郎的模样。

    “朱君,阔别多年,你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天朝之地。”

    一名留着月代头的青年人,操着一口极为古怪的大明官话,望着那名留着大明服饰的年轻人,发自内心地祝福着。

    那名被称为“朱君”的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的神色,只是很快也收敛了起来,随后表情里反而流露出几分痛苦,“如今世事已非,大明已经成为了历史,不孝子孙即便回到了华夏之地,可是又能如何呢?”

    “朱君,可是如今天朝重立汉家正统,你难道不想去见大楚天子吗?你知道的,我作为德川将军使臣,是完全有机会觐见天子的!”

    说话的月代头身份确实不一般,他叫做松平纲吉,作为江户幕府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的使者,来到了宁楚,而他称呼为朱君的那名年轻人,来历也非常不简单,是当年大儒朱舜水东渡日本留下来的后裔,叫做朱毓彦。

    所谓朱舜水,原名乃朱之瑜,是王阳明、黄梨洲的同乡,但是他比黄梨洲长十一岁,在明朝灭亡之际,他不忍心看到神州陆沉,于是毅然决然之下,选择了东渡日本,而后受到了水户藩主德川光国的礼遇,执礼甚恭,不敢直呼其名,因此朱之瑜便以舜水为号,意为“舜水者敝邑之水名也”。

    寻常人虽然不知道朱舜水的大名,可是他在日本的名声却非常崇高。日人尊称朱舜水为“泰山北斗”,每逢其讲学之时,许多年老的日本学者也扶着拐杖前去听他讲学,而朱舜水在日本待了二十余年,他的学生也遍布整个日本和朝官,甚至还形成了以“舜水学”为宗旨的日本“江户学派。”

    可即便如此,朱舜水一生中都翘首以盼能够重回故土,然而一直到死都没有机会,而随着复汉军兴,并且在南京建国之后,远在日本的朱舜水后裔朱毓彦也自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正巧江户幕府将军德川吉宗遣使来华,便一同来到了南京。

    “松平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故土重游,我还不想就这么去直接见天子,就先在这南京的街头看一看吧......”

    朱毓彦生于日本,长于日本,尽管他在父辈的养育下掌握了一口熟练的汉文汉话,可是他对于故国的回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纸上,成为了一个符号一般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朱毓彦对于故土的情感极为复杂,因此便拒绝了松平纲吉的好意,选择了在南京独行。

    然而在实际上,朱毓彦和松平纲吉的行踪,已经经过影子传递到了宁渝的手里,对于这位前明大儒后裔,他心里着实有几分好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琉球前事

    对于宁渝而言,朱舜水并不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他前世去日本旅游的时候,曾经在茨城县常陆太田市见过朱舜水的墓地,上面写着‘明徵君子朱子墓’,由此便对此人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后来查过资料才发现,此人之气节足以烛照千古。

    廿年家国今何在?又报东胡设伪官。

    起看汉家天子气,横刀大海夜漫漫。

    宁渝轻声吟诵着这一首诗,这正是朱舜水赴日二十余年之后所作。诗中悲痛之意,溢于言表。

    站在一旁的影子负责人宁罗远一直低着头,他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人的存在意义,可是皇帝的这番感叹,也就足以说明了其重要性。

    “陛下,此次日人赴我朝来使,将朱子后裔一同带了过来,只是不知为何,外交部只有日人使臣备案,却无朱子后裔......根据影子回报,朱子后裔已经在南京了。”

    宁渝略微细思一番,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感叹道:“只怕这是‘近乡情更怯’了,我大楚终究不是大明,所以难免会有些不适,让他在民间多看看吧,看到了也就会来见朕了,让探子们都散了吧。”

    “是。”

    打发走了宁罗远之后,宁渝心里对于朱舜水的事情也就放在一旁了,不管这个人气节如何,终究都是过去了,反倒是江户幕府使人前来南京这件事,里面始终透着几分玄机。

    如今军情处和影子的谍报力量,毕竟只是集中在国内,针对国外并没有太多的涉及,因此宁渝在得到日本使臣来华的消息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江户幕府正在进行享保改革,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间当口。

    所谓的享保改革,便是如今江户幕府第八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正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其中像精简机构,废除旗本官位和世袭制俸禄,此外还针对幕府武备方面,恢复了德川纲吉时代禁止的鹰狩,并且加强了其训练的强度。

    当然,在经济方面,德川吉宗也有很大的功绩,他将日本长期动荡不休的米价给稳定了下来,也使得日本社会恢复了稳定,因此在这些方面,宁渝多多少少也关注了几分。

    根据目前有限的资料来看,这位掀起享保改革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在位已经超过八年,他于正德六年继位,且当时将军家绝嗣,因此又是以贤侯身份继任的将军职,从资历上来说,相对有些不足,因此掀起改革本身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对于宁渝来说,对日关系在未来将会影响到全盘的计划,因此十分关键,对于这一次日本来使也是颇为重视。

    .......

    “外臣松平纲吉领旨!”

    外交部驿馆区,松平纲吉跪在了地上,他的手里托着一份黄澄澄的圣旨,里面的意思很简单,让松平纲吉明日前去觐见皇帝,而他的身后,还跪着数名日本的武士,人人态度谦卑而恭敬。

    外交部尚书杜秋言站在松平纲吉面前,脸上十分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笑容,“贵使请起,此番圣旨送到,还请贵使于明日大礼觐见皇上,呈递国书。”

    这一套松平纲吉自然不会感觉到陌生,他站起了身子,但是头却依然微微低着,谦卑道:“上国陛下有诏,外臣自当小心谨慎,绝不敢逾越半分,还请尚书大人予以指点。”

    杜秋言哈哈大笑,他抚着长须低声道:“陛下对你们还是很了解的,此番觐见只需守好规矩便行了,后续一应事物都将由外交部承领,贵使无需过于忧心。”

    松平纲吉来到南京之前,对于当下大楚的一些变化也是有所耳闻,这个所谓的外交部,无非就是过去的鸿胪寺罢了,虽说不知道为何改的如此不伦不类,可心里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总归是天朝上国的大人.......

    “尚书大人的好意,松平纲吉感激不尽!”

    杜秋言见话都说到了这份头上,也就低声问道:“与你一同来的那人......可曾在驿馆区?”

    松平纲吉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他可是自从下船后就同朱毓彦分开来了,却不料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了上国眼里,这让松平纲吉有些惶恐,连忙重新跪了下来。

    “回禀尚书大人,此人的确与我等同船,只是碰巧顺路同行罢了,一下船便与外臣等分开了,还请大人知晓。”

    杜秋言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对松平纲吉这番话也没有什么疑问,便就此离开了。反倒是松平纲吉本人却陷入了疑惑,难道天朝不知道朱毓彦的身份不成?

    不过不管知不知道,松平纲吉也没有将此事太过于放在心上,而是一心前去准备,打算应对明天的觐见,对于宁渝这个皇帝,他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若是没有做好准备,怕是就难以完成将军大人交过来的任务了.......

    次日,松平纲吉信心满满地带来了紫禁城皇宫前,在经过了重重检查之后,带来了奉天殿觐见皇帝。

    “外臣松平纲吉,此番奉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之命,特来拜见陛下。”

    宁渝瞧了一眼这个武士打扮的家伙,轻声道:“贵使请起,此番远道而来,可有要事?”

    松平纲吉不敢抬头看向宁渝,低声道:“启禀陛下,此番外臣前来天朝,正是奉征夷大将军之名,请与陛下允许我江户幕府向大楚恢复朝贡关系,加强通商联系,并体量弊国艰辛,减免关税,以实现两国之好。”

    眼下的宁楚与日本之间,实际上是有一定的通商路径的,只不过因为宁渝的相关政策,以致于对外征收的关税,相较于往年提高了许多,因此也使得一些商人开始希望能够利用幕府外交,来实现减免关税的可能。

    宁渝深深看了一眼松平纲吉,“关税之事可以商量,但是朕有一件事,反倒希望贵使能够给与解惑。”

    “还请陛下直言。”

    松平纲吉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只得硬着头皮答复。

    宁渝轻轻道:“如今的琉球王尚敬何在?”

    琉球王!

    松平纲吉瞬间明白了过来,硬着头皮道:“外臣乃日本江户幕府将军使臣,对他国实在有所不知。”

    “他国?”

    宁渝冷笑了一声,“若是朕没有猜错,如今的琉球国依然在你日本的手里才是,只不过贵国岛津藩为了谋求朝贡利益,才假使琉球国自立向清廷二年一供,可是不要以为朕不清楚,朝贡贸易之利尽数被日本尽数所吞占,琉球国不过只是傀儡罢了。”

    此言一出,却是引起了殿中群臣一片哗然,他们盯着正沉默不语的松平纲吉,眼里透着几分杀气,此事之严重程度可见一般。

    而此时的松平纲吉却只能选择闭口不言,因为这件事被捅穿之后,他根本没有半点理由来狡辩,在这件事上日本的狼子野心早就暴露无遗。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琉球本身的特殊地位。在中国的历史上,琉球一直都是一个占据非常重要地位的存在,从明初开始,明太祖朱元璋给琉球的中山王察度下达诏谕后,琉球的北山、中山、南山三王遂开始向明政府朝贡,从此琉球成为大明的藩属。

    当时为了解决琉球来华时节海上航行的困难,朱元璋特赐闽人善于造船航海的技术者三十六姓人家移居琉球,其中‘知书者,授大夫长史,以为朝贡之司;习航海者,授通事,总为指南之备’,而后的琉球也就成为大明宗藩体系当中的典范代表。

    后来在大明成化四年,大明与日本之间因为朝贡问题而爆发了强烈冲突,以致于使得明宪宗一气之下将日本踢出了朝贡体系,而在当时朝贡体系本质上是一种贸易关系,因此没有了朝贡资格的日本,其经济发展受到了严重影响。

    特别是在后来,随着壬辰倭乱爆发之后,日本与大明之间的关系越发恶劣,也就使得日本开始打起了琉球的主意,准备入侵占领琉球,然后利用琉球的外皮来向大明朝贡,获取朝贡贸易的利益。

    因此在壬辰倭乱结束后不久,萨摩藩在德川幕府的支持下,派遣大将桦山久高率领三千精兵向琉球发动突然袭击,而琉球国并没有做好相关的准备,因此很快就被萨摩藩军队打的落花流水,甚至连首里城都被攻破,导致琉球国王尚宁被萨摩军俘虏,甚至有“有如家家日记,代代文书,七珍万宝,尽失无遗”的记录。

    在后来正逢明末之时,大明无力干涉,而琉球国王尚宁在日本也被逼着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掟十五条》,在这个条约当中,琉球成为了萨摩藩的藩属国,连王位继承以及官员任命等事务都必须上报萨摩藩。

    虽然后来随着清廷入关之后,琉球在表面上迎来了独立,可实际上依然是作为萨摩藩的藩属国而存在,以此谋求朝贡贸易的利益。

    对于宁楚的大臣们而言,他们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可是对于从后世来的宁渝宁大皇帝,对于这些日本人的用心了如指掌,如今幕府将军派遣使臣想要恢复朝贡贸易,本质上还是在试探宁楚,如果宁楚同意固然最好,即便是不同意也能借助琉球这个外壳来谋求利益。

    在宁渝的逼问下,松平纲吉的脸上冒出了一丝丝冷汗,他有心想要辩解一二,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哑口无言,只得低声道:“这些事情都是萨摩藩所为,与将军大人无关,如今将军大人对天朝的仰慕之心,日月可鉴,还望陛下知晓。”

    宁渝冷哼了一句,“朕知道,朕的百姓们也都会知道,若是想要恢复朝贡贸易,还请贵国拿出些诚意来,琉球的问题不说清楚,这件事就不算完。”

    “陛下,如今琉球国分属萨摩藩,将军大人也无能为力......还清陛下明辨。”

    松平纲吉急于甩锅,连忙慌不择言将真正的得利者抛了出来,反正将军跟萨摩藩之见的关系一直都很恶劣,在这一次改革当中,也是萨摩藩冲在最前面反对。

    见到松平纲吉这么说,却是正中了宁渝的下怀,他嘿嘿一笑:“既然贵使说此番事情都是萨摩藩所为,与征夷大将军无关。是否可以说明,我大楚出兵萨摩藩,征夷大将军也不会插手了?”

    见宁渝如此解读,松平纲吉却是有些慌了,这江户幕府跟萨摩藩之间无论有多少恩怨情仇,可毕竟是属于内部矛盾,一旦将大楚这样的庞然大物引进来,怕是全日本百姓都要天诛国贼了!这口黑锅是他松平纲吉所背不起的!

    “这......陛下,此番事情还需妥善商量.......何必刀兵相见?外臣是带着诚意来到天朝,更希望能够得到陛下的体量!”

    松平纲吉结结巴巴说道,一口原本都不怎么流利的汉话,被说得支离破碎,却是让殿中的群臣皱起了眉头,他们之前无论再怎么不懂这里面的缘由,如今多少也有些了解了,这件事说白了,纯粹是小偷跑到失主家来谈合作了!

