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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掌控基层

    在经过宁渝的这么一番威逼利诱下,傅尔丹的脑子里却是已经晕晕乎乎了,他潜意识里觉得宁渝说的有道理,可是心里又有一些不甘。

    “陛下所言固然有理,可是我八旗子弟也是一百多万人的,若是连关外之地都不肯给我八旗,我八旗又能去哪里?陛下此言莫不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宁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朕已经说过,若是要赶尽杀绝,你今日根本没有跟朕见面的机会......朕之所以还愿意来见你,便是因为在华夏之外,还有一块土地可以让你们去。”

    傅尔丹心里已经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了,他不由得好奇道:“还请陛下之言,此处乃何地?”

    “美洲。”

    “美洲是何地?我大清从来都没听说有这样的地方。”傅尔丹有些怀疑,他都觉得这是宁渝在糊弄他,特意编个地名出来。

    “一个还没有被人彻底占据的天选之国,不在华夏范围内,在海的对岸。你等八旗若是去了美洲,只要能够立足,于我华夏也是一份功劳,到时候朕就能给你们一条生路。”

    宁渝耐心解释道,不过说起来现在的美洲也不算特别太平,至少从五月花号开始算起的话,英国在北美大陆上已经殖民了上百年,这份底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撬动的,八旗至少还有一百多万老少,也能算得上一份筹码。

    傅尔丹沉默了,他不知道宁渝说的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所谓的美洲之地在何处,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对眼下的局势判断,原来思考的一切东西都彻底换了个样子——连康熙皇帝都没了,现在能依靠的,恐怕真的只有那一百多万八旗国族了。

    “不过现在还早,朕还没有打到北方去,今日跟你说这个是给你一份希望,让你能够坚持活下去。”

    宁渝随口画了一个饼,实际上他倒也不是坚持要跟傅尔丹谈,主要是目前手上确实没有太多的筹码,这个傅尔丹还算是官阶威望毕竟高的,将来说不定能够一用。

    等到宁渝走后,傅尔丹这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逆贼的话岂能轻信?”可是打完以后,他的心里又莫名的想到了美洲,难不成将来真要去那里?

    对于宁渝而言,这也是他布下的一颗闲棋,不一定有用,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也未必不是一条合理的对策。而现在的美洲虽然还是未被开发的状态,可是西方各国针对美洲的殖民已经有几十年不等了,若是把八旗安排过去,说不定还真能干出点什么来。

    至于八旗真的在美洲站稳了脚跟以后,宁渝自然也不会任其发展,而是会想办法用更多的汉人来稀释掉八旗,从而彻底反过来同化八旗,到时候的美洲,自然也会有宁楚的一分利益在里面。

    当然,眼下的大清还没有被彻底打断骨头,至少得重新打成后金,想要变成大楚的狗,就得恩威并施了。因此在此之前,傅尔丹这个闲棋还没有到彻底动用的时候,因此于宁渝而言,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宁渝此番来到大冶自然不是专程为的傅尔丹,而是登基后第一次巡视整个湖广,这其中的意义非常重大,并非为了荣归故里,而是为了巩固基本盘,为将来的改革统一人心。

    对于整个宁楚来说,虽然目前建都南京,可是真正的基本盘还是在湖广,正因为有了湖广子弟兵的鼎力支持,宁渝才敢急于进行这一系列的改革,而不用担心反对派掀桌子,因为他掌握了真正的绝对武力。

    这一次出巡湖广是带着政治目的来的,因此宁渝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轻车简行,在禁卫团的护卫下,带着次辅崔万采、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绂,以及一大串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沿着长江赶到了湖广。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大串的地方官员在湖北左布政使宁万钧的率领下,朝着宁渝参拜,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湖北布政使司的官员,自从湖广行省被拆分之后,湖广更多只是地理上的含义。

    如今的新生的宁楚政权,焕发出了一种超越时代的行动力,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浙江、福建以及南直隶等南方七省,进行了全方位的架构重建,原先的近六百个县被压缩为了三百九十四个县,所属的相关官员都已经全部被安排了下去。

    这一次的基层区划架构的重新安排,也是在宁渝的强调下完成,当然并不是为了减少基层官员,实际上经过调整后的宁楚,在官员密度上是要比清廷高上许多倍,因此改革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官员,这甚至还引起了一定的非议,被认为是冗官之举。

    原因很简单,原先的清廷一个县里,其实真正的官员没有多少人,像正牌子的知县无需多言,此外还会设县丞一人、主簿一人及典史一至二人,这些人的责任也就是负责帮助知县处理政务,也算是朝廷吏部在册的正式官员,像县丞为正八品官员,主簿为正九品官员,典史为未入流官员。

    像县令、县丞、主簿以及典史通常都是命官,也就是经常而除了以上四位以外,还会有一些像驿丞、训导、教谕、仓大吏这样的微末小官,一般都是一人。而这些人基本上就是一个县里能够拥有的官员人数,通常不超过十人。

    当然,光靠这么几个人想要管理十几万人的大县,自然是不可能的,剩下还有大量的吏民可供驱使,像书办、衙役、捕快以及狱卒等,通常一个县里也有个几十号甚至上百号人,帮助县太爷管理。

    像光是书办,在一个县里通常有就几十人,而且跟六部的配置一样,也是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为首书办被称为经承。可是,这些人在朝廷里是不记名的,在朝廷里也是没有备案的,当然也没有工资只有所谓的津贴,而这些人通常便依靠办事来收取好处费用,另外书办通常都是世袭的,也不能参加科考,因此导致这个群体几乎是固定化,外人无法插手。

    这种制度的形成,也就导致了一个可怕的现象发生,那就是皇权几乎不下县,整个县里的事物,基本上都被当地的大族给垄断了,所有的办事人员几乎都是当地的豪绅大族,就连没有造反前的宁家,在孝感县也是这般一手遮天。

    这些人的存在,就连正牌子的县令都会束手,因为他们的话可比县令的话管用多了,如果没有地方士绅的配合,这个官是决计难以当下去的。宁渝依靠宗族起家,自然知道宗族豪绅在地方上是什么样的处境,因此他心里非常忌惮。

    对于宁渝而言,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被基层给架空,因此他便打算从根基上插手,直接改变县级的架构,将县级的官员队伍进行了扩大,把原来的所谓吏员,都纳入到了组织部的管理范畴,设立了相关的垂直管理部门,比如财政局、警察局、城市管理局等等,以便于加强基层政府的管理能力。

    宁渝的想法便是通过充实基层的文官力量,加上基层的退伍军人,从而实现更加高效廉洁的治理效果,将地方从此纳入到自己的掌握之中,但问题又来了,像这么规划,宁楚虽然规划到了不到四百个县,但是官吏的人数却比之前暴增了三倍以上,而朝廷花在这些官员身上的银子,同样也暴增了许多。

    在宁渝的心里,掌控基层不仅仅有利于国家的统治,而且其本身也能增加开辟财政岁入,将原先一些看不到的钱和收不上来的钱,给收进国库当中,再加上南方七省都属于比较富裕的省份,因此朝廷在承担这笔费用的时候,也还算撑得住,压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对于宁渝而言,充实地方的另一方面,就是加强都察院的监察职能,将都察院给下沉到县一级别,设立县都察院,专门负责相关的监察工作,特别是为了保障县都察院的职责,他们将不对同级县令负责,而是直接向府都察院汇报,实现垂直管理。

    当然了,这一套组织架构在确定完毕后,并不是立马施行,毕竟相关的官员缺口还很大,只有等到新政教育落实后,到时候才能提供充足的官员。

    “诸位爱卿,大冶乃我宁楚根基质地,每年这里出产的铁矿,能够变成农家手中的犁和镰刀,能够变成战士们手中的火枪和长刀,因此有了大冶,宁楚才有未来。”

    宁渝望着面前的官员,道:“大冶县令何在?”

    “臣大冶县令和文君见过陛下!”

    一名年轻的官员从人群当中挤过来,他微微低着头,说话也是沉稳有力,可是脸上的激动之色却溢于言表。

    在目前宁楚的官制当中,现如今的县令在品级上提高了许多,为正六品官职,但是在实际权力上,比起过往是要小很多的,其中像判案权力是完全被划归了大理寺系统中,而监察权力更是被都察院给完全剥夺了,这样便只剩下了行政权。

    而大冶县作为复汉军的关键要地,品级相对于寻常的县更高一些,因此大冶县令和文君是朝廷里的正五品官员,在如今这个年纪里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宁渝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轻轻点点头,“和文君,你是朕从诸多学子中亲自拣拔的,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大冶县在你的手里,要更加兴盛才行。”

    和文君跪在了地上,“臣绝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宁渝在大冶县并没有待太久的时间,他在一天后便离开了大冶,前往了汉阳,并且亲自去巡视了汉阳枪炮厂和汉阳铁厂,对于汉阳如今的变化他也是看在了眼里,心里也多了几分兴奋。

    原先汉阳枪炮厂的第一期工程已经完全结束,经过了一年半的建设之后,当初所制定的生产能力已经完全得以实现,而且对于新武器的研发也处于高速的发展,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汉阳枪炮厂堪称世界第一大兵工厂,其生产能力和研发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

    至于汉阳铁厂的建设速度虽然没有兵工厂那么快,可也是稳步协调发展当中,七千万斤的铁生产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在年底只要能够保障相关的原料和人力,突破到一亿斤也指日可待,虽然宁渝还不清楚汉阳铁厂在世界上占据的地位,但是能够有这样的成绩,而已足够他开心了。

    一路上的巡视中,宁渝所看到的也不仅仅只是相关工业能力的发展,关于民生方面他也是极为重视,毕竟如今国家已经恢复了和平,如果百姓的生活没有得到改善,那就完全说不过去了,对于宁渝而言,这一点甚至更加重要一些。

    所幸的是,宁楚在建国之后,采取了一系列的利民政策,包括像废除火耗银、摊丁入亩等到措施,都是能够在客观实际上减轻百姓的负担,再加上赋税大量被减少,因此百姓的日子确确实实在好转当中。

    如今的宁渝最担心的一点,就是来自于中央的政策,经过了地方之手会不会发生变化,还有地方官员的综合素质,会不会对百姓的生活产生影响。这些点看似不重要,可实际上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大。

    湖北左布政使宁万钧作为宁家的远方族人,也不是完全依靠关系上位,他确确实实有相关的才能,更重要的是也有一颗爱民之心,对于宁渝的担忧,他心里也是心知肚明,低声道:“陛下,如今百姓们都很感恩呢,政策到了下面后,都有都察院的人前来巡视过,没人敢在这时候动手脚。”

    宁渝赞许地点了点头,“万钧,咱们起家不容易,立下大楚这一国更不容易,靠的就是人心,靠的就是百姓,若是咱们对百姓不好,百姓可是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不满的,因此官府的事情要做在前面。”

第三百四十六章 苛政如虎

    郧阳府郧县,一行人站在城门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其中为首一人正是郧阳知府郑明秋,他的脸上微微有些焦虑,时不时望了望远方的地平线,期待着什么,只是等待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影,脸上的焦虑之色也是越来越重。

    “牧野,陛下的圣驾到何地了?”

    “郑大人,陛下既然说要来我郧阳,想必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郧县知县文鼎之在一旁好生劝慰,说起来他还是前不久才从南京回来,对于陛下的秉性也算是有些了解,当下反倒不像其他人那般焦急。

    “牧野有所不知......老夫实在是有苦难言.....”

    郑明秋轻叹一口气,他虽然也算宁楚的从龙老臣,可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郑家的远方子弟,在之前的那场政变之后,郑家算是彻底被逐出了核心圈层,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没有占据什么要职,而他如今作为知府,也是岌岌可危。

    后来县令大会的时候,郑明秋还有心嘱托文鼎之,看他能不能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说些好话,只是这番心思还没有开口,就得到文鼎之出发的消息,便错失了这个机会,如今宁渝视察郧阳府,便是郑明秋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八月份的天气炎热无比,众人等到满脸流汗,却一直没有见到御驾的踪迹,心里也是有些焦虑,就在此时却见远方升腾起一片烟尘,当下不由得心神一震,连忙端正神态,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等到车驾抵达后,郑明秋带着人走上前去,对着车驾长揖一礼。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车架却没有回应,只见一名中年人从一旁走过来,乃新上任的侍从室主任李文,前任侍从室主任高靖,因为用心办事被安排到了江西当了左布政使,而后便是此人接任,相对于高靖更多了几分如沐春风的感觉。

    “郑大人不必多礼,陛下现如今不在御驾当中.......”

    郑明秋有些懵,他望了一眼李文,又看了看文鼎之,只得继续试探着问道:“那陛下这是......”

    李文呵呵一笑,“陛下现在应该是直接去下面的县乡了,至于哪里我也不清楚了。咱们就呆在郧县,等着陛下回来吧。”

    郑明秋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郧阳民风刁顽,若是有人冲撞圣驾,那臣罪该万死,这可如何是好?”

    反倒是一旁的文鼎之眼睛一亮,他笑道:“郑大人不必忧心,陛下能够深入民间反倒是一件大好事,咱们郧阳百姓的日子,怕是要好过了!”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郧阳府历来匪患严重,从明清之时,朝廷就不断派兵到此地剿匪,可是收效甚微,只能治标不治本,无法彻底从根源解决问题。

    在复汉军时期,宁渝还曾经到郧阳巡视过一次,在郧阳募兵两万,而且还为郧阳提点过发展之策,可是此时彼时不同,宁渝这一次巡视勋阳府,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法子,至少能够平衡这种态势。

    这一次视察郧阳府各县乡,宁渝并没有大张旗鼓带着大部队,而是仅仅带了几十人,身着便衣一路前行,当然为了保障安全,禁卫营的人马也在不远处缀着,若是有任何问题,只要发出信号,他们便会在一刻钟内抵达。

    尽管天气比较炎热,可是宁渝并没有半分不耐,毕竟好歹他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这种环境对于他来说,也着实算不了什么。

    “陛下,这天气着实有些热了,臣以为不如先回郧县吧......”

    崔万采擦着脸上的汗水,他自然不是真正因为炎热才这么说,而是担心在这穷乡僻壤里会出什么事情,因此便希望宁渝能够早点回郧县,以避免得朝廷里的大臣们担心。

    宁渝轻轻摇头,“崔卿,朕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是不会回去的,至于郧县,在那里看不到什么东西。”

    崔万采听到宁渝这番话,心里却起了误会,低声道:“陛下,郑明秋虽然是郑家的关系,但是他为官以来还算兢兢业业,倒不至于如此.......”

    宁渝摇头苦笑,“郑明秋做的怎么样,朕心里有数,可是跟他也没有太多的关系......朕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知府,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那陛下所为何意.......”

    “走吧,咱们得看看,看看才明白。”

    在郧阳府诸县中,房县是宁渝比较关注的一个地方,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此地民风彪悍以外,便是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因为房县又被称为‘房陵’,之所以得此名,便是因为其有着“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有如房室”之说法。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去县衙当中,而是直接往下面的乡里行去,只见一路上都是山林葱郁,地势险要,众人越走眉头皱得越厉害,此地若说是山清水秀倒也能算上,可是更多的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

    “陛下,当初我复汉军还在此地跟年羹尧的陕兵在此纠缠过许久,当时那些清兵不识地利,纵使有几倍的兵力,可是依然被我大军戏耍得团团转,损失惨重后便不得不退出了此地。”

    在前带路的向导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之色,当初在郧阳战斗的许多士兵,在战斗后都留在了房县成了家。因此这次宁渝前来视察时,他作为当年那批兵里面最为骁勇聪慧的一个,便成了宁渝的御前向导。

    宁渝微微点头,笑道:“房县号称秦陕咽喉,荆襄屏障,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也算年羹尧机灵,早早便放弃了进攻,否则光靠他的那几万人,迟早被我军给吃下去。”

    “好一个秦陕咽喉、荆襄屏障,陛下所言极是,此地地利之盛,可不比寻常。昔日被称为上庸县,如今被称为房县,自古以来便是那兵家必争之地。”崔万采脸上也带着笑容。

    正在说话的功夫,却听见天边传来一声虎啸,声音穿金裂石一般,让众人只觉得心里一片慌乱,接着又传来了一些人声,只是有些嘈杂,有些听不太清楚。

    向导神情便有些凝重,屈膝跪在地上道:“前方有虎,还请陛下远离此地,小人愿为陛下驱赶虎兽。”

    宁渝脸色也有些发沉,也不说话,只是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接过火枪,便向着前方走去,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

    “皇上不可.......”

    甘凤池与崔万采同时叫道,他们心里当下多少也有些发慌,其他人死不死也就算了,可是这是当今的天子陛下,如何能出半点意外?

    宁渝没有顾忌他们,而是直接迈步向前方走去,一旁的侍卫们只好仅仅跟上,甘凤池跟是站在了宁渝的前方,以便于在出现任何意外的时候,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反映到,然后扑上去。

    一只猛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与此同时还有三名猎户正并肩站在一起,他们的脸上都是汗水,却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其中一人拿着弓箭,另外两人拿着柴刀。

    “嗷.......”

    老虎发出怒吼声,很显然它已经发现了正在逐渐接近的人类,这使得它有些慌张,开始逐步向后退去,只是似乎还有些犹豫。

    “砰——”

    宁渝十分果断地扣动了扳机,只见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过后,老虎径自向前冲了几步,只是身形有些挣扎,再一看地面上已经是处处血迹,想来是适才已经中了一枪,如今只是硬挺着罢了。

    侍卫们连忙挡在了宁渝的面前,他们担心老虎没有死透,若是临终一搏,想来也十分危险,便一个个顶在了前面。

    猎户们见到老虎身体负伤,当下便冲过来,三人齐心协力之下,却是将老虎给放倒在地。其中一人拔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扎进了老虎的眼睛里,那老虎发出了一声嘶吼,随后便没了生息。

    “多谢贵人相助,小人感激不尽!”

    一名为首的猎户脸上带着几分后怕之色,便跪在了地上,他望了一眼正在割皮的兄弟,咬牙道:“这虎皮虎骨虎鞭等物便送予各位贵人了,能否将这残余的虎肉送给我等?”

    宁渝脸上露出几分好奇之色,笑道:“世人都知道这老虎最值钱的地方,通常便是虎皮虎骨等物,为何你等只要虎肉?”

    “垂蒙贵人相助,方才杀掉这只老虎,这只老虎原本就应该全部送给贵人......只是我等兄弟还需要拿虎肉去换盐,因此还希望各位贵人,能够将虎肉赐给我等。”

    宁渝一听这话,当即便问道:“换盐?难不成如今的房县还缺盐不成?”

    “缺的......也不光是缺盐,什么都缺,小人也是万般无奈,才带着兄弟在这山林间捕猎,没成想才遇到了老虎。”猎户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宁渝脸色却是有些阴沉,他敲了一眼这死透的老虎,随后又望了一眼崔万采,阴沉道:“这老虎看来是真能吃人的.......”

    崔万采长长叹口气,望着那老虎怔怔出神。

    对于那猎户来说,这老虎是自己一家的希望,可是于宁渝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他将整头老虎都赠给了猎户,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跟着猎户回村子里看看。

    猎户见到贵人们不要这老虎,心里兴高采烈,自然是满口答应,便吆喝着两兄弟将老虎抬起来,带着宁渝等人,顺着小路一起回了村。

    说起来是村,其实是山脚下的十几户农家,开辟了大概只有二十来亩的薄田,很显然难以养活更多的人,也就不难想象猎户等人日常是怎么生活的了。

    “爹,你们回来了!还杀了这么大的老虎!”

    一名七八岁的稚童大老远就看到了众人,他一蹦一跳地过来,望着那血肉狰狞的老虎,却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是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猎户将稚童抱了起来,脸上也露出几分憨厚的笑意,“儿子,今天咱们能好好吃顿肉了!”说这话,便抱着孩子向其中的一个院落前去,另外一边也让兄弟二人招呼着宁渝等人,一同挤进了那间不算宽敞的院子。

    宁渝打量了院子一番,只见这院子打扫得虽然干净,可是却显得十分穷困,几乎没有什么看得过眼的家具,甚至连谷仓都是空荡荡的,里面的粮食只是盖住了缸底。

    猎户的妻子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妇人,她甚至不敢正眼瞧宁渝等人一眼,接过老虎后便开始剥皮杀肉,然后生起了炉火,就着剩余的粮食,做了一顿农家饭食。

    宁渝吃着这顿饭却是甚为香甜,他似乎根本没有方才的忧心状况,一直等到众人吃完以后,才拉着猎户开始唠起了家常。

    “大哥,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可是咱们家这光景过的,好像也不怎么样,咱们吃完这一顿,这谷仓的米都空了!”宁渝虽是唠嗑,可是这话也说的着实不客气。

    猎户有些尴尬,搓了搓手,低着头道:“咱老百姓不都是这样的日子过来的......以前俺家还饿死过人哩。”

    宁渝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低声道:“那这是为何?莫不是本地的县太爷没管过你们?”

