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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 攻占江宁

    头发有些花白的范时绎持刀站在督战台上,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不绝于耳,眼前却已经变得有些恍惚,他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摇晃了一下,幸好身旁的侍卫们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这才避免他从台上摔倒了下来。

    “东门如何了?”

    一旁的侍卫们也听得不太真切,不过已经有人跑去了东面查探,只是一时半会却还没有回消息,范时绎心里却是已经升腾起了浓浓的不安,脸上的褶皱变得越发深重。

    然而没过多久,几名侍卫却是连滚来爬,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之色,他们指着东门,眼神里带着绝望,这让范时绎心里有些不安。

    “不好了,大人。吴存礼投敌,东门已经失守,现在复汉军......复汉军已经进城了!”

    范时绎的心咯噔一声,彻底掉落了无边的深渊,他的脸上瞬间又青变白,嘴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叹。

    “吴存礼误我.......”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范时绎却是狠狠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这么直接倒在了当场。

    实际上吴存礼的叛变并无无迹可寻,至少范时绎始终还是小看了对方,他强逼着吴存礼和江南的士绅捐钱捐物,如今遭到反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在范时绎心里,他始终都低估看吴存礼的决心罢了。

    眼看着两江总督范时绎直接倒了下去,其他的侍卫也就慌了手脚,他们一个个围拢过来,生怕范时绎给气死了,到时候没了主心骨,他们也就无计可施了。

    范时绎还有一些感知能力,他努力想要抬起手来,却根本没有办法,只好嘴里嗫喏着,吐出了几个微弱的字节。

    “快.......”

    侍卫们听不懂范时绎在说什么,他们也只好先围在此地,并派人去叫了大夫过来。而此时复汉军与江宁城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只是眼见着如今的大势已经彻底崩盘,有几名侍卫却是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就拔刀突袭,将忠诚于范时绎的几名侍卫都给当场杀死,尸体与鲜血,成为了范时绎晕倒前见到的最后画面。

    一名浑身带血的侍卫举着刀冲到了范时绎面前,正准备一刀砍下这个老贼的脑袋,却是被其中一人给拦了下来,他望着已经晕倒的范时绎,脸色露出惊喜的神色。

    “先别便宜了这个老贼,你们可知道,这个老贼乃范文程的后裔,咱们把他交给复汉军,不光能保不死,说不定还有很丰厚的奖赏呢!”

    其他人一听纷纷点头,在复汉军攻城之前,复汉军的人可是在城里散步了许多小传单,上面不光有复汉军的一些相关政策,还有对清廷大员们的悬赏,就比如这个在江南做总督的范时绎,赏额就多达一万两。

    当然除了范时绎以外,对于其他各级别的清廷官员也是明码标价,这些人在往日里作威作福不说,如今却真正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大肥羊,被许多清军士兵所觊觎着。

    范时绎被侍卫们活捉起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战场,清军士兵们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也就失去了忌惮心理,他们也不想再继续承受这巨大的伤亡了,一个个纷纷开始向着身后逃散,还有很多清军士兵直接放下了兵器,选择了投降。

    当一场仗打成了这个样子以后,一切就都成为了笑话,复汉军一点点接管着整座江宁城,接管着一批又一批投降的俘兵,甚至很多人的刺刀都还没有见红,这一场仗便已经打完了。

    江宁城内的满城此时哭声震天,旗人们紧锁住了单薄的城门,可是却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原本所谓的一万多人的八旗军,如今却成为了率先放下武器的军队,他们不同于北方来的八旗,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这些在南方安逸太久了的八旗,早就已经彻底腐化了,他们跪在地上,望着复汉军的刺刀,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这些人当中,一部分是四十岁甚至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他们在往日里都是这江宁城内的旗下大爷,在城里都是人人艳羡的人物,进出都是讲究身份和地位的,平日里就算过的再怎么寒碜,面子上的功夫却是需要做足的。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跪在了地上,将双手高高举起,这是复汉军让他们做出来的投降姿势。只有跪下举起双手,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那些不愿意的,或者是那些做不出来的,要么已经死在了前线,要么现在被刺刀捅穿。

    等到战后,这些人连同绿营的士卒们,都会被判入苦力营当中去做苦役,有的人需要去挖矿,有的人需要去修路,只是区别在于,绿营的一部分士兵在服役满后还能放出来,成为一个正常人,而八旗的士卒们却只能一直干下去。

    太阳逐渐偏西,江宁城却基本可以断定已经告落,这让宁渝颇为兴奋,再怎么说这江宁城内好歹也有几万大军,他也没有想到,这几万人就跟纸糊的一样,被复汉军一穿即破,仅仅一战就直接拿下了江宁。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其他因素,比如说复汉军在攻城之处就开始做的攻心策,再比如总督范时绎对江宁城的士绅逼迫太紧,以致于内部人心离背,出现了吴存礼之叛的结果。这些原因组合起来,才导致当下的这一情景,人人都不想打仗,人人都想投降。

    见到江宁城上竖起来的复汉军大旗,第三师师长程铭一下子直接跪在了地上,眼眶已经红了,他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喜极而泣。

    “大都督,这天下,咱们打下来一半了!”

    “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复汉军从康熙五十九年起兵之初,到如今满打满算快两年了,这两年的时间所有人都绷着一股劲,他们看不懂舆图,可是他们也知道,只有打下更多的地方,复汉军才不会亡,他们才能一直活着。

    威逼利诱也好,深明大义也好,乃至于投机取巧也好,复汉军从当初的一千多人,发展到今日横跨数省拥兵十万,仅仅只是用了两年。

    这一切都如梦似幻一般,让程铭这个老军头也不由得为之挥泪,程之恩和董策脸上亦是神情复杂无比,江宁城,我们终于拿下来了。

    宁渝脸上平静无比,可是双手却在微微颤抖着,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咱们赢了,速速派人回禀武昌,江宁已被攻克,后续事宜还请楚王决断。”

    所谓的决断,自然是关于称帝开国了。这一点宁渝是不能逾越的,无论是从儿子的角度,还是从臣子的角度,他都不可能越过宁忠源。

    当然,宁渝也不会担心自己将来的地位,民间很多人都以为他宁渝要做李世民,可实际上他宁渝的地位比起李世民要高很多,也要稳固许多,根本无需做的那么血淋淋的。

    首先从宗法上来讲,宁渝是宁忠源的嫡长子,而且也是目前唯一的嫡子,宁忠源在外面养的其他儿子,再怎么说也都是庶子,而且也颇为年幼,根本无法对宁渝造成任何的威胁。

    其次,从目前的实际情况上来说,宁渝对于军队的影响力比李世民还要打,虽说一开始的武昌之战,是宁忠源带人打的,可那时候宁渝本人就开始建言建策,后来打黄州、打大冶,以致于一路攻克湖广,拿下江西,以及安庆决战,都是宁渝带人啃下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目前复汉军绝大多数的中高层,都是宁渝一手带出来的,像之前的雏鹰营便是如此,在眼下的复汉军当中,老雏鹰营几乎已经占据了各个主力师的重要职位。就连最初跟着宁忠源的老汉阳营,其军队势力也相对弱小很多。

    正因为如此,复汉军内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宁渝的地位,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动半点歪脑筋,因为事实很明显,哪怕没了武昌,宁渝现在转头便可以再造一个武昌出来。

    因此,宁渝很识趣地将出风头这些机会,都留给了宁忠源,这一举动不光不会影响他的威信,反而能够更好的奠定自己的地位,毕竟在这个年代,中国人最朴素的价值观便是忠与孝。

    由于复汉军一开始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因此对于忠并没有去强调。那么孝在这个时候,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和影响力,像李二那般暴烈的手段,宁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采取的。

    打天下是一回事,坐天下是另一回事。实际上目前的宁渝,已经将思路转变到了坐天下上了,毕竟如今的大清,在短时间内已经无力威胁到目前的复汉军,其他的所谓白莲教和朱一贵,很明显只能偏安一隅。

    等到日落之后,江宁城内的枪声开始逐渐停歇了下来,这个阶段复汉军只需要清理城内残存的溃兵即可,以避免对百姓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当然为了保障城内的安全,防止有溃兵趁夜袭击,宁渝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依旧在城外驻扎着,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进城,此外到时候还可以安排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伍,给民众带来的震撼里将会更强一些,更有利于复汉军的统治。

    毕竟看到那么多端着燧发枪的士兵们进城,大家伙心里也就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想搞破坏的人,心里可能也得掂量掂量。老百姓们看了,也不会过于抗拒复汉军的到来。

    董策一脸兴冲冲走了过来,身后则是跟着一队复汉军的士兵,他们还压着几名衣衫褴褛的清军。

    “大都督,这是范时绎身边的侍卫,他们将范时绎绑了起来,要献给大都督。”董策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了几分鄙夷神色,因为在战场上,侍卫谋逆主帅是妥妥的诛九族的大罪,而且还非常受人鄙视。

    宁渝倒没有这样的观念,毕竟这生命只有一处,为自己考虑也是正常的,轻声道:“把范时绎带上来让我瞧瞧。”

    董策脸上有些怪异,“我们见到范时绎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要不干脆杀了吧。”

    宁渝冷笑一声,“哼哼,现在就这么杀了他是便宜了他,告诉军医处,一定要救活他,等他活过来以后,再凌迟处死。”

    嘶.......

    董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宁渝对一个人这么狠,就算是对八旗兵,也只是罚他们做一辈子的苦役罢了,之前的绿营军官也是能吸纳就吸纳,不能吸纳的也只是去做苦役,还未曾下过这般狠手。

    “哼,八旗也就罢了,大家不过各为其主。可是这帮汉奸却是尤为该杀,可惜范文程还有洪承畴等辈死得早,实在是便宜了他们!等到将来拿下京师以后,我定要将范文程还有洪承畴等辈,刨出来挫骨扬灰!”

    宁渝脸上带着杀气,他往日里最为痛恨的不是外敌,而是内奸,对于外敌没什么好说的,杀就是了。可是对于内奸,光是杀都难以一泄心中怒意。

    “大都督说的对,这些人害得我汉家江山沦陷多少年,死了多少人,就这么让老贼死了,着实便宜了他们,将来咱们还要一个个算账!”