    宁渝并没有想就此对日作战,一来是当下的大敌还是清廷,二来时机也不够成熟,因此他的想法其实还是在德川幕府和萨摩藩之间埋下一根暗刺,而且相对于日后一力主导明治维新的萨摩藩而言,现在已经趋向腐朽的德川幕府,才是宁渝更好的合作对象。

    想到了这里,宁渝脸上的表情也就和缓了几分,“贵使抱着诚意而来,朕心里自然清清楚楚,只是一码归一码,征夷大将军若是想要朝贡我国,就需要解决萨摩藩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这不仅是我大楚的需求,更是征夷大将军眼下的当务之急......”

    听到宁渝这般说,松平纲吉心中有些意动,他先前只是担心将大楚势力引入日本国内,故而才出言推诿,可是对于萨摩藩却是半点好感也没有的,因为在日本国内,一直都是萨摩藩在暗中主导倒幕之事,也是将军的最大敌人!

    可以说,在对付萨摩藩这件事情上,征夷大将军同天朝的合作是有基础的,只是松平纲吉担心的是,天朝一旦将手伸到了萨摩藩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向日本国内发展?这是他所承担不起的责任。

    “陛下,此番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允许外臣,修书回江户与征夷大将军,方能给与陛下回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做赔本买卖

    松平纲吉在拜见宁渝之后,很快就修书一封,将宁渝的相关想法写在了里面,派人送回日本江户。原本他是想自己回江户,亲自跟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禀告,只是他感觉如今的时机不对,暂时留在南京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与此同时,松平纲吉心里想到了外交部尚书杜秋言的那一番话,明白朱毓彦在宁楚君臣心里的地位可能会不一般,便也派人去寻朱毓彦,希望让朱毓彦在将来拜见宁渝时多说一些好话,以促成朝贡贸易。

    当然,对于宁渝的那一番话,松平纲吉并没有等闲视之,实际上他对于萨摩藩把持琉球国与清廷进行朝贡贸易之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也是相当不满,原因很简单,因为萨摩藩送过琉球国的朝贡贸易,几乎占据了最主要的对外贸易额度,而这一点是有损幕府利益的。

    因此松平纲吉在书信当中,也将这一方面写了进去,他希望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能够从根源上削弱萨摩藩的影响力,至少要让幕府占据主导地位。

    在松平纲吉离去之后,宁渝也召开了御前内阁会议,其内容自然是关于日使来华之事,在这件事情上,宁渝希望朝廷的官员能够摆脱过去的局限,不要老是犯妄自尊大的毛病,更不能为了面子而丢掉里子。

    “日本遣使朝贡于我朝,诸卿如何看待?”

    宁渝现在越来越喜欢将问题先刨出来,等到诸位大臣都发过言之后,再行定夺或者驳斥,其目的自然是希望臣子们能够越来越领会圣意,这样做事情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在这一点上,宁渝表现得十分自负,就因为他从后世而来,如果被这帮子老派思想的臣子牵着鼻子走,那简直枉为穿越者了。

    “陛下,如今我大楚新立,四方来朝,正是鼎盛之兆......只是琉球一事,却需得下旨令日人撤离,恢复琉球朝贡正朔。”

    宁忠景一板一眼道,他这番话大体上说得倒也没错,只是在琉球一事上,却看得有些浅了。

    宁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了其他人,“其他爱卿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畅所欲言?”

    “陛下,琉球一事不可轻忽,若只是日本地方藩臣所为还则罢了,可是里面若有日本朝廷插手,那么还请陛下谨慎以对。”说话的是次辅崔万采,也算是说到关键上了。

    宁渝继续扫视了诸臣,见到没有其他人开口,脸上有些失望,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工商部尚书宁忠海慢吞吞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如今海外贸易大举推进之际,与日贸易不可沿用旧制,亦不可以朝贡贸易替代之,还请陛下明鉴。”

    总算有个人能够体察朕的想法了!

    宁渝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起来现在朝廷的大臣们思想都还没有打开,反倒是这位以前一直贩私盐为业的王叔,在贸易这方面上还真的有自己的一套。

    当然,宁忠海说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大臣们感觉到有些不太理解,这朝贡就朝贡,怎么又扯到贸易上面去了?

    “郧阳王,你以为朝贡贸易不可行?说说你的理由。”

    宁忠海轻轻叹口气,“臣是个大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过去每日里做些贩私盐的营生,也算是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什么生意都能做,可唯独赔本的生意不能做,眼下的朝贡贸易,就是大大的赔本生意!”

    一番话说完,却是使得群臣哗然,就连宁忠景都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这个弟弟,现在不是过去了,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说话这般不着调......简直是不成体统.....

    与众人相比,宁渝反倒更加习惯这种说话方式,放声大笑道:“王叔这是话糙理不糙啊!正是这个道理,咱们以后可不能再干赔本的买卖了!”

    说起来朝贡贸易,其原来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到了后面就变了味道。最早朝贡贸易本身属于朝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雏形是西周时期的‘五服’制度,根据各地距离国都的远近来规定朝贡的贡品,然后进行回赐的这么一个过程。

    朝贡制度与华夷之辨几乎是一体两面,在鄙视其他诸邦的同时,也渴慕这种万国来朝的荣耀,因此凡是国力鼎盛时期的中央王朝,都需要这么一个四方来服的荣誉,自秦汉而至隋唐,再到明清,都是这个样子。

    可问题是,朝贡贸易并不算是真正的贸易体系,它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宣扬国威的味道,像小国来朝贡,朝廷往往会十倍报之,即厚往薄来。这样一来,大国面子有了,小国里子有了,大家都很开心。

    这种朝贡贸易的模式在明朝发展到了巅峰,其朝贡国的数量、朝贡规模还是组织程度,都远超前朝,像郑和下西洋就是一次典型的例子,沿途诸国都拿着三瓜俩枣去朝贡大明天子,然后带回去一船船的财物,大获丰收。

    在这种朝贡贸易当中,大明朝为了讲究一个仁义,朱元璋还专门写了一本《皇明祖训》,里面有“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并列出十五“不征之国。”

    可以说这件事出发点是好的,可惜这种制度注定不能长存,因为只讲面子不讲里子是很难一直活下去的。

    然而,对于那些朝贡的小国来说,像这么好的冤大头可是越来越少了,因此一个比一个来得勤,就好比前面那个琉球国,在大明朝朝贡时经常带着一文不值的海产过来,然后拉回去一船船的金银财宝,着实羡煞了日本人。

    因此,在日本被逐出朝贡贸易制度之后,还在想方设法重新进去,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占领琉球,然后套着琉球的这层皮来进行朝贡贸易,其根本原因就是这种畸形的朝贡贸易是能赚大钱的。

    对于过去的皇帝们来说,面子比天大,不就是钱吗?给就完了,大家都来喊天可汗就够了。

    可是宁渝的思路很清新,天可汗绝不是依靠金银财宝买出来的,而是靠手里的家伙打出来的,因此他是绝对不会干这种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事,甚至将来为了里子,他也不惜现在这层所谓的面子。

    只要进行工业革命,到时候平推东亚并不是一件难事,现在也没必要对他们客气。

    当然,在进行这一步之前,宁渝得先扭转身边大臣们的思想,老好人当不得,当了是要吃亏的,像宁忠海这样喜欢干无本买卖的,才是越多越好。

    “对日通商一事可以做,但是不能以朝贡贸易的方式做,得多赚钱,赚的钱越多越好,这件事工商部需要进行主导,外交部从旁协助即可。”

    宁渝很快就定下了基调,要做生意就好好做,只要赚钱就行,别的什么就免谈了。

    群臣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眼里,像宁渝这么直白谈钱的,还真是不多见......不应该是君子羞于谈利吗?如今可倒好,皇帝带头开始谈钱了。

    “是,陛下。”

    .........

    南京,漕帮总舵。

    一名青衣汉子脸上淌着汗水,他快步走进了院子,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之色,一路上见到向他打招呼的人,也理都不理,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往前走。

    一直到了最里面的那进院子后,青衣汉子才被拦截了下来,几名身着黑衣的年轻汉子,手里拿着棍棒横成了阵势,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在下王降,乃潘爷大弟子,如今有要事要面见潘爷。”

    青衣汉子脸上虽然焦急万分,可是也不敢擅自闯进去,要知道这里面的大人物可不少,他一个小辈人物可不敢造次。

    “原来是王兄弟,让开道路,请!”为首的一名黑衣汉子脸上听到王降这个名字,便直接抱拳行礼。

    “多谢几位兄弟!”

    王降也不敢再耽误,快步向里面那进院子走去,只是还没靠近正堂时,就听到里面已经传出了一些吵闹声,只是离得较远,却是听得不太清楚。

    这让王降心头越发沉闷,眼下帮里恐怕已经大事不妙了!

    等到王降走进正堂之后,便看到三名老者坐在上首,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师傅潘清,也是创立漕帮的三名老祖之一,其余两人分别是翁岩与钱坚,也坐在上首,各自生着闷气。

    “师傅,二位师伯,从京里传来了一封信!”王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潘清有些嗔怪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如今漕帮内面临生死危机,他们这三个老祖已经为此事争执过一番了,然而他这个大弟子却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教导弟子毕竟是以后的事情,潘清接过王降递过来的书信,一边拆开书信一边随口问道:“京中?哪个京中?”

    一旁的翁岩与钱坚二人,此时也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盯着面前的王降。

    王降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天上,低声道:“北边传来的.......”

    “嘶.......”

    三人吸了口冷气,特别是潘清手里拿着信就跟拿着烙铁一般,却是感觉无比烫手,他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子,真把军情处和影子当成了傻瓜不成,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这些人下半辈子就完了!

    私通北边可是一条大罪,就算他们是漕帮的老祖,在复汉军面前也不过只是稍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想到这里,潘清拆开信封的手却慢了下来,他望了一眼翁岩、钱坚二人,有些犹豫。

    翁岩年龄稍长,他叹口气道:“漕帮眼下已经成这样了,不如先拆开看看吧。”

    潘清听到翁岩这么说,便也就拆开了信封,摊开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只是越看到后面脸色越是有几分凝重,随后他便将信纸递给了翁岩,等翁岩看完后,又递给了钱坚。

    等到三人都看过之后,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却是凝重无比,让王降都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这封信里的内容恐怕不一般。

    “王降,老实交代,这封信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接触过?”潘清的脸色有些阴沉,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觉,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降有些紧张,低声道:“此事是我北方的一个表亲递过来的,没有旁人知道,只说里面内容关系漕帮生死存亡,一定要交给几位祖师,万不可给他人看见,因此弟子连信都不敢拆开,直接送了过来。”

    听到王降这么说,潘清等三人便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随便就将王降给打发了出去,在院子外面候着,这让王降心里更加紧张了几分,也不敢违逆师傅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出了院子。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潘清等三人之后,翁岩脸上透出几分复杂的味道,便率先开了口。

    “二弟,三弟,对于这封信,你们是怎么想的?”

    三人创立漕帮一来,一直都是翁岩为首,而钱坚与潘清为左右手,不是亲兄弟却更胜似亲兄弟,因此像这些大事,都是一同商量定下来的。

    潘清见翁岩询问,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如今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清已经是苟延残喘之状,连小小的白莲教都收拾不了,势头怕是已经尽了,咱们要是跟他们搅和在一起,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见潘清这么说,钱坚的脸上反倒有几分狠色,“可是大哥三弟,你们可别忘了,如今宁楚在南京立都,禁止南北通航,我漕帮弟子如今已然没了活命之机了......若是能够在江南造出一些声势来,或许将来北上也有一条生计.....”

    说白了,夺人财路往往跟杀父夺妻之仇是同一个等级的,尽管这不是宁楚的本意,可是眼下漕帮弟子全体失业已经成了定局,像钱坚这般想法,在漕帮内是有很大的一批支持者。

    潘清却委实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上大清的船,随即便低声道:“我漕帮弟子生计自然重要,我已经在寻托关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朝廷里的大臣为我等小民说说话,谋求一份生路。”

    “哼!三弟你未免想的太好了些,我漕帮如今有什么可去寻托关系的,眼下就连银子都没多少,如何去找大人物说话?再说了,像我等贱民,如何会被老爷们放在心上?”