    还没等猎户开口,一旁的猎户弟弟便嘟囔道:“县太爷离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又怎么顾得过来,俺们这里的地保可不是个好东西,还强押着我哥去山里给他采老菇呢.....”

    猎户当即就有些不快,他拉了一把自家的弟弟,然后苦笑道:“老爷的事情,小人照办就是了.......”

    宁渝听到了这里,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不过还有一桩子事情得问上一问,和颜悦色道:“大哥,我听你说你要拿那虎肉,去换盐?”

    “是啊,这人不吃盐就熬不住,家里的盐断了很久了.......赶明我就拿去跟地保换盐,这上百斤虎肉,换个十来斤盐应该不是问题......”

    “为何去跟地保换盐?”

    宁渝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家百姓,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充足的盐,要知道他宁渝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件事就是去制盐.......可如今这一幕,简直就是在他的脸上打了狠狠一记耳光。

    猎户似乎有些感觉到不对了,他明显发现面前这些人的举动不是寻常人,当下只得喏喏道:“咱们这寻常百姓买盐都得去找地保,那些货郎都进不来......价格自然也只得地保来定,却是比外面还要贵上不少。”

第三百四十七章 巡视制度

    宁渝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其实问题还是老一套,那就是在他能够掌控的范围内,还能保证政策的实施,可是到了最基层的那一环节时,别说走样不走样的问题,连实施都是没有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做事人。

    别说他是皇帝,可即便是皇帝,宁渝也只能直接管着朝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臣子们,再往下面就只能看各省各府的官员们,在针对基层强化后,也只能将皇权触及到县一级别,再往下的乡里,就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法子了。

    崔万采的神情尽管也很凝重,可是他反倒没有宁渝想的那么深刻,在他看来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底下的人要是不玩花样不动手脚,天下怎么有那么多的祸事?

    宁渝跟着猎户谈了许久,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问,猎户在回答,可是透过对方的回答,宁渝大概掌握了当地百姓的生存状态——说白了,凑合着活下去,只要不饿死,那都是老天爷开眼了。

    对于这里的百姓们来说,他们连最为便宜的私盐都吃不起,至于官盐也只是存在理论当中,从近在咫尺的汉阳府运过来的盐,到了郧阳就已经涨到一个难以接受的价格了,至于到了猎户他们所在地,更是连接触的资格都没有——所有的买卖权都被当地的地保给垄断了。

    这里面所隐藏的黑幕到底有多深,宁渝几乎都不用想就明白,心里暗暗记下后,随即低声问道:“那朝廷里现在的摊丁入亩法令可曾有实行?”

    猎户低低叹口气,“这个是有的,可是小人家的这三亩薄田,放在哪里说那都是下等田,可是经过了账册,小人家的田就变成了上等田,只是这理却没处说去......”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操作,实际上自从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制度全面铺开后,许多大户人家就开始借助关系,将自家的上等田登记成下等田,将其他人的下等田登记成上等田,这样一来几乎把负担都给转嫁到了贫户的身上,以致于许多贫户彻底弃田逃亡,沦为流民。

    “先生,我看这老虎再凶猛,也不如某些人的野心大!”宁渝冷哼了一声,很显然已经透着几分杀气。

    在宁渝的命令下,禁卫团很快便将当地的地保,还有相关一应士绅都给抓了起来,连同房县的一应大小官员,都成为了阶下囚,然后宁渝哪里也没去,就呆在了猎户家,传召了郧阳知府郑明秋和房县县令文鼎之。

    二人连夜赶路,从郧县赶往房县,然后在内侍的带领下,赶到了猎户的家里,只是那猎户家地处过于偏僻,以致于等到二人抵达时,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只是到了猎户家门口时,郑明秋和文鼎之却是有些傻眼了,面前的大门已然紧闭,根本没有打开的意思,二人无奈之下,只得就此跪在了地上。

    “罪臣郑明秋叩见陛下!”

    “罪臣文鼎之叩见陛下!”

    而此时的宁渝却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他虽然听到了这二人的声音,却丝毫不理,反倒是猎户知道了宁渝的身份后,却是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他倒是很想跪下去,可是却被宁渝给扶起来了。

    “皇上.......这......小民.......”

    猎户将门外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的,特别是在听到其中一人是县太爷的时候,当下却是打了个哆嗦,他在外面跪着,自己在院子里坐着,这将来能有好果子吃?

    宁渝冷哼了一声,“先让他们跪着,好好冷静冷静,想一想自己的为官之道!”

    见皇帝在里面没有见他们二人的意思,郑明秋心里忧惧,只得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而文鼎之则是一脸悔悟,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放明的时候,宁四却是从院子里走出来,来到了郑明秋和文鼎之的面前,低声道:“二位,请跟我来。”

    等到见到了宁渝时,郑明秋和文鼎之再一次跪在了地上,身体却是有些微微颤抖,他们心里明白这一次怕是没那么容易熬过去了。

    宁渝瞧了一眼二人,连着一夜赶路再加上跪了两个时辰,脸色却是显得无比苍白,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朕让你们跪两个时辰,不是给朕跪下来的,是给这位兄弟,给你们的子民跪下来的!”

    猎户听到了宁渝这般说,连忙跪下来道:“皇上,小民不敢......二位大人岂能给小民下跪?这实在是......”

    宁渝冷哼了一声,“他们给你跪是应该的,还要给房县和郧阳的百姓跪!”

    郑明秋和文鼎之连忙磕头道:“罪臣实在是罪有应得,请皇上严惩。”

    “我大楚立国之根基,在于天下之百姓。湖广子民为新朝之创立,牺牲颇多,郧阳家家户户,试问哪家没有子弟在我复汉军当中当兵?如果咱们连后方都不能保证,让百姓们吃不饱饭,这些子弟兵如何能为大楚效死?”

    “罪臣汗颜,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无论如何严惩,罪臣都心甘情愿。”

    “你们先起来吧!”

    宁渝发了一通火之后,心情也就没那么糟糕了,“郑明秋,朕不会因为你是郑家子弟,就对你有别的看法,你只要一颗心是向着朕向着百姓,那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郑明秋听到这句话涕泪横流,他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今见皇帝亲口给他许诺,心里便多少有了底,连忙跪下磕头颂恩,随后便退到了一旁。

    宁渝又转头看向了文鼎之,先前对于这个人,他还是颇为看好的,因此反倒有些失望的情绪,轻轻摇头叹息道:“文鼎之,朕还是了解你不够多,今天之所以把你们二人叫道这里来,你可知朕的用意?”

    文鼎之脸上露出愧色,“罪臣明白,这是陛下在告诉罪臣,什么是为臣之道。”

    “先前给你们县令上的那一课,确实还不够.....作为地方守牧,你们的所作所为,将会直接影响到百姓们对朝廷的看法,你们少做错做一分,百姓们就要多受苦十分!咱们既要高屋建瓴,更要弯下腰听听百姓们的想法!”

    “罪臣知错!还请陛下严惩!”

    文鼎之将官帽搁在了一旁,深深伏在地上,以示惭愧之意。

    宁渝冷哼一声,“把帽子给朕戴好!现在朝廷缺人,朕也不可能专程过来就是为了摘你们的帽子,发现问题就要去把问题给朕解决好!当然,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郑明秋连降三级暂代郧阳知府,文鼎之连降三级暂代房县县令。都察院对一应涉案官吏全部进行深入调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对于郧阳百姓,应该全面落实咱们的政策,田税制度严格区分上中下田亩制度,后面朕会让农业部拿个条例出来,彻底取消分田等级制度,从根本上避免这种弊病。”

    宁渝不经意间又抛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话题,却是听得崔万采、郑明秋等人心惊肉跳,他们岂会不明白这里面牵涉的利益有多大,可以说在这种政策下,一刀切很容易闹出一些问题来。

    “郧阳府所缺的一应生活物资,都要做好保障,在郧阳各县里需要设立市场,一应的盐粮价格要平稳下来,官府在这里面要起到主导作用,要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和倒卖关键战略物资的行为。”

    “是!”

    在宁渝的关注下,还有都察院进驻之后,这件事情很快被调查的一清二楚,严格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案要案,连县一级别都没有牵涉进去,纯粹是那些在下面办事的地保们,想方设法为自己捞私利罢了。

    等到了宁渝回到南京时,这件案子已经被彻底处理完毕,湖北左布政使宁万钧、郧阳知府郑明秋还有省都察院督察御史薛永联合呈文,将此事的前后因果详述了一遍,相应的涉案人员都得到了严惩,那些垄断盐利的地保们,都被明正典刑,且将家产全部抄没充公。

    在朝廷诸公的心里,这完全就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崔万采心里也以为这般处理就足够了——便将响应的奏折呈递了上去,还附带了一些内阁的意见,相关责任人从严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严格来说没什么问题,可是宁渝看完以后却有些生气,他直接将内阁各部中人还有都察院、大理寺的人都召集了过来,开了一次御前会议。

    “啪”

    那本折子被宁渝狠狠抛在了众人面前,长长的折子直接散落在地上,上面的朱批仿佛带着血色一般,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就是内阁给朕的答复?如果只是这样,朕在郧阳就已经做完了,还要你们干什么?”

    “陛下,臣等失职,罪该万死。”

    宁渝轻轻叹口气,“原本朕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这所谓的青天大老爷,因为在朕看来,这是咱们的失职!如果官府能够解决问题,又何须一个所谓的青天老爷?”

    “当然,眼下咱们的官府刚刚确立,很多人和事都还在确立......”宁渝的语气略微和缓了几分,“朕明白大家都有难处,但是做不到事前,也得抓好事后的监督工作,朕以为,后面虽然朕不会去巡视,但是朝廷相关的巡视制度,必须要确定下来!”

    众人互相看了看,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要安排钦差大臣不成?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绂皱了皱眉头,他对于皇帝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般大张旗鼓却不以为意,说来说去一个小地方的贪腐案件,实在不值当去关注什么,只是善于揣摩人心的李绂,在这回根本没有明白宁渝的想法。

    宁渝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卖关子,而是很快将自己的想法陈述了一番,那就是组建定期的督察巡视组,最主要的职责便是贯彻落实朝廷里颁发的各方面政策,并且做好相关的记录工作,但是督察巡视组的权力只限于调查取证,不涉及具体的处罚措施。

    巡视组的巡视行为将会覆盖到从中央到地方的各个府衙,而且是不定期巡视,所涉及到的巡视成员都将提前组织,而不设立专门的巡视人员,以此避免一些人利用巡视制度,来为自己谋取私利。

    “朝廷不能袖手空谈国事,巡视制度不仅仅是监督,而是一次自我学习的过程,咱们只有充分了解下面的情况,才不会惹出笑话来。”

    说起来,宁渝对巡视制度最主要的期望,并不是用来对付下面的官员,而是通过这种自上而下的渠道,为民众多一个发生的渠道,让更多的士绅和官员们心里有个数,那就是无论皇帝多么繁忙,都会留下一个眼睛盯着基层。

    当然,在这个年代去确定巡视制度,其实是有些理想化的,至少宁渝也没有打算一蹴而就,但是只要能让事情更好一点,他也会选择做的。对于巡视组本身,宁渝也做好了提前的预防工作,只有调查权,没有处置权,而且不得接受地方贿赂,不得跟地方调查对象接触,从而在更大的程度上避免巡视组本身会出现问题。

    在宁渝的设想当中,巡视组制度将会是一项长期政策,而不仅仅只是一次或者两次的针对性巡视,此外还会通过巡视组的方式,去各地乡镇宣传宁楚的相关政策,补充县级以下政府的空白,对于一部分勾结官员的地主乡绅,更需要进行多方位打击,确保新政的实施。

    “这次的问题不仅仅只有勋阳府,很多其他府县,或多或少还存在一些前清留下来的苛政,甚至是朕明旨废除的火耗,还有一些苛捐杂税,居然依然堂而皇之在收取......朕的报纸没办法覆盖到县乡当中,因此才需要巡视组的多发宣传。”

    “对于那些故意隐瞒新政不宣传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朕拿下!”

    “对于那些勾结官吏,继续收取苛捐杂税的土豪士绅,全部依法查办!”

    宁渝磨刀霍霍,将目标指向了那些在基层称王称霸的士绅们,他绝不会容忍这帮子人去破坏国家的根基,明清时的官府不下乡的潜规则,算是被宁渝的这一番命令给打破了,不光要下乡,还要大大深入乡村!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二虎相争

    夕阳下,潼关笼罩在余晖里,烽烟在关隘上冉冉升起,远处传来了几声鸦鸣,凄凄惨惨戚戚,让人不由得感觉到了几分悲凉感。

    一队队大义军的士卒们,手里拿着刀枪,正驱赶着一队清军向前走着,那些清军的双手被缚在了身后,身上也只是穿着单衣,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着,似乎已经彻底认命了一般,只顾着往前走,却是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众人推搡着向前行进着,见到地面上聚集的血水,还有那四处可见的尸体时,却恍若无物一般,就这么直直踩了上去,脸上露出的麻木的神情,仿佛已经彻底习惯了这种恶劣的环境。

    等到众人到了一处河滩边上时,为首一名士卒瞧了周围人一眼,将手轻轻一挥,便只见那些士卒们将清军全部踢倒在地上,按住了身子,将长刀搁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杀!”

    随着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士兵们极为熟练地举起了长刀,对准脖子便是狠狠劈了下去,一道血光之后,这数十名清兵俘兵,便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

    远处的宁千秋望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实在是在这一段时间太多了,在他的强命攻击下,大义军几乎不计伤亡地攻下了从洛阳到潼关的大小关隘,这一路上损失极为惨重,等到了潼关的时候,更是用人命活生生堆出了一条通道。

    根据宁千秋的计算,五万大义军打下潼关后,只剩下不到三万人的生力军,至少超过两万人,都已经倒在了这一条血色道路上。

    当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复汉军的第八师和第九师已经接收了白莲教留下来的汝州、许州、陈州各府,并且将兵力前进至洛阳城下,虽然此时的洛阳还有三万清军,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洛阳城落已经指日可待。

    对于刘如汉来说,尽管明面上他是一副被宁楚欺压的缘故,而不得不这般不顾生死的攻城,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尽管死了这么多人,可同样以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原因很简单,就在他们这一路上的飞速进攻下,拿下西安府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与此相对应的,清军援军却根本来不及救援西安,年羹尧和岳钟琪的西北大军,到现如今还在青海,中间还隔着一个甘肃,而四川和陕西蒙古的兵力,早就被抽调到西北大军了,一时间也难以筹措。

    大义军一旦能够拿下西安,则有可能平定西北,到时候他刘如汉据有关中之地,即可南取四川,也可东进山西,腾挪空间大大得到加强,再也不用夹在清廷和宁楚中间两头受气了,若是中原时局一旦有变,他也未尝没有争鼎天下的机会。

    正是在这种心态下,刘如汉才这么拼命去打潼关,纵然伤亡再大也丝毫不顾后果,原因便是为了能够早一日占据西安。

    “恭贺汉王千岁,如今已然据有潼关,关中也就不在话下了。”

    宁千秋望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刘如汉,心里却是冷笑了一番,且容他过几天的好日子,等到宁楚彻底消化了南方以后,就有精力看着北边了。

    “贵使客气了,这些日子也多亏了贵使的帮助,才让我军能够打到潼关来。”刘如汉的语气淡淡的,似乎也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

    宁千秋双手抱拳行礼,这才低声道:“既然汉王陛下已经打到了潼关,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今日前来便是向汉王殿下请辞归朝。”

    刘如汉轻轻点点头,望着宁千秋有几分试探的味道,“伪清在西北的军力还算鼎盛,等到年羹尧的西北大军过来,我大义军怕也是难以抵挡,这关中之地到底能不能拿下,还未可知......”

    “汉王陛下麾下猛将如雨,兵马强盛,又何须担心年羹尧呢?”宁千秋不动声色。

    刘如汉定定地看了一眼宁千秋,深深谈了一口气,“孤以为,天下大势如今尽在大楚掌握之中,大义军能谋求得一生存之地艰难如斯,若是年羹尧引大军来攻,我军势必难挡,到时候孤这些弟兄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大义军若亡于伪清之手,实在是心有不甘。还请贵使能够知晓,我大义军始终都站在了朝廷这一边!”

    宁千秋陷入了沉默当中,对于刘如汉的这一番话,他不得不细细深思一番,只是这其中关系颇为深远,甚至会影响到皇帝的大略,因此也不敢当面给出什么承诺。

    刘如汉见宁千秋没有开口,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傲然道:“贵使若是心里有疑虑,那就不必多言了,我大义军既然能够打到关中,那么将来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会死在关中!”说罢也不再管宁千秋,直接便转身离去。

    宁千秋望着离去的刘如汉,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此人虽然行事荒唐,可是志存高远,将来未尝不是一个大敌。只是如何处理白莲教,皇帝跟大臣们早已经有了主张,也就不再多言。

    不过此番刘如汉也没有让宁千秋就这么回去了,他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件,是交给宁渝的,让宁千秋给带了回去,宁千秋也不好贸然拆开来看,在回了京城后呈递给了宁渝。

    宁渝拆开那封信件,简单看了一下,脸上便浮现一丝冷意,他早就料到了刘如汉没有居于人下之心,可是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嚣张,竟然胆大妄为地提出以潼关为界,潼关以东尽归宁楚,潼关以西则尽为白莲教之地,两家共结盟好,以对抗清廷。

    信件里面的用意昭然若揭,便是不再承认宁楚为主,而是谋求自立。

    “陛下,此贼究竟何意?”崔万采有些好奇。

    “呵呵,一个异想天开之人,在这里痴人说梦呢......”

    宁渝冷笑了一声,随即将信件递给了崔万采,“刘如汉以为拿下了关中,就能做观鹬蚌相争......至不济也能三分天下,这是在跟朕叫板呢!”

    崔万采接过了书信,细细读了一番,哑然失笑,“此贼浑然看不清天下局势,如今楚清二方,唯有一者能够存活,他想做渔翁就让他做吧,等到我大军北定中原后,遣一小吏便能使其来降!”

    “也罢,那就让他好好看看!先让他给朕守好西北,将来一统天下后,给个王爷养着就罢了。”

    严格来说,刘如汉的所作所为,这并没有超过宁渝心里的预期,可是对于这种行为,宁渝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当下便召集了内阁和枢密院群臣,宣布一个消息——那就是西征。

    “西征?”

    宁忠义闻言便有些兴奋,枢密院很早就制定了西征的计划,后来是宁渝以兵力不足为由给否掉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此基础上制定的战略,如今见到宁渝松了口,宁忠义便以为西征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陛下,此时西征正是天时所利,咱们这也是在跟白莲教抢时间,若是刘如汉占据了关中,肯定会把注意打到四川上去,虽然眼下还不是最好的入川时机,可是也不能久拖了。”

    首辅宁忠景听完枢密院的计划以后,当下便出言反对,“陛下,眼下绝非西征良机,如今南边战事颇为顺利,何须多费这一番手脚?徒增钱粮压力?”

    众人都知道,如今福建的复汉军已经开始在准备两广的战事,超过五万人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在今年年前彻底一口气占据两广,从而实现彻底占据东南的目的,因此相关的物资已经如水一般涌到了福建。

    如果在这个时候掀起征西,至少需要扩充五个步兵师,而这五个师虽然还不至于彻底压垮宁楚的财政,但是毕竟会打乱目前的发展,这一点在宁忠景看来极为不智,只要稳扎稳打,收复整个南方也只是这两三年的事情,何须如此冒险?

    宁渝微微一笑,“西征并不是一压而上,新组建的第十二师可在宜昌准备船只,水陆并进拿下奉节即可,将这颗钉子给朕砸进四川去,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一下却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自古以来进攻四川都是讲究速攻,才能避免被困在山林小道当中,如何到了今日却只是拿下奉节?

    “陛下,臣以为川地险峻,丛林密闭,不若直接以三个师的兵力,沿着水陆齐攻,当可彻底收复川省,以解开心头大患!”