    董策脸上也是浮现出一片恨恨之意,他们在雏鹰营的时候,就已经受过了多番教育,对于这些汉奸的所作所为再了解不过,心里便是如同块垒堵住,实在是让人不得痛快。

    宁渝却是心中一动,他想到在后世的时候,乾隆皇帝曾经下诏编纂《钦定国史贰臣表传》,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贰臣传》,这件事不是很大,可是在当时却将一些汉臣的脸皮给狠狠扒了下来,甚至可以说的直接骑在了那些汉臣脸上拉屎。

    这本奇书的内容很简单,记录的全都是满洲入关时投奔过来的汉奸,该书分甲乙两编,列贰臣一百二十三人,其中有文臣六十五人、武将五十八人。像洪承畴、李永芳、孔有德、吴六奇、冯铨、祖可法,尚可喜,刘芳名,李国英,张勇,祝世昌,鲍承先,王世选,祖大寿,祖泽润等人都名列甲编。

    还有像孙得功,马光远,沈志祥,谢升,金之俊,胡世安,田维嘉,沈维炳,房可壮,刘汉儒,黄图安,高斗光,王永吉,王铎,王无党,左梦庚,许定国,赵之龙,粱云构,刘良佐,刘应宾,苗胙土,张凤翔,吴伟业,夏成德,冯铨,李若琳,谢启光,孙之獬等人都名列乙编,可以说一个个都是遗臭万年之辈。

    特别是当时将对满清忠心耿耿的洪承畴列入其中,更是平添了几分讽刺感,甚至乾隆还在里面对这些降官降将大肆批判,声称对这些人“不得不加以录用以靖人心”,但这些人“再仕之后,唯务高官厚禄,毫无建树。”

    想到了这里,宁渝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提前编出这一本《贰臣传》!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重新洗牌

    宁渝将编纂《贰臣传》的想法跟李绂简单说了一下,这件事情想要操作好,可不是简简单单罗列一些名字,里面还牵涉许多其他问题,甚至会影响到将来的统一。

    对于宁渝的这个想法,李绂并没有感觉到奇怪,只是他心里却是有些疑虑,“撰写《贰臣传》不是问题,可是这些人的后裔大部分手中都握有兵权,而且很大程度上都是绿营的兵,如果一味从苛,恐怕会不利于将来统一大业。”

    宁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表现的比较固执,“我复汉军立根之基,便是为了兴汉家的江山,以传承明之大统,溯本清源,安定人心。若是将来对这些人网开一面,我军立根之基何存?”

    李绂有些默然,他不是不理解宁渝心中的大义,只是他以为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值得了,那些人背后牵涉的利益实在是太大,就算要算旧账,也可以等到大业一统之后,再慢慢清算也不吃,如今这般直接了当的将这些人打入另册,有些不理智罢了。

    不过宁渝想做的事情,李绂也不好公然反对,因此也就领了命退了下去,现如今江宁既定,许多东西都还是千头万绪的,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都督府行署里一直都是灯火通明的状态,所有人都忙到停不下来。

    夜幕降临,宁渝披着一件单衣走出了帐外,空气中的硝烟味道还没有彻底散去,中间夹杂着些许的血腥,令人感到有些许刺鼻。

    远处漆黑的夜幕中出现了一抹亮色,那里已经被挖下了一个大坑,里面堆积的柴火正在熊熊燃烧着,还有许多复汉军士兵正抬着尸体往里面扔,然后不断添加者柴火,使得火焰烧得越来越旺盛。

    这是复汉军每次打完仗以后的惯例,宁渝早在起兵时就开始这么做了,在这个年代大灾之后往往都会有大疫,原因就是尸体没有进行及时的处理,导致大量的病毒在肆意传播,因此必须要及时处理好尸体,才能尽可能避免大疫产生。

    “大都督万岁!”

    一群围着火堆的士兵们,发现了披着单衣的宁渝,神情里便带着几分崇拜与狂热,复汉军内的思想教育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特别是禁卫旅都是选拔全军的苗子,对于宁渝的忠诚度更是无以复加。

    宁渝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跟下面的官兵相处了,因此如今见到这些士兵的面孔,大部分都有些陌生,心里便有几分愧疚。

    “你们是哪个团的?”

    为首的一名士兵却是立正行了军礼,恭敬道:“启禀大都督,属下是禁卫旅三团二营营帐赵承礼,率部奉命执行尸体焚烧任务。”

    宁渝很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里却是有了印象,感慨道:“我记得你,你是在九江之战后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人,当时咱们死了很多人,可是你活了下来。”

    在目前的复汉军当中,中高层军官且不论,底层的比如队长和连长,甚至是营长,想要升上去的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登,也就是冲在最前面。能活着下来,那就是立功,如果死了,那就只能是死了。

    哪怕是从讲武堂出来的军官,在战场上也要经过这么一遭,说白了最底下打仗就是一个士气的问题,看谁更能抗,看谁更不怕死,这个时候军官的带头作用,就会变得非常大,甚至在军营里已经出现了若是军官不带头,那么很快就会被踢下来,下面的人也不会服气。

    这也造成了目前复汉军中低层军官的伤亡率堪称恐怖,可是就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成为底层军官,原因自然便是复汉军对军官的奖赏也是非常丰厚的,比起小兵要强出许多来。而军官只有到了团级,才不会讲究冲锋,毕竟这个时候更考验指挥能力。

    赵承礼是一个比较憨厚的汉子,他的脸色涨红,“没想到大都督居然还能记得卑职.....卑职实在是.......”说着,眼圈便有些红了。

    没有任何一个士兵,不希望自己被将军记住,因为记住的不仅仅是记住,还有承认。

    宁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近些日子武昌讲武堂会开办第二届的军官训练团,主要还是面向连营级别的军官,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了,回了武昌以后好好学习。”

    “是!”

    赵承礼脸色通红,他握拳用力捶在了胸口处,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

    一旁的士兵们一脸艳羡的望着赵承礼,在军中谁不知道?军官训练团可不简单,特别是普通的士兵,想要升到连营级别,只要不怕死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就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想要升到团级以上,军官训练团就成为绕不开的一道坎。

    次日,江宁城门大开,城楼上插着一杆大大的复汉军大旗,火红色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宁’字,在风中飘扬着。

    江宁城内的百姓经过了一夜的担惊受怕,终于将家里的大门给打了开来,许多人探头探脑的走出来,却发现大街上并非是一副尸横遍野的场景,除了地面上一些干涸的红色印记以外,便只能看到一些墙面上,镶嵌着一颗颗变形的铅弹。

    许多人围在一处墙边,那里有数名穿戴整齐的复汉军士兵,正在大声地朗诵着复汉军的一些相关政策,许多人却是在一旁时不时叫着好。

    “复汉军进城官兵严禁骚扰民间,严禁奸淫掳掠,严禁强买强卖,一应违逆,已军法严惩!”

    “复汉军将组织军法处对江宁城暂行管制,一应相关民生事物均由都督府与军法处联合处置,任何人若有冤情,可去军法处告状!”

    .........

    城内开始变得热闹非凡,而复汉军的士兵们也排列成了整齐的队伍,开始向着城内行进,人人的脸上洋溢着自信而热切的笑容。

    一旁的百姓们看到了大军进城,原本还有些慌乱,可是看复汉军并没有丝毫杀戮的意思,当下也就慢慢放下警惕,只是望着复汉军的身影为之感叹。

    “王者之师,王者之师啊!”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却是连连感慨,他是经历过战乱的,自然知道这大清的兵是个什么东西,哪能像这般秋毫无犯?

    在大军进城之时,整个江宁城也不是全然一片和谐,复汉军的士兵已经将江宁城内的依附清廷的士绅还有大族都给封锁了起来,特别是江南织造曹府,如今已经变得一片肃杀。

    曹府上下所有人都已经被府里赶了出来,被关在了大院当中,附近则站着一排排的复汉军士兵,他们的脸色十分肃杀,特别是望着曹家男丁脑袋后面的辫子,更是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曹頫如今并不在江宁,他被范时绎派去了杨宗仁身边,负责征募团练一事,因此曹家上下在江宁城告破之时,却是没了主心骨,就连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以致于整个家族上下都已经被堵在了府里。

    年仅十岁的曹沾跟着母亲一同跪在了院子当中,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那些端着刺刀的汉子,望着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鄙夷,似乎是在看着一只即将被宰杀的鸡子。

    一旁的女眷原先还打算自杀尽节,可是发现这些士兵除了把人都给赶了出来,其他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做,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自杀的想法也就不再有了。

    只是那些士兵们也不放他们离开,却是让这些曹家人感到一阵阵心惊,说起身份,曹家在大清自然是显赫望族,可是放在复汉军这边,是真正的大汉奸了。

    不一会,却是从府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名身着大红军衣的复汉军将军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牛皮靴子,神色不怒自威。

    “奉大都督军令,曹氏一族自先祖曹振彦之始,曾为大明故吏,却投身满虏杀我汉家子弟,血洗大同百姓,其罪不赦,如今其贼已死,特将曹振彦及曹玺父子掘坟挖墓,挫骨扬灰,曹氏族人皆打入苦力营,终身不赦!”

    一番血淋淋的话语,几乎让跪着的曹氏族人吓软了腿脚,他们甚至已经有人大小便失禁,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开始痛苦哀嚎,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敢于起身反对。

    复汉军的清算行动酷烈而绝情,曹家府邸很快便被封禁,大小族人也都被直接押解上了囚车,他们的归宿地或许是某一座矿场,或许是某一处工地,只是年幼的曹沾在被压上了囚车之后,望着身后偌大的曹府,却是发出了一声不同于孩童的感叹。

    “似乎......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在后世的历史当中,曹家的彻底倒塌还需要好几年,而且也只是财产尽数充公而已,却不像现在这般,全族老小身陷囹圄,前途彻底渺茫。

    实际上,宁渝在处置曹家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犹豫,原因很简单,曹家死不足惜,可是曹家却出了一个曹雪芹,还写出了一本旷世巨作《红楼梦》,若是这般处置了,那么此作还不一定能够问世。

    只是等到宁渝查看了曹振彦所作所为以后,心中的不忍也是被彻底打消了,原来这个曹振彦原本作为大明的官吏,却投靠了清军,甚至还成为了多尔衮麾下的包衣奴才,在后来还屡立战功,这也就罢了,曹振彦和其长子曹玺(即曹寅之父)还参与了大同屠城,超过七八万的大同百姓和五万多赤手空拳的降卒,都死在了他们的刀下。

    后来大同还竖起了一块石碑,上面记录了曹家父子屠城之举,“戊子之变,谁非赤子,误陷汤火,哀此下民,肝脑涂地。是非莫辩、玉石俱焚,盖以楚猿祸林、城火殃鱼,此亦理与势之所必至者,睇此芜城,比于吴宫晋室,鞠为茂草,为孤鬼之场者,五阅春秋。哲人以黍离之悲,彷徨不忍释者。”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一本《红楼梦》,就算是十本,宁渝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毕竟他无权替当初死在曹家父子刀下的百姓宽恕曹氏,当然对曹振彦和曹玺挫骨扬灰之余,宁渝也算是网开了一面,并没有直接处死曹氏其余人,只是将其打入苦力营罢了。

    对于江宁,宁渝是带着很深的期望,但是想要彻底入主江宁,还需要对江宁继续进行彻底的打扫才行,与对安徽与江西不同,宁渝不愿意在江宁继续妥协下去,至少现在无需顾忌那帮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江南士绅。