    钱坚这番话也算是颇为实在了,因为过去在清廷手底下,所谓的漕帮几乎是等同于社会闲散人士,都是被官府所忽略的群体。

    二人争执不下,随后就望向了老大翁岩,请求他来定夺。

    可是此时的翁岩,却低低叹了口气,只是盯着桌面上的那封信,并没有说一句话。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做赔本买卖

    松平纲吉在拜见宁渝之后,很快就修书一封,将宁渝的相关想法写在了里面,派人送回日本江户。原本他是想自己回江户,亲自跟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禀告,只是他感觉如今的时机不对,暂时留在南京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与此同时,松平纲吉心里想到了外交部尚书杜秋言的那一番话,明白朱毓彦在宁楚君臣心里的地位可能会不一般,便也派人去寻朱毓彦,希望让朱毓彦在将来拜见宁渝时多说一些好话,以促成朝贡贸易。

    当然,对于宁渝的那一番话,松平纲吉并没有等闲视之,实际上他对于萨摩藩把持琉球国与清廷进行朝贡贸易之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也是相当不满,原因很简单,因为萨摩藩送过琉球国的朝贡贸易,几乎占据了最主要的对外贸易额度,而这一点是有损幕府利益的。

    因此松平纲吉在书信当中,也将这一方面写了进去,他希望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能够从根源上削弱萨摩藩的影响力,至少要让幕府占据主导地位。

    在松平纲吉离去之后,宁渝也召开了御前内阁会议,其内容自然是关于日使来华之事,在这件事情上,宁渝希望朝廷的官员能够摆脱过去的局限,不要老是犯妄自尊大的毛病,更不能为了面子而丢掉里子。

    “日本遣使朝贡于我朝,诸卿如何看待?”

    宁渝现在越来越喜欢将问题先刨出来,等到诸位大臣都发过言之后,再行定夺或者驳斥,其目的自然是希望臣子们能够越来越领会圣意,这样做事情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在这一点上,宁渝表现得十分自负,就因为他从后世而来,如果被这帮子老派思想的臣子牵着鼻子走,那简直枉为穿越者了。

    “陛下,如今我大楚新立,四方来朝,正是鼎盛之兆......只是琉球一事,却需得下旨令日人撤离,恢复琉球朝贡正朔。”

    宁忠景一板一眼道,他这番话大体上说得倒也没错,只是在琉球一事上,却看得有些浅了。

    宁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了其他人,“其他爱卿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畅所欲言?”

    “陛下,琉球一事不可轻忽,若只是日本地方藩臣所为还则罢了,可是里面若有日本朝廷插手,那么还请陛下谨慎以对。”说话的是次辅崔万采,也算是说到关键上了。

    宁渝继续扫视了诸臣,见到没有其他人开口,脸上有些失望,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工商部尚书宁忠海慢吞吞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如今海外贸易大举推进之际,与日贸易不可沿用旧制,亦不可以朝贡贸易替代之,还请陛下明鉴。”

    总算有个人能够体察朕的想法了!

    宁渝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起来现在朝廷的大臣们思想都还没有打开,反倒是这位以前一直贩私盐为业的王叔,在贸易这方面上还真的有自己的一套。

    当然,宁忠海说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大臣们感觉到有些不太理解,这朝贡就朝贡,怎么又扯到贸易上面去了?

    “郧阳王,你以为朝贡贸易不可行?说说你的理由。”

    宁忠海轻轻叹口气,“臣是个大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过去每日里做些贩私盐的营生,也算是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什么生意都能做,可唯独赔本的生意不能做,眼下的朝贡贸易,就是大大的赔本生意!”

    一番话说完,却是使得群臣哗然,就连宁忠景都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这个弟弟,现在不是过去了,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说话这般不着调......简直是不成体统.....

    与众人相比,宁渝反倒更加习惯这种说话方式,放声大笑道:“王叔这是话糙理不糙啊!正是这个道理,咱们以后可不能再干赔本的买卖了!”

    说起来朝贡贸易,其原来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到了后面就变了味道。最早朝贡贸易本身属于朝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雏形是西周时期的‘五服’制度,根据各地距离国都的远近来规定朝贡的贡品,然后进行回赐的这么一个过程。

    朝贡制度与华夷之辨几乎是一体两面,在鄙视其他诸邦的同时,也渴慕这种万国来朝的荣耀,因此凡是国力鼎盛时期的中央王朝,都需要这么一个四方来服的荣誉,自秦汉而至隋唐,再到明清,都是这个样子。

    可问题是,朝贡贸易并不算是真正的贸易体系,它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宣扬国威的味道,像小国来朝贡,朝廷往往会十倍报之,即厚往薄来。这样一来,大国面子有了,小国里子有了,大家都很开心。

    这种朝贡贸易的模式在明朝发展到了巅峰,其朝贡国的数量、朝贡规模还是组织程度,都远超前朝,像郑和下西洋就是一次典型的例子,沿途诸国都拿着三瓜俩枣去朝贡大明天子,然后带回去一船船的财物,大获丰收。

    在这种朝贡贸易当中,大明朝为了讲究一个仁义,朱元璋还专门写了一本《皇明祖训》,里面有“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并列出十五“不征之国。”

    可以说这件事出发点是好的,可惜这种制度注定不能长存,因为只讲面子不讲里子是很难一直活下去的。

    然而,对于那些朝贡的小国来说,像这么好的冤大头可是越来越少了,因此一个比一个来得勤,就好比前面那个琉球国,在大明朝朝贡时经常带着一文不值的海产过来,然后拉回去一船船的金银财宝,着实羡煞了日本人。

    因此,在日本被逐出朝贡贸易制度之后,还在想方设法重新进去,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占领琉球,然后套着琉球的这层皮来进行朝贡贸易,其根本原因就是这种畸形的朝贡贸易是能赚大钱的。

    对于过去的皇帝们来说,面子比天大,不就是钱吗?给就完了,大家都来喊天可汗就够了。

    可是宁渝的思路很清新,天可汗绝不是依靠金银财宝买出来的,而是靠手里的家伙打出来的,因此他是绝对不会干这种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事,甚至将来为了里子,他也不惜现在这层所谓的面子。

    只要进行工业革命,到时候平推东亚并不是一件难事,现在也没必要对他们客气。

    当然,在进行这一步之前,宁渝得先扭转身边大臣们的思想,老好人当不得,当了是要吃亏的,像宁忠海这样喜欢干无本买卖的,才是越多越好。

    “对日通商一事可以做,但是不能以朝贡贸易的方式做,得多赚钱,赚的钱越多越好,这件事工商部需要进行主导,外交部从旁协助即可。”

    宁渝很快就定下了基调,要做生意就好好做,只要赚钱就行,别的什么就免谈了。

    群臣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眼里,像宁渝这么直白谈钱的,还真是不多见......不应该是君子羞于谈利吗?如今可倒好,皇帝带头开始谈钱了。

    “是,陛下。”

    .........

    南京,漕帮总舵。

    一名青衣汉子脸上淌着汗水,他快步走进了院子,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之色,一路上见到向他打招呼的人,也理都不理,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往前走。

    一直到了最里面的那进院子后,青衣汉子才被拦截了下来,几名身着黑衣的年轻汉子,手里拿着棍棒横成了阵势,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在下王降,乃潘爷大弟子,如今有要事要面见潘爷。”

    青衣汉子脸上虽然焦急万分,可是也不敢擅自闯进去,要知道这里面的大人物可不少,他一个小辈人物可不敢造次。

    “原来是王兄弟,让开道路,请!”为首的一名黑衣汉子脸上听到王降这个名字,便直接抱拳行礼。

    “多谢几位兄弟!”

    王降也不敢再耽误,快步向里面那进院子走去,只是还没靠近正堂时,就听到里面已经传出了一些吵闹声,只是离得较远,却是听得不太清楚。

    这让王降心头越发沉闷,眼下帮里恐怕已经大事不妙了!

    等到王降走进正堂之后,便看到三名老者坐在上首,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师傅潘清,也是创立漕帮的三名老祖之一,其余两人分别是翁岩与钱坚,也坐在上首,各自生着闷气。

    “师傅,二位师伯,从京里传来了一封信!”王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潘清有些嗔怪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如今漕帮内面临生死危机,他们这三个老祖已经为此事争执过一番了,然而他这个大弟子却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教导弟子毕竟是以后的事情,潘清接过王降递过来的书信,一边拆开书信一边随口问道:“京中?哪个京中?”

    一旁的翁岩与钱坚二人,此时也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盯着面前的王降。

    王降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天上,低声道:“北边传来的.......”

    “嘶.......”

    三人吸了口冷气,特别是潘清手里拿着信就跟拿着烙铁一般,却是感觉无比烫手,他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子,真把军情处和影子当成了傻瓜不成,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这些人下半辈子就完了!

    私通北边可是一条大罪,就算他们是漕帮的老祖,在复汉军面前也不过只是稍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想到这里,潘清拆开信封的手却慢了下来,他望了一眼翁岩、钱坚二人,有些犹豫。

    翁岩年龄稍长,他叹口气道:“漕帮眼下已经成这样了,不如先拆开看看吧。”

    潘清听到翁岩这么说,便也就拆开了信封,摊开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只是越看到后面脸色越是有几分凝重,随后他便将信纸递给了翁岩,等翁岩看完后,又递给了钱坚。

    等到三人都看过之后,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却是凝重无比,让王降都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这封信里的内容恐怕不一般。

    “王降,老实交代,这封信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接触过?”潘清的脸色有些阴沉,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觉,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降有些紧张,低声道:“此事是我北方的一个表亲递过来的,没有旁人知道,只说里面内容关系漕帮生死存亡,一定要交给几位祖师,万不可给他人看见,因此弟子连信都不敢拆开,直接送了过来。”

    听到王降这么说,潘清等三人便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随便就将王降给打发了出去,在院子外面候着,这让王降心里更加紧张了几分,也不敢违逆师傅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出了院子。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潘清等三人之后,翁岩脸上透出几分复杂的味道,便率先开了口。

    “二弟,三弟,对于这封信,你们是怎么想的?”

    三人创立漕帮一来,一直都是翁岩为首,而钱坚与潘清为左右手,不是亲兄弟却更胜似亲兄弟,因此像这些大事,都是一同商量定下来的。

    潘清见翁岩询问,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如今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清已经是苟延残喘之状,连小小的白莲教都收拾不了,势头怕是已经尽了,咱们要是跟他们搅和在一起,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见潘清这么说,钱坚的脸上反倒有几分狠色,“可是大哥三弟,你们可别忘了,如今宁楚在南京立都,禁止南北通航,我漕帮弟子如今已然没了活命之机了......若是能够在江南造出一些声势来,或许将来北上也有一条生计.....”

    说白了,夺人财路往往跟杀父夺妻之仇是同一个等级的,尽管这不是宁楚的本意,可是眼下漕帮弟子全体失业已经成了定局,像钱坚这般想法,在漕帮内是有很大的一批支持者。

    潘清却委实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上大清的船,随即便低声道:“我漕帮弟子生计自然重要,我已经在寻托关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朝廷里的大臣为我等小民说说话,谋求一份生路。”

    “哼!三弟你未免想的太好了些,我漕帮如今有什么可去寻托关系的,眼下就连银子都没多少,如何去找大人物说话?再说了,像我等贱民,如何会被老爷们放在心上?”

    钱坚这番话也算是颇为实在了,因为过去在清廷手底下,所谓的漕帮几乎是等同于社会闲散人士,都是被官府所忽略的群体。

    二人争执不下,随后就望向了老大翁岩,请求他来定夺。

    可是此时的翁岩,却低低叹了口气,只是盯着桌面上的那封信,并没有说一句话。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十年海军

    就在漕帮众人商议之际,此时南京影子总部地下一层当中,宁罗远手里正捏着王降传递过去那封密信的手抄件,在如豆般大小的烛光照射下,显得脸上忽明忽暗。

    漕帮.....清廷......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如果没有预计错误,恐怕最迟明天,这封信件的原件就会被漕帮人交到自己手上。

    宁罗远拧了拧眉心,或许漕帮当中有人有侥幸心理,可是漕帮里面只要还是那个老头子掌权,他们就不敢有任何动作。

    原因很简单,在如今的宁楚面前,小小的漕帮简直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蚂蚁,连稍微蹦跶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若是胆敢留下这封信,那么不出三天,这些人都得死。

    在南京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暗通清廷是绝对不能做的,在这种事情上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走,任何人敢于求情,都是跟陛下作对,都是在跟复汉军作对。

    不过,宁罗远心里明白,漕帮毕竟上下好歹至少有几十万人,并不是他这个暗探头子能自己处理的,这件事必须得由皇帝做主。

    “来人,备马,去宫里。”

    “是,大人。”

    .......