    宁忠义的这番想法并非什么妄言,主要是因为如今四川确实已经空虚了,如果能够带着三万人进川,彻底收复四川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他的这番想法,却是跟宁渝还是多有不同。

    “两广始终是我军重点,我军绝不可轻忽,因此全力保障两广战事方为正道,至于四川,朕以为不如以打促和,文取川省。”

    听到宁渝这番话以后,崔万采的眉头却是扬了起来,他很快就窥破了这其中的机密——关键就在于目前的四川巡抚。

    众人皆知,现如今的川陕总督是岳钟琪,但是几乎等同于是虚职,因为对方还在甘肃,再加上是新领之职,根本无法插手川陕的事物,因此如今真正决定四川事物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四川巡抚蔡珽。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拉拢此人为我等所用?”

    宁忠景眉头一松,他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两面开战的,打不打得赢他不操心,但是两路的后勤粮草供应着实压力太大了些,实际上为了供应福建的五个师兵力,宁楚已经动用了二十万左右的民夫了。

    宁渝微微一笑,在影子的情报当中,对于四川巡抚蔡珽的研究可是已经相当深入,可以说这个人的来历相当不一般,家世背景深厚,乃云贵总督蔡毓荣之子,兵部尚书蔡士英之孙,原本都是辽东一脉,或者说是祖大寿的嫡系,后来从龙入关,也得到了清廷的重用。

    严格来说,在此之前想要拉拢这个人压根就不可能,宁渝也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可是就在今年,蔡珽与年羹尧发生不和,尽管蔡珽在年羹尧的推荐下,在雍正未登基前便成为了雍正的心腹,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蔡珽与年羹尧反目成仇。

    这件事很简单,其实就是因为年羹尧做了太久的陕甘总督,以致于到处安插的都是自己人,而蔡珽性格秉直,将年羹尧说好之人题参,使得不少人丢官,这让年羹尧的亲信王景灏报复参奏蔡珽的亲信先任夔州知府程如丝,声称程如丝贩卖私盐,残害盐商。而蔡珽则针锋相对,奏称程如丝“为四川第一好官”,以致于双方针锋相对。

    年羹尧对此十分不满,给雍正的折子里没少参奏过蔡珽,若是放在过去,蔡珽恐怕已经罢官去职,但是此时的雍正心里,对于年羹尧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

    早在年初的时候,雍正便屡次听说过年羹尧在四川的种种行径,比如“川员赴任过陕者,必今重送贽仪,并讲明到任后规礼等语”,“各官尽皆趋赴年羹尧或差人请安或附廪送礼”,再加上年羹尧在当川陕总督时肆意安插亲信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雍正猜忌之心和极大不满。

    如今随着罗卜藏丹津彻底失势,已经岳钟琪的崛起,使得雍正对于年羹尧的容忍度已经下降了许多,以年与蔡二人呈奏各相悬殊,便貌似公正的交给了石文悼审理,可是石文悼摸透了雍正的心理,便极力为程如丝开脱,以致于年羹尧更加恼火。

    “此人与年羹尧相恶,如今更得雍正撑腰,其气焰嚣张可见一斑,对于接任的岳钟琪更是多有不满,督抚相争之局势下,便能够成为我军的突破口。”

    宁渝脸上挂着笑意,“此番我军名为西进,实则是将白莲教和清廷的目光都转移到四川来,一旦白莲教坐不住了,到时候势必会引军南下,到时候年、岳二人的西北大军,就算不想跟白莲教打,也不得不打了。”

    在宁渝的设想当中,年羹尧和岳钟琪的西北大军,始终都是一个隐患,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其不断制造对手,没了罗卜藏丹津,那就再给他制造一个大义军。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两广攻略

    广州将军衙门,作为清廷在广州的核心,一直以来都是车水马龙,聚集了来来往往的各路人马,可是如今却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在肃杀中而显得有些凋敝。

    此时的衙门里已经汇聚了两广的要员们,坐在首位的自然是广州将军管源忠,左右两旁分别是两广总督孔毓珣和闽浙总督满保,依次往下的便是广东巡抚年希尧和广西巡抚甘汝来,至于各省的左右按察使和总兵们都坐在了下首,两广的所有大员几乎已经到齐了。

    说起来在场众人没一个简单的,管源忠当了二十多年的广州将军,在两广的话语权堪称说一不二,哪怕是前任两广总督杨琳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后来杨琳被康熙罢官之后,接替的两广总督孔毓珣也不简单,乃山东孔家嫡系子弟,孔子六十七世孙,于康熙六十一年被提拔为广西巡抚,在雍正元年加两广总督衔。

    除了这两位明面上的大佬之外,广东巡抚年希尧也不简单,他的弟弟便是当朝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妹妹则是雍正帝的敦肃皇贵妃,在雍正登基后,便被升为了广东巡抚,因此就连管源忠和孔毓珣对他也是颇为客气,每有要事必与之商量。

    至于广西巡抚甘汝来则是背景最为普通之人,可是也相当了不得,乃名满天下的一大名臣,为官以来厘剔弊窦、除奸惩恶、秉公执法,甚至在康熙五十八年的时候,御前侍卫毕里克曾率拜唐阿及豪奴数十名至涞水,擅据民居,蹂躏乡民,甚至还率众驰入县署,大肆咆哮,扰闹公堂,辱责县令,后来甘汝来得知后将毕里克及其党徒监押于狱。

    后来甘汝来因为此事被革职押解入京,交由吏、刑、兵三部质审,而在堂上,甘汝来刚直不屈,据理陈诉,将毕里克等人的罪行一一说出来,以致于康熙亲自审理此案,将毕里克革职查办后,才使得甘汝来恢复原职,由此而名扬天下。

    如今这些有背景的,有能耐的都齐聚广州衙门,自然不是来听广州将军管源忠吹牛来了,而是他们都面临着生死存亡的难题——复汉军的三个师已经进入了广东,距离广州的距离也不算遥远,而此时两广的清军,即便加上闽浙的残余清军,也只有六万多人。

    所有人都知道,用六万的清军去对付三万的复汉军,看似兵力占优,可是之前的战果已经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这将会是一场注定的惨败,而现如今却是不得不打。当然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原因有很多,包括杨琳率领的两广精锐在湖南全军覆没,还有满保的闽浙清军的惨败,都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管源忠望着在座的众人,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对于他来说,人生似乎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在前二十年的时候,他作为广州将军,堪称享受人间的顶级富贵,可是自从复汉军起兵之后,他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自从杨琳带着两广的绿营精锐去攻打湖南以后,管源忠接到的消息就是一个比一个差,先是杨琳全军覆没,其本人丢官罢职,再到杨宗仁死在了江南,这些都在告诉管源忠一个事实,那就是复汉军离他也是越来越近了。

    特别是现如今清廷的决策已经完全透明了,管源忠和其他人心里都明白,两广已经成为了一片绝地,至少朝廷是绝对没有其他办法干涉过来,而面临复汉军的进攻时,他们只能选择自己去应对,可是如何应对,却成为了一件天大的难事。

    “诸位,楚逆的三个师,已经抵达了广东,不日将会对我广州府展开围攻,咱们应该如何决断?”

    管源忠的目光主要还是放在了满保的身上,很明显眼下众人中,孔毓珣、年希尧和甘汝来都是文官,压根就没办法插手,只有在福建跟宁楚交过手的满保,好歹也是经历过沙场的,想必有一些经验而言。

    众人闻言便一同看向了满保,只是满保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苦笑,他虽然跟复汉军正面对战过,可是从头到尾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特别是在福建的时候,连朱一贵都敌不过,而朱一贵又被复汉军打得一败涂地,如今如何能跟复汉军对阵?

    说起来如今的满保是真的一肚子气,他是康熙三十三年考中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检讨,一路上也是顺风顺水,三十八岁就当上了福建巡抚,康熙五十四年得受闽浙总督,那时候的他才四十出头,人生的前半段实在是一帆风顺。

    可是自从复汉军起事之后,连带着台湾也出了乱子,满保带兵扑杀叛乱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局势都崩盘了.......连带着他也被朱一贵的大军给打了个大溃,连同福建都给丢掉了,如今带着数千残兵一路逃到了广东,实在是颇为汗颜。

    满保望着众人一脸期待的神情,不由得轻轻叹口气,“为今之计,固守绝非良策,应当后撤保存实力,以待日后徐徐图之方可。”

    这个答案并不太符合管源忠的预期,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当下清军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能在正面打赢,又何必跑路?这还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

    两广总督孔毓珣终究是个文人,对于战事却有种不堪实际的幻想,他斜睨了满保一眼,抚须呵呵笑道,“满保大人前番失利,终究是锐气已失......呵呵,管将军,广州城的八旗天兵也有一万多人,再加上数万绿营兵,而楚逆不过三万,即便是取胜不易,守住广州应该还是可以的。”

    广东巡抚年希尧虽然是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的哥哥,可实际上并没有经历过战事,当下也抚须点头,表示认同孔毓珣的想法,以固守为上策。唯独广西巡抚甘汝来,脸上却是浮现一片忧虑之色。

    满保见这些文官大放厥词,当下也是冷哼了一声,“诸位大人若是以为光靠人多,就能对付楚逆,他们也不可能打到两广来!孔大人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

    “你........哼!”

    孔毓珣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满大人,本督虽然不懂战事,可是也明白,半年内接连弃浙闽二省是什么罪过!满大人自然不用跟本督说,还是好好想想,回头怎么跟皇上交代吧!”

    满保脸色涨红,有心想要出言指责,只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很快便平复了内心的怒气,面无表情地对着管源忠拱手行礼。

    “管大人,本督军中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管源忠有些傻眼,就这么瞧着满保离开了府衙,再回头看看一脸志得意满的孔毓珣,整个人都有些无奈了,不由得低低了口气。

    靠着这帮子货想要挡住楚逆,何其难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清廷里人心不齐,复汉军这边其实也有分歧,主要表现在这一次攻两广的三个主力师长身上,在枢密院的计划当中,此次进攻两广的三个主力师,分别是宁铁山的第一师、程铭的第三师和钱英的第六师,本身就分属不同的山头。

    复汉军的起家历史虽然不长,也就是这么几年的功夫,但是其人员的构成极为复杂,严格来说最早期的主干力量是宁忠源的汉阳营嫡系老兵加上宁渝的雏鹰营少壮,后来经过了多次的战事后,又加入了程、郑二家的嫡系,还有一大批的湖广子弟兵,也就构成了两个派系,分别是雏鹰派和勋臣派。

    等到复汉军走出湖广以后,又从俘军里改编了许多绿营兵,加入了复汉军,因此这个时候复汉军里还有一部分人是清廷的降兵降将,这些人尽管身份上有些忌讳,可是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像岳凌峰、许明远还有钱英就是其中的代表。

    第一师的师长宁铁山算是皇族,明面上跟宁忠义、宁祖毅等人算是皇族少壮派,可实际上宁铁山本身也出身于雏鹰营,因此实际上跟董策、许成梁、李石虎为代表的的雏鹰派走的更近,严格来说跟程铭代表的勋臣派,压根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至于钱英这样的降将派,更是没有太多说话权力,因此主要的分歧还是在于宁铁山跟程铭。

    按照原来的计划,复汉军三个师将会兵分两路,一路由第一师沿着潮州府、惠州府的方向,一路攻向广州府,而第三师和第六师则是打下惠州之后,继续分兵,一路辅助第一师围攻广州,另一路则是攻韶州府,阻隔外线的清军。

    这个计划严格来说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宁铁山和李石虎的深入研究后,提出了另外一条思路,那就是第三师继续走惠州,攻广州,而第一师和第六师由水师载着直接到崖海,攻占新会和肇庆府,将广州以东的几万清军给彻底吃下去。

    这个计划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旦能够拿下肇庆,广州府的清军也就成为了瓮中鳖,会被宁楚给一网打尽,不会使得他们逃往广西继续与宁楚为敌,广西空虚无兵,自然也就不攻而下,可问题是乘船到崖海,前面很难运送太多的兵力,可能也就一个团到两个团,想要守住数万大军的进攻,实在是有些冒险,因此这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计划。

    在这种顾虑下,程铭也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望着宁铁山的眼神非常恳切。

    “宁将军,枢密院对我军的要求,只是在年前拿下广东,至于广西届时也不远矣,稳扎稳打之下,将毫无任何风险,而你们提出来的这个计划,若是一旦有所失利,后续影响将会影响整个战局!”

    宁铁山捏了捏眉心,用手里的炭笔在舆图上描画着,低声道:“程将军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是程师长可曾知道兵贵神速?可知道待时而变?如今我军看似一片优势,可若是等到围住广州府的那一天,清军又会多出多少兵马来?”

    “若是就这般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对面的清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能够从闽浙逃到两广,未必不会继续西逃至云贵,难不成咱们要一直跟他们在山沟里捉迷藏吗?”

    宁铁山说的这番话,在军内实际上是颇具市场的,甚至放在内阁那边也是很受欢迎,原因很简单,速战利于久战,从各方面来说都是,而两广和云贵的地利也摆在那里,若是让清军真的逃过去,长期跟复汉军捉迷藏,也不是复汉军能接受的。

    程铭自然也懂得这番道理,只是对于他来说,这种过于冒险的行为,实在是不将士卒的性命放在心里,毕竟跨海远征,可不比陆地上那么简单,稍有不慎便是一场惨败。

    二人不由得同时望向了钱英,只是钱英向来谨言慎行,在这种重大事项上也不敢随意夸口,只得从中和稀泥。

    “二位将军所言都甚为有理,只是本将以为,不如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陛下和枢密院定夺......”

    对于钱英的这一番言辞,宁铁山自然有些不满,正准备开口之时,却从外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听得众人又惊又喜,原来是当今枢密使常山王宁忠义到了。

    “拜见常山王殿下!”

    见到宁忠义穿着一身的甲胄,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宁铁山、程铭和钱英连忙躬身行礼,这位常山王的脾气可是有些冷厉。

    宁忠义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到了正堂上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封黄绫包裹着的圣渝,望着众人高声念读。

    “着常山王为征两广行军大总管,协调诸师,统筹万方,以克定两广为己任,以平定西南为远图。”

    “臣等领旨谢恩!”

    望着宁忠义壮实的身影,宁铁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位远方叔父,在京中可是真真憋坏了,多次向皇帝请求亲自率军,只是前番都不许,如今总算是盼到了这样的良机。

    宁忠义毕竟是当过许久的枢密使,如今兼顾两广行军大总管自然不是什么难题,因此心情也没有太多的波澜,反而显得异常平静,“还没到大帐就听到你们在吵了,能不能让我听一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铁山望了程铭和钱英一眼,随即便拱手道:“既然常山王千岁已至,臣等的诸般策划,还请常山王千岁做主吧!”

第三百五十章 水陆齐攻

    宁忠义这一次的到来并非没有缘由,原先是由宁渝的东征都督府来率领的全军,后来宁渝登基为帝,东征都督府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取消了,而新的规划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因此宁忠义便从南京抵达了军内,统领全军攻略两广。

    在听完了宁铁山的建议之后,又细细听了一番程铭的意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二位所思所虑均有道理,只是孤临行前曾得陛下嘱托,两广之战当以干净利落之态势,彻底消灭清军主力,解决清军的威胁,以此策应四川之战,因此本王此次前来,还带来了禁卫师的第二旅。”

    “四川之战?”宁铁山和程铭二人若有所思,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了。

    宁忠义轻轻点头,“如今天下是一盘大棋,白莲教已经进入了关中,与西北的清军随时会发生大战,我大楚乘机进军四川,牵动清军的进一步注意力,因此两广之战便成为了打破僵局的关键因素。”

    程铭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忧虑,“若是陛下有命,末将自当遵从,问题是两广的清军,已经集结了六万兵力,我军若是渡海远征,怕是难以应对。”

    “这一次渡海远征的主力,将会是禁卫第二旅,虽然只有八千人,可是其战力还是非常强的,应该能够胜任这一次的任务。”宁忠义耐心解释着。

    宁铁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当然知道禁卫师第二旅的大名,虽然只是一个旅的兵力,可是比起寻常一个师还要强出许多,旅长郭定安也是一员老将,早年间在汉阳营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复汉军,如今从讲武堂毕业也堪称能文能武。

    程铭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对于他来说,稳妥不等于懦弱,真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也不会选择后退,如今既然通盘计划已定,那就听令行事罢了。

    “这一次渡海进攻,水师方面是决定因素,为何没有见到水师提督邱泽?来人,将水师提督邱泽请来。”

    宁忠义脸上有些不悦,在这么重要的作战会议上,却没有见到关键人物,这让他深感此次来对了,否则这么一盘散沙的打下去,迟早要吃大亏。

    宁铁山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尴尬,“由于这一次需要大量的运载船只,末将跟邱提督商议过,需要征集民船,因此邱提督正在跟各大商号商议,想来此时还在路上。”

    “派人去催.......”

    “是。”

    大帐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粗壮的汉子从帐外迈步而入,面相黝黑,看上去倒是颇为魁梧,他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

    “启禀常山王殿下,末将邱泽来迟,还请恕罪。”

    邱泽望着宁忠义凝重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他原先其实也是清军降将出身,在宁渝攻占江南之后,他便率领了一小部分的水师归降了宁楚,而后加上复汉军的一部分战船,组建了如今的大楚水师,成为了大楚水师的第一任提督。

    正因为这般出身,才使得邱泽性子变得极为小心谨慎,不过此人的确深研水师作战之法,尤为骁勇,因此倒也能坐安稳这个提督的位子,只是可惜目前的大楚水师实力弱小,因此一直都没有得到众人的重视。

    “邱泽,若是我军跨海远征,水师是否能够胜任?”

    “回常山王,如今我军战船虽然只有一百多艘,大部分还都是小船,可是清军福建水师在先前诸战中,损失极为惨重,如今若是与我水师对敌,末将可确保无误。”邱泽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水都流下来了。

    宁忠义得到了承诺,脸色也就没有那么难看,他挤出一丝笑意,“邱将军不要担心,如今大楚还在发展之中,今年确实没办法扩建水师,可是只要到了明年,到时候针对水师也会进一步加强实力,皇上曾说过,大楚的水师必须要做到天下第一!”

    所谓的天下第一,其实在宁渝看来也就是东亚第一,基本上就足够满足宁楚的需求,再大短时间内也没有那个必要......不过水师的扩充可不能再走原来的老路子,因此宁渝才没有明言,不过当下的准备工作确实已经做起来了,比如说大楚水师讲武堂已经在福建筹备起来,等到恩斯特从西方拐带回来的海军人才就位后,就会正式开始培养近代化的专业水师。

    “如今末将已经跟多家商会谈妥,到时候会筹备两百八十七艘民船,暂时借调到我水师中去,以辅助运送兵力,卑职仔细筹谋过,以这些民船的运力完全足够一次运送六千人到八千人上岸,而第二次的运送则需要十二天。”

    宁忠义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若是利用民船能够一次运送八千人,那么禁卫师第二旅的八千兵力完全可以一次就位,以八千人占据新会,抵御清军十二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等到第一师的八千人运送过来,以一万六千兵力,再加上从东边进攻的第三师和第六师,完全可以将六万清军给吃下去。

    “既然如此,各自下去准备,禁卫旅的八千人将会于八月二十二启程,预计在八月二十六抵达崖海,伺机发起进攻,第一师做好准备,按照预定计划,在九月初四登船启程,九月初十抵达崖海。”

    众将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一次作战不比以往,可以说若是稍有失误,便是数百甚至是数千人的伤亡,因此只能严格按照既定计划进行,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宁忠义深深望了一眼众将,“正面第三师和第六师可以开始动起来了,沿着既定的方向进攻即可,还有从明日起,竖起我的王旗,咱们要把声势打起来,得将两广清军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让他们的眼睛死死放在我么的身上,这样才能保证跨海登陆的计划。”

    竖起王旗?

    众人心里为之一凛,这代表的意思很清楚,王旗将会是敌军关注的重点,若是能够阵斩宁楚一王,所代表的意义甚至会超过这一战本身,这将会是清军开战以来最大的战果,因此清军若是看到王旗,恐怕就不会轻易退了。

    宁忠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用自己为诱饵,拖住正面的清军,给禁卫旅创造战机,以奠定将来之胜局。

    八月十八,普宁城的上空,飘扬着复汉军第三师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许多复汉军士兵正在做战前的最后准备,他们用细布擦拭着自己的火枪,将枪口处清理的干干净净,甚至连自己的刺刀,也细细磨了一番。

    要打仗了,士兵们并没有丝毫的惊惶,反倒是心里充满了期待之情,这也是过往许多次战斗带给他们的信心,打仗不仅不会输,而且在战场上立下功劳,还有军功田和赏银拿!