    与此同时,江宁城内的百姓却发出了一声声的欢呼,因为复汉军已经发出了新的公告,废除了一切的苛捐杂税,也废除了所谓的火耗银子和摊牌,江南在今年的赋税都会免去,到了明年才需要交纳正税。

    当然,这一步其实也是复汉军走到目前以来的常见措施,为的自然便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稳定人心,然后实现平稳过度,这样才能更快的将征伐之地纳入到统治范围,从这一点上来说,却是比那些税银要重要许多。

    当然这一举措的效果也非常不错,至少江宁城内许多人的想法已经开始了转变,从楚逆到王师正朔,这中间的距离并不算很遥远,至少复汉军的这些政令足以让人心思变了。

    毕竟自古以来,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保证一口饭吃,哪怕每日十分忙碌,也都不会闹腾什么,毕竟活着才是最大的目的。可是如果连他们活着的权利都没有了,那么就只能操着刀子干了。

    在人心逐渐靠向复汉军的同时,城内的剪子却开始忙碌了起来,许多人都直接将辫子给绞掉了,以示对复汉军的支持。当然还有一些忠于满清的老顽固们,他们宁肯不出门,也不愿意剪掉那根猪尾巴,以示对大清的忠心耿耿。

    不过这些人对于宁渝来说,最多也就是一些不识好歹的老顽固罢了,反正这进城出城留辫者均征收五两白银辫子税,这生意宁渝做的不亏。

    七月二十二,十几艘满载着复汉军和清军俘虏的船只,顺着长江西进,目的便是武昌,这些俘虏都将会发到武昌周边的矿场里面,还有一些表现良好的俘虏会被挑选出来,进行一些短期的轻度劳作。

    当然,船上还有一批特殊的人,那就是江南投靠复汉军的一批士绅们,这一次去武昌,一来是拜会明面上的大主子,另一个目便是商讨战后的江南格局。

    毕竟这一仗打完,天下也要进入重新洗牌的阶段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成立军机处

    整个七月份,对于大清来是说悲喜交加,年羹尧率领的大军,在西北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与罗卜藏丹津的初战取得了大胜,特别是奋威将军岳钟琪所指挥的主力军,由西宁、松潘、甘州等处,分路进攻南川、北川、西川、镇海堡和归德等地,取得了大胜。

    在这一战当中,清军一直都是稳扎稳打,而罗卜藏丹津在开战之初便犯下了大错,他手里的军队数量原本就不雄厚,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分兵据守,以致于清军每战均能以多胜少,实现了各个击破的目的。

    特别是在镇海堡一战当中,原本是和硕特军在围攻镇海堡,结果支援及时的岳钟琪趁此机会发动突袭,而和硕特军统帅阿旺丹津虽然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可是这手底下的兵力确实不多,因此便向罗卜藏丹津请援。

    而后罗卜藏丹津派遣了三千人的援军,双方便在镇海堡反复争夺,以致于形成了绞杀的局面,连续血战五天以后,清军的援军再一次到达,而和硕特军死伤惨重,被迫撤退,便遭遇了一场大败。

    “朕......总算是赢了这么一回。”

    雍正手中捏着年羹尧和岳钟琪呈递上来的这封奏折,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先前报捷的时候,雍正心里还不敢抱着太大的期望,可如今年羹尧已经将全部过程都写清楚了,这让雍正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番大胜能够更好的巩固雍正的地位,至少这登基的第一仗算是赢了,当然对于复汉军在江南攻城略地这一点,雍正是选择性无视掉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年羹尧就能收复西藏,到时候在康熙手里丢掉的西藏,就会重新回到大清的版图上,这也就意味着他雍正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其余的什么八爷十四爷,那都是狗屁。

    若是放在往常的话,皇帝说不得还得出塞亲自巡视一番,以彰显自己的武功,像先帝康熙爷那样,将塞外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可是如今毕竟不同于往日,朝廷里的那股暗流,他心里还是极为清楚的,只是想到不能出塞,雍正心里却是有些悻悻然。

    “朕安,览卿奏谢。从来君臣之遇合,私意相得者有之;但未必得如我二人之人耳。尔之庆幸,固不必言矣;朕之欣喜,亦莫可比伦。”

    回到书房之后,雍正便开始给年羹尧写回复,他细细思虑了一番之后,又写道:“总之,我二人做个干古君臣知遇榜佯,令天下后世钦慕流涎就是矣。朕实实心畅神怡,感天地神明赐佑之至。”

    雍正上位以来,虽然也在大力培养自己的心腹,可是终究人数有限,资历也过浅,像鄂尔泰、田文镜还有李卫等人还在地方上转磨,一时半会还无法直接提到关键的位置上去,这也让雍正感觉有些势单力孤。

    幸好有这么一位年羹尧年大将军,在上位之前便已经有了些资历,如今担任抚远大将军一职却是让他安心了不少,特别是这个人不光有能力,而且忠心耿耿,早在老十四还在陕地磨蹭的时候,就是年羹尧带着大军确保对方不敢随意造次。

    正因为如此,雍正才必须要大用年羹尧,与隆科多一外一内巩固军权,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可是这天下的好事往往都是跟坏事一起到的,年羹尧的折子上来没多久,这江宁方向的探报也来,上面写着关于目前江宁的最新情况。

    “楚逆攻克江宁城,活捉范时绎。”

    一盆冷水浇在了雍正的头上,他明白想要保住江南很困难,可是却没想到局势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这才多久的功夫,江南再怎么说也有五六万兵马,就算是抓五万头猪,也没这么快啊!

    雍正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他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却没料到这茶竟然有些烫嘴,一下子便将茶杯扔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一旁的奴婢们一下子便意料到了不对,她们连忙跪在了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来人,拉出去,杖死!”

    雍正喘着粗气,他实在是感觉太疲惫了,哪怕是一点点的好消息,都会很快被另一个更坏的消息给盖下去,他对这帮子大臣的耐心已经到了顶点。

    “传怡亲王、隆科多、张廷玉、阿喇衲还有张伯行等来见朕!”

    张廷玉如今已经从礼部尚书改成了户部尚书,而张伯行则成为了新的礼部尚书,至于阿喇衲则为新任的兵部尚书。

    “奴才允祥、隆科多、张廷玉、阿喇衲、张伯行叩见皇上!”

    雍正望着正在地上跪着的几位心腹大臣,却是冷哼了一声,将密折扔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允祥脸上略微带着几分惶恐之色,捡起了折子,看完后却是有些目瞪口呆,随后便将折子递给了其他人。等到众人一一看完后,这才明白雍正为何如此生气,因为这实在是有些太离谱了。

    “范时绎着实无能,这么快就丢掉了江宁,杨宗仁在江南编练团练一事,想必已经不可行.......”

    怡亲王允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他望着面无表情的雍正,鬼使神差道:“江南不可为,可以让他去浙江募兵.......总之拖住便是好的。”

    雍正拧了拧眉头,他有些气恼,这一盘大棋下到如今这个地步,实在是康熙没有给他留下太好的牌来打,甚至还留下来了许多隐患,还需要等着他来一个个排除,可是这样以来,对于复汉军的动作便有些有心无力了。

    对于眼下这个情况,雍正也不想过多苛责众人,只是眼下这般继续发展下去,怕是到时候连时间都拖不过去了。

    张廷玉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奏折,呈递了上去,“启禀皇上,且不说江南之事如何,可是这消息如今却已经传得京师满城风雨了。”

    雍正一听大惊失色,他连忙伸手拿过奏折,只见奏折中已经将江宁被攻克之事描绘得像模像样,甚至细节部分比他的密折还要精准,这一下子让雍正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之中。

    有人在故意散播消息,只为了打击皇上的威信!

    其余的大臣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缘由,甚至连幕后主使都已经想到了,那就是正在府中读书的廉亲王允禩,因为只有允禩才能动用关系,将密折先从通政司给拦截下来。

    在目前大清的行政体系当中,通政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所有的折子都需要从经过通政司,然后才会到皇上的面前,因此通政司也是八爷党重点钻研的地方,难免现在没有八爷党的人潜伏在通政司里。

    实际上这个情况并非出现了这么一次,康熙当初在安庆战场上兵败的消息,其实也是在朝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当时泄密的地方同样是通政使司。康熙当时也是非常愤怒,打算好好清理一下,只是当时的康熙已经病重,却无力再做这件事,而雍正继位以来事情繁杂,却也将这件事给耽搁了。

    大臣们能想到的事情,雍正自然不会想不到,只是他的怒火却已经逐渐消失,心里只有万分的平静。对于廉亲王允禩,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既然你想死,那就别怪朕不顾兄弟情谊!

    当然,对于雍正来说,目前最重要的还不是处理廉亲王允禩,而是如何将这个漏洞补起来,低声道:“此事一定要严查,切不可放过幕后之人,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荒唐了,朕实在是愤怒难言,还不知衡臣有何妙策?”

    张廷玉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他自然能够预料到雍正的反应,不慌不忙道:“此事出在了通政司,原因是通政司人多眼杂,这军国大事难免会出现泄密的情况。既然如此,那就先抛开通政司,另起一处衙门即可。”

    “哦?此策倒是可行”

    雍正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策的妙处,其实并非只是为了单纯另起一块牌子,而是因为通政司积弊已深,想要彻底清除却已经没有可能,只有干脆另起炉灶,才能启用没有根基的新人,也就能保证新机构的忠诚。

    说起来,这也是大清王朝积弊已深的表现,无论再怎么清除旧弊,都难以彻底将它打扫干净的缘故。

    张廷玉继续道:“启禀皇上,此衙门可只理军国机密要事,且不可与旁事混杂,才能保证机密不会外泄。至于寻常政务,不如就还是以题本走通政司和各部。”

    众人听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心脏有些怦怦跳,他们这些可都是政坛上的老狐狸,那心里的算计倒出来都是吓死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新的机构一旦成立起来,恐怕权力会大的吓死人。说不定,比内阁都还要打。

    说起来如今的大清也是有内阁衙门的,可毕竟大清的皇帝强势无比,所谓的内阁衙门根本无法起到半点的制约作用,以致于现在的各部都不怎么买内阁的面子,内阁的大学士们更多的还是皇帝的一个顾问。

    雍正也想到了这一关节,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样做不光是可以防止泄密,还可以更好的将权力集中在他自己的手中,说起来倒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朕以为,此计可行。这新起的衙门既然是处理军机要务之处,不如......就唤作军机处吧!”