    深夜,御书房。

    宁渝穿着一身简单而舒适的棉布长袍,手里拿着那封信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这种事情说起来很大,可是在如今的宁渝眼里,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对于宁渝而言,自从立国之后,本身都是对原有的利益基层的破坏,特别是江南几乎上上下下都给清洗了一遍,盐商、漕帮等等,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因为这些无论再怎么强大厉害的组织,终究无法匹敌一个国家。

    现在漕帮整个产业命脉算是彻底没了,也疼到了骨子里,叫唤两声算不得什么,宁渝也不会因为这个过于苛责,但是这需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老老实实将信交上来,不要耍花样,如果胆敢私藏信件,只能说明一点,漕帮人跟宁楚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对于敌人,宁渝不会手下留情。

    “宁罗远,盯着漕帮,若是他们有什么动作,及时回禀......若是事发紧急,可直接联系禁卫师师长宁祖毅。”

    宁罗远弯腰拱手道:“陛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属下会尽全力将此事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示意宁罗远离开。

    只是等到宁罗远,宁渝心里对于如何安置这几十上百万,又有几分头疼,严格来说这些人当中其实有不少都是人才,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他们安置到其他地方垦田,其实是毕竟浪费的,特别是如今的宁楚,正在组建大规模的水师,因此相当欠缺水师人才,而这批漕帮人才是可以填充进去的。

    只是二者相差甚远,因此才使得宁渝有些犹豫,再加上他还不能肯定漕帮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如果真到了后世那般具备严格的帮规和行为模式后,宁渝说什么也不会选择他们来成为水师的一部分。

    因为宁渝想要的水师首先应该是忠于皇帝的,不能忠于任何其他的组织,否则将来问题会很大。对于宁渝而言,保持军队的独立性十分重要,哪怕是朝廷内阁都不能轻易插手,更何况是地方的帮会?

    宁渝轻轻叹了一声,目光很快就聚焦在了御书房里摆着的一艘巨大战船模型上,那是恩斯特从西方带回来的战船模型,其原型是法国海军的皇家太阳号。

    根据恩斯特的介绍,皇家太阳号是曾经法国海军图尔维尔上将的旗舰,吨位两千四百吨,并且拥有一百一十门青铜火炮,在比奇角之战中,战胜英荷联合舰队,击沉和捕获十五艘敌舰,堪称威名赫赫。

    直到三十多年前,法国舰队与英荷舰队在巴弗勒尔海战中,图尔维尔的四十五艘战舰被英荷舰队九十七艘战舰包围,双方战斗了十二个小时,导致皇家太阳号进水过多,索具毁损严重,被搁浅于瑟堡港湾,后来一艘纵火船撞上了它的尾部,大火迅速蔓延至第三根桅杆下的火药库,使得该舰发生爆炸战沉。

    虽然该舰在三十多年前已经战沉,可是其出色的战斗力,无疑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战舰之一。因此它的名声相当大,也受到了恩斯特的注意。

    恩斯特除了搞到了这么一个模型之外,还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弄到了皇家太阳号的图纸——这种图纸无论放在任何国家,都是最为机密的东西,因此恩斯特也是花费了很大的价钱,才给宁渝弄回来了。

    在宁渝的计划当中,未来的大楚海军将会选择西式风帆战舰为主力,摒弃传统的中式战舰,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时代的西方战舰,已经远远超越了中式战舰了。

    在这个年代里,中式战船与西式战船的最主要区别是体现在帆缆系统上,像中式硬帆属于纵帆类,受风效率高,在顺风和侧风的情况下都能使用,但问题就在于,由于硬帆的材料问题,导致帆的面积方面根本无法和西洋帆船的软帆相比。

    而西式帆船的软帆通常面积都会做的很大,桅杆也非常高,可是由于帆大杆高,很容易这段,因此西式帆船的桅杆上都有加强缆以稳定桅杆,可这样一来又使得风帆无法绕桅杆转动,因此西洋横帆在侧风下的效率很低,但是他们用衍帆解决了这个问题,总的来说在动力方面实际上要强于中式战船的。

    除此之外,中式战船有一个让很多人自以为豪的隔水仓设计,可问题是这样一来就需要在每个隔水仓开口,才能装入货物,这样会导致损失大量的炮位,因此在没有隔水仓设计的西式战舰上,往往炮位是中式战舰的好几倍。

    与此同时,由于中式战舰有隔水仓的隔板来支撑结构,因此很少使用肋材,相对容易被打穿,炮弹造成的伤害会远大于西洋帆船。而西式战舰采用大量肋材,反倒结构上更能适应战舰,不用担心被密集开火的火炮的后坐力震散架,因此在战船上更加优秀。

    当然,中式帆船并不是毫无好处,它由于使用硬帆使得操作方便,所需要的水手数量比软帆的西洋帆船少不少,在复杂海况下也更加灵活,再加上隔水仓设计,其抗沉没和造价也比西洋帆船优秀,只是她更适用于商船,而非战船。

    因此在宁渝的规划中,西式战舰将会成为海军的主力,而民间商用船只依然以中式帆船为主,当然与这个计划一同展开的,还有相关的配套工程,总体来说,得靠钱来砸,越多钱越好。

    ..........

    翁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打算将信件交出去,只是这件事情太大,如果贸然交出去恐怕反而会有祸事上升,因此怎么交也是需要考量的因素。

    “二弟,三弟,我想的很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咱们向朝廷隐瞒这件事,一定会有祸事发生......咱们漕帮兄弟,不值当去冒这个险。”

    对于钱坚和潘清二人而言,这件事情也很难争出个对错来,因此见翁岩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钱坚隐隐有皱了皱眉的动作,却落在了翁岩的眼里。

    翁岩轻轻叹了一声,“可是这信终究是给到咱们漕帮的,咱们三人又都看了一遍,若是就这么跟朝廷说,怕是不会相信咱们。”

    潘清听到这话,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又望了一眼钱坚,却发现对方的脸上也是一脸茫然。

    “二弟,漕帮上下走到今天实在是有些不易,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年为了漕帮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果就这么完蛋了,你心里恐怕也不好受吧。”

    翁岩望着钱坚的目光里带着几分遗憾,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钱坚越发感觉到不妙,他抬起头望向了翁岩,颤声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我对帮里是一片赤诚啊,大哥!”

    “咱们不能这么跟朝廷交差........二弟,算是大哥求你的,这封信是给你的,而你看到信件后,左右为难选择了自杀......我跟老三拿着信去报官.......”

    翁岩一字一句说道,却是让钱坚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自己全心信任的大哥,竟然会让自己去死,这实在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可是他还不想死,更不想以这种不明不白的方式死。

    “不.......大哥,你不能这样......我不能死.......三弟,你跟大哥说说.......”

    钱坚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一脸哀求地望着翁岩与潘清二人,冀图于对方能够放自己一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柄短刀从背后捅进了钱坚的身体里,与此同时他还在恍恍惚惚中,仿佛听到了潘清在说话。

    “二哥,一路走好.......”

    很快,翁岩与潘清二人带着钱坚的人头和那封信,直接前往了县衙,将信件和人头一起呈递了上去,而县衙也不敢怠慢,连忙将这件事一路禀告了上去......最终,那封信正如同宁渝所想的那般,抵达了宁渝的面前。

    见到这件事情已经圆满处理完成,宁渝也不再过多追责,对于漕帮上下的生计问题,则是通过枢密院海军部和工商部汇同一起,成立了一个漕帮人员分流临时部门,将会从漕帮当中挑选一部分人,进入新成立的大楚海军大学学习,另一部分人则是通过工商部牵线,加入到越发兴盛的各大海贸公司。

    当然,这注定将会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可是对于漕帮人员而言,却已经足够了,因为有了这两条路子,他们也不需要苦守着运河吃这碗饭,有了更多的选择,未来天地也会更加广阔。

    对于宁楚而言,经历过这番事也算是消灭了一个隐患,至少让目前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漕帮成功解散掉,这些上百万的闲散人口也将会分流到沿海其他地方上去,投身于广阔无垠的大海。

    与此同时,配合这项计划一同展开的,则是涉及到数十万人规模的海军计划,在相关的西方造船专家和海军军官的帮助下,包括一所海军大学以及至少三个大型和五个中小型造船厂,也将会一同展开,其目的就是在十年到二十年内,形成一支初步成规模的海军力量。

    在宁渝眼里看来,这项计划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陆军建设,因为一支大海军力量才能充分保证宁楚掌控南海甚至太平洋的利益,而这方面宁楚与西方各国之间相差得实在太远太远,需要补的课也是在太多太多。

    不过宁渝手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筹码,那就是经过改良的火箭弹,放在船上使用的想法已经得到过实战验证,将来或许能够组成一支小型的火箭弹特袭舰队,用大量的火箭弹直接将对方的主力战舰给干掉......

    就在宁渝开始筹备海军建设之时,宁楚朝廷内关于本年度的度支问题,也到了一个关键时期,内阁、枢密院乃至于都察院,对这一次的财政分配以及即将展开的财政分配问题,也表示极大的关注。

    毕竟这面饼虽然越做越大了,可是大家伙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了,只要想做事情,那就离不开大量的资源,军方有关于本年度的扩军计划,内阁有工商、教育、交通等多方面的投资计划,你多一点他就少一点,再加上宁渝的默许态度,也使得争经费这种事情,在宁楚内再一次轰轰烈烈的展开。

    特别是在今年宁渝专门针对海军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后,也导致原来这个面饼少了很大一部分,这不仅使得内阁多有不满,就连复汉军内部也多有微词。

    在原来大家伙的心里,这水师顶天了也就是在海上打打海盗啥的,用得着花这么多钱吗?连个对手都找不到的海军,说出来也就是一堆昂贵的玩具。

    当然,对于新上任的海军部部长邱泽来说,却是深感压力,他原本就是绿营叛将,虽说前番配合陆军在两广打了一场打胜仗,将两广直接纳入了宁楚的势力范围,还消灭了残余的清军水师,可是在其他人的眼里,他邱泽依然只是小字辈。

    因此对于这一次争夺军费的大战,邱泽本人几乎是战战兢兢,可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争,因为他不争,到时候可就不是首辅问责了,而是皇帝本人问责,这可是他所承受不来的。

    于是,在这么一片古怪的氛围里,革新二年的御前会议终于要召开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御前会议

    三月初七,受到许多人期待的御前财政会议,终于在奉天殿里召开,而这次会议中参与者尽管看上去黑压压一大片,可也只是行政院、枢密院以及都察院部阁高官才能参与,其他的部阁以下官员,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次重要会议。

    随着一声钟罄击打声响起,在场的列位宗亲、大臣、勋贵以及大学士们同时抱拳作揖,口里称颂皇帝万岁,算是拉开了这次会议的序幕。

    宁渝坐在龙椅之上,望着下面站着的群臣,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当下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这帮子大臣们总算是有些长进了......终于开始明白党争的真正玩法了。

    说起来,如今的宁楚内部已经隐隐约约有党争的苗子了,内阁里主要是首辅与次辅之争,内阁外则是内阁与枢密院的阁院之争,大家虽然面子上还顾忌着皇帝的存在,可是私下里踹的黑脚也不算少了——这实在是太正常的一件事情,毕竟任何一个王朝里,党争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如果真的没有,反倒是皇帝睡不着了。

    不管是真枪真刀的斗,还是假模假样的演,至少朝廷里不能表现得一团和气,老狐狸们对于这一套早已深谙,因此即便是宁渝,在之前也有些头疼。

    在宁渝看来,党争实在是难以避免的一件事,而且良性的斗争更加有利于纯洁官僚队伍,一团和气只会滋生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但是怎么斗却需要讲究章法,否则真正受损的还是整个国家。

    斗而不破,和而不同。这才是宁渝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也是未来朝政发展的最终方向。

    “开始吧。”

    首先站出来的自然是内阁首辅宁忠景,他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多少有些反思自己没能跟上皇帝的节奏,因此对于这次大朝会也是颇为用心,希望能够在革新二年开个好头,毕竟皇帝已经透露出一些想法,那就是未来内阁将会实现任期制。

    在任期制度下的内阁,首辅与次辅不再仅仅只是因为皇帝好恶去担任,而是会受到制度的限制,首辅每任五年,最多连任两任,也就是当首辅最多只能当十年就得换人。

    除此之外,内阁阁臣与枢密院各部部长还有年龄的限制,超过七十就会强制致仕。

    宁渝制定这些制度的目的,除了从根源上避免出现权臣的产生,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保障官员的正常流动,还有官员的年轻化。

    要知道在未来的时代里,整个国家将会经历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如果思维守旧的官员长期占据高位,对于国家来说绝非幸事。

    通过这些制度,宁渝完全可以将整个朝政进行平稳换血,而不用担心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当然针对这些制度改革的前提,自然就是宁渝已经将军权牢牢握在了手里,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有丝毫的动摇。

    正因为如此,宁忠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希望能够跟紧皇帝的步伐,至少不能再跟皇帝唱反调——他环视了一眼其他大臣,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才缓缓开口。

    “诸位同僚,今日御前会议乃为议定全年开支用度问题,各部衙门主官已将本部今年预算提案拟定,并上交至内阁集中议定完毕,将在本日由内阁在御前会议提出。”

    听到宁忠景说完,宁忠义也作为枢密院枢密使开口道:“枢密院也已经收集军方各部预算提案,将在御前会议前将今年军费用度开支提出。”

    当这两位大佬前后发言之后,接着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绂以及大理寺正卿等人,同样说了一番类似的话,算是拉开了御前会议的序幕。

    “各部衙门所提交预案,将在今明二日议定,只是朕粗略看了看,内阁各部提交的预算里,包括工商、教育、交通、行政等各方面的支出,大概得两千二百万两银子,且条条件件都是要紧之事,着实省不下来.......”