    在这些人当中,甚至还有许多当年的绿营兵,他们在清军那一方毫无战心斗志,纯粹是因为清军赏赐不公不力的缘故,如今加入了复汉军之后,许多人不仅拿到了赏钱,而且还屡屡升职,早就已经成为了众人的榜样。

    “战前督令,行军所到之处,严禁奸淫盗抢,严禁杀民冒功,若有违背者,均有军纪处罚之,本战军纪执法队为第三师第一团第四营,请各部知晓。”

    一张张的战前通告书发往军中,这对于目前的复汉军来说并不算陌生,毕竟军纪处制度很早就已经存在了,而且复汉军与别的军队有所不同,那就是军机处并非固定编制,而是每战前抽调一部组成军纪处,不同团营都有机会成为军纪处。

    这也是宁渝的想法,那就是通过让各团营成为执法军机处,才能更好的去理解军机的重要性,在执行军纪的时候也是对自身的一种教育,在面对军机处执法时也能够更好的去理解对方,因此这个制度一确立下来之后,便成为军中的惯例。

    对于第三师第一团第四营的士兵们而言,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成为执法军纪处的一员,因此也还算比较新鲜,他们的胳膊上佩戴着红色的标志,上面写着两个黑色大字‘军纪’,有了这样的标志后,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军纪处的执法行为,哪怕是行军大总管宁忠义,也不得轻易干预军纪处的执法。

    当然了,对于复汉军而言,执行军纪也不代表就是死板行为,对于民团甚至是一些被清廷蛊惑起来的青壮,如果但凡有违抗者,同样是视作为清军的行为,因此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需要进行严厉打击,并不是要绑住复汉军的手脚。

    在轰隆隆的战鼓声中,一队队的复汉军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开始朝着远方出发,在这一次作战当中,第三师将会从普宁出发,沿着葵潭、陆丰、海丰一路行进,拿下海丰之后,就会马不停蹄扑向惠州,而一旦占领了惠州就会暂停脚步。

    对于第三师而言,这一路上的清军并不算多,除了惠州有一部分的清军以外,其他地方其实只有一些民团,并不算什么正式的抵抗力量,因此倒也不用特别担心,关键难题就在于惠州一战,若是广东的清军前来支援,那么就不会很好打了。

    反倒是第六师在这一战当中的任务会比较重,他们早在两天前已经从兴宁出发,沿着龙川、连平一路攻向了韶州府,目的便是进一步牵制广州的清军,促使其分兵应对。

    宁忠义率领着侍卫营随同第三师一同出发,而他的王旗也已经高高竖起,上面的‘常山’二字描着黑边,看上去倒也颇为醒目,再搭配旁边的蛟龙图,倒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颇为引人注目。

    “王爷,此番出征艰险无比,末将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会保住王爷万安!”

    程铭望着宁忠义恳切谈道,他的想法很传统,大将上阵无非忠君报国,而战事变幻莫测,若是真有什么万一,保住常山王才是一切,只有保住了宁忠义,就等于保住了宁楚的面子,下次再战便可。

    宁忠义脸色沉凝了下来,“在南京时,程老太公得知孤要前来两广,曾经跟孤说过,程家男儿无非就是八个字,‘马革裹尸,河山一统’,如此便已足够。程家子孙虽少,可是没有一个不是硬骨头。这句话孤也记在了心里,难道在你程铭的眼里,孤还需要你来保护吗?”

    程铭脸上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随后抱拳行礼道:“既然如此,末将自当竭心尽力,全力杀贼!”

    “好,这一仗打完,孤在桂林给你白瞎庆功酒!”

    桂林府,乃广西之省治,宁忠义的意思很简单,这一战的目标便是以全收两广为要,打到了广西桂林才算完,要不然就是失败。

    在复汉军行动之时,清军的哨探也侦知了复汉军的动向,那些探子们骑着快马,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将一封封情报送回到了广州,而收到了消息的广州将军管源忠,眉头紧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着这些信件。

    广州府方向的团练已经开始动员起来了,但是城里的士绅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对复汉军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对于管源忠的用心也是一清二楚,所谓的团练,到最后也是送到前线的炮灰,士绅们如何会愿意干这些被人骂先人的事?

    在士绅们怀疑和戒备的心态里,所谓的广东广西团练也就是一个空壳子,虽然招募了一万多青壮,可是这些人一未曾训练,二没有装备,根本没有任何的战力,这也让管源忠感觉到几分棘手,他有心用蛮力施压,可是毕竟顾虑重重。

    管源忠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广州将军,他跟昔日的好友杨宗仁不一样,杨宗仁为了办成团练,不惜个人毁誉,更不惜与千万人为敌,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勉勉强强办了几万的团练,而如今的管源忠,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失去了那股子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也没有那番勇气,这团练注定是办不成了。

    只是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就连现在的六万大军,彼此间也存在着隔阂,像满保带来的闽浙残军跟两广的绿营就不对付,而两广的绿营当中,广东兵和广西兵也不对付,还有孔毓珣的督标兵和年希尧的抚标兵,还有甘汝来的抚标兵之间,也存在着重重矛盾。

    这仗还没有开始打,内部的混乱就已经让管源忠头疼不已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到底要不要跑路?

    惠州府,清军大营。

    满保捏着手中的素黄色的信笺,脸色沉重如水,他已经得到了复汉军行军的消息,超过万人正朝着惠州的方向前进,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耗。

    上一次在广东将军衙门商议时,满保并没有得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以孔毓珣为首的大员们,对于满保的态度并不欢迎,甚至将逃来的闽浙残军称为残兵败将,让他们就这么驻防惠州,变成了抵挡复汉军的第一道挡箭牌。

    而满保满腹委屈地驻防惠州之后,也没有得到兵力和物力上的补充,这让他气炸了肺,可是最终也无可奈何,因为就算是管源忠本人,也有几分将他满保给寄出去的想法,这些举动无疑让满保彻底寒了心。

    “启禀督宪大人,福建巡抚黄国材求见。”

    一名侍卫急匆匆走进来禀告,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满保有些不耐,都到了这个关键节骨眼了,一个失了地的所谓巡抚,能有什么用?

    那侍卫见满保满脸不愉,又想了想适才黄国材给他的一百两银票,当下便硬着头皮,“黄大人嘱托小的启禀大人,他能够解大人如今的困窘之境。”

    “哦?那就让他进来吧。”

    满保沉吟了一会,心里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虽然这黄国材过去也不怎么显眼,可是到了眼下这个关键时候,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妙计,听听倒也无妨。

    黄国材穿着官府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帐,他先是跪下给满保行了礼,可是接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不发一言。

    满保不由得沉下脸,他冷笑道:“黄大人既然要见本督,如何见了又不发一言?莫非是消遣本督不成?”

    黄国材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是硬生生挤下几颗泪来,望着满保泣声道:“.......下官之所以不发一言......实在是见到大人如今的处境,内心之痛实在难以言表,大人为国为民,如今却不为人所理解,下官实在是千万肺腑之言,难以言说。”

    “黄大人好意,本督心领了,只是如今家国危难之际,谁也不好过,你黄大人还不是一样跟着本官抛家舍业,来到了这荒芜之地。”

    满保一边面无表情说着话,一边却下意识将内心的不满表达了出来,在他看来两广贫瘠不堪,跟富庶的江浙比起来确实差之远已,如今又驻扎在这惠州之地,心里越发地多了几分委屈。

    黄国材见满保说起往事,不由得苦笑了一番,他原先是刚来福建担任的福建巡抚,可是没成想这福建这么快就守不住了,不得不跟着满保一路逃到了广东,只是可惜他那刚刚纳下的小妾,却是在乱军中离失,想来应该也是死去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这一路的奔波使得黄国材在路上大病了一场,原先身子骨就不太好,再加上这一场大病,差点让他跟小妾在地府团聚了,只是多亏了满保派来了名医延治,这才让黄国材侥幸活了过来。

    “督宪大人,如今这局势越发恶劣,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满保满脸正气凛然,站起了身子走了两步,“本督是皇上亲命所赐,自当是为皇上全力尽忠,只要能够平灭楚逆,本督亦万死不辞。”

    官面上的人,说些大话算不得什么,可是这不是黄国材想听的,他连忙上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如今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说管源忠想让大人顶在惠州,想必存着几分消耗楚逆和大人的心思,若真是楚逆攻来,怕也不会引兵来救。”

    满保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冷哼了一声,“本督已经给皇上呈递了奏折,若是他管源忠这般作态,将来有的他好果子吃。”

    “可是,这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等到皇上的谕旨下来,怕是楚逆都已经打到了广州了......到时候就算把管源忠给杀了又如何?如何能够弥补督台大人的损失?再说了,若真的大人以性命为代价,削弱了楚逆的攻势,岂不是在给他管源忠创造良机?”

    黄国材皱着眉头,不停地叹着气,仿佛是发自内心地在为满保考虑。

    满保心里自然明白这一点,可是他过往一直都是从大局的角度出发罢了,如今听到黄国材将这番话给点明,心里便也有些不爽快,只是他也不好公然开口,当下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黄国材见此状况,心里大概也有了几分底,这个时候他也不再着急了,反而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不发一言。

    “既然黄大人至此,想必心里是有了主意?”满保见黄国材不开口,当下也有些无奈,只得低声讨教。

    “哎,若非督台大人开口,下官是怎么也不敢献上此策,若是将来一旦出事,下官怕是要成了天下罪人罢。”黄国材苦笑着,仿佛真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还请黄大人赐教。”满保也不再多说,起身抱拳行礼,眼睛死死盯着黄国材。

    黄国材见状只好将脑袋凑过去,附在满保耳边,“大人若是想要保全自身,绝不可成为第一线,当避开楚逆之锋芒,移兵罗浮山,待到楚逆进攻广州之时,届时大人可伺机引军切断楚逆后路,若是事有不谐,也可引军至清远一线,逃脱性命。”

    这一番话却是让满保频频点头,却是正和他的想法,既然管源忠能够以他满保为挡箭牌,他满保何不以广州城为诱饵?若是能够将楚逆的兵力都集中在广州城上,他满保的压力可就小多了,到时候无论是出兵切断楚逆后路,还是引军东进,主动权也都掌握在他满保的手里。

    到时候谁来求着谁,还说不定呢!

    黄国材见满保已经完全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当下脸上堆起了笑,可是心里如何想法,却是只有天知道了。

    八月底的京城,迎来了一场暴雨,似乎要洗刷天地间一切的污垢一般,将这天空变得湛蓝如洗,却是教人感受好一派清新的日子。

    只是正坐在养心殿里的雍正皇帝,瞧着各路的告急折子,却是急的心火直冒,连那即济丹都吃下了好些也都不管用了,便急忙让道士们继续炼制一些丹药,以供其服用。

    “关中告急!两广告急!现在连四川都在告急了!”

    雍正望着军机处的一众大员们,却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失望,若是放在之前还有个怡亲王能够商量一番,可是如今允祥被逆匪砍了脑袋,也砍掉了雍正的一根支撑的柱子。

    “皇上,当务之急应该立刻让年羹尧和岳钟琪的西北大军救援关中,一旦关中稳定下来,四川自然也就稳定了。”兵部尚书托赖跪下建言。

    这一番言辞并没有得到雍正的认可,实际上这些已经在做了,可是这种被动挨打、疲于奔命的局面,让雍正早早就十分不满,像这种法子下来,西北大军怕是要先给拖垮了。

    徐元梦不通兵事,在这等军国大议上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雍正皇帝也没有指望他,而新近增补上来的礼部尚书蒋廷锡,没有什么资格开口,当下便只剩下一个张廷玉了。

    张廷玉感受着雍正皇帝的目光,不由得叹口气道:“皇上,当今两广已经不可守,不如遣旨下去,让管源忠且战且退,拖住楚逆大军为要,至于关中的白莲教,以奴才看来,不过是一股邪教罢了,纵使打下了西安,也不足为虑。”

    “何以不足为虑?”雍正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被打发。

    “启禀皇上,白莲教虽然名义上归属楚逆,可是其主早已有了自立之意,如今他拿下关中,为的便是能够在我大清和楚逆之间,寻得一条苟活的生路,以坐观虎斗,因此纵使关中即失,于大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廷玉的意思很明白,用白莲教跟宁楚构成一条缓冲带,这样白莲教也不会玩命的去打清廷,说不定将来还能在白莲教和宁楚之间埋下一些刺,也算是一条可行之路。

    雍正冷笑了一声,“若是白莲教再进四川或者山西又该如何?”

    张廷玉沉默不语,他当然能明白如果出现这一幕会是什么后果,可是眼下能怎么办呢?西北大军一时半会根本调不回来,而且刚刚打完一场打仗后,还有多少精力去跟白莲教在关中搏杀?

    对于西北大军来说,他们还有退路可言,可是对于白莲教来说,他们除了关中已经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只要还想着活下去,那就得跟清廷玩命,这就是宁渝让白莲教入关中的用意,要么前进,要么死。

    雍正的手指摩划着舆图上的标志,在看到山西的时候,终究是叹口气,“大清江南已经丢了,山西必须要确保无恙,行文年羹尧急派大军回援关中,让岳钟琪去四川组织团练抵抗楚逆,至于山西.......”

    说起山西,对于如今的清廷来说意义可谓非常重大,首先山西地处京师附近,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再加上满清起家的时候,山西的晋商可是出了好大的力气,因此自满清建立之后,八大晋商更是成为了皇商,为天下商贸重镇。

    正因为如此,所以山西巡抚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山西巡抚却与陕甘总督一样,是满人优先出任的官职,属于满缺制,因此极少有汉人出人山西巡抚,如今的山西巡抚乃正蓝旗的德音,其资历相当深厚。

    如今江南已失,山西便成为雍正手里的最后一个钱袋子,其重要性更上一层楼,因此事涉山西,也让雍正多了几分谨慎。

    “现任山西巡抚德音才能品性如何?可堪大用?”

    “启禀皇上,德音此人忠勉勤力,为国为民皆可一用。”徐元梦硬着头皮说着,他不出来说也不成,毕竟德音是他亲自举荐上去的,若是现在不出头,岂不是在戏言?

    雍正的脸色有些阴沉,“三月时候,朕听说山西大灾,还准备提前赈恤,可是山西巡抚德音却奏称本省并无灾荒,收成很好,无须赈济。如果到此也就罢了,可是河南总督田文镜告诉朕,如今山西已经处于灾荒之中,百姓饥馑流亡,其状甚惨,逃难的灾民甚至都到了河南!”

    “奴才死罪,奴才死罪,此事奴才实在不知晓啊!”

    徐元梦心里慌了,实际上德音是他远方的一位亲戚,后来在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过来走他徐元梦的路子,然后就被举荐上去了,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在康熙年间,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多了。可问题是现在新皇登基,也就看不惯官场里的这些门道,这又能如何解释?

    “哼,此事尚未查明,令德音回京待查,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要给朕查个清清楚楚,至于徐元梦官降三级,留职军机处待用。”

    这一下子倒好,雍正的一番处置却是让徐元梦这个老好人都有些心塞不已,只是好在雍正多少也顾忌了些影响,因此倒也没有太过于严厉苛责。

    雍正叹口气,“山西乃京师屏障,不可任用无德之人,令内阁学士诺岷调任山西巡抚,抚民心理政务,不得有误。”

    众臣听了以后,心里大概都有了数,说起来这位诺岷也不是没有来头的,他的祖父国泰是当时八旗少有的能通汉文的人才,在天聪八年的时候还中过巨人,而他的父亲那敏也曾官至镶黄旗满洲都统,因此家底背景也十分深厚。

    可是雍正看重诺岷的绝非是家世,而是这个人确确实实很清廉,这一点是传遍了京师的,而且为官也颇为尽心尽责,他本人的才能人品,恐怕才是雍正最看重的地方。

    一番调理过后,雍正却又想起了一桩事情来,望着诸位大臣,“如今国事艰危,朕不得不多思虑一番,若是将来事有不济者,我大清可有退路?开发满洲如何?”

    开发满洲,又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实际上在之前的时候,雍正就提过这桩子事情,只是当时主要迁了一部分八旗子弟回去,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却是让群臣心里打鼓,难不成真要打算跑路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扩八旗,开满洲

    开垦满洲,这对于大清来说绝不是什么稀罕词了,可以说在满清入关以来,就一直有人在提,但是都被堵回去了——原因也很简单,满洲关系八旗生存命脉,不能轻易开垦,更不许放汉人入关外。

    雍正提出开垦满洲,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他的相关土地政策只能解决地的一半问题,那就是把该收的税收上来,但是关于人的另一半问题,根本没有好的解决法子,多出来的那些人就是实实在在多出来的,就是没有地能种。

    如今天下已经大乱,雍正也没有他老子康熙的爱面子缺点,因此一直都是实实在在的面对着清廷如今的问题,也在实实在在着手去解决,特别在如今的雍正看来,天下最大的敌人绝不是白莲教,而是稳步打拼的宁楚。

    自古以来,天下大乱之际,流寇都不会少,但是流寇根本无法成事,从黄巾军到红巾军,从黄巢到李闯,表面看上去都掀起了一股浩荡的浪潮,可实际上难以成事,就连当初的李自成,也是从流寇转变成坐寇,才得以攻破北京的。

    因此白莲教现在进了关内,可是雍正还是将目光放在正在南方稳步扩张的宁楚身上,而且看了宁楚的一番动作后,雍正也得出了一个令人心灰意冷的结论——宁楚已经坐大不可制,想要灭掉更是无法完成,在这个时候,开发满洲便成为了一条备选之路。

    “皇上,关外事关我大清龙脉,切不可贸然开发,否则一旦有损龙气,于大清的江山着实不利......”赖都急忙劝谏。

    雍正现在对这种空话套话已经厌倦至极,他冷哼了一声,“若是朕将西北大军交给你,你可否能够与楚逆主力决一死战?”

    “陛下,奴才以为当下只可固守,不可会战......”

    已经被打掉了锐气的赖都喏喏不敢言,在先前安庆一战当中,他是亲身经历过这场大溃败的,可以说这个阶段的清军已经发挥的足够好了,之所以依然失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复汉军的战斗力实在太强了。

    现在的所谓西北大军,其实也都是拼凑起来的一支军队,有五万京营八旗的兵,还有两万蒙古的马队,还有三万陕甘的绿营,再加上数万守兵,说起来也是十几万的大军,可是战力如何,赖都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依靠这样的军队跟复汉军打,无非就是再一次安庆大败。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用再多说了!”

    雍正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实际上眼下的大清距离彻底失败还需要一场大战,那就是带着万千希望的八旗十万新军,若是将来宁楚北伐,那么这支新军与复汉军势必会进行一场决战,赢了自然完事好说,输了就只能退往关外了。

    可是能打赢吗?

    雍正心里始终都不敢确定,因此他需要提前做好一手准备,那就是将更多的旗人转移到关外去,保住八旗的精华,也就能够保住将来的翻身机会。

    “朕以为,开垦满洲的机会已经到了,若是再延误下去,将来一旦有所不测,连关外都跑不了了。若是将大部分旗人转移回满洲,一方面能够减少钱粮的损耗,另一方面也能给咱八旗在关外留下一条后路......如今京师的一部分八旗子民,应该懂得朕的一番苦心。”

    主管户部的张廷玉心里明白,眼下的大清朝表面看上去还有机会,可实际上已经命垂一线,而这个时候京师内外的六十万旗人,他们的铁杆庄稼,他们的口粮需求,都会成为压垮大清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壮士断腕,需在今日。

    当然想要让几十万八旗子弟离开京师,回到关外去重新过那等含辛茹苦的日子,短时间内也比较困难,这人只有往好了过,哪有往差了走的道理?因此开垦满洲只是雍正目前的一个计划而已,真要实施还有一段路要走,至少要说服更多的八旗核心人物。

    毕竟让大清朝养了这么多年的八旗子弟,突然间让他们丢掉自己的铁杆庄稼,这换谁谁都不会同意,若是一个操作不好,便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因此雍正也只能缓缓图之。

    只是如今见到开垦满洲的想法,在军机处已经得到了确认,雍正皇帝也有些兴奋,便继续抛出自己的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扩编八旗,这也是开垦关外的前置手段。

    这个政策实际上也是因为前面大战的后遗症,从复汉军起兵以来,到现在大大小小仗也打了许多,损失的八旗兵力多达十余万人,虽然这里面是满汉蒙八旗加起来一起,可是现如今的八旗拢共也就才一百五六十万人的样子,其中能够抽出来当兵的顶天了也就二十万人。

    也就是说仗打到了现在,八旗基本上没人了,先不说有没有人来补充兵源,就算是出关开垦,也不可能指望那帮子老弱妇孺来开垦辽东的冻土,只能让更多的汉人加入八旗,才有这个人力去开垦辽东土地,还有娶八旗的寡妇。

    “皇上,若是扩充八旗,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这个如何招,还需要说道。”

    徐元梦再一次开口,在他的眼里这纯粹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前面刚刚还要取消八旗的铁庄稼,后面就开始扩八旗,这其他人也不傻啊,到时候打听清楚了谁来?总不能去大街上横拉人头过来凑数吧!