    等到了次日早朝的时候,张廷玉却是像模像样的呈递了奏折,等到众人在大殿中念出来后,却是惹得众人一阵骚动,许多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军机处的成立,恐怕不会比内阁简单。

    雍正脸上如今带着几分和煦之色,他轻声道:“去年的时候,先皇考便已经深忧军机要事常常被泄露,如今我江南战局同样被泄露,朕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解。”

    这一番话针对的是哪位,在座的大臣们心里都是门清,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们实在是太难以开口了,不过却有人用眼睛斜睨了廉亲王允禩一眼,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廉亲王允禩却只是一脸淡漠,也不开口说话,仿佛一具木雕泥塑一般,冷冷地看着雍正在上面表演。

    见无人反对,雍正脸皮却是有些轻轻抽搐,冷哼道:“既然如此,那么即日所有军务只走军机处,由怡亲王允祥、张廷玉、马尔赛、赖都.......”说道这里,他又瞧了允禩一眼,才继续道:“.......还有廉亲王允禩担任军机处行走。”

    等到退朝之后,雍正却又拉住了怡亲王允祥,二人一同到了东暖阁内说话,目的自然也是刚刚追缴清欠的银子了。

    “十三弟,如今我大清局势艰险,这追缴清欠得来的银子可千万要看住了,这是咱们大清将来的命根子!”

    雍正站在允祥面前,脸上带着几分动容,表演的痕迹却开始越来越淡了。

    允祥连忙跪在了地上,动情道:“皇上的一番苦心,奴才怎会不知?这银子收上来是多少两,交给皇上就是多少两,若是有人敢伸手,奴才剁了他的爪子!”

    听到允祥这般说完,雍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一把拉起允祥,轻声道:“十三弟所作所为,朕心里是有数的。昨日火器营上了折子,声称有新炮面世,据说是仿自西人的火炮,威力不俗,十三弟不如同我一起去瞧瞧。”

    允祥听了这话自然允诺,他陪同着雍正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一同去了城西的火器营,那里除了火器营的兵丁住所以外,还有一大片宅子,那些都是火器营里用来生产火器的场地,戒备十分森严。

    从康熙年间开始,火器营便已经成为京营八旗的重要力量,因此便连同鸟枪和火炮都放在了这里生产,以方便进行管理和训练。

    等到雍正的御驾到了之后,一群人正在道路旁跪着,其中还有数名西洋人,正一脸好奇地望着雍正一行。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新式火器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康雍年间的外国人其实并不算少,在目前的大清,西洋人高达数万人,甚至连清朝的钦天监监正,往往也都是让洋人来担任,洋监正几乎是大清的一大特点。

    这其中最为知名的便是汤若望,早在明朝时就已经来华,后来也经历了满清入关一事,还受到了顺治帝的赏识,为清朝钦天监的第一位洋监正。

    当时的汤若望还成为了顺治的师傅,并且允许汤若望可以随时呈上奏折,还免去其跪拜的礼节,还赐汤若望“通玄教师”的封号,可以说是相当看重的。

    正因为有了这一番缘故,后来的钦天监监正几乎都由洋人担任,康熙年间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来华,便担任了康熙的钦天监监正。后来南怀仁去世以后,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便落在了德国人戴进贤身上。

    这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德国人在天文学上的研究十分深厚,年前还编纂了一本《黄道总星图》出来,内容十分详实准确,因此也受到了雍正的赏识。

    “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进贤一点也没有所谓的自尊心,就这么趴在地上跟皇帝三拜九叩了起来,他来到了中国好多年,如今已经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雍正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轻声道:“戴进贤,朕每天忙完政务之后,也会翻一翻你那本《黄道总星图》,这书跟当年南怀仁的《灵台仪象志》比起来,却是详细了不少。”

    戴进贤听到雍正提及他的得意之事,当下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高声道:“皇上,我编的这本《黄道总星图》比起当年的《灵台仪象志》,多了‘南增三’‘南增四’两颗星,确实要比南怀仁的书更加精准。”

    跟在一旁的怡亲王允祥却是皱了下眉头,他跟南怀仁颇为熟悉,小的时候也曾跟着南怀仁学习过,如今见这个西洋人竟然如此无礼,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了。

    “如此说来,戴先生的书,本王却是要好好看看了。”

    听到允祥话语间略微带着几分讽刺,寻常人自然也能感受得到,可是戴进贤无论汉话说的多么好,可毕竟骨子里还是一个外国人,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允祥的讽刺,连声道谢。

    这一下子却是让允祥也无话可说了,对于这个不识趣的西洋人,也就不再搭理。

    雍正冷眼旁观,却是轻轻一笑,“戴师傅此来却是充作翻译,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一旁的两个西洋人不懂中文,却是有些无奈地听着众人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也没法插话。正郁闷的时候,戴进贤听了雍正发话,当下便用葡萄牙语说了一遍,二人这才听明白了过来,也连忙说了一通。

    戴进贤连忙向雍正翻译道:“他们说先带皇上去看火枪,然后再去看火炮。”

    这两个西洋人都是佛郎机人,精通枪炮,因此被戴进贤向雍正举荐,成为了火器营的督办,也算是吃上了皇粮。

    雍正不置可否,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示意对方在前面带路。

    众人便一同前往了火器营校阅场,此地乃火器营日常操练之地,因此里面绑了许多草人作为靶子,一些靶子上还穿着铁甲,上面布满了各种弹痕,一看便是长期训练所留下来的结果,看上去倒显得倒是似模似样。

    等到雍正到了之后,戴进贤端着一杆装饰精美的火绳枪走了过来,从外观上来看,却是比寻常的鸟枪要精致许多,一看便绝非凡物。

    雍正接过鸟枪,瞧见上面的火绳却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是也知道楚逆的枪都是没有火绳的,射速要快上许多,而这杆西洋人造出来的火枪,却依然是采用了火绳工艺,这说明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戴进贤瞧见了雍正脸上细微的表情,当下便解释道:“皇上,如今在欧洲最先进的火枪虽然是燧发枪,可是燧发枪并不够稳定,故障较多,使用起来不如穆什克特火绳枪。”

    雍正却是冷哼了一声,“燧发枪不稳定?可是我瞧那楚逆用的燧发枪,却是挺稳定的。”一想到花了这么多的银子,最终造出来的还是火绳枪,这让雍正不禁感觉有些失望,他心里甚至开始以为自己是否错了。

    实际上在去年的时候,雍正当时还是四皇子,主管火器营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向他举荐当年的戴梓营造火器。

    可是戴梓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年迈体衰,却是难以从盛京再次回到京城。再加上当年戴梓被南怀仁诬陷,被扣上了“私通东洋”的帽子,因此被康熙流放到了盛京。

    在这种情况下,还只是皇子的雍亲王,如果想要启用戴梓,就需要担着冒着皇帝大怒的风险召,而彼时正好也有善于造枪炮的西洋人前来投奔,因此多番考虑下,雍正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想法,将这些西洋人委任成为了火器营的督造。

    场上此时的局势比较严肃,连站在一旁的佛郎机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便主动开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佛郎机话。

    戴进贤随后便翻译道:“大皇帝陛下,现在欧洲只有国家才有燧发枪,这种火器主要是通过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的火花才能引燃火药,稳定性并不高,反倒是给大皇帝陛下的穆什克特火绳枪,威力颇为巨大,如今已经装备了整个欧洲。”

    这一番话若是让内行人听见了却是会笑个半死,然而对雍正来说,却难以分辨是否真实,他也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开始演练,这不管怎么吹,最终还是落在了纸面上。

    随着一声哨声响起,二十名清军士兵走到校阅场上,捧着一杆穆什克特火绳枪,随后便点燃了火绳,随着一阵白烟升腾而起,火绳枪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只见在烟雾朦胧中,摆放在远处一百步外的草人,上面已经被打穿了好多个窟窿,甚至连一些草人上的铁甲,也被彻底穿透。

    这一威力却是让雍正欣喜不已,他这才放弃了偏见,重新端起了穆什克特火绳枪,随后便自己进行上药上弹,然后瞄准着远方的草人,接着便点燃了火绳。

    “轰——”这声音比起鸟枪更加沉稳有力,也让雍正整个人都被震了一下,可是他心里却是异常欣喜,这玩意实在是比鸟枪的威力大太多了。

    尽管雍正还不清楚复汉军的火枪到底威力有多大,可是他此时却已经认定了,这个穆什克特火绳枪比起复汉军的火枪,应该还要强大不少。

    “此枪威力甚大,甚好,据说楚逆中一部精锐惯穿重甲,而鸟铳之短小者未能洞贯,往日常常宜画敌为的,专击其手与目。而今日所造之火枪,威力之大可洞穿铁甲,想来亦不逊于楚逆。”

    “只是此枪名称却是难言。”雍正脸上有些为难,索性轻声道:“既然此枪枪口形似鹰嘴,便唤作鹰嘴铳吧。”

    实际上雍正还不清楚,他其实是被这几个西洋人给蒙了,这枪确实在欧洲被广泛装备,但是目前基本上是处于被淘汰的边缘,而燧发枪技术已经在欧洲普及了足足一百多年,并非什么真正难以接触的事物。

    只是这两个西洋人心里虽然清楚,可是还不想就这么把压箱底的功夫给交出来,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若是这么快就把老底子掏出去,将来还怎么宰大户?

    人心的贪婪便是如此,他们拿到了清廷支给的数十万两白银,却只弄出一种火绳枪,为的自然便是将来能够弄到更多的银子。

    不过前面既然已经有了火枪这个例子,雍正却是对火炮也生出了几分渴望来,只是等到真正见到火炮时,却是大失所望。

    原来那两个西洋人折腾出来的火炮,其实就是重型子母炮的一个翻版,说起来清军在前几年就装备了重型子母炮,对于这个武器并不是很陌生,因此连雍正也瞧得出来这其中的花样。

    那两名佛郎机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开始叽里咕噜了起来。

    “大皇帝陛下,此炮形制虽然与重型子母炮无异,可是火炮的质量和射程都大大提高了许多,不再会像之前那般容易炸膛了。”

    雍正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想要一下子追上复汉军的火器不现实,可是如今却发现,就连这一点点的提高都变得如此困难,将来又如何跟复汉军相抗衡?

    接着便开始试炮,随着一阵阵轰隆的炮声之后,只见那些弹丸打出的距离,确实比起目前清军的子母炮要高出一倍左右,再加上火炮也都没有炸膛,这让雍正的失望之情也缓解了许多,这有总比没有要强。

    一想到这里,雍正便急忙问道:“鹰嘴铳与这重型子母炮,造价几何?”