    宁渝话还没说完,眼睛却是已经将大臣们扫视了一遍,只见内阁中诸位大臣的神色略略有些放松,而宁忠义为代表的军方高层神色,则隐隐有些阴沉。

    “当然,朕也看过了军方的开支用度,今年的扩军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且军队的全面换装也极为重要,更不用说新成立的海军,也需要大笔的费用......合计在一起得一千八百万两.....”

    “可是,咱们的家底到底有多大,却不知各位心里是不是有数?财政部尚书董霖说说吧。”

    随着宁渝的一番话,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投到了财政部尚书董霖的身上,这位如今可是宁楚执掌钱袋子的大佬,也是入了阁的阁臣,堪称位高权重。

    “启禀陛下,今年预计田税在清查田地和摊入丁银后,大概有两千万两左右,而关税、矿税、商税并其他的一应茶税、盐税等,预计在一千三百万两,比年前的预计倒是高上不少,主要是因为海贸的缘故,关税多收了一些,只是即便如此,今年岁入也只是合计三千三百万两。”

    听到三千三百万两时,众人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唏嘘,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毕竟过去全盛时的清廷,一年岁入也就三千万两,如今接连丢了江南和整个南方后,怕是一千万两的岁入都保不住,堪称江河日下。

    而新成立的宁楚,在第二年就以半壁江山的岁入超过了鼎盛时期的清廷,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将来宁楚收复全国,其岁入也至少会在四千五百万两到五千万两以上,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当有了这么一个数字之后,众臣对于清廷却是已经完全不放在了眼里,这年头说起来是打仗,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在打钱打经济,谁更加有钱,谁更能高效利用自己的底盘收上税来,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

    可是,当大家从激动中缓过来后,也很快就做了一道算术题,内阁的两千二百万两加上军方的一千八百万两,再加上都察院以及其他零散部门的三百万两支出,至少得四千三百万两,比起岁入足足多了一千万两,就这还没有提到皇室内库需要得到的三十三万两。

    一千零三十三万两的缺口,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内阁次辅崔万采随后站了出来,轻声道:“陛下,之所以产生了一千多万两的缺口,完全是因为内阁与军方在制定计划上有失轻重缓急的缘故,其中内阁在交通方面投入过重,原本计划在十年修筑的道路,被缩减到了五年,由此所需要的花费也提高了不止一倍......军方也是新增了一个海军部,所需要的第一笔海军预算就多达四百万两......”

    崔万采轻轻叹了一口气,长揖一礼,坚定道:“臣以为,以上计划,或可缓图之.....”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望着这位次辅,有人或许为崔万采的勇气而叫好,可是更多的人,却以为这位次辅大人怕是大大的失策。

    因为任谁心里都清除,这些计划的背后主使人,并不是首辅宁忠景和枢密使宁忠义,完全是皇帝自己的想法,这么说不是等于让皇帝自己扇自己的脸吗?

    不过宁渝并没有丝毫的愤怒,而是轻声道:“以目前的岁入来看,咱们现在的动作确确实实大了一些,步子也走得快了一些,可是如果从大楚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这些其实都当下要做的急务.......现在如果停下来,将来重启这些项目,恐怕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陛下,如今我大楚当务之急乃北伐一统......这些事情等到一统后再做,怕是也为时不晚......”崔万采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担心也代表了如今朝廷里很大一部分人的想法,超前开支实在是有些胆大妄为了。

    宁渝轻轻摇了摇头,“朕看的不仅只是大楚,甚至也不是清廷,而是其他更多的东西......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削减内阁各部费用,或者是军费,本身都会对目前的计划造成严重的影响.....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是,陛下。”

    群臣拱手行礼,不停计划可以,只是问题却摆在了众人的面前,毕竟那一千万两白银的缺口,应该如何解决呢?

    宁渝挥了挥袖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内阁首辅宁忠景、财政部尚书董霖、大学士恩斯特,组成金融改制委员会,牵头制定我大楚的财政改制工作,至于缺口的一千万两,将在金融改制完成后,通过国债的方式来实现。”

    听到宁渝这么说,大臣们心里却是有些明悟,看来前段时间提到的国债一事,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至少在皇帝看来,国债属于一个更好的处理方式。

    只是圣心已经有了决断,其他人就算再想表达反对之意,却也是不可能了。这场御前会议,用一种更加奇妙的方式宣布到此为止。

    .......

    御书房当中,宁渝一边端着茶细细品这,一边看着内阁与枢密院提交的议案,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这件事终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

    恩斯特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衣,老老实实跟在了宁忠景与董霖的身后,对着宁渝行礼,他对于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虽然如今是伯爵,可是终归是外来人,也不敢在大臣们的面前摆谱。

    说到底,谈什么入乡易俗,真正的原因始终都是利益的捆绑。

    见到众人过来,宁渝并没有先问宁忠景和董霖,而是直接望向了恩斯特,低声道:“恩斯特,朕任命你为金融改制委员会的成员,你可知道朕的用意?”

    “大皇帝陛下,臣当然明白您至高无上的命令,实际上这也是臣很早之前就想过的一点,因为如今的帝国,货币实在是太混乱了,而且很不利于使用!”

    恩斯特一脸凝重地说道,他明白皇帝需要的不是马屁,而是直面真正的问题,以及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听到恩斯特这么说,宁忠景与董霖倒有些惊讶,他们对于这个西洋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可是他们也明白皇帝的想法,那就是这一次改制的主导者,并不是所谓的内阁首辅和财政部尚书,而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西洋人,因此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想法。

    宁渝反倒是更加能够明白恩斯特的意思,这跟明清以来混乱的货币制度有很大的关系,以至于到了如今这个年代,依然是混乱不堪,该无可改。

    说起这一点,就要从中国历史上的货币制度开始说起,实际上在明朝之前,中国社会上的货币一直都是以铜钱为主流,金银由于数量过少,且难以交易,一直都是不是主流流通性质的货币,而中国本身也是一个极度缺铜的地方,因此就连铜钱也没有办法充分保障,像宋代之前就出现过大量的铁钱,连交子的出现,也是为了缓解钱荒的问题。

    而到了明朝之后,由于铜料进一步缺少,因此在明初时甚至有过以物换物的情况,而且货币也变得更加多元化,从铜钱、纸币、金银到粮食布帛,都在不同程度地履行了通货的职责,可由于种种原因,这些制度都被严重破坏,货币系统变得一塌糊涂,像大明宝钞就从一项良政演变成为了恶政。

    一直到隆庆之后,由于取消了‘禁海令’,以至于海外贸易的发展变得十分兴盛,大量的欧洲美洲商人相继来到中国,他们用一船船的白银,换取了大量的丝绸、瓷器、茶叶,而且在年年的顺差贸易下,使得大量的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

    在这种情况下,大明从一个缺银国瞬间变成了持有大量白银的国家,这样一来也使得东南沿海地区,率先将白银当初了流通货币使用,而等到了张居正改革之后,一条鞭法的全面推广,使得白银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流通货币,完全取代了铜钱、纸币的地位。

    那么,问题就来了,作为原始意义上的银子,在实际交易中极度麻烦,甚至还诞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制度。

第三百八十五章 金银本位制度

    尽管在隆庆后白银大量流入中国,导致白银成为替代铜钱的流通货币,可是其本身交易却反而变得更加繁琐,甚至存在很多的弊端。

    在这之前,人们的日常生活交易都是用的铜钱,尽管在铸造中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可是铜钱终究是一种规范的货币,且单位足够小,使用时流通相对比较方便。

    反倒是后来的白银交易,本身分为官银和私银,其中官银的标准单位是一两白银,但是其购买力相当大,因此在购买少量东西时找零铜钱会很麻烦,因此就出现了所谓的碎银,也就是买完东西后需要用剪刀剪银角子,然后进行称重。

    这种交易方式本身就相当繁琐了,而私银更加麻烦,因为私银中为了谋取利润,常常会铸颜色相近的铅来增加重量,这样也会使得许多人在用白银前,都会剪开查看,也导致银子的分量变得越来越小,整个过程都需要重新称量,繁琐程度更是上升了许多。

    作为一个使用过后世货币的人,宁渝自然是对这种交易模式嗤之以鼻,因此很早就有过改变的想法——只是在恩斯特来没有来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恩斯特,如果朕让你来主导金融改革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做?”

    恩斯特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在他看来这属于皇帝对他的莫大信任,便弯腰行礼道:“感谢陛下对臣的信任,实际上臣在做决定之前,需要告诉陛下一个事情,那就是如今的大英帝国,已经彻底放弃了银币,这是一个很重大的信号,臣以为,如果帝国坚持选择使用银本位制度,在将来的海外贸易中会吃大亏!”

    还没等宁渝从这个消息里反应过来,恩斯特便从身上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枚金灿灿的金币和一枚明晃晃的银币,呈递给了宁渝。

    宁渝接过金银币后,发现这两枚钱币的做工十分精良,外形整齐美观,尽管略略有些磨损,可是依然锃亮发光,整体工艺看上去十分出色。

    金币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头像,根据恩斯特的介绍,这枚金币是1703年铸造发行的吉尼金币,其正面是安妮女王的左侧像,而背面是不列颠国家的十字徽记及年份,重8.35克,含金量0.917。而银币是1696年铸造的克朗银币,正面是威廉三世的右侧桂冠像,背面也是十字徽记及年份。

    宁渝一边看着金银币,一边思考着恩斯特说的意思,他知道尽管后世金银本位都被废除,可是在这个年代,金银依然是一种天然的货币——只是这其中所经历的历史,宁渝并不清楚罢了。

    至于一旁的宁忠景与董霖二人,更是听得糊里糊涂。

    “恩斯特,你说英国人放弃了银本位制度,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宁渝轻轻把玩着那枚精致的银币,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

    恩斯特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枚金币,呈递了过去,并低声道:“陛下,所以的秘密,都在这枚金币当中。”

    宁渝接过金币,发现跟前面的吉尼金币并没有什么区别,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几分,“恩斯特,你就直接说吧,这里面的玄机到底是什么。”

    恩斯特恭敬道:“英国之所以放弃银本位,跟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有关,那就是艾萨克·牛顿爵士,他当年在担任英国铸币局局长时,所提出的金本位制度。”

    对于牛顿这样的牛人,宁渝自然不会感觉到陌生,不过他过去对于牛顿的认知,都是体现在物理方面,却不知道这位牛人竟然还有过这般的经历。

    “实际上,在上个世纪的时候,英国的流通货币主要都是银币,而金币很少使用,当时的一枚金币就等于一磅白银,可是在后来的奥格斯堡同盟战争时期,英国人为了支付庞大的军费,将白银的成色给降低了,然后以此重新发行了新币。”

    听到了这里,却是连宁忠景与董霖都听懂了,给白银里掺其他东西的操作,他们并不陌生,实际上连官府都这么干过,堪称业务熟练。

    恩斯特继续道:“英国在铸造了这批低成色的银币后,用来支付了军费债务,本质上是对民众财富的掠夺,当然这种做法也没有瞒过民众,大家都不愿意用这种银币,而是换成了金币,使得当时的克朗银币价值一落千丈。”

    “因为这个操作,使得市场金价在短期内相对于银币急速上涨,让流通白银的数量进一步降低,以至于英国政府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再一次铸造和发行新的银币,以此来保证银币的价值。”

    宁渝听到了这里,心里大概也有了几分了解,低声询问道:“当英国市场上同时出现了大量的金币和银币时,这其中的比价是否会出现大的变动?”

    “陛下果然是天才!”

    恩斯特一脸的赞赏之色,他捏着那枚金币,轻声道:“牛顿爵士在当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在制定金银比价时,他将黄金的定价定得太高,而白银被定得太低,以致于出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现象。”

    “大量的银币被人套现?”这次说话的是财政部尚书董霖,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恩斯特的意思,脸色有些凝重。

    “董大人,您果然无比聪慧!”

    恩斯特再一次吹捧后,带着几分感慨地语气解释道:“当时英国的金银兑换比,与欧洲其他国家并没有接轨,导致许多人从欧洲其他国家兑换金币,然后到英国去兑换银币,谋取中间的差额利益......再加上当时大量的白银流失到了中国,以至于英国陷入了无银可铸的境地,牛顿爵士的这一银币重铸计划便就此宣告破产。”

    宁渝听到了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悠悠感叹道:“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便彻底放弃了银币,而是全力保障金币,是吗?”

    恩斯特点点头,“没错,在这件事结束后,牛顿爵士向议会提出彻底放弃金银复本位制,全面采取金本位制度,将黄金价格定为每盎司3英镑17先令10便士。”

    “可是,如今的大楚采用的是银本位制度,却不掌握大量的银矿,如果大规模同西方开展海上贸易,这本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大楚不仅不能掌控货币,反而有可能被欧洲国家掌控经济命脉,还会失去大量的铸币税!”