    雍正心里早就有了一番筹划,“朕以为开垦满洲,也不可只用满洲男子,还需得更多的青壮男子,因此咱们扩充八旗,主要以青壮为主,不要那些老弱妇孺,至于这些人的亲眷都不许抬旗,主要以招汉八旗为主,再加上蒙回等各族,二十万人应该能够撑住前期。”

    “那八旗新军呢?是否应该加上这些人?”托赖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正好触及到雍正内心得意之处,他笑道:“朕以为这些人当中,可抽取一部分人加入到八旗新军中去,若是表现好可以再扩充几十万人进来,到时候以满蒙八旗为将佐,以汉回八旗为兵员,如此可保无虞。”

    “几十万?”

    “对,几十万。”

    众人一片惊讶,这过去宝贝的跟啥一样的八旗资格,如今成了这大白菜,谁都能够来啃上一口?可是这样招来的兵,到底可靠不可靠?

    雍正脸色有些凝重,“自从楚逆兴兵一来,八旗损失极为惨重,光是青壮就不下十万人,这仗短时间内还打不完,中间需要填多少人的尸体,你们可曾算过?”

    “朕是算过的!若是再打上一年,旗人就得死绝,我八旗就没了!到时候无论这天下如何变幻,都跟咱们旗人无关了!若是扩八旗,咱们还能继续坚持!”

    说起来也是时代不同了,在过去的战争当中,真正的伤亡率是非常低的,大部分人都是溃退后被追杀而死,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在火枪火炮面前,人命只是一个数字,前面清军打的那几仗,死亡之惨烈几乎让人难以言述。

    张廷玉一听到这里,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天旋地转,扩八旗说起来好听,可是钱从哪里来?“皇上,若是现如今扩八旗,前面的银子怕是拿不出来.......现如今国库里的银子,都供给了八旗新军。”

    “让诺岷去山西卖官,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山西那些老坑的银子给朕弄回来,就是大功一件!告诉诺岷,朕要一千万两!”

    ...........

    扩编八旗的风声在京城里愈演愈烈,虽然大部分有识之士都知道这是良策,可是架不住京营里的那些八旗子弟,四处鼓噪,声称这是让汉人来抢食了,而且一下子扩编那么多,八旗的成色都下降了,这让他们内心感觉到非常郁闷。

    各旗的都统们也隐隐有些意见,在过去成为八旗那是一种荣耀,汉人轻易是不能抬旗的,那叫天大的恩典,可是如今汉人什么功劳都没有,就能成为八旗的一份子,如何能服众?

    可是对于汉人们来说,他们根本不领这个情,这天下现在什么局势谁还看不清楚?虽然说清廷还占据了北方的半壁江山,但是里面其实已经空了,北方原先的绿营兵都七七八八打空了,如今招收都是一些流民,战斗力羸弱无比,而八旗如今扩编打的什么主意,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

    八旗不满意,汉人也不满意,这事按理来说也就成不了,但是雍正皇帝此时推行的决心很大,在直隶已经开始扩编八旗了,主要是将大量的失地农民给抬了旗,不过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是被招入了新军八旗里,剩下的大部分依然是填充绿营。

    对于雍正来说,这段日子也不光是坏消息,还是有些好消息的,就比如戴进贤呈递了奏折,声称由佛郎机人督造的第一批鹰嘴铳已经正式出来了,历时有半年左右,这个消息让雍正感觉十分振奋,他决心亲自前往查验。

    雍正驾临火器营的时候,发现整个大营如今都已经变得乱糟糟一片,许多骡马拉着的大车正在营地里进出,上面装着许多木箱子,还有数百名汉八旗的士卒,正将木箱子搬进大营当中,人人肩挑手扛,似乎显得十分繁忙。

    “启禀皇上,奴才戴进贤、纳尔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进贤和平郡王纳尔苏脸上都带着几分喜色,叩拜着雍正皇帝,这是大清第一批新式枪械,实在是戴进贤和纳尔苏欣喜不已。

    雍正抬眼望去,发现前方已经有许多八旗士兵,正在从木箱子拿出一杆杆崭新泛着幽光的鹰嘴铳,放在手里摆弄记下,还有几个领催正在点验着枪械,其实主要也是以计数为主,等到确保无误后,便有重新盖上木板。

    “看来这西人的火枪确实不错,看着这做工,比咱们的鸟铳精致了许多,应该也不会比楚逆的火枪差。”

    雍正满意地从箱子里抽出一把鹰嘴铳,放在手里摆弄了起来,他也是会使鸟枪的,当下便有些心痒痒,拿着火枪一路走到靶场前,平端着鹰嘴铳瞄着远方三十步开外的靶子。

    没错,这年头的靶子能设到三十步已经很不错了,实际上大部分的火枪超过三十步,这准头就完全飞到天上去了,能不能打到目标,基本上完全看运气。

    只是当纳尔苏看到雍正想自己试枪,却是有些紧张,连忙道:“皇上,这火枪虽然质量胜于鸟铳,可是也难保万一,若真的不小心炸了膛,伤到了皇上可就不好了,不如由奴才先行试枪,若是有个好歹也不会妨碍到主子。”

    “朕对你们有信心,这枪还是由朕自己试。”

    雍正抛下了一句话,随后便点燃了火绳,只见一股浓烟过后,火枪发出剧烈的‘砰’的一声,震得雍正手臂有些发麻,只见一股更大的烟雾飘散开来,而雍正面前的那块靶子边缘处,已经被打出一个大洞来。

    “皇上万岁!皇上神枪无敌!”

    众人见到雍正皇帝三十步命中靶子,不由得纷纷跪下来阿谀奉承,就连雍正本人心里也是万分得意,他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拿着这把鹰嘴铳,意犹未尽道:“此枪虽好,可实在有些太贵了.......”

    “皇上,此枪目前是因为人手不够,使得这制枪成本高出许多,若是能够多上一些熟练的工匠,怕是成本能够稍降一些,还有就是大清的铁矿丢失颇多,这铁价也是与日俱增,才使得成本上涨。”

    戴进贤老老实实回答道,只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笑道:“若是皇上允许,可开外贸与西洋各国贸易,到时候也可以买上一批鹰嘴铳来,以弥补八旗新军之不足。”

    对于戴进贤的心思,雍正心里自然是门清,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枪放进了木箱,望着纳尔苏道:“平郡王,这些日子还要多上点心,八旗新军关系到咱们的根基,因此绝不可小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朕说。”

    一说到这里,纳尔苏脸上的确露出了几分难色,想来还真有事需要皇帝来处理。

    “回禀皇上,如今八旗新军兵员已足,武器将来也不是问题,可是眼下最大的问题却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八旗军制,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关口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攻占西安

    说起来八旗军制,完全就是一团乱麻,哪怕是雍正皇帝自己,在了解清楚后也是感觉有些过于繁复,什么满洲、蒙古、汉军混杂在一起,还分为什么前锋、骁骑等营,关键是就这样还分为八个旗,因此这里面的一套东西寻常人完全不懂。

    若是放在过去,大伙不懂也就不懂了,可问题是八旗新军的作战方式仿照的复汉军,这编组自然也得往复汉军方向靠,纳尔苏经历过安庆一战,他对于这一点非常了解,可以说这一套平时就算了,但是在那种大规模会战时,八旗的军制就会显得非常累赘,根本无法适应现如今的作战需求。

    “皇上,奴才以为当下我八旗新军既然都习练了新的战法,自然也就不能再用老的军制,八旗新军里面不能再按照各旗分设,也不能按照原来的各营分设,应该把所有人都混编在一起,然后分为八个镇,每镇一万两千五百人,却是刚刚胜过楚逆的一个师。”

    纳尔苏的这一番建议自然不是凭白得来的,这也是他跟戴进贤请教后的结果,如今自己却是吃透了后,感觉这种制度深以为妙,便向雍正提出了建议。

    雍正从来都没有抱着祖宗牌匾过日子,因此听到纳尔苏的这一番建议后,倒是颇为感兴趣,“继续说,说具体一点。”

    “启禀皇上,在奴才的规划当中,八旗新军十万人可分为八个镇,每镇下辖步兵两协,每协两标,每标三营,每营四队,其中炮兵一标,每标四营,每营四队,辎重兵每队两排,每排三棚,总计全镇官长及司书等七百四十八名,弁目兵丁一万零四百三十六名,夫役一千三百二十八名,共计全镇人员为一万二千五百十三名。”

    纳尔苏将新军的编制细细详述了一番之后,又接着道:“与旧制不同,新军制度每营丁额固定,以此更加容易判断战力之强弱。”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坑,传统的八旗和绿营下面也都有营的编制,可是这种所谓的营,从来都不固定,每营兵员的具体数量也无定制,少的二百来人,多的近千,一般来说在五百人上下,这种不固定的方式,很容易导致上官对该营的战力判断失误。因此在纳尔苏的新军制度中,直接将每营人数都给固定了下来,每营人数为六百六十人。

    “如此一来甚好,每镇官兵的战力也都有一个清晰的了解,在后勤补给上也能心里有数。平郡王,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实际上在纳尔苏的新式军制改革中,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改编以后,八旗各镇也就不再干预地方政事,而是成为了更加专业的军队,每天只需要自身的训练即可,这对于军队的战斗力培养是非常有利的。

    在纳尔苏的计划当中,这八个镇的官兵最早也需要两年功夫才能一战,因此这两年的时间,清廷依然只能依靠西北的大军和京营的八旗,再加上北方各省的绿营团练来抵御宁楚。

    ...........

    “轰隆隆........”

    随着一阵沉闷的炮响声和地面的剧烈抖动,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响彻天际,许多头上裹着红布的士卒们挥舞着刀枪,从城外的壕沟里一跃而出,他们手里举着长矛盾牌,架着攻城云梯,便开始朝着城墙上攀爬。

    临潼,西安的东大门,可以说是攻克西安的必经之地,因此陕西的清军在这里展开了架势,尽管人数不多,可是凭借着地利也坚守了足足有两天的功夫,而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无尽的厮杀使得城墙上下都堆满了尸体。

    大义军现如今是真的只有前进的道路,因为后面已经彻底被宁楚给堵死,一旦打不下西安,就意味着无路可去。届时就算真的投靠宁楚,可是宁楚会不会来救也是一个问题。

    有进无退,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如今用来形容白莲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对于临潼上面的清军来说,他们也没有后退的路,谁不知道白莲教是流寇,若是一旦西安失守,则意味着整座城的百姓都危险了。

    当所有人都没有后退的理由时,厮杀也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正在呐喊着攻城的大义军士卒,接二连三被人从城墙上给推了下去,摔成了肉泥,当这一幕落在了汉王刘如汉的眼里时,他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下谁都可以有怜悯心,唯独他刘如汉不能有,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如今的白莲教跟宁楚的关系,在实质上是已经破裂了,这是必然的。因为自从他刘如汉决定进军关中之后,其野心也就暴露无遗,他想要摆脱复汉军的控制,甚至不惜用河南跟宁楚做交易,换取支持进攻关中的机会,当然他也为此得到了大量的鸟铳和子母炮。

    时间缓缓流逝着,临潼上的清军也被打垮了许多次,可是每次被打垮后,总有人填补着冲上来,才使得岌岌可危的城防得以保存,这也是清军能够坚守两天的原因。

    但是到了今日,刘如汉咬着牙齿也要打下去,尽管越来越多的大义军士卒倒了下去,可是更多的人却已经登上了城墙,他们挥舞着长刀一路厮杀下去,反倒是清军却已经撑不住了,他们开始往城内退缩,而这也就意味着临潼的陷落,已成定局。

    攻下临潼之后,刘如汉没有像往常那样放纵士兵劫掠,而是将所有还能动弹的士卒们都给集合了起来,他望着这些一脸杀气的士卒,明白自己的这个命令,多多少少都影响了士卒们的战心,只是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孤不让你们放纵,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再往西走六十里,就是西安城!这他娘的临潼算什么,西安城才是真正的繁花似锦!”

    刘如汉用蛊惑的语气大声说着,他能感受到下面这些士卒内心的暴戾之气,如果让他们就在临潼发泄出来,打西安怕就没有力气和斗志了。

    “只要拿下西安,孤许你们大掠三日不封刀!”

    一道血腥的命令被颁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士卒们的欢呼雀跃之声,他们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高声吼叫着,脸色更是涨得通红。

    “大掠三日不封刀!”

    .........

    六十里地并不算遥远,至少临潼之战时,已经有不少附近的乡民为躲避战乱,逃进了西安城,以致于整个西安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个噩耗,白莲教破临潼了!

    西安将军衙门,此时也是一片肃杀之气,西安将军宗渣布和陕西巡抚范时捷脸色沉重如水,他们面前已经堆满了临潼发来的求援令信,上面甚至还沾满了血迹,里面的内容更是惨不堪言,几乎是字字泣血,恳求西安将军宗渣布和范巡抚发兵相救,问题是现在的西安城,哪还有兵去救临潼?

    宗渣布虽然是西安将军,手底下有满八旗三千五百人,汉八旗两千多人,再加上蒙古八旗近千人,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六千多人,可是这些人的家属和奴仆也有几万人,都在西安城里,因此根本不可能出城救援临潼。

    而陕西原来的几万绿营,还是颇有战斗力的,因此在之前打策妄阿拉布坦的时候,就已这几万人损失惨重,又被划归到了西北军当中。

    这样一来,陕西的绿营实际上只有范时捷的三千抚标营,还有两千西安的城防营,加起来不到五千之数,战斗力更是难以言表,如今临潼失利,发来救援信,范时捷也就有心无力了,他除了给镇守临潼的守将发了一封信件之外,便再无其他援助。

    那信中只有八个字,‘固守待援,等待时机。’

    这八个字对于临潼的守将来说,却连擦屁股都不如,现在人人都知道,除了西安城里还有兵,其他地方哪有还有援兵?

    “咚咚咚.......”

    大义军的战鼓声响起,旗帜已经在军中高高飘扬了起来,上万的士卒在火炮和鼓声中,架着云梯开始朝着城墙发起进攻,这一幕对于西安百姓来说,却是久违的画面,他们听着城外的嘶吼声,竟然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实在是安逸的太久了,以致于太多人在面对战乱的时候,都有些恍惚,甚至连自己已经身处屠刀之下,都不自知了。

    所幸的是西安城墙坚固,更是有许多门大炮,因此刘如汉在短时间内确确实实没办法攻下西安城,除了丢掉大量的尸体以外,也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

    刘如汉只得一面围城一面思考着破城之法,在这方面他还是很擅长学习宁楚的,那就是不再用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攻城,而是模仿宁楚之前的战法,在夜间穴地到城墙根下,然后埋设了大量的火药,就等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可是此时城内无论是宗渣布还是范时捷,都没有发现刘如汉的意图,他们只知道一个劲地往甘肃方向的年羹尧大军发去求援信,对于城防等等一应事物都没有全盘的了解,每日里只知道枯守坚城。

    刘如汉身为邪教头子,除了极为擅长蛊惑人心之外,还具备坚韧不拔的品质,似乎跟所有的造反前辈一样,他并没有耽于享乐,也能够跟士卒同甘共苦,为的便是最终的胜利,甚至为了这一刻,他将所有从宁楚那里得来的火药,都用棺木装好,放在了城墙根底下。

    当引线点燃的那一刻,刘如汉望着面前高大坚实的西安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轰隆——”

    在一个深夜里,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西安城引以为傲的城墙被炸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而城墙上值守的清军们,甚至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这么被炸飞了天。

    “杀!”

    成千上万的大义军士卒顺着这道口子,涌进了城内,他们欣喜若狂地望着被打开的西安城,眼睛中泛着红光。

    银子、女人,已经尽在眼前了,只等着他们用去拿了。

    裹着红布的士卒们用长矛和长刀,驱赶着溃败的清军,一路掩杀过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而更多的人选择了投降,他们跪在地上,望着面前杀红了眼的大义军士卒,冀图于对方能够放过他们一命。

    可是这帮子已经止不住杀意的大义军士卒们,哪里管得了许多,许多士卒更是直接冲进了士绅大族的府邸,肆意抢掠,直杀得血海盈天,若非刘如汉先前有令禁止放火,怕是整个西安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范时捷坐在自家的府邸里,面前自己的一家老小正在瑟瑟发抖,人人面如土色,唯独范时捷本人却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自从他的兄长范时绎死在江南后,他内心里就想过今天,或许这便是当汉奸的固有命运。

    正因为如此,范时捷早早便准备好了利刃和毒药,他心里明白一旦西安陷落,这城里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活,唯独他范时捷,在破城后怕是想好死都难。对于范时捷而言,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一些,因此他在府里堆满了柴草,在大义军入城后,便已经想好了跟家人一起服毒自杀,引火**。

    当西安外城被攻破之时,正待在满城的宗渣布也是一脸绝望之色,虽然满城也是有一道城墙,可是那城墙与外城想必实在是不值一提,而大义军的前锋已经抵达了外城,并且发起了攻城,数不清的大义军士卒架着云梯攀附了城上来,随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搏杀。

    与久经沙场的大义军士卒想必,此时的八旗军战力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很快便被杀到内城中央,而这些**在内城里所做的一切,却比外城更要恶劣十倍,因此此时内城里大部分都是八旗的家属。

    当西安将军衙门被大义军彻底占领之际,刘如汉这才迈着步子,踏过尸山血海走进了西安城,站在城墙上,望着关东的方向,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终于赢了,前面的所有付出都已经值得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咬下一块肉来

    清廷扩编八旗以及西安城被破的消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传到了宁渝的耳朵里,前者总体来说并没有出乎宁渝的意料,而后者给宁渝的震撼力反而更大一些。

    “难不成还真让刘如汉成了事?前面似乎有些小瞧他了。”

    宁渝摸着下巴上的短髭,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手里的奏折放了下来,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圈,泛着血红。

    一旁的崔万采接过军情处的密报,细细看完了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刘如汉打下西安所用的穴地攻城之法,倒是跟陛下所学,看来这位也没少研究过咱们。”

    “哼,此事过去已经相当久远,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有心.....哼哼......”

    宁渝还是感觉到有些不爽,倒不是因为这个计策,而是刘如汉这个人让宁渝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威胁,在他的心里,清廷是第一号敌人,白莲教就是第二号,对于这个邪教始终都是怀着几分戒备的心理,自然也不希望其脱离掌控。

    先前宁渝威逼对方让出河南,去关中跟清廷决一生死,未尝没有几分借刀杀人的意思,只是刘如汉硬生生的用人命堆出了一条通往关中的道路,心肠之狠辣也着实非同一般,此人将来必定会是宁楚的大敌。

    崔万采见宁渝依然有些心有不甘,便宽慰道:“如今纵使刘如汉得了一些小利,可是也堵在了清廷西北大军的命脉上,年羹尧会找他去拼命,咱们到时候针对四川的攻略,似乎可以加大几分力度了。”

    “第九师到哪里了?枢密院现在有消息没?”