    等到戴进贤翻译过去之后,过了好一会才翻译了回来,只是他的额头却在冒汗。

    “启禀大皇帝陛下,这鹰嘴铳造价四十五两白银,至于这重型子母炮,造价约三千两白银。”

    这个价格的水分之大,让戴进贤都有些觉得夸张了,可是对于雍正和在场的大清官员们来说,却感觉是一个可以接受的价格。原因很简单,他们原先的鸟枪和子母炮就不算便宜,一杆鸟枪动辄要二十两白银。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雍正不知道复汉军火器价格的基础上,要是他知道复汉军一杆汉阳造燧发枪目前的价格不过十两,估计眼珠子都会瞪出来。这其中的原因嘛,除了技术本身以外,更多的就不足道哉了。

    对于此时的雍正来说,他已经再三缩减了上宫里的用度,为的自然便是重新建立起一支大清的强军,以便于将来跟复汉军实现决战,有了这个想法后,当下心里便有了打算。

    从军机处再到编练新军,正在雍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谓的改革时,廉亲王允禩却是呈递了折子,要来面圣。

    雍正做了这么些大事,心里正是得意非凡之时,自然也就不再阻拦允禩,让他直接到了冬暖阁面圣。

    允禩进入大殿之后,眼观鼻,鼻观心,跪在了地上老老实实磕了几个头,才轻声道:“奴才允禩叩见皇上。”

    雍正端坐在上方的锦榻之上,心情却是不错,扫视了允禩一眼之后,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也不知是讥讽还是真心。

    允禩又磕了个头,轻声道:“承蒙皇上恩泽,将奴才提拔为军机处行走,可是奴才这些年体衰心弱,颓唐难安,实在是怕误了皇上大事,更怕误了我大清,奴才恳请皇上另选贤能吧。”

    在这件事上,允禩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从开始所谓的总理大臣,到如今的军机处行走,看似是受到了雍正的提拔,实际上是被雍正拴在了眼前,还会接着军国大事的由头,来狠狠发作自己,到头来还是他允禩吃亏。

    可是允禩没想到的是,雍正此时却利用他推辞的机会,再一次狠狠发作了自己。

    “先皇考将江山托付给了朕,可也是托付给了众位兄弟,朕以为尔等皆需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在此推三阻四......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朕?”这话说到后面,却是一片阴森杀机。

    允禩满腔的悲苦却是说不出来,只好跪在下面磕头认罪。

    “哼,罢了,朕心里实在是不忍苛责于你,你自己回家读书,绝不可再出府门一步。”雍正脸上带着几分冷笑,只是一番寥寥言语之间,便将允禩给实质性的软禁了。

    允禩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选择领旨谢恩,只是在他跪下来谢恩之时,却在心里狠狠发誓,等到大事既定,这再多的仇也就报了。

    等到允禩离去之后,雍正心里的得意便再也压抑不住,抬眼望向了舆图上的江南之地,眼中透着一股复杂,内患暂平,这外辱自然就显得有些刺眼了。

    复汉军,宁渝。等着吧,等着朕梳理完江山,到时候再来与你一决胜负!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劝进

    七月底的武昌,天气极为闷热潮湿,许多百姓们穿着普通棉布或者麻布制成的短打,顶着灼人的日头,在城内大街小巷穿梭着,还有一些文人穿着长衫,在街上缓步走着,手里拿着的折扇轻轻摇动着。

    “老茶碗嘞!两文钱咯!”

    “油条果子咯!”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侧,许多小贩正在叫卖着,他们的脸上汗涔涔的,遇到那些穿着体面的官人时,便上前兴奋地吆喝着,若是有那等出手豪奢的老客,便会付上几文钱,泡上一碗老茶,就着油条果子大口嚼着,享受着片刻的惬意。

    数名青衫士子围坐在一张黑色的小方桌前,人手端着一碗茶水,就这油条果子,却是吃得欢快,一边吃着自然一边聊到了如今的实事上面去了。

    “听说大都督已经带着大军打破了江宁,连两江总督范时绎都被活捉了!”一名士子喝了一大口茶水,脸上微微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哼哼,清军腐化难战,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大都督取得大胜也是正常。只是我这一去,怕是要许久才能与几位再聚了。”说话的士子脸上却是带着几分低落。

    说话的这几人,正是参加过复汉军春闱的士子,他们率先响应了复汉军的号召,参加了这一次科举,再加上几人应对实务的能力都还不错,因此矮子里拔将军,却是都考上了复汉军的进士官。

    虽然说复汉军的进士官与传统进士比起来有些怪怪的,可好歹也是一个进士不是,不过这几人在中了进士以后,还参加了一个为期三月的复汉军短期政务培训班,这两天算是已经结业,大伙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复汉军吏科的分配。

    “敏轩兄,你是这一届科举的探花,想来这去处应该被分配好了吧。”一名小胖子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望着一名身穿白衫的士子。

    那士子正喝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油条,抬头时却看到众人的眼光已经聚焦了过来,当下便苦笑一声:“诸位,虽说我是探花,可是这前面还有个状元呢。”

    “嘿嘿,说起来,咱们这一届科举虽然仅仅只是局限在湖广和江西三省之地,可是出来的人才却相当不少,除了咱们这位吴敬梓大才子,还有那彭启丰、汪由敦以及刘统勋这三个大才,据说连大都督都过问了他们的前程呢。”

    小胖子大口嚼着油条,一脸的羡慕之色,大伙现在心里谁不清楚?这眼看着新朝就要建立了,还是恢复汉家江山,这要是能够得到重用,将来未尝不能名留青史。

    更特别的是,这是复汉军第一次开展科举,跟日后的科举恐怕有很大的区别,若是能够抓住这一次机会,将来说不定还能做上一任大学士呢。

    其余的士子们一齐沉默了一会,却有展颜笑道:“今日这街头一举,便权当做鹿鸣之宴,将来诸君若是能够步步高升,还不要忘记我等。”

    众人散去之后,吴敬梓却是慢悠悠走回了自己的住所,对于他来说,前途之事虽然颇为要紧,可是再如何焦急也没什么太多的意义,还不如回去读书罢了。

    吴敬梓住在了城东边一片驿馆处,距离城内距离却是颇为遥远,环境也颇为简陋,不过价格十分低廉,每日五个大铜板就够了,因此也十分受士子们的欢迎,有不少人便是住在了那里。

    按道理来说,吴敬梓幼年出身官宦之家,少时便有文名,又常常随父亲参加当地的一些名士聚会,因此也沾染了些“家本膏华,性耽挥霍”的习气,因此上一次他偶遇宁渝时,进入这城内最大的酒楼,也能做到不慌不忙,实在是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好景不长,父亲吴霖起一病不起,吴家家道中落,最终病故,而族人们也仗势欺人,将家产分了个干干净净,留下来的资财少之又少,而当时的吴敬梓还没有功名,妻子陶氏因不甘忍受族人的欺凌,饮恨而死,可以说到了这个阶段的吴敬梓,心灰如死。

    后来吴敬梓听说复汉军打算举行科举,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来改变自身的厄运,当科举考试结束后,他心情很快便重新变得开朗起来,甚至在雨中念起了诗,却没想到遇到了当时的宁渝。只是宁渝知道他的身份,而吴敬梓却不知道宁渝的身份。

    只是就在吴敬梓准备读书之时,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不像这里其他人一样大力拍门,因此给人一种颇为礼貌的感觉。

    吴敬梓打开了门,却见到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复汉军红色官衣的小吏,他们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楚王府有令,宣安徽滁州吴敬梓觐见。”

    吴敬梓心里一动,他下意识便反映了过来,这一次想来应该是要授官了。只是究竟是在湖广二省,还是在江西和安徽二省?

    只是王命相召,却是容不得吴敬梓有违,他立马将衣冠整理了一番,便随着这两名小吏一路前往武昌城内的楚王府。

    楚王府原本是湖广总督衙门,后来才被改建成为王府,里面的设施经过改变后,里面的金银内饰都已经被取消了,连同摆设也少了许多,看上去十分朴素,反倒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吴敬梓踏入楚王府时,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想到了当初宴请他的那个年轻人,他从心底就觉得这人应该不简单,很有可能便是复汉军的高层人物,却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到。

    三人一同缓缓前进,却是到了一间正殿之后,那两名小吏便笑眯眯地抬手示意吴敬梓进去,他们便就此转身离去了。

    等到吴敬梓进入正殿后,才发现里面还站着几个年轻人,只觉得面熟,再仔细一看却正是这一次科举的前五名,大家之前也曾互相递过名帖,因此虽然还不甚相熟,可是也都识得对方。

    过了片刻之后,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众人不由得抬头望去,却见到一名身着大红圆领蓝缎平金绣蟒袍的中年汉子走在正前方,头上戴着一顶翼善冠,身后则跟着几名复汉军的高层官吏。

    那汉子脸上带着笑,扫视了这几个年轻人一眼,笑道:“我复汉军初次举行科举试,便能吸引到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实在是我汉家之福。”

    吴敬梓和其他几个年轻人这才明白过来,这汉子想来就是如今的复汉军楚王殿下了,便纷纷跪了下来。

    “微臣彭启丰叩见楚王万岁。”

    “微臣吴敬梓叩见楚王万岁。”

    “微臣汪由敦叩见楚王万岁。”

    “微臣刘统勋叩见楚王万岁。”

    “微臣陈大受叩见楚王万岁。”

    尽管这几人都是跪在地上,可是却也显得气度盎然,若是宁渝在这里,恐怕心里会开心好久,这里面任何一个人放在原来时代里,都算得上佼佼者了。

    吴敬梓、刘统勋就不说了,名气一直传扬到后世,堪称人杰。至于其他的人在原来历史上也是颇为强悍,像状元彭启丰原本是在雍正五年考中了大清的状元,后来一路官至乾隆朝的兵部尚书。

    汪由敦是这一次考试的榜眼,年龄二十九岁,在众人当中算是最大的,在原本历史上是雍正二年的进士,后来也是一路做到了吏部尚书的位子,算得上一代能臣。

    陈大受长相青涩,在原来的历史上是雍正十一年的进士,后来也做到了两广总督的位子上,堪称一代封疆大吏。

    当然对于眼下的宁忠源来说,他还不清楚这些人的能耐,只是呵呵笑了笑,轻声道:“复汉军不遵伪清礼法,这跪来跪去的却是免了,除了祭祀大礼和朔望大朝,咱们就不兴这个了。”

    一番话却是让几个年轻人感觉有些新奇,他们从小都是跪来跪去都跪习惯了,如今不让跪了,倒还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大家也不是生了贱骨头,既然可以不跪,那么自然是最好不跪了。

    一旁的崔万采望着这几个年轻人,心里却是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其他,可是光凭眼下这几人的风采,却是已经断定,这些人在二十年以后,想必都会成为一时的风云人物,只是在感叹之余,却是更为好奇,这宁渝是如何知道吴敬梓、汪由敦和刘统勋这三人的名字?