    宁渝已经彻底听明白了恩斯特的意思,那就是在中国掌握大量白银并且实行银本位的情况下,却没有充分的白银开采权,就迫使人们必须用大量实物财富去换取白银,会使得中国百姓创造的大量实物财富逐渐流入到欧洲。

    更危险的一点在于,在这种情况下,掌控了大量银矿的欧洲国家和他们掌控的美洲银矿,在实质上成为了中国的中央银行,不仅使得中国失去对货币的掌控能力,还失去了巨额的铸币税,也就是铸币面值与成本之间的那部分差额利益。

    表面上来看,如今的中国在对西方贸易中,获得了巨额的顺差,可实际得到的只有所谓的白银,这种看似稀缺的银矿,在世界范围内并没有那么珍贵,几乎都被西方人运到了中国赚取实物利益,即大量的瓷器、丝绸、茶叶等实物。

    特别是到了后世,随着欧洲金本位制度的确定,中国因为银本位制度吃了很大的亏。由于中国实行银本位制,对白银的需求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而欧洲采用金本位制,导致双方的金银比值存在较大的差异。

    随着欧洲手里控制的白银产量迅速增加,也就导致白银贬值速度越来越快,也使得黄金日趋昂贵,因此欧洲人将大量白银运到中国换取黄金,使得中国的黄金则源源不断流到了欧洲,造成了中国严重的通货膨胀。

    想明白了一切的宁渝,此时也只能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恩斯特,朕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是如今的大楚,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尽管宁渝也知道后世大部分国家都采用了金本位,可是眼下的宁楚,并没有充足的金储量来完成这一个计划,因此银本位其实是很难动摇的,至少在东亚的盘子里还是无往不利的。金融改革也只能建立在银本位的基础上。

    恩斯特脸上带着笑容,“陛下,中国有句话说得好,叫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金融改制一事也不能一下子就到位,实际上如今大楚完全可以实行金银复本位制,铸造标准金币与银币,来锚定如今的货币,还可以赚取一定的铸币税。”

    “铸币倒是可行.......”

    宁渝端详着手里的金币与银币,心里倒有了几分想法,实际上新朝鼎立之后,发行新币原本就是应当之事,只是这里面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许多,便望向了恩斯特。

    “恩斯特,如果朕委任你当大楚铸币委员会主任,全力主导铸币之事,你可愿意?”

    “谢陛下信任!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恩斯特带着几分欣喜,他虽然在名义上是大学士,也是伯爵,可是这些更多都只是一种荣誉,其本身只是皇帝的顾问,没有实际的差事,因此这个铸币委员会反倒是一个真正的职事,就像牛顿爵士一般,拥有莫大的权力。

    听到宁渝的这番话,宁忠景和董霖的神色里虽然带着几分差异,可也没有太过于感到奇怪,毕竟能将这一套讲得头头是道的,怕是只有这个西洋人了。

    再说了,一个铸币委员会的主任罢了,也不算太显眼。

    尽管恩斯特没有预料到宁渝会让他来主导这件事,可是相关的准备资料都已经备好,轻声道:“陛下,对于铸币之事,在这一次来大楚的西人当中,有数人乃这方面的专家,因此还请陛下允许我,将这些人纳入到铸币委员会中去。”

    “准,所纳入铸币委员会一应诸人,皆以五品官职位。”宁渝自然不会这方面去卡什么,只要能办事,那就都给官身。

    恩斯特又轻声道:“陛下,要发行新币,需要铸币厂,需要配套机器,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可是最关键的是,需要一家发行货币的银行。”

    “银行?”

    宁渝眉头舒展了几分,这一套他之前其实都已经开始操作了,“银行并不是问题,大楚中央银行已经在筹备阶段,只是需要恩斯特你去协助统筹,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成立,当然它也将会成为在大楚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监督下具备铸币权的中央银行。”

    “陛下,这大楚中央银行......”

    宁忠景轻微地皱了皱眉头,这个又是他不太清楚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银行和什么委员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很明显,皇帝又又又绕过了内阁,单独做了这些事情。

    宁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扯开了话题,“首辅每日勤于政事,这些小事朕也就没有说........恩斯特,在朕的规划当中,将来除了大楚中央银行以外,还会有一些其他类型的银行,比如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共同完成金融改制,而它们也都将会归属于银监会监管。”

    “陛下此举甚为妥当,在后续的相关计划中,臣将会拿出一个更加详细的方案出来。”恩斯特脸上带着笑容。

    “不错......”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手里的克朗银币,笑道:“光是铸造金银币可不够,至少对于百姓们而言,注定是难以在日常中使用的,因此还需要在金银币之余,铸造出铜币,来彻底取代铜钱。”

    本质上来说铸造铜币跟铜钱差不多,但是宁渝为的是统一币制,那么现在市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铜钱,自然不能满足需求,需要更加统一而精美的铜币,来取代铜钱在市场中的作用。

    “陛下,相关的样币将在最快的时间铸造出来,到时候呈递给陛下。”恩斯特谦卑而恭敬地说表态。

    “不过你们要记住一点,铸币既要控制制造成本,也要保证其外观的精美,能够在市场上流通——这一步很难,朕很期待你们的结果。”

    宁渝扣着手里的金银币,脸上带着几分期待的味道,他可是相当明白金融霸权的作用,如果能够通过铸币将这些钱币流通到整个国家,乃至于整个亚洲,其本身所能带来的利益都相当令人期待。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进展顺利

    三月,正值万物复苏之际,南京城里也变得热闹非凡,街上的百姓们,脸上也大多都带着笑意,不少人还呼朋唤友,出城踏青游玩,战争的痕迹似乎已经完全从南京消失了。

    一名穿着长衫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捧书籍,跌跌撞撞地朝着城外驿站走去。

    他怀里抱着的书籍上面,还有几份报纸压着,似乎是南京新发行的那几份,只是看不清楚,当然清流报始终压在了最上面——上面写着一行黑字,‘革新三年科举正式重新划定科目,次辅亲往视察。’

    “秦兄,别来无恙......”

    一名矮胖的士子手里拿着折扇,走到年轻人面前,行了一个礼,眼睛则是从年轻人的身上,一直扫到了报纸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薛兄。”

    年轻人姓秦名礼,湖南人士,寒门子弟出身,因此身边却是连个书童都没有,连这些书籍都得自己去背。而那矮胖士子则是他的同窗,姓薛名言,家里在地方有那么几百亩地,算是个小地主,二人此次一同来南京领取新教材。

    当然,薛言早就已经安排书童将领取的教材带走了,毕竟像这种累活,根本不用他这个大少爷亲自动手。

    见到秦礼有些吃力的模样,薛言的眼睛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秦兄,你左右也参加了今年的科举,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若是再不中,也就彻底淡了心思罢。真到了明年换了科目,你从未学过,又无名师教导,光靠这些教材有何用呢?”

    薛言这话说得虽然难听,可也是目前的现实。

    在去年决意进行教育改革之后,相关的动作就已经开始展开,其中核心的科举制度,在经过了紧锣密鼓的改制后,已经在报纸上向士林发布了通告。

    该通告规定,传统科举模式以革新二年科举为限,依然考察传统科目,但是从革新三年开始,将会重新划定科目,所有人只能从秀才科开始报考。至于相关的举人科和进士科,不再作为常规报考机制,而是在任官期满后,由组织部出具考察结果,然后集中在教育部下组织考试。

    当时在这一消息传播之后,无数还没有考取功名的士子,都已经报名参与了这一届科举,尽管通过后也只有秀才这个功名,还没有举人进士能够考,但是考上后,就可以由组织部安排授官。最关键的是,这一次还是考取传统科目,堪称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秦礼与薛言二人虽然已经参加了这次的科考,还在等待成绩出来,但是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考上,因此便也去领取了新的教材,准备在落榜之后,备考明年的科举。

    听到薛言这一通奚落,秦礼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难色,在他看来这些书籍当中,像《化学》《物理》《几何》等等看似深奥难懂,可大家也都是同一个阶层,而考试本质上也是筛选排名,因此只要他比别人领先就够了——比如眼前这个草包。

    见秦礼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薛言也感觉到几分无趣,轻声道:“秦兄,听说长沙马上会建上一所湖南大学,明年就能入学,到时候会有一些西人来做老师,教授这些课程,如果你明年没有考上——干脆跟我一同去报名,这样再次报考的几率也大些。”

    秦礼心里想了想,问道:“学费几何?学制又是如何?”

    “嘿嘿,两年学制,就是学费有点贵,拢共要二十两银子。”尽管薛言出身还不错,可是听说是二十两银子后,也不禁有些牙疼。

    “二十两?!这么多!”

    听到二十两这个数字,却是把秦礼给吓了一跳,他何曾见过这许多银子,不要说看到,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吓死个人。

    “这......这朝廷怎会如此敛财.......难道陛下也不管管么?”

    人人都说当今陛下乃明君,可为何对士子如此苛刻?这是秦礼所想不明白的事情。

    薛言却是冷笑一声,“这二十两算的了什么?要知道这本身就是朝廷承担了一半的费用,否则按照正常的费用来算,每人至少要四十两!”

    “可是,休说四十两,就连二十两,也哪里是我能拿出来的.......”秦礼神色黯然,长长叹了口气。

    俗话说,穷文富武。可实际上,哪怕是读书也是一个门槛非常高的路子,因为读书人是不从事生产的,只能依靠家里养着,若是再没有功名,只怕是一辈子都得穷困潦倒。

    因此,在这个时代文盲率是非常高的,即便是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也只有百分之一。

    二人自顾自向前走着,却是刚刚到了驿站之后,却是被人给叫住。

    “秦兄,薛兄,你们买到报纸了吗?”说话之人正是在南京游历的朱毓彦,他自从在码头上跟松平纲吉等人分别后,便独自一人在驿站中生活。

    二人听到这番奇怪的口音后,脸上也都带着笑容,望着面前的朱毓彦。

    “朱兄,我已经把几份主流的报纸给你带过来了,像《清流报》、《工商报》、《大楚日报》这些都有,里面的内容还是很有意思的,一共是二钱银子。”

    秦礼脸上略略带着几分局促,君子间原本不该言利,可是这些报纸实在太贵了,这二钱银子足够他用很长时间了......因此也只能厚颜讨要。

    薛言眼里却是闪过一丝不屑,在他看来这二钱银子不过就是寻常的一顿饭钱,专门为此讨要实在是太丢脸了。

    朱毓彦却是认认真真双手接过报纸,然后十分恭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他虽然从小都学汉文汉礼,可毕竟是在日本长大,因此行事作风当中,都浸染了不少日本的习惯。

    “多谢秦兄,等一会就将银子如数给到。”

    对于朱毓彦这种出身名门的人来说,银子他自然是不缺的,别说二钱银子,就算二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只是他更关心的是眼下所在的这个国家。

    “科举改制.......”

    “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制度已经全面铺开,效果斐然......”

    “讲武堂即日改组为中央陆军军官大学,即日可参与报考......”

    一条条重要的消息在报纸上出现,朱毓彦的神色也略微有些激动,这些消息如果放在日本,怕是很难接触到,可是在南京却能够在第一时间通过报纸了解到,报纸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见到朱毓彦神色激动,秦礼的脸上带着几分了然的神色,笑道:“朱兄从日本回到故土,难免会感觉到惊讶,实际上我最开始看到《清流报》的时候,也是如此表现呢。”

    朱毓彦低着头,手指感触着报纸的厚度,却是轻轻叹口气,“我华夏之地果然是天下腹心,却是日本这种偏远荒芜之地远远不能比,秦兄,薛兄,你们是打算继续报考明年的科举吗?”

    秦礼和薛义都点了点头,而后秦礼苦笑着指了指怀里的书籍,“这些书都是刚刚领下来的基础教材,我得好好抓紧去学了,若是这次科举不利,怕是只能搏一搏明年的科举了。二位,我就先走了。”

    等到秦礼离去之后,薛义的眼睛珠子又转了转,看向朱毓彦,笑道:“朱兄,你可有何打算,要不要同我一起报读大学?我本来是想读长沙大学,可如果朱兄你也一起,咱们可以报读南京大学。”

    朱毓彦心里有些意动,只是他望着报纸上那豆腐块大小的一部分内容后,却是有些犹疑,轻声道:“薛兄好意,毓彦心领,只是毓彦心里有些其他的想法了,还请理解。”

    报纸上面的那部分内容并不复杂,正是新改组成立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发出的招生简章。

    “本校为养成忠军爱国之军官,实现统一全国之志愿,特招收入伍生,施以军事预备之教育......”

    “入伍生正式学习期限为六个月,期满后甄别及格者,升入本校为学生,修习军事学术,一年六个月毕业,学资全免。”

    “投考者需得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营养状态良好,强健耐劳,无眼疾、痔疾、肺病、花柳病等疾害,需识字,需以爱国之心投身军伍,不怕死,不怕累,能够服从长官命令......”