    “皇上,根据枢密院昨日得到的消息,第九师已经从宜昌登船一路西进,怕是已经到了巫山一带.......清廷如今在四川没有水师,倒也无需担忧,只是一个师的力量,怕是最多也只能打到奉节,否则后路难免有失。”

    崔万采跟宁渝介绍着目前的最新情况,他虽然是内阁次辅,但是与宁忠景还是有些不太一样,他更希望能够早日平息战火,然后就可以全力投身到内政上面。

    宁渝沉吟了一会,“根据常山王发来的密报,两广战事似乎有提前结束的可能......只要那个计划能够成功,或许到十一月份前,两广就会尽入我手,到时候云贵川也就成为了我军下一个目标。”

    从湖广到江南,再到浙闽两广,这是宁渝和枢密院定下来的进攻路线,基本上是不会变的,可是在达成了这一步目标后,具体继续进攻云贵川,还是组织大军北伐,一直都存在不同的意见。

    大部分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以北伐为主,只要占据了中原,云贵川自然不战而下,可是这个想法跟宁渝是完全冲突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宁渝看来,眼下远远还没到跟清军在北方决战的时候,这里面的关键因素就是马军。

    说起来如今虽然是火器大行于世的时代,可是马军的威胁力始终都存在着,因此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最大的弱点就在于马军方面,现有的马军规模跟清廷的蒙古马队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如果贸然到了华北平原,很容易被马军给击溃。

    宁渝有时候胆子很大,但那都是基于自己对局势完全掌握的情况下,在别人眼里的冒险,对于宁渝而言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眼下北伐,对于宁渝来说是真正的冒险举动,很容易破坏现有的格局,而且稍有不慎,便是一场足以影响未来的大溃败。

    不过针对马队缺失这一块,宁渝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办法,一方面他大举从淮北选拔善于骑马者加入复汉军,另一方面就是通过各种渠道买马,从海外西洋到蒙古西藏,都成为了买马的渠道,相关的马场建设也在进行当中。

    当然了,宁渝想要建立的也不是寻常的马队,而是能够实现墙式冲锋的近代化骑兵,而这一部分的训练靠自己人是不够的,因此宁渝在给恩斯特的要求当中,像西方专业的骑兵教官是非常重要的,只有有机会就可以弄回到大楚来。

    等到有了西方骑兵教官之后,宁渝就可以在南京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建立真正的近代化骑兵学校,全方位推行西方的骑兵制度与训练方式,这倒不是因为宁渝崇洋媚外,而是在骑兵的建设方面,如今的西方正在超越蒙古。

    在宁渝所了解的历史当中,再过一百多年后,英法联军在八里桥的一战几乎是中西方骑兵对决的典型案例。而很不幸的是,在这一次战斗当中,清军骑兵与联军骑兵的几次遭遇战全遭败绩,而规模较大的一次,英印骑兵数百人的集团冲锋,击败了数千蒙古骑兵。

    当时的蒙古骑兵在东亚堪称最强骑兵,可是在英法联军骑兵面前却几乎被摧枯拉朽,但是严格来说,蒙古骑兵的战斗表现并不算差,因为英法联军在殖民扩张过程中,几乎跟所有的传统骑兵交过手,而蒙古骑兵的表现甚至优于大部分传统骑兵。

    可问题就在于,在欧式近代化胸甲骑兵面前,无论是蒙古骑兵也好,还是马穆鲁克骑兵,都难以抵挡胸甲骑兵的密集冲锋,特别是在数量越多的时候,欧式胸甲骑兵的威力也就表现得越发出众,值得一提的是,胸甲骑兵依靠的并非是火器,实际上依然是传统的刀剑。

    这其中的奥秘就在于,欧式胸甲骑兵的战斗动作相对于其他传统骑兵,要更加科学和高效,主要是通过实战经验与计算相结合,不断合理化和规范,杜绝一切多余动作,以此达到最高的杀伤效率,其纪律方面几乎令人发指,而纪律散漫的蒙古骑兵则难以相比。

    因此,在宁渝对未来北伐军队的设想当中,至少需要五千人的欧式胸甲骑兵,这样才能战胜几万蒙古骑兵,而在未来的军事版图中,胸甲骑兵的数量至少要达到三万人的规模,这样才能适应未来的战争需求。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而目前宁渝最为关注的,依然是发生在两广的那一场大战,他望着舆图上的崖海,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忧,却不知这个季节的海风,会不会对这一次的计划造成影响.......

    八月二十二,复汉军禁卫师第二旅正式登船,将会在福建水师的一路护送下,前往崖海准备进行登陆。这一次运输的民船多达近三百艘,虽然都是一些中小型的沙船,可是也足够满足复汉军的使用需。

    当然这年头自然是没有什么所谓的登陆作战这一说,实际上目前两广的清军,依然是集中在广州府以东的区域,正直面第三师和第六师的威胁。不过即便是面临清军水师的堵截,大楚福建水师也将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

    八月底的南洋还算风平浪静,季风并没有对南行的船队造成太严重的影响,这让福建水师提督邱泽略微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此行可能会遇到的敌人,他的脸色便多了几分阴沉,正所谓冤家路窄,他跟有些人的帐也要好好算算了。

    说起来现如今的大楚水师,其实也是脱胎于清军的福建水师,邱泽本人当年便是施世骠麾下的一员猛将,也颇为受到施家的看重,可是后来没成想,邱泽也是福建人,他在老家探亲的时候,因为一些缘故在无意间得罪了军中同僚,以致于当时施世骠狠下心来,彻底将其闲置,使得邱泽的满腔斗志化为了泡沫。

    施世骠因病故去后,新上任的水师提督姚堂对施世骠原来的那帮子手下不感兴趣,自己亲自带来了一批心腹,却是连同邱泽的位置也给取代了,再往后便是福建水师与朱一贵发生大战,福建水师损失惨重,姚堂也死掉了,邱泽便带着一些人,直接驾船去投靠了复汉军。

    因此,邱泽内心里何尝不是憋着一股气,他对于当年的那些所谓同僚满怀恨意,因此这一次的交手,很有可能便是他报仇的良机。当然对于邱泽来说,他之所以有如此底细,实际上是因为他早就准备了一个秘密武器。

    “邱军门,咱们这一路上会遇到清军的水师么?”

    禁卫旅旅长郭定安颇为客气地攀谈道,说起来他们跟邱泽的水师不属于同一个系统,多少也有几分好奇。

    在陆地上,禁卫师从来都没怕过谁,就算此行很可能要面临清军六万大军的围攻,郭定安心里也没有太多慌张,毕竟陆地上能打败他们的敌人,还没出现。可是这到了海面上,他们很快就感受到了慌张,因为这一切都不再是他们所能掌控了。

    邱泽的心态还是没有恢复过来,他对于禁卫师的人可不敢大意,当下连忙道:“回禀郭将军,我水师目前此行遇到清军水师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行踪,可是等到回程的时候,怕是会遇到清军水师的堵截。”

    听到邱泽这么说,郭定安微微放下心来,他不怕死,但是就怕这么窝窝囊囊的死,笑道:“邱军门客气了,我可是老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可相当不简单呢!”

    邱泽听到郭定安这么说,却是以为是他的投诚行径让人不齿,当下老脸一红,叹气道:“将军着实取笑卑职了,卑职这点名声早就烂到沟里去了。”

    “邱军门此言是何道理?”郭定安脸上带着笑容,真诚道:“末将实不相瞒,邱军门的的大名是从陛下那里听来的,据说将来的水师规模将会变得非常大,而皇上又颇为欣赏邱军门的才能,只要邱军门好好干,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呢!”

    邱泽听到皇帝居然这么关注自己,当下便有些受宠若惊,他跪在甲板上朝着南京的方向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头,大声道:“皇上万岁,卑职绝不会辜负皇上厚恩!”

    不得不说,邱泽从清廷水师那边投靠过来以后,整个人还没有这么开心过,特别是接连得到了枢密使宁忠义和皇帝的肯定,这使得他内心的担忧彻底放下去了,而是全心全力投身于即将可能到来的一战。

    水师一路前行了数天,却是风雨无阻抵达了崖海,一路上顺顺利利,也没有遇到清军的水师,这让邱泽心里也是颇为庆幸,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有这么多的民船,若是被清军盯上,很容易就会咬下一大口来,到时候的损失将会极为惨重。

    “崖海此地,乃当年宋元交战之地,此战之后,丞相陆秀夫携幼帝跳海自杀,而随行的十多万军民亦相继跳海自杀,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千。”

    郭定安是读过书的,他当然知道这里发生的典故,望着那片海域,坚定道:“只是末将以为,事到临头唯有一死罢了,但是死也不能就这么跳海而死,而是应该跟他们拼命,哪怕用拳头砸,用牙齿咬,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邱泽望着郭定安坚定的脸庞,心里不由得微微叹口气,就这样的人物,在清军当中压根都难得一见,可是在宁楚却似乎是随处可见,既然人人皆有慷慨赴死之心,又岂会担心大事不定?

    或许时日久了以后,他邱泽也会成为第二个郭定安,就好比在这次即将到来的海战中,将清军水师的肉给咬下来一口。

    很快,民船渐渐靠上了码头,清军在这里驻防的只有一个塘汛,驻扎清兵不过数十人,当他们见到这些船只出现时,早就已经朝着反方向跑了,或许是距离此地最近的新会,亦或许是广州,可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郭定安临下船之前,望着邱泽低声道:“此行艰险,还请邱兄保重。”

    邱泽亦是回了一个礼,笑道:“说起艰险,你们不遑多让,但愿此战过后,咱们能痛饮庆功酒!”

    随着越来越多的复汉军士兵和一应物资登上岸边之后,邱泽所率领的水师船队也踏上了返程,对于邱泽而言,真正的考验也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五十五章 都没有退路了

    新会,扼粤西南之咽喉,据珠三角之要冲,历朝以来便是控制广州的军事要地,对于这一次复汉军跨海登陆作战计划而言,也是重中之重。

    从崖海到新会,只有仅仅数十里地之遥,可是这两个地方却上演了人类历史上极为罕见的惨烈一幕,崖山有大宋君民蹈海赴义,新会有附清百姓自愿相食。

    郭定安望着几十里以外的新会城,却是不自觉想起了宁忠义的那一番话,还有一个故事。

    “攻新会在于攻人心,守新会同样在于守人心。”

    这句话其实并非宁忠义所说,而是宁渝的意思,只要打广州,新会总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这个地方守的也不是广州,而是大清的忠义气节,若是将新会的人心给打开了,那么这一仗才叫真正的胜利了一大半。

    宁渝的那句话不好懂,但是那个故事却很直白,或者说就是新会历史上发生的一件事,使得郭定安感觉到几分棘手。

    顺治十一年,大明西宁王李定国联合郑成功夹攻夺取广东,以图兴复南明的大业。而其中攻广东的关键之处,便在于广州西南的新会,时人言‘克新会,则广州可下。’

    问题是新会并没有那么好攻克,顺治十一年二月,李定国聚集全部主力挥师入粤,一路势如破竹,到了四月的时候,便开始全面围攻新会,然而当时坚守新会的主力则是清军绿营,一支刚刚投降的部队,可是他们却在这一战当中死死坚守住了。

    这一支绿营军队在面对李定国的围城攻坚时,所采用的的对策极为残忍,他们屡屡将百姓驱逐出来当挡箭牌,而李定国不忍心造成杀戮,以致于屡屡放弃了进攻,给了城内的清军机会。

    新会的百姓们之所以选择支持清军,原因也很简单,当时的清军为了坚守住城池,一方面利用李定国的心软,用百姓当挡箭牌,另一方面则是在新会城内大肆宣扬清军若是一旦失守,将来重新夺下城池必定会屠城,用这个将百姓们给下注了。

    李定国从四月围攻新会,一直围攻到了七月份,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成功拿下新会,而在这个阶段当中,新会城内清军缺粮,便让百姓家家户户贡献一人作为‘口粮’,城内百姓相食实在是惨不忍睹,围城一直到了十二月,城内的百姓便已经被吃了一万多人。

    新会解围之后,李定国大军与清兵援军激战数日,结果二十万大军皆丧生于圭峰山下,精锐尽失。新会被清廷表彰为忠义之地,实在是多了几分讽刺的味道,但是这件事也给复汉军敲响了警钟,那就是若是他们进攻新会,是否会遇到这种情况?

    宁渝不得不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他告诉宁忠义的那句话,便是应对这种情况的答案。宁忠义心里明白,如今郭定安心里也明白。

    唯有速攻和猛攻,打断某些人内心的幻想,才能确保新会大局的稳定。

    “轰隆——”

    复汉军的火炮发出怒吼之声,超过二十门火炮将弹丸狠狠抛在空中,砸向了脆弱的新会县城城墙,而那上面的清军士兵,不过寥寥数百人,他们惊惶失措地向后跑去,显然没有考到复汉军为何会从这个方向过来。

    只是还没等复汉军的火炮打完三轮,只见一些老弱妇孺被推上了城墙,他们的脸上挂着泪水,望着城下的复汉军,如同望着七十年前的大西军,在渴求对方能够停手,容许百姓们逃得一命。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复汉军的士兵们望着城墙上的那些人,有些目瞪口呆,他们好歹也是过去打了不少仗的,这沿途攻城拔地亦不在少数,可是这么公然用百姓当盾牌的举动,还真没几次,他们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就连已经下定了决心的郭定安,当他真正见到了这一幕人间惨剧时,原本应该挥下去的手也停住了,这一招实在是太毒辣了,公然屠杀百姓的罪名,没有人能担得起。当年的故事,难不成还真要重演?

    “咱们新会是忠义之地,当年李定国贼子能够在我新会城下折戟,今日楚逆亦当于新会大败,大家不要怕!”

    一名身着儒冠的中年士子走上了城墙,他头上留着辫子,脸上洋溢着一种狂热,何为护道?这便是护道,决不可让楚逆贼子乱了人心!

    当年的新会之战当中,清军之无耻令人发指,可是最无耻的地方在于,他们吃着百姓的骨肉,却用言辞将其包装美化一番,仿佛这些死去的百姓,突然多出了许多光彩一般,以致于流毒极深。

    新会城墙上群魔乱舞,官员士绅们将百姓推上了城头,上面还架着大大的油锅,望着下面的复汉军,冷笑声不绝于耳。

    “他们不敢打的!我们只要站在上面,他们就不敢动手!”

    “咱们一城的百姓,熬过了七十年前的围城,难道还熬不过今天?”

    “忠......烈!咱们这满城的百姓,都是忠烈!”

    ..........

    喧哗声中裹挟着浮躁的味道,伴随着新会县令王世杰的到来,达到了一个最高峰,他脸上带着几分狡猾与残忍,望着那些士绅百姓们,露出了笑意。

    “新会乃皇上亲赐忠义之地,如今我等全城百姓,更当以身奉道,虽然咱们没有兵,可是咱们有一城的百姓!更有对朝廷的满腔热血!”

    在王世杰看来,面前的这股敌人虽然强大无比,可是只要他能够鼓动百姓守城,势必能够坚持到广州方向的援兵,到时候未尝不可重新上演旧事,一战而定,到时候这头功,非他王世杰莫属,官路更是一片畅通。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死伤一些百姓,那也是正常的,朝廷也不会怪罪下来......忠义嘛,放到哪里去说都不为过,这才是真正为大局考虑!

    眼见得城墙上的百姓越来越多,复汉军的将佐终于忍耐不住,他们齐齐涌到郭定安的面前,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攻城。

    郭定安望着面前的新会城,心里思绪万千,跨海登陆之战原本就无限风险,若是因为有老弱妇孺在前面挡着就选择放弃,那么他置这八千弟兄的生死于何地?置枢密院的命令于何地?置皇帝陛下的用心为何意?

    “攻新会在于攻人心,守新会同样在于守人心。”

    天下的人心,绝非新会一地之人心,还有宁楚的人心。

    宁渝的这番话意思很简单,既然新会的士绅官兵以人心为武器守新会,那么他郭定安也将以宁楚的人心为武器攻下新会!

    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新会,才是对这些百姓最好的交代!否则一旦拖延下去,最终受伤最深的依然是百姓!

    七十年前的李定国不懂这个道理,他的仁慈并没有换来百姓的生存,反倒让更多的人卷入这场大变之中,成为了时代下的一抹苍凉的血。

    “攻城!”

    “轰隆——”

    复汉军的火炮再一次发出了轰鸣,虽然能看出有意避开了聚集的百姓,可是这依然让许多百姓感到心惊肉跳,他们不同于军队,自然不可能在炮火下继续坚守,便蜂拥着朝城下冲去,而城下的清军士兵们持刀肆意砍杀了数人,却依然止不住溃势。

    王世杰有些傻眼了,他以为根据复汉军好名声的弱点,是决计不会这么攻城的,可是没想到真打起来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忙不迭地带着人开始朝着城下而去,只是还没有走到半路上,却让飞来的一颗开花弹给炸飞了天。

    新会城顿时变得一片大乱,百姓们开始从另一个方向逃窜,而复汉军也没有在意,他们有条不紊地击溃了新会城内的几百清兵,然后将禁卫师的旗帜插在了城墙上,宣告新会已经被复汉军攻下,整个过程耗时半日。

    这其中固然有复汉军突袭的缘故,以至于新会城没有做好及时的准备,再加上郭定安的果决,使得王世杰等人的筹谋彻底泡汤,才得到这么理想的结果。

    只是当郭定安踏着血水,一路走进新会城时,抬眼望去那口大油锅,却奇迹般地没有被打翻,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当年的那些百姓,被推下这口油锅时,恐怕也是百感交集吧。

    时也,命也,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

    新会城的失陷,很快就传到了广州,毕竟双方距离实在是太近太近,当管源忠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感觉到了不妙,新会是什么地方他很清楚,那里关系到整个两广清军的后路,如果新会不保,则大军退路也不得保。

    在焦虑之下,管源忠连忙请来了两广总督孔毓珣、广东巡抚年希尧和广西巡抚甘汝来等人,等到众人到了以后才发现,这位广州将军如今都已经手脚冰冷地瘫坐在了凳子上,甚至连众人的到来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诸位,新会失守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惊住了众人,他们虽然都不懂军事,可是也明白新会的重要性,可以说广东一面临海,唯有三面是陆地,而此时东边的惠州和北边的韶州都已经在复汉军的攻势之下,唯独西面的新会,是清军最后的安全退路。

    如今退路被截断,其中所代表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宁楚的这一举动,几乎是将两广的清军给彻底包了饺子。

    “楚逆如何越过广州占据新会的?这实在是难以想象!”孔毓珣皱着眉头,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这简直匪夷所思。

    实际上管源忠在最初得到消息的时候,同样下意识怀疑过该消息的真实性,可是等到他亲自派亲信去查访从新会逃出来的百姓后,才不得不确认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听到孔毓珣询问,管源忠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据说他们是跨海远渡而来,在崖海上岸,然后一举突袭了新会.......”

    众人听到这里默然,这一点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能想到,复汉军竟然能够通过水师,一举拿下了清军的后路。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夺回新会,楚逆渡海而来,占据新会不过只有数千人罢了。若是我军全力进攻,还是有机会的......只是咱们需要防止楚逆继续重演旧事,因此必须要消灭楚逆的水师,才能让那只孤军成为无水之木。”

    甘汝来抚须低低叹口气,“水师应该不用过于担心,楚逆的水师力量薄弱,也就那么几十艘小船,在朝廷的水师面前,并没有太多的有效手段。可是楚逆占据新会的这几千人,却如同肉里的毒刺,需要早日拔掉才行。”

    “打,必须要打下来!”

    孔毓珣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望了一眼众人,低声道:“别的都还好说,唯有新会若是拿不下来,咱们这几把老骨头,就算想埋在大清都不可能了.......”

    守在新会的复汉军没有退路,他们这些吃了一辈子大清俸禄的大清官又和谈退路?特别是这几人的背景就非常深厚,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从一开始就跟宁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此战绝非没有机会,咱们不能再给楚逆时间和机会了,这一战不光是各位的督标抚标尽出,八旗驻防兵也会一起进攻新会......必须要趁着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将他们赶出新会,赶出广东!”

    管源忠的脸上露出几分厉色,他不能再靠着绿营去打了,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还是为了广州城里的几万旗人,都要用心用力去打才行,这是在给他们自己挣活路......

    “来人,通禀全军,明日会同各营齐攻新会,不得有误!”

    “给福建水师提督吴琳下令,让他尽起水师拦截楚逆水师,决不可再轻易放其一船一板逃走,若是此战得胜,本将军为他向圣上请功,封官得爵不在话下,若是不胜,让他自己跳海吧!”

    这位在广东盘踞了二十多年的广州将军,终于不再选择继续隐忍下去,或许只有在这种生死关头,才能逼出管源忠骨子里的血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惨烈与悲壮

    八月二十九,新会之战正式爆发,尽管这一战双方都没有了退路,也都预计到这一战的残酷,可是它真正的惨烈并没有真正表现出来,甚至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从广州到新会不过数十里的距离,管源忠率领的八旗军和几位督抚的督标抚标,再加上一万绿营军,合计四万大军,早早地便抵达了新会城下,仅仅一天的功夫,双方在新会城就变幻了主客,重新上演了血腥的厮杀一幕。

    新会虽然还算坚固,可是毕竟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事,城墙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再加上昨日复汉军攻城,以致于城墙上许多地方都被打出了一条条裂口,而这些裂口只是在夜间进行了简单的修缮,并没有时间去进行完整的修复。

    正因为如此,在四万清军抵达新会城下时,管源忠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城墙上的问题,他十分果断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至于其他人献上的所谓招降之计,并没有被管源忠采纳,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和是降,都是要先打一打的,打完了才好谈。

    那就打吧!