    早在科举结束后,为了彰显复汉军诚意,所选拔出来的进士足足有三百多人,只是名次还没有定下来,后来宁渝要过了这份名单,却是在上面圈了三个人,意思自然就是要多加重视,这三个人便是吴敬梓、汪由敦和刘统勋三人,其中特别是对于刘统勋,宁渝更是画了两道圈。

    崔万采接到信件后,还以为宁渝画两道圈是为了特别强调此人,其实在宁渝自己心里,却是有另一番解释,那就是刘统勋不光他自己本人能干,生儿子的能力也是一绝,长子刘墉在日后也是一代名臣,这种买一送一的生意,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不过这一次见面也只是走一个流程罢了,这五人很快便被任命了职位,刘统勋、汪由敦担任政事堂行走一职,彭启丰与陈大受担任了楚王府侍从室行走一职,这四个人的职位其实重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留在武昌参政。只有吴敬梓,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崔万采一脸和煦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轻声道:“你的职位没有公布,心里是不是有些不解?”

    吴敬梓老老实实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其中应该是另有他意,只是也不去多想罢了。

    崔万采轻轻笑了笑,“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楚王的意思。原本你们五人,都会先留在武昌观政,只是大都督从前线发回来的信件,让你直接去江宁,担任都督府从事。”

    吴敬梓心里似乎有所感悟,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很爽快的接受了这一任命。

    “下官自当遵从。”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得到了授官的士子们,对复汉军和楚王府的忠诚瞬间爆表,大伙还是很现实的,既然大清没能给官做,复汉军给官做,那肯定是投奔复汉军了。至于什么叛逆不叛逆的,重要吗?

    当然,这一次科举不光是让复汉军大大收割了一波士林之心,也让复汉军目前困窘的人才处境解脱了出来,至少在武昌和各个州县办事的人手已经将近足够了。

    不过宁渝在这一次授官前,也建议过一点,那就是不建议将这帮子还不识大局和人间疾苦的读书人直接放在地方主官上,否则造成的后果将会十分严重,而且还会大大的浪费人才。

    虽然这些士子都有足够的潜力,可是不代表他们现在什么都能做,因此留在武昌和各省州府先学习观政是非常要紧的,等到他们对于大局观有了自身的理解,再下放到基层去学习处理庶务,就能起到非常关键的效果。

    在选拔官员上,目前的复汉军是比较倾向于唐制,也就是“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因此考上进士也只是.asxs.更高而已,也是需要从基础庶务来磨炼的,这样才能得到一大批的实干之才。

    与此同时,眼下的整个复汉军高层当中,也被江宁攻克的消息激荡起了一大片水花,许多人直接围在了楚王府的宫殿门口,呈递了劝进折子。

    古往今来,劝进一直便是与救驾等同的泼天大功,而且相对于救驾来说,还没有任何的危险,因此人人都喜欢干这事,哪怕当事人不想干,下面的臣子和将军们也会逼着把黄袍披在身上,实在是利益太大了。

    就在外人闹得嘈杂无比的时候,殿内的宁忠源却是沉默不语,他望着跪在地上的崔万采、程远芝、郑先还有宁忠景、宁忠权等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天下,我如何能坐得?还算尽早寻找一名大明后裔,以继承大统吧!”

    这话自然不是宁忠源的本意,只是说这话那也是一种潜在的规则了,毕竟当皇帝也要三请三让,哪有直接二话不说就往龙椅上坐的?那不合规矩。

    众人心里更明镜似的,又怎会真的去找所谓的大明后裔,当下只得跪得更卖力一些。

    “王上起兵反清,复我汉室江山,继承大统,实乃顺应人心之事!”

第二百九十章 收买人心

    攻下江宁立国,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一顶金灿灿的帽子就在那里摆着了,只等着宁忠源伸手拿过来戴上就行了。

    可是宁忠源望着跪着的群臣,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叹息道:“如今天时未至,地利尚缺,人心亦未安定,绝非良机,此言却是休谈。”

    台下的众人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不想当皇帝,我们还想封王封侯呢!岂能就这么算了?当下便又上前纷纷劝导。唯独一直跪在一旁的崔万采,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实际上在崔万采心里,也不认为现在是称帝的良机,毕竟称王跟称帝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当初复汉军称王,朱一贵和刘如汉都称王,大家不管实力相差多少,这面子上都是一样的,也就有余地结盟以及共同对付大清。

    可如果复汉军称帝,这个面子上的功夫也就破掉了,就需要拿里子的东西来填,特别是对于白莲教和朱一贵义军来说,只有投降和敌对这两种选择,想要虚以逶迤是不可能了,毕竟他们都知道,大清被灭了,他们就是复汉军下一个敌人。

    当然,他们现在心里未尝没有这么想,可是眼下大家毕竟都是一致抗清,算半个战友,再加上身份也相同,也就不会刻意将复汉军作为首先打击的敌人,因此“缓称帝”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还是很重要的一步路。

    只是复汉军内部的这股热情已经被点燃了,崔万采也摸不透自己这个老朋友的想法,因此也只是不出声,跟着众人一同劝进,如今见到宁忠源自己从诱惑里走出来,却是让他内心感觉十分欣慰。

    宁忠源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一脸肃穆地止住了众人。

    “现如今坐在里面的人,都是我复汉军的心腹,本王也就不玩那些虚的了。现在不当皇帝,不是本王不愿意,而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当皇帝,你们也能安安稳稳地做我复汉军的开国功臣!”

    一番话却是说到了一帮子粗汉的心坎里,大家伙将脑袋系在腰带上,跟着宁家玩命,可不只是为了赶走大清的皇帝,更多的人还是想着乘着这艘大船,能够得到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

    不管是谁想要阻拦他们,他们都会想办法将这个人铲除掉,哪怕他是大清的皇帝,哪怕他是复汉军的楚王殿下。这个道理读书人或许懂或许不懂,可是对于宁忠源这种老兵油子来说,他心里简直是门清。

    读书人可以打,可以骂,可以杀,可这帮手里握着兵权的老货得哄着,得吓着,得逼着,要不然就是乱天下的大祸。

    程远芝嘿嘿一笑,高声道:“楚王所言甚为有理,这当皇上嘛,什么时候都能当,这里面自然得有个章程,大伙这拥立的心是好的,可是咱也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心满意足,正应了宁渝对程远芝的评价,这个老头子,狠的时候真狠,可是滑的时候,那也是真的滑不溜秋。不过也多亏了这老头子在中间左右逢源,众人这才退了下去。

    只等着众人都离去后,宁忠源才对着崔万采感叹道:“大伙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日,我却不能现在给给他们这份荣华。”

    崔万采却是长身作揖,“王爷今日这一番所为,实在是奠定了我复汉大军未来之大局,实在是有决断有魄力之决断。”

    “只是,我心里也知道,这一举可一不可二,还得让大军继续前进,直到彻底拿下江南,我才能放心当这个皇帝。”

    宁忠源若有所思,将手伸向了舆图上,覆盖在了那一大片代表着江南的土地。

    。。。。。。。。。。。。。。

    八月份的江南,天气正在逐渐转凉,许多武昌在忙完田里的活以后,也会趁着这个时间去武昌城做做短工,虽然没有什么工钱,可是也能让家里宽裕几分,特别是很多地方还会给农人提供一顿饭食,可千万别小看这顿饭食,他们少吃一顿,就意味着家人能多吃一点。

    现如今全天下都陷入了动乱,可是在武昌城这个风暴中心,却显得有些平静,甚至显得十分繁荣。因为随着复汉军开始扶持工商以后,湖广商会还有安徽江西商会,都将大量的银钱带到了武昌城里,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厂房。

    原先的汉阳枪炮厂到汉阳铁厂,本身就占用了湖广本地的许多人力,可是随着复汉军对工商业扶持力度的加大,还有像水泥厂、水力碾米厂以及一些糖厂也都在慢慢兴起,他们或许还只是打下了一个地桩,可是对于未来的期待还是非常充分的。

    与此同时,为了更好的方便各地商旅交流,由政事堂牵头的赈济修路工程也在进行,这一点自然也是宁渝出的主意,原因也很简单,修路是一项目前复汉军内十分重要的基础工程,早晚都得做,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天下动乱的时候,利用赈济流民的方式来招人修路,花小钱办大事。

    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宁忠景的赞同,甚至还打算利用这个阶段来进行各地的一些建设活动,比如修路挖渠,比如开矿炼铁。他细细算过了一笔账,现阶段光是在勋阳的流民就有部下二十万之众,虽然这些人目前还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可是时间再拖下去就说不准了。

    反而如果利用这批流民来进行基础建设,不光可以消弭内乱,而且所用工费较往常要低上一半多,此外有了这么一批劳力的加入,甚至能够有效减少徭役征发,对民间的破坏要小上许多。

    实际上在之前的时候,宁渝便有过一个设想,那就是在将来财政收入允许的情况下,可适当减少甚至是取消徭役,改成征募的方式来募集劳工。尽管这样会多花钱,可是却很值得,因为徭役对于百姓生计的破坏实在是太过于严重,轻者家产损失惨重,重则破家形成新的流民。

    因此这个计划也就得到了政事堂的落实,武昌城和其他几个城里已经开始征募起了劳工,一天可以保证两顿干饭,再加上十文钱的工费,比起码头上扛包虽然要少了很多,可是招募的人数却是非常巨大的,因此很多人都在征募点排起了长队。

    “这一次预计招募四十万人左右,而咱们几个矿场的人数也就能够得到满足,还有武昌通往汉阳,还有通往其他几个府的道路,也能够修缮起来。预计整个工期会延续到今年入冬,四十万人日耗粮六千石,三个月下来也就是六十万石左右,总耗银加上工费,大概在八十五万两上下。”

    宁忠景手里捧着一本账本,开始详细介绍了起来,“如果跟前几年相比的话,因为工钱都大大降低了,咱们所需的银两少上了一半多,可若是跟大清相比较,那么咱们的银子大概只相当于大清的四分之一。”

    宁忠源点点头,叮嘱道:“这件工程功在当下,却是利在千秋,切不可出现贪墨流民工饷的情况,更不允许克扣流民的饭食,若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伸手,切不可放过。”

    一旁的崔万采脸上带着笑意,他向来对于这种实务都是非常赞同的,因为像这般大兴土木,所利者在平民百姓,自然是要大力支持,可如果只是为了满足私人的享乐,那便是劳民伤财了。

    只是眼下做这些事情,却是又多了一个理由,那便是收买人心,将来在宁忠源当皇帝的时候,才能尽量避免惹人非议,也能让更多的人来支持宁家,支持复汉军。

第二百九十一章 布局

    八月份的江宁,天气在逐渐转凉,许多百姓都已经开始打开门正常生活了,城内的肃杀气氛也变得和缓了起来,可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却掩盖不住背后掀起的腥风血雨。

    “举枪,射击!”

    一名复汉军的军官脸上带着几分肃杀,狠狠挥动了手中的配刀。

    只听见一阵枪声轰鸣,前方一排人便都倒了下去,一些还没有死的在地上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声哀鸣。

    “向前,补刀!”