    招生简章并不复杂,几乎全都是最简单的大白话,几乎只要是识字者都能看明白,对于朱毓彦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对于朱毓彦而言,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机会,只要能够通过报考,就能够加入到宁楚最高级别的军官院校,在将来成为一名正式的复汉军军官,也就意味着他将亲身参与到北伐之战中,实现祖父朱舜水的理想——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恢复汉人江山!

    一想到了这里,朱毓彦便再也没有犹豫,朝着上面写着的报名点行去.......

    .........

    朱毓彦的行踪,一直都在影子的眼里,因此宁渝很快也就知道了朱毓彦的动静,对于其想要报考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情况,也只是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并没有为此去派人阻止或者是开后门。

    对于朱毓彦,宁渝更多是一种放养的态度,无论他能不能考上,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尽管朱毓彦的身份很特殊,可是说白了也只是将来可能会用到的一个人才,或者是对日的一枚棋子。至于其他的,还言之过早。

    反倒是许多人反应的大学费用问题,却是更容易引起宁渝的重视,毕竟在这个年代,普通家庭一年最多也就花十两银子,而二十两的学费足够一家人生活两年了,很多人都难以一下子拿出二十两银子。

    可问题就在于,即便是二十两,那也是宁楚从财政收入里面挤出来的一笔银子,这还不算地方财政掏出来的一部分钱,这才勉强承担了一般的费用,剩下的一半依然需要学子自己承担。

    后世的义务教育,是这个时代里宁楚所根本承担不起的,因此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奢望。只有等到工业化进程开始后,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才能勉强开始进行基础义务教育。

    不过所幸传统教育并没有彻底退出舞台,大量的私塾和族学依然在承担着启蒙的作用,而且在可以想象的未来,新学将会逐渐出现在私塾当中,毕竟这跟当官是挂钩的,因此也能起到一部分的作用。

    不过对于眼下的宁渝而言,真正值得兴奋的是另外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随着来自西方的人才加入,蒸汽机与珍妮纺织机的研发进度得到了大大的缩减。根据癸卯一基地的相关报告,他们已经可以拿出比较成熟的实验产品了!

    当宁渝再一次来到南京紫金山的癸卯一基地时,此地已经被军方给接管,到处都是巡视的兵丁,其戒严力度比起最初时提升了许多。

    这其中极有蒸汽机与珍妮纺织机研制成功的原因,也是因为前面清廷派人去给漕帮送信的缘故,那件事虽然被及时拦截,可也导致像癸卯一基地这种地方的警戒程度被大大提高,因此成为了当前最为严密的地方。

    雷驼子亲自出来迎接宁渝的到来,与之同行的人比上次也多了不少,除了原来的那部分人之外,还多了许多西人,他们见到皇帝后,脸色都有些紧张。

    “恭迎陛下!”

    “嗯,你们的进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朕还以为要到下半年了,没想到这才三月份,就有结果了,朕要给你们授予勋章和爵位。”

    雷驼子有些扭扭捏捏地站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陛下,如今蒸汽机能够试制出来,却是多亏了这位洋兄弟的帮助,没有他,我们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名花白头发的西人推了出来。

    “大皇帝陛下,见到您很荣幸。”

    那外国佬说着一口英语,很快身旁就有专门的翻译用汉话说了一遍。

    宁渝望着面前的这个外国人,脑海里却回想起了当初恩斯特给过来的资料,这般年纪大的可不算很多........很快,宁渝想起来的一个人跟他挂上了钩,也是这一次来华最重要的人士之一——托马斯·纽科门。

    “您是托马斯先生吗?”

第三百八十七章 科技飞跃

    听到翻译转述之后,托马斯·纽科门多少有些惊讶的感觉,他没有想到一个皇帝能够将自己认出来,这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陛下,我是托马斯·纽科门,一个英国人,受到恩斯特先生的邀请,来到了遥远的中国。”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托马斯·纽科门在十几年前,制造出了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第一台能够进行实用的工业蒸汽机,堪称是划时代的创造。

    在恩斯特去西方之前,宁渝虽然说专门让他去寻找这位纽科门先生,可是在这个时代,恩斯特到底能不能找到,找到了能不能让他来中国,这些都是未知数,因此也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没想到真的给弄来了。

    “托马斯先生,你能从遥远的英国来到中国,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朕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待你,可是也在关注着你和你的同伴们,相信你们在中国,将会得到相应的待遇!托马斯先生,朕会给你良好的研发环境,只要能够研制出来可以实用的蒸汽机,朕会给你授予爵位!”

    宁渝的一番盛赞,却是让托马斯·纽科门有些感动,他的嘴唇有些颤抖,激动道:“恩斯特先生说您是一位仁慈的皇帝,您的国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我今天真的很高兴,当初做了这么一个正确而决定。”

    一番互相吹捧后,大家也就到了今天理论上的主角面前——那是一台比宁渝年前见到的更加傻大黑粗的机器,它正发出机器的轰鸣声,浓浓的白烟在上方不断升腾,还有一些人正在往燃料口添加煤炭,似乎是一个工业怪兽,正在吞吃着大量的资源。

    众见到这一幕自然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就连宁渝眼下也有几分激动,正在一旁的雷驼子连忙介绍道:“陛下,这一款蒸汽机是在原来纽科门蒸汽机的基础上进行改进的,相对于托马斯先生十几年前的蒸汽机,进行了多方面的改善,这个托马斯更加熟悉,就让他来给皇上介绍吧。”

    “也好,那就请托马斯给朕讲一讲,这新的蒸汽机在各方面表现如何......”

    托马斯连忙走到蒸汽机前,带着一种颇为骄傲自豪的态度,高声道:“大皇帝陛下,这台新的蒸汽机堪称这个世界上最为先进的蒸汽机,在雷的帮助下,我已经将蒸汽机的各个方面都进行了升级,还请陛下看这里。”

    “在之前的时候,蒸汽机是通过将蒸汽引入气缸后关闭阀门,然后让冷水被撒入汽缸,蒸汽凝结时造成真空,活塞另一面的空气压力推动活塞。但是我们后来发现这种操作实在是太过于低效,便将气缸与凝结缸通过一个阀门分开,不仅能够提高蒸汽机的效率,还能让操作更加轻松。”

    “还有一点就是,之前的蒸汽机在蒸汽进入汽缸时,蒸汽容易在刚被水冷却过的汽缸壁上冷凝,导致损失掉大量热量,从而降低了热效率,因此我们正在着力于解决安装一个抽气泵,从凝汽器中抽除凝结水和空气,减少冷凝损失。”

    托马斯·纽科门作为当年发明纽科门蒸汽机的创造者,对于自己当年的成果最为清楚,也是最了解它的优缺点的人,因此在加入了癸卯一基地之后,很快就融入了进去,并且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连同雷驼子等人,拿出了新的成果。

    对于宁渝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这也就意味着蒸汽机再经过一些改进后,就完全可以进入初步的量产,然后投入到矿产生产等领域当中,通过蒸汽机完全可以实现提高产量,等到了蒸汽机技术进一步成熟,就可以尝试在在冶炼、纺织、机器制造等行业中推广。

    当然,对于工业革命的真正开启源头——珍妮纺织机,宁渝也不会忽视,因为工业革命的诞生本质是以珍妮纺织机为代表的工作机开始,以蒸汽机作为动力机被广泛使用为标志,此外,珍妮纺织机的诞生,也意味着由技术革命的兴起,而导致相关的社会关系发生了变革,以工厂制代替了手工工场,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因此珍妮纺织机的重要性是非常高的。

    不过目前西方并没有所谓的珍妮纺织机,就连珍妮机的关键工具——飞梭,到目前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而这个部件是能够真正有效提高效率的神奇物品,也是珍妮纺织机的灵魂所在。

    宁渝心里明白,在珍妮纺织机还没有发明出来之前,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织布都是一个极度复杂而繁琐的过程,许多相当多的工序,以目前宁渝的了解,眼下这个时代里,人们在织布时通常使用手摇一锭纺车,这种纺车需要连续纺织十个小时,才能纺出四两的纱出来,而最熟练的织工,每天也只能做成10码长、一尺宽左右的布匹。

    这种织布的效率,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进去,成本也十分高昂,因此布料价格长期居高不下,甚至百姓之间还经常会以布料来充当货币使用。

    然而等到飞梭被英国人发明出来之后,这种模式就瞬间被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什么是飞梭呢?其实就是指安装在滑槽里带有小轮的梭子,它在滑槽两端装上弹簧,可以使梭子极快地来回穿行,这种梭子最大的作用是可以让织布布面大大加宽,还能从原来的两个人织布变成一个人织布,

    因此,在拥有了飞梭后的珍妮纺织机,几乎在原来旧有的纺纱机的基础上,提高了八倍的功效,虽然还需要人力,可是所需要的人力却比过去少了太多太多。

    当然,由于飞梭还没有面世的缘故,因此珍妮纺织机的设计,主要还是由癸卯一基地的人员完成,而在这个过程中,宁渝也提供了许多的帮助,至少像飞梭的思路,他还是很清楚的,再加上珍妮纺织机本身的技术难度并不高,因此十分顺理成章地研发出来了。

    在雷驼子的带领下,很快就将宁渝等人一路引到了另外一间大规模的试验场地,很快就见到了原始意义上的珍妮纺织机,它的整体结构十分精细,上面有一个纺轮,带动着八个竖直的纱锭,正在一个研究人员的操作下进行高效纺纱。

    看着飞梭带动着纱锭的场景,宁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传统的纺纱技术在珍妮纺织机问世前并不算落后,有相当扎实的棉纺工艺,像棉去籽工艺在宋代的时候就由黄道婆所发明出来,而这一技术领先西方足足数百年。

    因此,有了这方面的深厚底蕴,再加上珍妮纺织机工艺并不算复杂,在宁渝的相关提点之后,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研制后,就拿出来了足以实用的成品,其效果确实比起传统的纺纱机要强出将近八倍左右。

    雷驼子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指着纺织机高声道:“陛下果然是天纵之才,没想到连这纺织技术都这么了解,这新式的纺织机在效率上却是比起过去的要强上太多,而且已经可以直接走进实用阶段,其各方面的性能都可以进一步测试。”

    “不错,此次诸卿都有功劳,朕会给你们响应的赏赐,不过切不可自满,这些都还有一定的进步空间,蒸汽机朕就不多说了,纺织机下一步可以考虑进行水力驱动,研制水力织布机,等到蒸汽机能够拿出更成熟的结果后,就可以将蒸汽机应用到织布机上面去。”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在江南遍地分布的水力织布机了,有了那些初步的工业产品,就可以开启工业革命的大时代了!

    雷驼子此时脸上却有些犹豫,轻声道:“陛下,这蒸汽机还有纺织机还未命名,还请陛下赐名。”

    所谓的珍妮纺织机都是后世的命名,因此在如今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了,宁渝心里细细思索了一番,轻声道:“直接按照年号来称呼吧,蒸汽机就是革新二年蒸汽机,纺织机也是革新二年纺织机,这样称呼起来也比较简单。”

    “是,陛下。”

    .......

    蒸汽机和纺织机的研制成功,让宁渝显得颇为振奋,直到目前为止,他所筹谋的这些都在以极为顺利的姿态发展着,可以想到的是,来自于东方的工业革命,将会在这个时代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至少在遥远距离和技术封锁的相关影响因素下,西方并不会因为宁渝的因素,而提前迈上工业革命的道路,而根据原本时代的轨迹,西方真正迈入工业革命的节点是在18世纪中叶,距离现在至少还有三十年以上。

    要注意,这是西方开始展开工业革命的时间点,但是真正大规模大规模推广基本上是到了18世纪的下半叶,到巅峰时期更是要到19世纪,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结束几乎要到19世纪的中叶,可以说持续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

    可是以目前宁楚的进度,宁渝完全有信心在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彻底发展到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巅峰时期,并开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代,相对领先西方足足一百年。

    一百年所形成的科技与工业实力代差,足以让宁楚成为世界巅峰大国,到了那个时候,所谓的大英帝国自然也就没有出现了必要了。

    宁渝在视察完了癸卯一基地之后,恩斯特再一次前来觐见,而他也给宁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作为新发行的宁楚金银铜币,已经出了几个样品,等到宁渝确定之后,便可以正式通过大楚中央银行进行发行。

    一枚黄澄澄的金币,一枚闪闪发亮的银币,再加上一枚内敛无华的铜币,此时正躺在了宁渝的手心里,触感冰凉细腻,上面的花纹更显出几分精致感。

    金银铜币的正面都刻画着宁渝的侧身像,上面的宁大皇帝穿着礼服,嘴唇上留着短须,目光炯炯地望着对面,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整体的形象气质都十分不凡,很显然是用过心的。

    宁渝纵使不好名,可是见到自家肖像出现在上面,脸上也露出几分微笑,随后将钱币倒转过来,背面的图案则大为不同,其中金币的背面刻画着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而银币背面则是一朵清幽淡雅的菊花,至于铜币背后,则是一朵傲雪欺霜的梅花。

    除了花朵之外,上面还刻着一个‘一’字,下面刻着四个小字‘革新二年’。

    总体来说,这三枚金银铜币的外观,还是让宁渝颇为满意的,至少拿出去绝不比那些西人的钱币差,而且其意境也深合华夏本意,因此对于外观上,宁渝已经没有任何的可指摘之处,当然对于钱币而言,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金银铜币之事,一来要考虑其外观之精美,二来也要考虑其成本问题。不知这金银铜币造价几何?”宁渝手里握着钱币,脸上带着几分疑虑。

    恩斯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轻声道:“金币重一两,成色九钱七,三分的利。银币同样重一两,但是只有九钱的银子,一钱的利......朝廷以此重量铸造,一枚金币可换白银十二两,一枚银币换白银一两,还有利可图。”

    “百姓们可愿意?”