    管源忠的命令很快就下达到了清军当中,清军士卒们排成整齐的队形,肩上扛着鸟铳,还有人拿着长矛盾牌,已经做好的攻城的准备,还有近百门子母炮也被推到了阵前,许多士卒正在做最后的调试。

    广州的铁匠铺子多,能制枪制炮的铺子也多,像佛山到处都是制枪的铺子。管源忠又是一个颇为注重火器的人,因此他麾下部队的火器装备率高,相对于其他省的八旗和绿营高出不少来,而且鸟铳和子母炮制作得也十分精良,看着做工就不一样。

    面对着城下的清军士卒,郭定安并没有丝毫的慌张,他知道这一仗不好打,毕竟禁卫第二旅这一次为了快速机动到两广,许多大口径的火炮都没有带来,身边只有十六门六斤炮和四门十二斤炮,无论质量多么优于清军,可是数量也确确实实处于明显的劣势。

    可是禁卫师不就是赶着硬仗打吗?至少比起昨日的情形,郭定安更加喜欢这种真刀实枪的面对面搏杀,而禁卫旅的士卒们也同样如此。

    “轰隆隆——”

    率先开炮的是城墙上的复汉军火炮,借助着射程和居高临下的优势,打得比清军要远处许多,再加上都是开花弹,因此当这一轮开花弹落入到清军的阵列中时,瞬间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打击,血肉横飞只见,依稀见得数门清军火炮被轰飞到了天上。

    管源忠的脸色当下便沉寂了下来,火器的差距几乎是明眼就能看得出来,也不知道皇帝鼓捣的新火器怎么样了......只是眼下无可奈何,只能将就着用,便命令炮手向前继续推进,直到能够打到城墙上去。

    整个清军阵型开始向前缓缓移动,只是在这一个过程中,复汉军的火炮却给在场每一个人带来深深的阴影,自从复汉军将开花弹的工艺进一步改良之后,新的开花弹虽然变得更轻更小了,但是炸裂时所激发的碎片却变得更多,杀伤力也就变得更强了。

    几乎常常是一颗开花弹钻进了清军的队列中时,周边的数十人便会在下一秒被击倒,每次的轰鸣声都如同死亡的号角,每一次爆炸又好像是一个无形的铁扫把,将周围站着的人都给扫下去。

    一名清军守备见此情形,连忙拔出刀来,呼喝着清兵们向前冲,其余的千总把总们见此情形,也连忙踢打着清军士卒们往前冲,许多清军士卒就这么架着云梯,朝着新会的城墙发起了发起了冲锋,尽管他们身边的人不断在倒下。

    随着清军士卒们距离新会城墙越来越近,只见一名复汉军士官眯起了眼睛,开始用手掌丈量着距离,接着便高声吼道:“两百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是那么一下子的功夫,清军的士卒就会冲进一百步的距离,而这个距离也是汉阳造火枪的有效射击距离,准确度和杀伤性都非常出色,因此也是复汉军的首轮射击距离,被清军称为死亡距离。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站在城墙上平端着鸟枪,他们并没有刻意去瞄准下面冲锋的清军,因为在这个距离里瞄准没有意义,但是通过齐射的方式,足以弥补精度的差距。

    “一百步........”

    当报数的士官喊出一百步的时候,城墙上第一排的复汉军士兵们齐齐扣动了扳机,伴随着震人耳膜的枪声之后,一排排弹子被发射出去,如同倾盆大雨一般,从城墙上喷洒而出,落在了正下方冲锋的清军身上。

    冲在最前方的清军士卒,几乎倒下去了足足三分之一,他们有人是肚子上中弹,有人是在胳膊上中了弹,还有人是在头部中弹——但是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在这个年代里,只要被火枪命中几乎都必死无疑,哪怕铅弹杀不死他,大出血和后续的感染也会将这个人的生命带走。

    城墙上第一排的复汉军士卒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取而代之的是第二排的士卒,他们踏步向前站在了城墙垛口前,平端着燧发枪,然后齐齐扣动了扳机,剧烈的枪鸣声伴随着浓烈的烟雾,将整个新会变成了云中之城一般虚幻。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不仅仅是城下的清军这么觉得,就连城墙上的复汉军士卒们,也都觉得这一幕不像是在打仗,而像是在屠杀,可是战争的无情之处就在于,哪怕前方是死路一条,他们也没有逃避的选择。

    管源忠脸色铁青地望着面前这一幕,而在他的身旁不远处,则站着一队队的督战队,正在处决着从前方逃回来的清军士卒,他们的脸色也都那般地铁青,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战的残酷。

    “轰隆——”

    清军的火炮声终于在天地间回响起来,他们与新会城墙的距离,已经非常非常近,而成功抵达的火炮则只剩下了七成不到,其余的三十多门火炮,已经在路上被复汉军的火炮给摧毁殆尽了,只是还能剩下快七十门的火炮,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双方终于在一条水平线上展开了对轰,只是在这一点上,清军输的也绝不仅仅是火炮的精准程度,还有开炮的速度,他们相对于复汉军的速度来说,实在是慢出太多了,因此当七十多门的火炮同时轰击时,第二轮中间已经足够复汉军多打上一轮了。

    双方发生着极为惨烈的炮战,不时有清军和复汉军的火炮被对方命中击毁,高高飞起的火炮甚至会将旁边的士兵们打成一团,复汉军和清军围绕着新会的第一天大战,就已经铺开了血腥的序幕,双方用血肉交织成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役。

    .........

    当新会陷入一场惨烈的绞杀时,返程的复汉军水师与早已等候多时的清军水师,在南海正式相遇,这一仗是邱泽根本无法避免,因为数百艘的民船压根就躲不过清军水师的追击,若是弃民船而走,则复汉军后续的计划都将会化为乌有。

    只是从目前的局势来说,清军水师舰队的船只有两百多艘之多,其中不乏长五十六米载炮二十四门的巨型战舰,尽管只有五艘,可是其战力也完胜沙船,而在清廷鼎盛时期,这种战舰的数量至少有五十艘以上。相对比起来,复汉军水师仅仅只有一百多艘的中小沙船,可以说弱小得有些可怜。

    邱泽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否则以他的脾气和性格,早就在清军时被排挤出局了,之所以他还能带领一支船队投奔宁楚,这就充分说明了对方的能力,而有本事有性格的人,往往行事都会出人意料。

    打赢清军水师,只有狠狠打赢他们,才能洗刷耻辱,才能不辜负皇帝所托。

    当然,对于邱泽来说,他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底牌,至少在临战之前,宁渝给他紧急运送了一批火箭弹,而这些火箭弹的威力,是邱泽很早就已经见识过的,有了这些武器,哪怕是面的清军的战舰,邱泽也丝毫不惧。

    双方的交战并没有任何前奏和信号,就在双方距离逐渐靠近到火炮的射程范围后,清军和复汉军双方便不约而同展开了炮击,只是以眼下这个距离,还有火炮的精准度来看,双方打了一通却没有掉半根毫毛。

    邱泽站在船队里最大的一艘福船上,船只十分高大,设有三层楼,旁边还都有茅竹做成的护板,而在船最上面还有一层露台,火炮就屹立在上面,正在朝着对面的清军船队发射弹丸,他望着面前的船队,心里却不自觉有几分紧张。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吧......”

第三百五十七章 水师的末日

    海战之于陆战,往往更没有后退的余地,无论是复汉军水师还是清军水师,都必须要在这一次的水战中占据优势,才能获得奠定后续的胜利。

    此战管源忠汇聚了福建水师的剩余主力,其目的自然便是毕其功于一役。若是放在康熙七年之前,广东水师恐怕也会参与进来,只是当时的广东水师因为海边平静而裁撤,因此如今清廷的水师力量只剩下福建一支。

    在这一次大战当中,双方统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师出同门,都是曾经鼎盛的福建水师提督的一员,也都是福建施家的奴才,从施琅到施世骠,几乎让整个福建水师都印上了施家的烙印。

    等到施家彻底毁灭之后,邱泽举义,投奔了复汉军,吴琳作为福建水师中的新锐将领,也开始逐渐展露头角,此人虽然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能文能武,尤其善于火炮,因此当初深得施世骠信重,后来施世骠病死后,继任的水师提督姚堂对吴琳也颇为看重。

    后来姚堂也死在了任上之后,便有人向朝廷建言让吴琳接任福建水师提督,当时清廷在福建的局势已经非常紧张了,无论是复汉军还是朱一贵,都在不断压缩福建清军的活动空间,而福建水师在那时候开始,就不断遭受损失,因此面临这种情况时,吴琳也就进入了清廷的选择范围。

    尽管远在京城的八旗贵人们,由于出现了邱泽一事,对于福建水师的忠诚度出现大大的怀疑,可闽浙总督满保却对其深为信重,力保举荐,因此才使得吴琳得以成为新的福建水师提督。

    正因为上位之路极为坎坷,因此吴琳心里十分渴求能够建功立业,以此获得朝廷的认同,而他对于宁楚的崛起,也是抱着几分戒备的心理,只是他了解邱泽,更了解那只跟随邱泽叛逃的水师,因此吴琳心里同样带着必胜的把握。

    “今日一战,为我大清大胜之契机,诸君当随我一同杀贼!”

    炮火声逐渐激烈了起来,在海面上逐渐升腾起一股浓白的烟雾,只是在海风下逐渐稀薄,复汉军的船只在海风的衬托下,逐渐接近了过来,不断有实心弹从双方的火炮上发射而出,在海面上激荡起阵阵浪花。

    传统的水战当中,通常以保持阵型为要,但是邱泽如今却与传统战法大异,他将自己的船只都打散开来,以包围的趋势朝着清军的水师舰队,只是这一幕却让吴琳大为诧异,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战法,不是没有人试过,可是事实证明在阵型面前不堪一击。

    复汉军的沙船、霆船、梭船、赶缯船、鸟船、福船,几乎已经不成阵势,他们将清军水师呈现了半包围的趋势,只是船只之间却极为松散。

    “轰隆——”

    清军的火炮同样响了起来,在这种近距离时,顷刻间便有不少战船中弹,甚至还有几艘战船被多枚弹丸命中,被打穿了几个大洞,瞬息间就沉入了海底。

    邱泽一脸严肃地望着远方的战舰,他的旗舰在刚刚一轮炮击中虽然没有被命中,可是旁边却有一艘沙船却被击沉入海底......众人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严峻的表情已经透露出几分不详的味道,在这么打下去,复汉军必败无疑。

    “准备火箭弹!”

    随着距离最近的清军战船越发接近,只剩下三百多码时,邱泽终于下达了命令,眼下火箭弹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射程和威力,而是精准性太差,因此只有距离越近时,其命中率才会越高。而在这个距离使用火箭弹,其威力将会发挥到极致。

    邱泽所在的福船上开始打起了信号旗,收到信号的各艘战船从船舱里搬出来火箭弹,其实也都没有多少,每艘船上大概也就五到十个火箭弹,像体量较大的福船上有二十个左右,那些火箭弹被固定在甲板上,正翘首以待。

    虽然复汉军的火箭弹在安庆之战中露过面,可是毕竟只使用了两次,而后续战役都没有进行使用,因此大部分清军都不太清楚这种武器——吴琳作为高级将领,虽然接触过战报,也听说过,可是他下意识以为这是一种陆上武器,并不曾有相关的了解。

    此外,目前复汉军拿出来的火箭弹,其实也跟之前使用过的火箭弹有所不同,当初宁渝跟雷驼子鼓捣的火箭弹,基本上是康格里夫火箭的一个变种,本身存在的缺陷是非常大的,主要体现就点燃以后,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命中率实在太低。

    而自从上一次经过战场实战后,雷驼子的徒弟们将相关的数据都记录好,然后重新进行了改进,主要就是在火箭弹的底部装上了稳定螺旋板,并且缩小尾部口径,从而使得火箭弹本身的推动力更强,飞出来的时候弹道也会更加稳定,使得整体的精准度得到了提升。

    在经过了这么一番改良后,新的火箭弹已经不再需要使用康格里夫火箭那长长的导向杆,放在船上也是可以使用的,因此在它问世以后,宁渝很快就想到了放在船上用的思路,并且早早就找人给邱泽他们培训过相关的使用技巧,作为一张底牌放在了手里。

    因此当复汉军的火箭弹被拿出来的时候,清军战船并没有做好一定的防备,它们依然呈现出密集的阵势,朝着复汉军的战船开火,不时还有人呼喝着号子,仿佛这一仗基本上已经宣告了胜利。

    当复汉军的士卒们调整好相关的射角后,随后便点燃了引线,只见从各艘战船上同时升腾起一股白雾,里面似乎还透着橘红色的火光,随后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一道黑色从烟雾中升腾而起,扑向了清军的战船。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以致于清军战船上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他们静静地看着对面升腾的白色烟雾,心里却带着几分不解,这玩意很明显跟火炮不一样,至少比火炮快出太多了........

    “轰隆——”

    发射出去的火箭弹也分为多种规格,其中最重的火箭弹足足有四十斤重,轻一点的也有十斤左右,它们欢快的扑向了清军的战船,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其中清军一艘载炮二十多门的战舰,很明显受到了主要照顾,足足七发火箭弹准确地命中了该舰,在爆炸声和烟雾中它被撕成了两半,随后便沉入了海底。

    吴琳心里一沉,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懵,这个东西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不对,神火乌鸦他是见过的,但是威力跟这个比起来,实在差得有些太远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武器。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实际上不仅仅是吴琳,就连邱泽都被吓了一大跳,他虽然在之前已经试过几次,可是真正应用于实战还是第一次,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武器的威力,竟然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仿佛天生就是为战船而生一般,在它毁天灭地的威力面前,火炮还有意义吗?

    或许现在的邱泽也好,还是吴琳也罢,眼光只放在了面前这一仗,可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将这种火箭弹搬到船上的方式,已经是一种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可以说颠覆了这个时代的海战模式。

    在这个时代,海战模式因为火器的不够成熟,火炮的运用在海战中很难一锤定音,因此战船真正的作战模式还是停留在颇为原始的状态,那就是冲撞!在船头加装各种撞角,如同两个中世纪武士一般,实打实地用身体去碾压对方!

    可是自从宁渝将火箭弹提前搬到了这个时代以后,然后又将它搬到了船上,很明显就是给这两个中世纪武士一人一把火枪,而海战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贴身互相发射火箭弹的模式,堪称是大海上的排队枪毙,毕竟在火箭弹强大的攻击力面前,再坚固的战船也不过是活生生的靶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目前清军水师是变不成火箭弹的,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艘艘强大的战船被打成了一团团火光,却想不到任何的反制办法,而自己的火炮威力和发射速度,也根本无法跟火箭弹比拟。

    眼看着清军水师战船逐渐覆灭,吴琳的脸色变成了一团死寂,他没有去看身边人期待的眼神,而是咬牙道:“此战若败,我大清水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间?”

    “下令,所有战船全速前进,随我一同撞击对方战船!”

    其语气之悲壮,令人动容,更令人感到一阵战栗。

    在海战当中,撞击战术原本是极为常见的战术,可是当吴琳发出这样的命令时,却多少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以目前的距离来看,可能都还没有撞击到对方,就会被火箭弹所吞噬......

    到了这个阶段,双方的距离甚至都被拉近到百尺左右,然而此时的角色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清军战船开始不顾一切向着复汉军的战船发起冲击,而复汉军战船则开始向着后方退却,他们利用自己船小移动速度快的优势,将自己与清军始终保持在这一个最佳的身位。

    “通禀全军,以火箭弹之优势打击敌军,不可主动与其相接......”

    邱泽才不是那等莽夫,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清军战船的意图,连忙将命令发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清军战船上发射的一颗弹子,正好击中了邱泽所在的福船上,将一根桅杆打断,飞出来的木屑击中了邱泽的面部,顿时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

    “将军!”

    “将军!”

    一旁的士卒们见到主帅被击中倒地,一个个顿时吓得慌了神,先不说复汉军的军规,就是他们自己如今的身家性命,也已经绑在了邱泽的身上,若是他出了事,剩下的人怕也都是一个死。

    等到众人扶起邱泽时,他的脸上已经都是血,只是似乎伤的并不算重,邱泽挣扎着坐起来,“我没事,你们速去传递我的命令.......大胜在即,不可有误!”

    “轰隆隆——”

    邱泽虽然受伤,可是放在战场上并不算什么,就在刚刚一瞬间,又有好几发火箭弹命中了一艘清军战舰,它被火箭弹给直接打得冒起了熊熊烈火,眼看着距离沉没也不远了,许多清军士卒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接着便向远方的清军战船游去。

    只是他们游向的地方并不安全,还有更多的清军战船也在接连倾覆中,数千名清军士卒随着战船一同魂归大海......

    望着眼前这残酷的一幕,吴琳的脸色十分平静,或许这一幕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毕竟在战场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些遗憾,这种结束的方式跟他预想的不一样,或许是上天注定吧......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吴琳所在的战船上响起,他感觉自己脚下的甲板似乎正在颤抖,再回头望去时,只见从天际又飞来了数颗火箭弹......

    吴琳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随后便被吞入了火海之中.....

    清军福建水师提督就此阵亡......

    接近两个多时辰的海战,使得复汉军水师和清军水师的伤亡都极为惨重,只是随着火箭弹加入战场后,清军的战舰几乎就像被打靶子一样,被打成了一个个火炬,随后便沉没在大海之中,而复汉军水师则有二十多艘战船被击沉,伤亡的官兵亦多达数百人。

    当福建水师提督吴琳战死的消息传开后,清军水师剩余的几十艘战船再无战意,他们开始慌不择路,开始选择了逃亡,还有一些战船则直接打出了投降的信号,接着就静静地将战船停在了战场上,所有士卒都跪在了甲板上面等候处置。

    对于那些逃亡的清军战船,邱泽十分果断地选择了追击,于是海面上出现了一幕非常奇怪的场景,那就是几十艘清军战船在远方逃命,而后面则有几十艘远远小于它们的战船在追击......

    当然,清军战船想要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复汉军的小船在灵活性和速度上远远超过了清军的大船,以致于根本跑不过,一旦有清军战船速度慢了下来,下一刻便会被复汉军的火箭弹给当场击沉,剩下还在逃亡的那些清军战船看了,也只得无奈地选择了投降。

    至此,发生在广东海域的这一场遭遇战,以复汉军水师的大获全胜高中,而清军残余的福建水师或死或降,没有一艘小船逃了出来,算是彻底宣告灭亡,而这也是目前清军手上最后一支水师力量。

第三百五十八章 酒醉入韶州

    残阳如血,南澳码头上洒满了落日的余晖,伴随着阵阵海风,码头上没有了白日的热浪,反而多了一些清凉感。

    在码头上站着一群穿着红色军衣的复汉军士卒,他们簇拥着一名将领,正在朝着海面上张望着,而此人正是复汉军第一师师长宁铁山,他的眉目间略微带着几分焦虑。

    目前复汉军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第三师和第六师也都已经打到了惠州和韶州一线,可是唯独水师方向却没有丝毫动静,如果按照原来的规定,九月初四战舰就会返航抵达南澳,而那时候第一师将会成为支援力量登陆崖海,支援禁卫第二旅。

    可是今天已经是九月初七了,每晚一天的时间,则意味着复汉军要多付出更多的伤亡......当然这还是宁铁山心里最好的设想,而最坏的设想自然就是在跟清军的决战中失利,被彻底绞杀在海面上....

    “宁将军,这几日有渔民来报,声称海面生有巨风,恐怕船队是被台风所阻,这才晚了几日......”

    参谋长韩成言好言劝慰道,他可是知道宁铁山已经站了好几日了,每天就这么望着,却始终没有看到半点船队的影子。

    一旁的副师长李石虎脸上也带着几分焦虑,可是他也明白若是再这么站下去,怕是宁铁山的身体都会垮了,便跟着一起劝道:“师长,咱们得保存好体力,到时候一旦上了船,可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哼!你个石老虎难道心里就不急?瞅你这几天东转转西跑跑的模样,怕是心里早就生了草了......”

    宁铁山一脸不屑,他当初可是跟李石虎同为雏鹰营的学兵,对于彼此的性格在熟悉不过了。要说这天底下坐的住的人确实有,可绝不是他李石虎!

    正当李石虎要出言反驳之际,却听见有人大叫大喊着,只是听不清名目,众人便一同望向了喊叫的方向,只见在那逐渐消失的夕阳当中,倒映出了一艘艘战船的身影,影影绰绰间,却是一支极为庞大的舰队。

    “回来了!”

    宁铁山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捏出了汗水......

    回来了!

    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声,他们明白,这至少意味着复汉军水师,已经成功突破了清军水师的限制,而后续的计划都不会再受到阻碍了!