    军官继续发号施令,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的怜悯。

    那些复汉军的士兵们很快便拔出腰间的刺刀,固定在了枪口上,然后向前一步,狠狠将刺刀插了下去。

    像这样的处决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血气冲天,整个天地都仿佛变得更加冷峻了许多。

    等到处决结束后,数名军官这才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了过来,面对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官行礼,高声道:“禀告将军,所有名单已经处决完毕。”

    那名复汉军的军官摘下了手套,手中拿着一杆毛笔,在一本厚厚的册子上勾勒了几道,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处决这些人就如同处决了一批鸡鸭一般。等到勾勒完了以后,才轻飘飘丢下了一句话。

    “坑要挖深一点。”

    都督府中,宁渝穿着一身单衣,正在批阅着最近的军务,因为马上要准备继续东进,从江苏到浙江到福建,再到两广,都已经成为了他进攻的目标,便需要进行更加充分的准备,才能完成这一战略计划。

    石薛快步走了进来,他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脸上沉静如水,只是看到宁渝的时候,才将头往下低了几分。

    “禀告大都督,那些人都已经被处决了。”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一回,恐怕是真的杀到天地变色了。

    实际上,复汉军表面上是打完了江宁这一仗,实际上进江宁后反而开始了真正的战争,而战场就在这一座江宁城里,对手便是清军的余孽和那些依然反对和敌视复汉军的人。

    所谓的清军余孽,基本上都是雍正派到江南的钉子,再加上原先织造府埋下来的探子,二者在复汉军进城后便开始勾结了起来,在江宁城大肆破坏,甚至是发展到了袭击复汉军的地步,一些复汉军的巡逻士兵被人给谋杀后,还向复汉军的高层发动袭击。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宁渝,他一改之前的温和手段,安排了军情处和影子在城内配合复汉军实施抓捕工作,前前后后却是抓了数百人,在经过严加审问之后,宁渝也就知道了雍正这一番的用意。

    这些钉子基本上都是雍正的弃子,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迟滞复汉军的行动,尽量让闽浙总督满保和杨宗仁能够有更多的时间,编练团练和清军,在江南之地继续拖住复汉军的步伐。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就算是全部死光了也不要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雍正的目的确实是达成了,为了进一步清理江宁的清军密探,宁渝已经推迟了进攻扬州的时间。

    当然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军情处在得到了都督府的全力支持后,其调查的效率亦是非同昔比,在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中,开始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下去吧,这一次过后,江宁城绝不能再有动乱。”

    宁渝心里明白,在复汉军很多人眼里,所谓的江宁,更应该叫做应天府。若是将来宁忠源当了皇帝,应天府便是理所应当的国都。

    在复汉军内部,很多人都将这一次起兵反清跟元末纷争相比,宁忠源自然便是朱元璋,刘如汉便是红巾军,而朱一贵顶多也就是个张士诚,可以说这天下之大,目前的复汉军还没有其他值得一看的对手。

    当然现在的大清跟当年的大元也是一样,还未到百年光景,以致于民间不少人都在暗地传颂,胡运不过百年。这当中自然也有复汉军暗地里推波助澜,因此见效亦是奇快。

    宁渝心里也是在暗自庆幸,这穿越是在康熙末年,若是到了乾隆朝甚至再往后,这天下的人心就彻底定下来了,大家伙心里的那点火气也就彻底没了,真成了一帮奴才,那到时候再起兵就绝不会这么顺利了。

    八月初八,一个吉祥到不能再吉祥的日子里,从武昌过来的船队终于停靠在了江宁的码头上,大批大批的军队从船上直接走了下来,他们穿着整齐的大红色军衣,身上上背着长长的新式汉阳造燧发枪,腰间挂着三棱军刺,看上去却是精神无比。

    他们是复汉军第七师,原先是驻扎在武昌的守备师,后来经过一番征募训练后,改编成为了复汉军的第七个主力师,全师满额一万人,一应火器装备都十分齐全,此时被派到了江宁,其目的自然便是为了全复江南。

    在第七师下船的时候,身后的船只也开始准备停播泊,大量的物资开始被搬运了下来,粮食、火枪、火炮、大酱、毡袜、醋布等物品,在码头边上开始堆积了起来,还有许多复汉军的士兵正在搬运到推车上,准备运回营中去。

    “第七师正式隶属东征都督府,师长宁铁山,副师长高玉宝,全师一万零五十七人,已经全部就位。”

    宁铁山站在了宁渝面前,却是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脸上露出了一丝憨厚的笑意。

    从营长到独立炮团团长,再到如今的第七师师长,宁铁山固然沾了一些宁家的光,可是更多的还是利用自己的能力,成为了新的主力师师长。

    宁渝脸上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宁铁山的宽厚肩膀,不由得感叹,这个小胖子如今也变得这么彪悍了。

    “马上就要全取江南,第七师的刀我可得好好磨一磨。”

    宁铁山嘿嘿一笑,突然轻轻拍了拍脑袋,却是从身上掏摸出了一封信件,笑道:“大都督,这是楚王给你的信件。”

    宁渝想了想,便直接撕开了信件,开始看了起来,刚开始看的时候眉头还有些紧蹙,看到了后面却是彻底舒展开了眉头。

    “父亲能看开,也着实不易,既然如此,这南攻却是要加快了。”

    宁忠源现在不当皇帝的决心,让宁渝感觉到自家这老父亲还真是用心良苦。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再在江宁等候了,现如今果断东进才是硬道理。

    在之后的数天的时间,整个江宁城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复汉军在大量采买着物资,大量的船只开始顺着长江直下,还有许多复汉军士兵直接乘着船只离开了江宁。

    甚至很多人还发现,在这段时间里,江宁到其他地方的鸽子也变得多了起来,像到武昌的,到镇江的,到扬州的,都变得而更加密集,人人似乎都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江宁城的这一信号,自然也没有瞒过正在苏州募兵的杨宗仁,他跟曹頫二人在先前就已经得到了江宁城被破的消息,在抱怨范时绎无能之后,二人也只能选择先去苏州募兵,一旦见势头不妙,就准备撤到浙江寻求满保的援助。

    只是后路被断以后,二人便多多少少有些失魂落魄,特别是曹頫如今年纪轻轻,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神情,当下便有些手脚麻木——要知道,他曹家一家子老小,可都还在江宁,要是被复汉军给捉住了,那可就惨了。

    只是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二人也只能一边在苏州募兵,另一边便是派人查探复汉军的行军路线,一旦复汉军快要抵达苏州时,便选择先逃跑再说。

    然而,就在二人还在观望之际,复汉军的动作却是快如闪电一般,而且兵分多路前进,开始逐一占据江南各府,整个过程之流畅,几乎叫人叹为观止。

    八月十四,复汉军第一师攻克镇江府,毙清军八百余人,俘清兵三千人以上,甚至还俘团练八千人,从丹徒到丹阳都已经成为了复汉军的盘中肉了。

    八月十八,复汉军第三师在宇治景的带领下,一路攻向了扬州府,包围了府治甘泉,知府王冼选择了投降,他带着全程的绿营兵都剪去了辫子,双手捧起扬州府的人口土地鱼鳞册,披头散发的跪在了宇治景的面前。

    八月二十三,复汉军第四师攻向了通州府,经过半日大战,将通州清军打溃,随即便攻占了泰兴,知府江承修选择了自燃府邸,带着一家老小葬身于火海之中。

    “要快,一定要快。”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现在局势已经变得很明朗,清军在等着编制团练,而复汉军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过去,所谓的团练不团练的,哪还重要吗?

    为了更快实现攻城略地,宁渝这一次还特地拿出了自己的看家宝贝——那就是都督禁卫旅里新设的骑兵团,大概只有五六百骑的模样,这些人还是从全军当中挑选出来的,大部分都是皖北的马帮,大多都十分精于骑术,因此也到是一股战力。

    这一批马队的组建,其实也多亏了淮北盐帮的那些人,就在郑奎带着宁渝的意思,回到盐帮的时候,江宁就已经被打了下来,到这个时候郑元贞便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局势已经非常明显,控制了江南的复汉军,下一步自然便是控制淮北,到时候江南便是手到擒来之物,而在这个过程中,淮北的盐帮自然也开始面临着选择,如果选择反抗,那么就意味着盐帮这上百年的积累,瞬间灰飞烟灭。

    可要是选择投降,为什么不现在投降呢?郑元贞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他心里清楚并不能跟宁渝谈什么条件,毕竟双方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真要到谈条件的时候,他盐帮的人可就活不了了。

    因此就在郑元贞选择投靠复汉军之后,复汉军骑兵的组建也就顺理成章了,许多从淮北过来的马队,填补了复汉军目前的这一块空缺,甚至可以说宁渝为了保证马队的精锐,他还专门挑选了马匹,像之前那些不能上战场的劣马,如今都被拨调去了后勤和炮队。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江阴抗清

    在江南水乡地带,用马队突击其实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可是当下复汉军的骑兵团人数兵不多,六百余骑主要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并在前方一路招降清廷的绿营兵,以帮助复汉军在更短的时间内,拿下整个江南。

    “哒哒哒......”

    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新任的骑兵团团长宁泽,从马鞍上拔出了汉阳枪炮厂精制的马刀,发出了一声高呼,“拔刀,跟我冲!”

    六百多名穿着红衣的复汉军骑兵,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而在他们的身后数十里的地方,第一师的兵马还在缀在了后面,前面复汉军骑兵一路逼降清军,而后方的第一师士卒们则是一路接管镇江府各县。

    若是遇到了清军的大部队了,骑兵们也只是在左近周旋,等待后面大军到来再发起猛攻,可如果只是一小股人马,那么骑兵们便选择了一鼓而下,直接冲垮清军的阵型,这两招简直就是屡试不爽,几乎在极短的时间里,将镇江给全部打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里,主将带队冲锋看似十分不智,实际上主要是为了激励士气,特别是作为军队的领头人,若是没有主动操刀子砍人的勇气,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早年间的八旗兵都是从深山老林子里出来的,不怕死也敢死,因此才能在对明军的作战中屡战屡胜,可是现如今的清廷当中,却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悍勇,除了关外八旗、蒙古八旗和野女真以外,其他的八旗基本上都已经彻底荒废了。哪怕是京旗八旗兵,也已经被富贵给腐蚀了骨头。

    江南的清军本来都是出身富庶,战力和士气都比不上北方兵,甚至连湖广兵都多有不如,因此在复汉军的进攻下,几乎很难扛下去,在遭遇了一定的伤亡后,绿营往往都是直接溃散了事,反倒是临时组织的民勇团练,还能对复汉军造成一定的阻碍。

    上千名绿营士兵们手里持着鸟枪,一脸惶恐地望着迎面冲来的复汉军骑兵,双手微微颤抖着,随后便重新端平了鸟枪。

    一名千总死死握住手中的腰刀,额头上流下了一丝冷汗,他抿了抿嘴唇,望着眼前的冲来的骑兵,将腰刀狠狠劈了下去。

    “开火!”