    “启禀皇上,新铸造的金银币在成色上是要高于眼下的白银,因此不愁不会兑换。”恩斯特轻声道,眼下市面上的白银纯度并不高,用这种重一两的银币去跟百姓换,很显然是能够兑换出来的,而朝廷也能赚取一部分铸币的利钱。

    宁渝轻轻松了半口气,他明白只要能够在流通上实现目的,就不会出现问题,最怕的还是百姓不认这金币银币.......到那个时候,怕是整个造币计划都会受到颇大的影响,特别是朝廷的信誉度,可是就彻底崩塌了。

    不过说到这里,宁渝对于铜币也多上了几分心,毕竟金银币跟老百姓的生活关系并没有那么大,可是铜币却是百姓日常使用之钱币,因此更加需要小心几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暗流涌动

    在目前的市面上,方孔铜钱最大的问题一直都是私铸无法杜绝,而且这些私铸的铜钱非常混乱,成色严重下降,贬值的厉害,以至于人人都希望将价值高的官方铜钱留在手里,而价值低的私铸铜钱给花出去,就会导致市面上流行的都是劣币。

    这种情况一旦长期维持下去,其结果就是劣币逐渐增多,最终良币被淘汰掉,也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对于目前的宁楚而言,其官方标准的铜钱还没有正式发布,所使用的基本都是前面的私铸铜钱以及清廷的铜钱,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对于宁渝而言,金银币很重要,可是能够正在在老百姓手里流通起来的铜币更加重要,它能够更好的适应新经济形势的需要,从而彻底取代市面上的私铸铜钱。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通过置换的方式,用铜元将目前市面上的私铸铜钱都给回收起来,那么这个兑换的比例就有一定的说头了,比例低了会亏本,比例高了又无人愿意兑换,十分考验朝廷在这方面的能力与决心。

    当然,这也跟铜元本身的价值有关,也就是铜元本身的含铜量,如果含铜量太低,也不会被人认账。

    宁渝端详着手里的铜币,低声道:“这枚铜元的铸造费用几何?含铜量又如何?”

    “启禀陛下,眼下这枚大楚铜元通重二钱,含铜九成七,再加上白铅、锡等材质制成,可合值钱十二文,一百个铜元可兑换一枚银元。”

    恩斯特在这方面的功夫下的很深,这个比例是一个刚好能有收益的比例,而且制出来的银元成色也足够优秀,能够满足日常流通所用。

    当然,这个一枚铜元值十二文铜钱,也是根据目前市面上的铜钱而定,由于市面上的私铸铜钱在含铜量上面并不高,因此一两银子大抵能换一千一百文到一千三百文制钱。

    宁渝对这些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因此心里对于这个比例,也还算比较认可,不过还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铜钱尽管在成色上不如铜元,可是十二枚铜钱加起来的重量,却比铜元大上许多,因此在这点上,很多人心里会比较担忧。

    不过这终究是没办法一下子解决的,只能在流通中慢慢改变。因此宁渝反倒没有那么担心,他现在又想到了另一个需要担心的点。

    “还有一个问题,现如今的一个铜元,相当于过去的十二文铜钱,那像这种十二文以下的买卖,该怎么办?”

    毕竟这年头大部分人一天的花费,也就几枚铜钱,像一文钱,可以到酱园店买酱醋油酒各一碗,谓之“四碗一文”。还有米价,最低的时候也是只要五六文就能买一升,也就是一斤半,完全够升斗小民开灶升火。

    因此,即便是铜元其实也很难完全贯穿百姓的生活,至少在目前还需要一种更小单位的钱币,来承担一元铜钱以下的交易。

    恩斯特想了想,很快就说道:“那就发行辅币,可以发一角和五角的小铜元,以此代替使用,只是辅币在含铜量上不能那么高,否则很容易被人拿去熔掉。”

    宁渝轻轻点头,“辅币的成色可以低一些,还有朕会严格打击市面上的私铸行为,该杀的杀,该流放的就流放,这件事必须要严惩。”

    “是,陛下。”

    在制定了金银币制之后,宁渝针对新币铸造和旧币也下达了命令,首先就是过去设局铸钱的省份,不得再另行自行铸钱,一应铸钱全部出自于财政部与中央银行,至于所有现用各种旧模,应一律即行停废,彻底从源头卡死。

    此外,铸币厂每次铸造的大楚金银铜币,均须呈送财政部登记造册,并由财政部随时遵派要员前往稽查,在通过了财政部的稽查之后,才会统一送到中央银行进行发行。

    根据恩斯特的币制规划,纸钞在目前还不能作为真正的流通货币,因为还不具备大规模投放的条件,只有在新式金银铜币彻底取代了市面上的其他流通货币,才能考虑作为一种补充,由中央银行进行发行。

    针对这一点,宁渝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毕竟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能够先统一币制,将金银铜币变成主流铜币,本身已经很困难,若是在这个阶段推出纸币,反倒会影响人们的信心。

    至于铸币本身的技术问题,就在于铸币机器本身,还有材质配比等方面的问题。

    在如今这个时代,中国的造币技术依然是传统的母钱翻砂工艺,主要是分为三步,第一步是用锡块或其他材质,由人工按预先设计好的钱币形制,以及书写好的钱文雕凿出钱样,即母钱。

    在有了母钱之后,就开始利用母钱制作泥范,然后用取出雕母,在面范和背范上开出浇口、直浇道和分浇道,接着依次将制作好的面范和背范合箱,用绳捆定,再逐箱进行浇铸溶好的铜水,等到冷却后,就开箱取出铸好的母钱,进行打磨整理。

    该工艺从隋唐流行至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是让宁渝比较郁闷的事情,因为这没有什么更好的改进趋势,但是已经不能满足与眼下的铸钱需求了。

    而根据恩斯特介绍,欧洲目前都是机器制币,主要有两种制币方式,一种是冲压,一种是碾压。

    所谓的冲压制币,就是通过一种螺旋压制机,用来代替传统的锤制工艺。这种机器其实也就是人力扭动机器上方的螺杆,让一个模具降下来撞击安放了币坯的另一面模具,从而实现制币,但是这种制币方式依然需要大量人力,因此目前并不算流行。

    眼下的欧洲,更流行碾压制币的方式,也就是将模具雕刻在两个平行的圆柱形滚轴上,然后利用滚轴将条形币坯碾压成型,再将碾压完成的图形从条形币坯上切割下来,通过这种工艺可以大大加快了铸币的速度,碾压形成的图案也更加清晰均匀,钱币看上去也就更加精美了。

    正因为有这么多的优势,现在欧洲很多国家都在使用这种技术,像造型精美的大型泰勒银币就是用这种方式铸造的。后来为了更好的发展这种技术,还通过水轮机来驱动碾压,从而提高产量。

    当然,这种技术也不是完全没有劣势,主要是因为它是通过两个滚筒碾压出来的,铸造的钱币容易出现一些弯曲,此外,两个滚筒间的同步率必须严丝合缝,如果稍有偏差,就会导致压印的图案错位。

    “陛下,以当下的造币技术而言,臣更建议选择使用水力碾压造币的方式,能够快速大量实现造币。”恩斯特轻声道,对于眼下的宁楚而言,急需在短时间内造出大批量的新式货币,以便于完成旧式铜钱的退场。

    可是,对于宁渝而言,这并非是最好的措施,他缓缓摇摇头,轻声道:“恩斯特,眼下蒸汽机的研发十分迅速,已经进入最后调整阶段,到时候如果将蒸汽机应用到冲压制币技术上,是否可行?”

    “蒸汽机!”

    恩斯特眼睛一亮,他很快就明白了宁渝的意思,连声道:“陛下,您简直就是个天才!眼下冲压制币效率纯粹是因为人工的缘故,若是能够用上蒸汽机,完全可以实现快速大批量制币,而且冲压出来的钱币是不会出现弯曲的问题,错印率也会大大降低!”

    宁渝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这就是蒸汽机的魔力,只要能够利用起来,它能够给很多行业带去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有了蒸汽机,才有了工业时代的一切!

    特别是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通过蒸汽机冲压制成的货币,是传统的铸造技术所无法伪造的,可以说只要用这种工艺制造的钱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根本不需要担心会有人进行伪造,可以有效防止伪币在市面上横行。

    在这一系列都定下来之后,新的币制经由皇帝的诏书,通过内阁向全天下颁布。当然由于制作时间问题,正式发行日定在了下半年的七月初一,到时候任何人都可以持有铜币、银两、黄金等前往兑换。

    当然这一次的改币行为说起来也很正常,因为任何一个皇帝在登基之初,就要开始铸造自己年号的新币,像宁渝这样拖到了第二年的着实不多,因此这件事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真正引起波澜的,除了新式的金银铜币的颁布,还有几条法规,其中一条是金银管制条例,即在标准金银铜货币发行后,日常交易中不可直接使用金银进行买卖,而是需要通过去银行兑换成货币,才能实现交易,其兑换比例为一两白银兑换一元银币,一两黄金兑换一元金币,其中兑换比例随金银比较浮动。

    其次便是传统的方孔铜钱,在新币发行后一年内需要前往兑换新式货币,其中十二文铜钱可兑换一元铜元,一千二百文铜钱可兑换一元银元,一枚银元可兑换一百枚铜元。一年时间到期后,传统方孔铜钱彻底退出市场。

    对于这一条,很多人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也没有太过于反对,因为在他们的生活当中,银两使用起来很麻烦,通过这种方式进行兑换反而会比较简单,至于其他的还没有什么想法,毕竟新式货币还有很久才会发行。

    .......

    四月份的京城,天气阴沉不定,就如同人心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与此同时,在直隶和山东却开始流传着一则谣言,即雍正皇帝继位不正,当初康熙皇帝在临行前,其实是嘱意将大位传给十四阿哥允禵,可是却被老四暗中将‘传位十四阿哥’改成了‘传位于四阿哥’,以此谋取了大位。

    谣言传得是有鼻子有言,甚至连当时参与的哪些人都说出来,什么隆科多擎天保驾,什么张廷玉修改遗诏......这些东西在真正知情人眼里,自然是不值得一提的笑话,可是在民间却有相当大的可信度。

    实际上这还是康熙年间夺嫡之乱的后遗症,几个皇子明争暗斗,却是把明面上的遮羞布都给掀了,因此哪怕雍正是堂堂正正继位,却依然有很多质疑,以至于这种阴谋论大行其道。

    当人人都以为,自己知道的才是真相时,结果往往会变得更加可笑而可悲。

    若是放在过往,这些谣言自然不会对雍正有什么影响,可是眼下随着雍正的开垦满洲令和削除八旗铁杆庄稼,以及摊丁入亩等措施的铺开,却成为了许多有心人实实在在攻击雍正的工具,他们冀图于抹黑雍正得位不正,以此否定雍正的一切。

    “嘿嘿,哥几个你们得明白,他老四得位不正!为了当这个皇上,他害死了咱们旗下多少人,如今更是已经入魔了,说是为了跟南边斗,可实际上都把刀子都用到咱们旗人爷们身上了!”

    几名穿着不俗的汉子,此时正围坐在一起,说话是一名脸上带疤的汉子,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今他老四还要把咱们都赶回满洲去,好让他坐稳这个位子,这是在削除我八旗在关内的根基!”

    “就是,前面招收了那么多汉人进八旗,眼下又让咱们这些真正的八旗回满洲,他老四打的是什么主意,真当我们旗人看不出来?”

    “哼!他也着实小觑了天下英雄!”

    旁边的汉子们纷纷鼓噪起来,他们原本都是京营八旗里的骨血,可以说打出生开始就在这京城里,都是享受惯了的主,如今不光不能享受了,还被人一纸诏书打发回满洲,这让他们心里岂能服气?

    脸上带疤的汉子眼见得众人群情汹汹,当下便低声道:“几位兄弟,你们得明白,这天下原本是咱们大将军王的!可是他老四欺大将军王当时还在外带兵,将遗诏给改了,否则有他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更是引起众人的一片唉声叹气,也不乏有人愤怒不已。

    “若是大将军王当了皇帝,咱们八旗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他老人家是最懂咱们八旗的心了,这天下就是让老四这种人给嚯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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