    可是真正当船队靠岸时,宁铁山、韩成言还有李石虎等人脸色沉重了许多,原来那些战船上到处都是被火炮击伤的痕迹,黑色的印子一条条的,再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怕是还有很多的船只,都再也回不来了.......

    邱泽是被人从船上给抬回来的,他的头上包扎了一层厚厚的布,那是船医临时处置的,可是也只能起个止血的作用,而他自己却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望着被抬下来的邱泽,宁铁山感觉心里头涌出了一股东西,让他感觉眼睛有些发红,他沉默的望着面前的士卒们,等到抬着邱泽的一行人靠近时,主动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而其他的人见此也一起行了一个军礼。

    没有感谢声,没有欢呼声,可是面前的这一幕,足以让水师官兵感到欣慰,因为这才是最大的荣耀和最大的肯定,比什么感谢都更加激动人心。

    “将军说,到了南澳后,略加修整,便立马渡海登陆,支援新会之战!”

    邱泽的亲兵站在几位将军面前,有些忐忑不安,可问题是这句话是邱泽在昏迷前叮嘱的,因此他只得小心翼翼回禀几位将军。

    宁铁山原本心里还有几分担忧,生怕邱泽的昏迷影响到渡海之事,如今见他在昏迷前都考虑到了这一点,心里不由得踏实了几分,对于邱泽的感官却是又好了几分,此人着实是条好汉子,将来定要像皇帝多多举荐才行。

    “既然如此,那你等护着邱将军好生养伤,将来水师还得邱将军职掌,只是此次渡海却是耽误不得,咱们明日启航,支援新会之战!”

    ..............

    新会城,距离清军进攻已经过了足足五天,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四万清军一共发起了二十多次的进攻,可以说每一次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连八旗军都已经开始参与到了攻城的行列,可即便如此,清军除了丢下七八千人的性命,可依然拿新会没有半点办法。

    郭定安率领的禁卫第二旅,尽管经历了反复的攻防,伤亡已经达到了千人之多,然而一直牢牢坚守在城墙上,没有半点退缩,而他们的火炮等物,也损失了一半有余,只剩下寥寥数门还能开火。

    当然对于郭定安来说,他还有太多的底牌没有打出来,火箭弹还有掷弹营都没有正式上场,因此他还远远没到最困难的时候。

    只是当仗打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对于清军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他们承受着极为惨烈的伤亡,可是不得不打下去,因为他们在这里进攻新会城,而惠州府和韶州府也开始面临着复汉军两个师的进攻,压力也是越来越大了。

    广州将军管源忠望着新会城上飘扬的复汉军旗帜,脸上露出浓浓的不甘之色,他明白这颗钉子如果再不拔除,他们将会非常危险,根据先前得到的情报消息,楚逆的两个师应该已经到了惠州和韶州,而抵挡他们的只有两万绿营和闽浙总督满保的几千残军。

    管源忠心里明白,以目前的战力估计,他不能指望这两万绿营和几千残军可以挡住两万复汉军的进攻,甚至连迟滞对方的步伐都很难,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攻下新会,最多再过十日,整个广州房就会处于包围之中,到时候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

    只是一想到这里,管源忠心里就是止不住的烦躁,他给满保写了一封信,里面的内容自然是希望对方好好守住惠州,并且暗示他若是事有不歹,可以化妆潜逃而出,自己会派人接应,但是一定要把大军留下来迟滞楚逆的进攻。

    信中言辞极为恳切,可是对于此时的管源忠来说,他对满保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若是对方不愿意牺牲,那么接下来的战局又该如何是好?

    新会距离惠州府并不算遥远,因此管源忠的信件早早便到了满保的手里,可是对于此时的满保来说,这一封信他怎么看心里怎么觉得别扭,甚至想着干脆视而不见。

    就在这些日子里,黄国材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满保,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接连打输了这么多仗,把整个浙江和福建都给丢了干净,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跟朝廷交代,之所以雍正还没有处理他,完全是看着这几千残兵的份上。

    在雍正和朝廷大佬们的心里,对于满保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够带着这几千残兵一起去死,为大清朝的将来发光发热,如果满保还活着,那么对于所有人来说,他都是一根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如今满保收到了管源忠的信件后,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将黄国材找来,将管源忠的信件丢在了他的面前,脸上更是露出几分愤恨。

    “他管源忠想让老夫当他的挡箭牌也就算了,可是这个老匹夫居然让我在危难之际,弃军而走,将这几千兄弟都丢给楚逆!这让老夫如何能忍!”

    黄国材将这信件细细读了一番,心里不由得大喜,他等待的这个最好时机已经到了,便连忙愤愤道:“督宪大人,他管源忠这是表面上为大人考虑,可是实际却根本没安好心,若是大人真像他说的那样做,怕是将来会发生难言之事。”

    什么是难言之事?自然就是指他满保跟着几千人一块完蛋。

    满保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却没有喝上一口,而是狠狠摔在了地上,冷笑道:“他管源忠凭什么对老夫指手画脚,新会如今被楚逆所占据,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如今数万人围困区区一个新会,却一直打不下来,更是无能至极,如今希望老夫来给他当替死鬼,哼,做梦!”

    黄国材心里大喜,连忙添上最后一把柴火,低声道:“大人,来之前的时候,下官曾听人说福建水师已经全军覆没,水师提督吴琳就是听信管源忠所言,大意之下贸然出兵,才连累到全军尽没,两百多艘战船都没了......”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相当爆炸的消息,让满保听了后,心里更是怒火万丈,“狗奴才!管源忠这头猪!没有了福建水师,咱们拿什么制衡楚逆的水师?如今水师没了,咱们又该往哪里去?”

    福建水师的重要性,满保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甚至福建水师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大的发展,也有他满保的一手功劳。可是如今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却使得满保的内心更受了几分刺激,恨不得掐死在新会的管源忠。

    “大人,如今水师即没,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若是再听从管源忠的命令,咱们恐怕都得死在惠州啊!奴才死不要紧,可是督宪大人您,万万不可折损在此处,否则这大清的江山,又该何人扶持皇上呢?”

    黄国材跪在了地上发出悲戚之声,却是彻底坚定了满保的内心。

    “哼,咱们不守惠州了,直接往韶州方向走,汇聚韶州的清军继续往西南走!”

    满保的脸色浮现出一丝冷意,他已经决意不再跟着管源忠等人,陷在两广的大坑当中,只要能够脱身,无论去云南、贵州还是四川,将来都有转机,可是如今在两广这处绝地,却是彻头彻尾的死局。

    清廷在广东一直都派驻有重兵,主要分为广州将军管辖下的八旗兵和全省的绿营兵,其中广州是广州将军驻守,肇庆是两广总督驻守,至于惠州就是广州提督驻守,下辖虎门、潮州、南澳、琼州、高廉、英德和碣石七镇,合兵三万余人。

    当然,前番广州将军管源忠为了围攻新会,便将其中一部分的绿营兵都给调走了,因此此时在惠州的清军,实际上分为两部,一部是满保的闽浙绿营残军,大概有六千多人,另一部分就是广东提督李浑管辖的一万绿营。

    因此现在满保想要跑路,就不得不顾忌到广东提督李浑,尽管从官职上来说,满保是闽浙总督,他李浑只是一个广东提督,两者相差甚远,可问题是现在满保不过是客居两广,根本不可能对李浑有管辖的权力,因此想要说动李浑一起跑路根本不可能,还得提防着对方阻拦。

    “广东提督李浑那边,你看如何是好?”

    满保沉吟了一番,决定向黄国材请教。

    黄国材心里早有定计,笑道:“督宪大人不妨以共商战事的名义,将李浑诓来,到时候设下酒宴,将其灌醉即可,我等可深夜以驻防的名义离开惠州。”

    当然,黄国材还有一个办法没说,那就是直接杀掉李浑,接管绿营。

    满保在心里也思考过这一点,只是还是摇了摇头,杀官等同于造反,现在他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真要是彻底撕破脸了,将来也是难逃一死,因此只是将对方灌醉在营地里,然后偷偷摸摸带着人跑路,想来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满保下定决定,直接派人以共商战事的名义,去请广东提督李浑来聚,另一方面便是让黄国材去整顿部队,收拾行装,随时准备撤退,

    李浑收到了满保的邀请后没有多想,毕竟复汉军确实已经兵临惠州,随时可能发起进攻,因此在战前与满保商议还是很有必要的,对于李浑而言,尽管满保是客居两广,可毕竟是位居总督一职,将来说不准还会成为他的顶头上官.......

    当夜清军大营里一片灯火通明,满保会同浙闽逃亡的将佐,一起与李浑及同来的总兵们大肆饮宴,觥筹交错,只是每当李浑想要谈及防务之事时,却被满保给打断,只顾得一味饮酒作乐,李浑以为这是满保内心苦闷的缘故,也没有多想,就随着一同喝了起来。

    一场酒宴却是喝得众人大醉,李浑也迷迷糊糊地被人抬进了大帐,他实在是有些喝多了,因此全身上下酥软无力,只是感觉外面一直都不太安宁,仿佛有兵丁在外面操练一般,吵得他有些不得安宁。

    李浑揉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他有心出去看上一眼,便挣扎着爬起来,只是刚刚走了几步,酒力涌了上来,以致于直接倒在了地上,陷入了呼呼大睡。

    是夜,满保携闽浙绿营参军,悄悄起身离开惠州府,往韶州而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攻惠州

    九月初九的清晨,新会在阳光中渐渐苏醒,四处城墙上带着红褐色的印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这里已经遭遇了整整十天的围攻。

    对于管源忠而言,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艰难了,也太漫长了!

    新会并非是什么坚城,它只是一座县城,可是在面临清军数万人的围攻下,之所以还能够坚守到今天,实在是因为复汉军的守城能力太强悍了,火枪、火炮、手榴弹还有火箭弹等物,使得清军在新会城下堆满了尸体,却依然无法攻克,甚至都不曾在墙头上站稳住脚跟........

    这十天的进攻下来,清军的伤亡人数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若不是管源忠的强力弹压和对生路的向往,怕是清军中早已经出现了炸营的现象,甚至可以说,眼下的清军还能保持不溃散,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管源忠带着几个绿营将佐,朝着绿营驻扎的营地走去,那是一片非常宽广的营地,若是满员驻扎能有两万六千多人,可是到了如今却显得异常空旷,就连躺在地上的伤号都寥寥无几,他们望着管源忠等人的眼神里,透着麻木和绝望。

    “崔将军,这里是英德镇的兵吗?”

    管源忠踩在湿哒哒的地面上,感觉地上似乎带着一层血糊糊的东西,黏腻无比,只让他觉得犯恶心,可是当下既然要作秀,也不好现在抽身就走。

    旁边穿着甲胄的一名精瘦汉子,正是英德镇总兵周瑞安,他一脸谦恭地低声道:“管大人,这里正是英德镇驻地大营......”

    “哦?”

    管源忠眉头一挑,正准备问他人都去哪里的时候,却一下子就想起前面的攻城时的惨烈,那句原本想问出来的话,也就吞进了肚子,沉默不言。

    周瑞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大人,现在营里的伤员太多,末将怕吵到大人清静,大部分的伤员都搬到了远处,只是眼下缺乏药物,还请大人能够调拨一批来......”

    管源忠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他倒不是不想给绿营的兵士用,可是八旗那边的伤员人数也不少,按照清军惯例,大夫和药物都是倾向于八旗的,因此可供绿营的药物并不多,至于给绿营的大夫更是只有象征性的两三个......

    自从先前清军围攻新会以来,很多人受伤后根本没办法得到医治,绿营将领们不得不听任受伤的士卒无助哀嚎,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更为残酷的是,在近代战争模式面前,一旦被火枪或者火炮击伤后,基本上只剩下死路一条,说白了,很多人要药物只是要一个安慰,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无助......

    管源忠长长叹口气,低声道:“周将军,眼下大军也很艰难,药物也没办法提供......你们还是要早做准备。”

    “将军,那之前拖欠的粮饷是否能够调拨一部分.....”

    “此事不许。”

    “那......能否容许我英德镇卸下首攻重任....”

    “此事亦不许。”

    周瑞安沉默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人,下官明白了。”说完便推到了一旁,这一次管源忠到这里来,看来也只是装装样子了。

    经过了这么一番风波,管源忠却是连这最后装样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在众人的簇拥下开始往后走,打算返回帅帐。

    只是就在此时,从人群外却挤进来一名汉子,他脸上带着焦急之色,见到了管源忠后连忙小步跑过来,递过来了两封素色的书信,同时低声道:“大人,惠州大事不好了!”

    管源忠听到侍卫说道惠州,心里立马一惊,连忙接过来书信,发现其中一封是闽浙总督满保的书信,而另一封则是广东提督李浑的书信,便没有立刻拆启,而是直接厉声问向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州发生什么事情了?”

    侍卫苦着一张脸,小声道:“大人,这里人多眼杂.......”

    管源忠望了一眼周围人,轻轻皱了皱眉头,便回了帅帐。

    那侍卫在管源忠的逼视下,连忙开口道:“小人知道的也不清楚,好像是闽浙总督率军出走了......报信人说此事重大,广东提督李大人已经在书信里面写清楚了,还有闽浙总督给大人也留了一封信。”

    管源忠看向了手里的两封信,不假思索地拆开了李浑的信件,却是将对满保的质疑表达得清清楚楚,李浑在信中将自己受到邀约前往满保营帐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连同当天的酒宴也没有瞒着管源忠,最后则是写着不知为何闽浙总督满保率军出走,还给管源忠留下了一封信件。

    李浑基本上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也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因此管源忠看完后,心里大概也就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接着便又拆开了满保的信件,而在这封信当中,满保对管源忠十分热情,只是在后面也委婉提出,要去韶州协防一事,因为事有紧急,还请他管大人能够体谅一二。

    这一下子可把管源忠给气坏了,如果说没有这封书信的话,管源忠恐怕还不会这么恼火,可是如今的这封书信,却几乎将他管源忠的脸面剥下来踩了个粉碎,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哼,好大的胆子!”

    满保这个举动几乎是彻底打乱了管源忠的打算,他的脸色不由得更加阴沉了几分,现在惠州正面只有一万清军,被复汉军攻破几乎是定局,而他能做的就是在惠州被破之前,赶紧拿下新会,这样剩余的清军还有一条生路。

    “擂鼓,聚将!带本督手令,速速攻城!”

    当新会城下再一次响起轰鸣声时,复汉军第三师在程铭的率领下,终于兵临惠州城下,由于他们是从陆路上前行,因此相对于海路上走的禁卫旅要慢上太多。

    等到抵达了惠州城之后,程铭也没有丝毫犹豫,略加休整后,便开始率人攻城,由于第三师从陆路出发,因此所有的火器都携带完备,大量的火炮一字排开,在惠州城下做最后的攻城准备。

    广州提督李浑感觉嘴里有些苦涩,面对城下的复汉军第三师,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守住,若是满保的闽浙残军还在,利用他们的火器倒还有一定的还手之力,可是在如今面临的这副局面下,几乎没有一丝希望。

    “轰隆隆——”

    复汉军的火炮经过了一次定点试射后,很快便针对惠州城墙展开了重点打击,在目前的复汉军体系中,针对火炮的研究非常深入,特别是在雏鹰营和讲武堂当中,炮兵科目都成为了重点科目,相关的计算科目也在大力普及,因此但凡经过了讲武堂培训的军官,对于炮兵的使用,都有自己的一定理解。

    在这种情况下,复汉军的火炮不光是装备上的先进,而且在人员素质上放在这个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火炮对于固定目标物的覆盖打击也十分完备,仅仅打过了三四轮以后,惠州城墙上面的清军火炮就被清扫一空,几乎就像被狗啃了一样。

    面临这样的严酷打击,李浑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手底下的几个绿营镇,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就这么几轮炮击,先不说火炮的损失了,光是士卒就损失近千人之多,其他的人也都被震骇得往后狼狈而逃,再也不肯上城墙半步了。

    程铭望了惠州城一眼,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意,实际上他的心情并不算好,因为闽浙总督满保不知何故往韶州府方向去了,这口到了嘴边的大肥肉不见了,任谁都会有几分恼火,倒是便宜了钱英这个老小子了。

    说起来自从钱英投降了复汉军以来,几乎就像是一个福将一般,每战出必有大胜,率领的一个新编之师居然还打得有声有色,因此在立国后,也成为了第一批晋升的少将,比起其他的绿营降将强出太多,跟他们这些老资格倒是平起平坐了。

    程铭并没有感觉到嫉妒或者不满,毕竟战功大家伙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确实感叹他的运气好,相对于其他人来说,钱英的几次战功几乎都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当然,尽管跑掉了满保这条大鱼,可是只要率先突破惠州,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威胁广州,到时候也是大功一件,因此程铭也没有想太多,直接下令让麾下的两个团,对惠州城展开了强攻,并且下达命令务必于今日攻上城头。

    尽管程铭对自己的军队颇有信心,可是也不会托大到以为能够一战而下,清军虽然士气受到重创,但是真要打起攻城战,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因此今天只要能够攻上城头,便是极大的胜利。

    根据程铭的计划,主要通过城头上攻防积聚清军的主力,进行大量的杀伤之后,便可以有效减少清军的生力军,到时候发起总攻,拿下惠州城也就轻而易举。目前复汉军拥有很多攻打坚城的经验,打下一个惠州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攻城战展开以后,第三师第一团和第二团承担起了第一波进攻的重任,四千人分成了几个波次,对惠州城头进行进攻,炮火轰鸣之中,士卒们没有结成阵型,而是开始以更加零散的阵型,举着攻城云梯开始向着城墙上爬去。

    “轰隆——”

    “杀!”

    惠州城墙上响起了厮杀声,越来越多的人涌上了墙头,这让李浑心里大急,他实在没想到复汉军如此强大,一面派人去新会求援,另一方面就是驱赶着绿营兵上城头抢夺阵地。

    绿营兵们见到复汉军轻轻松松就拿下了城头,心里多少有些惶恐,一个个倒有些萎靡不振,磨磨蹭蹭向前走着,只是任谁也不愿意冲在最前面当替死鬼。

    李浑有些焦虑,他望向了身旁的一名穿着铁甲的汉子,焦急道:“万总兵,如今我惠州危在旦夕,还望将军能够力挽狂澜!若是此战得胜,本将必定向管将军和孔督宪为将军请功!”

    那名穿着铁甲的汉子,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看上去倒有几分粗豪,正是潮州镇总兵万再福,他原本是康熙四十八年的武进士,善于使得一手好花刀,早年间在甘肃当差,在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被调到了潮州镇,当上了一任总兵。

    万再福心里对于上官是有些想法的,他麾下的三千绿营是整个广东绿营里最有战斗力的,原本复汉军征两广的时候,万再福打算留在潮州跟复汉军比比,却被管源忠以集中兵力的名义,调到了广州府,而潮州府相当于拱手让人了,这让万再福心里自然十分不满。

    只是李浑对万再福有提拔之恩,因此无论他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只得听从李浑的命令,率领自己麾下的精兵,一股脑涌上了城墙上,打算将复汉军给赶下去。

    与其他的绿营相比,潮州镇的士卒在万再福的影响下,尤其善于肉搏战,因此尽管整个广东绿营的火器配备率非常高,潮州镇依然是长矛刀盾为主,只有一小部分的鸟枪兵,因此在此时的肉搏战中,便成为了李浑心里的主力。

    万再福带着数百名绿营兵,涌上了墙头上跟复汉军展开搏杀,双方若是放在比较宽敞的地方,那么双方的肉搏还能有些说头,不管是小队合击还是游斗都有一定的空间,可是在这般狭窄的地方,几乎只能刀对刀枪对枪,并没有半分腾挪的空间。

    常常当复汉军士兵的刺刀刺入绿营兵时,对方的长刀也狠狠砍了过来,因此双方伤亡极为惨烈,只是稍过片刻,那些战成一团的士卒们,很快便倒下了一大批人,流出来的血液更是浸透了脚面,宛如地域一般。

    到了这个阶段,再多的技巧其实都是白扯,真正要看的还是双方的意志比拼,谁先受不住谁便会先崩溃,不过无论是复汉军,还是万再福的潮州镇,在这一方面都还不错,因此这份惨烈也将在继续延续下去,直到其中一方再也无法坚持。

    程铭微眯着眼睛,用千里镜望着惠州城上搏杀的一幕,特别是看到万再福身先士卒,舞着一把大刀冲在最前面,在人群中左劈右砍时,脸上闪过一丝欣赏之色,赞叹道:“此人之勇猛,实在是当世罕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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