    “砰砰砰……”

    清军的鸟枪手扣动了扳机,只是低劣的火枪只是打响了一大半,还有一小部分却是哑火了。而对面冲来的复汉军骑兵,却仅仅只是倒下了十几名骑兵。

    与复汉军不同的是,清军鸟枪手没有手榴弹,没有铁丝网,甚至连几门像样的火炮也没有,只有几门还能将将打响的子母炮,在一旁轰鸣着,凄惨的马鸣声从复汉军的马队中传了过来。

    宁泽手里的马刀被布条给牢牢固定上手上,他人借马势冲了过去,狠狠一刀劈砍了下去,只见一名清军绿营兵就这么被一刀给砍翻了。而这个时候,复汉军的马队就如同一把烧红的铁扦,狠狠扎进了清军这块破豆腐当中。

    清军千总的胸口被人狠狠砍了一刀,尽管他心里已经想着要投降了,可是在战场上,已经不容他做其他的选择,那柄长刀劈砍下来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去抵挡,鲜血从胸口流淌了出来,很快便让整片土地都被浸染红了......

    那名砍死千总的复汉军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创造了多大的战果,只是跟随着其他的士兵们继续向前发起冲锋,用宁泽的话来说,这个战术叫凿穿,凿穿敌人,凿穿一切。

    在复汉军马队的反复冲杀下,一排排的清军士兵倒了下去,其他人也已经放弃了抵抗,他们朝着后方开始跑去,还有更多的人开始举起了双手......

    。。。。。

    常州府江阴县,城内的百姓们已经自发剪了辫子,等待着复汉军的到来,而城里原来的清军只有两百多人,如今大部分都已经被杀了,还有一些人选择了倒戈,跟着百姓们占据了江阴城,等待着复汉军的到来。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这件事恐怕会骇人听闻,可是在江阴,却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百姓们自发地举着刀剑,穿着孝衣,走出了家门,汇聚在城内,为七十六年前的江阴城祭奠。

    一股浓重的愁绪笼罩在城内,他们脸上带着泪痕,可是心里对于清廷的恨意,却是经过了七十多年的淤积,变成了一口口杀人的刀。

    城东校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处行刑之地,上百名清军和数名清廷的官员,此时都被押解在了此处,而周围则挤满了带着仇恨之色的江阴百姓。

    江阴县令邓谭已经被拔去了官衣,他的被架在了一个木架上面,一名**着上半身的汉子正捧着一套精致的刀具,在旁边等候着。

    对于大清来说,邓谭也算的上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即便是此刻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也没有向江阴城的百姓们求饶,只是冷冷地望着这一幕。

    他心里已经存了死志,自然也不会在乎怎么死,只要能够成全对大清的忠义,邓谭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名披头散发的老者,在几个汉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慢慢走上了行刑台,只是他每走一步路,都会喘息许久,可是就在他上去之后,却是再也没有人敢于发出半点声音。

    原本沉默不语的邓谭脸上涌现出一丝讽刺,“冯豫,我还以为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现在就跳出来了,或许楚逆到时候能给你个什么官不成?是尚书啊,还是侍郎?”

    名叫冯豫的老者看着年纪一大把,白发苍苍的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老朽今年八十有七,这再大的尚书也好,还是侍郎也罢,岂是老朽能坐得?”

    邓谭嗤笑一声,却是不再看冯豫,闭上了双眼,以表示自己内心的不屑。

    见到邓谭都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江阴县的百姓们顿时便发出了怒吼声,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东西都砸上来,将这个狂徒给砸死在当场,可是又怕就这么砸死了他。

    冯豫轻轻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原本还在喧闹的台下百姓们,却是开始安静了下来,他们望着冯豫,脸上带着几分崇敬。

    “老朽.......今年八十有七,苟活至今,实在是心里有一口气没有出.....若是就这么带到地底下,老朽也没办法跟先人交代啊!”

    冯豫环视了一眼众人,轻轻叹口气道:“七十五年以前,也就是我大明隆武元年,我江阴百姓遭遇一场惊天大难,清军南下攻我江阴,阎公、陈公与我先祖三人率领全城百姓抗清,那时节,老朽才是一个十二岁的童子。”

    听到冯豫讲起了往事,邓谭脸色一变,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妙,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老头,可是自己却被绑在了木架上,再加上数人押着,却是难以动弹,当下又气又急,脸色却是变得一片通红。

    “江阴三公率领十万城民百姓,面对二十四万清军的强攻,却是坚守了整整八十一天!”

    冯豫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激愤,他不想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可是又强迫自己将这其中的每一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才十二岁的冯豫,却经历了人生当中最为艰难的八十一天,孤城困守之下,江阴百姓注定没有了任何的救援,二十四万清兵围着这么一座小县城,再加上两百多门红衣大炮,展开了历经日以继夜的围攻。

    而江阴城的百姓们也不甘示弱,在这八十一天的时间里,在抗清三公的率领下,从炮轰到强弩,从诈降到偷营,可以说是用尽了一切法子,到最后时刻,阎应元独坐在东城敌楼,要了一枝笔,在门上写道: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冯豫想到这一幕幕的往事,不禁泪流满面,江阴训导冯厚敦是他的族中长辈,后来选择穿着公服在明伦堂自缢,其妻子与姐姐选择投井而死。中书戚勋,诸生许用,把门关上,**。

    “江阴后来被攻下后,清军在城内屠城,内外城河、绊河、孙郎中池、玉带河、通塔奄河、裹教场河处处填满了尸体,叠了有好几重,光投四眼井的就在二百多人.....”

    “老朽当时十二岁,才侥幸逃得了这条性命,如今王师即至,我江阴百姓亦当奋起,诛灭鞑寇,复我故土江山!”

    等到冯豫将这其中的一点一滴讲出来后,台下的百姓已经沸腾了,他们涌在台下,脸色变得涨红,挥动着手臂高声叫道:“诛贼!诛贼!”

    邓谭此时的脸色挂着冷笑,“尔等这些悖狂作乱之徒,切莫以为我朝廷大军为空物,将来朝廷大军南征之际,便是尔等覆亡之时!”

    眼见得邓谭还敢如此嚣张,冯豫脸色一冷,轻轻挥了挥手,那侩子手便走上前去,拨开了邓谭的衣物,在他的身子上罩了一层渔网,接着便从怀里的刀具中,找到了一柄银色的小刀,开始对其施加酷刑。

    台下的百姓们无一不抚掌喝彩,眼见得台上血肉纷飞,却只觉得痛快无比。

    八月十五,江阴百姓起义抗清,随后便派人去向宁渝递去了归顺之书,宁渝心里大喜,随后便将冯豫的孙子冯道衡封为江阴县令,负责安抚县内的百姓,以保证平稳过度。。

    很快,军情处的人便将江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宁渝,宁渝便有些沉默,他明白江阴曾经所承受的一切,更明白百姓们心里想的一切。

    “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光是惩处汉奸还不够,咱们不能忘记这些英烈,更不能忘记他们这些人曾经做出的牺牲和努力!”

    宁渝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握着拳头沉声道:“咱们要在这里竖立一座忠烈祠,不光是要祭奠抗清三公,还要祭奠江阴城死伤十几万的百姓!”

    李绂很早就摸清楚了自己这位主公的性子,他自然不会感觉到奇怪,轻轻抱拳道:“属下这便安排人去江阴县,修建这么一座忠烈祠,请大都督放心。”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除此之外,江阴城百姓三年免收税赋,以厚其恩。若是城内有那等孤寡者,亦当给些钱财,多加照料。”

    听到这里时,李绂的眉头便微微一皱,这前面忠烈祠什么的都还好说,花不了什么钱就能办下来,可是这后面的条件却是要掏真金白银的,当下便委婉道:“若是免收税赋也就罢了,可是这孤寡者若是给与钱财,咱们的银子还得多备上一些。”

    掏钱的问题永远都会让人头大,宁渝自然也不会例外,当下复汉军为了维持这么多的主力师,所需要的银钱原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拿下江南之后,花钱的地方也开始变多,便让宁渝有些苦恼了。

    “咳,当下这个钱该花!花了值!”

    宁渝有些尴尬,他的大手大脚已经让李绂有些头疼许久了,只是怎么也改不了,当下便有些无奈。

    “所谓千金市骨,咱们今天给江阴真正的好处,将来他们才会变成我们最坚定的支持者,也能让更多地方的百姓,去了解我们复汉军,才能真正的去支持我们复汉军!”

    说白了,这个天下有忠有义,可是也有利益在里面。光靠一个忠义或许能让人卖一次命,卖两次命或许也还行,可是要是次数多了呢?到时候再想让他们为天下流血,恐怕就难了。

    这一番事了之后,整个江南的氛围为之一振,许多人都知道了复汉军的诚意,开始选择跟复汉军勾勾搭搭,尽管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是却足以让还在苏州的杨宗仁感觉到法子内心的恐慌了。

    曹頫这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如今却是看上去快四十岁一般,整个人的精神头都变得十分萎靡,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整个曹家已经被复汉军给捉住了,连同他的祖宗曹振彦和曹玺都被复汉军给挫骨扬灰了。

    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涌上了曹頫心头,他心里明白两军作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对于复汉军这般赶尽杀绝,他心里自然也是愤恨无比,只是真要去做什么,他又没有个头绪。

    这世道可真难啊.....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最大隐患

    杨宗仁望着失魂落魄的曹頫,心里也有几分同情,便安慰道:“曹大人,楚逆其势必不能久,等皇上大军练成,到时候一举扫荡湖广,曹家上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当然这话自然是安慰成分居多,别说扫荡湖广了,就算在十年内能够跟复汉军划江而治,雍正心里也是一百个乐意,可现实问题却是,这一点是目前的雍正根本做不到的。

    曹頫毕竟年轻,听到杨宗仁这么一说,心里便多少有了几分寄托,他满怀希望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倒也好,可是眼下楚逆快打到苏州来了,可是我军目前征募的团练不过三万多人,根本不是对手......”

    杨宗仁这个时候便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低声道:“咱们虽然招募了三万人,可是孙文成在杭州却有四万人马......两家合兵一处,坚守在杭州,等待满总督来援,想来应该能够抵住楚逆的进攻。”

    孙文成是曹家的门生,从身份上来说根本不亚于所谓的杨宗仁,若是他直接就这么找到杭州去,对方未必会买他这个面子,可是曹家人对孙文成有恩,如今曹家人有难,他孙文成要是不买这个账,名声可就都毁掉了。

    曹頫细细思考了一番,心里也觉得有理,当即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家人带去给了杭州织造孙文成孙大人。

    由于苏杭二地并不遥远,因此孙文成很快便接到了信件,他看完以后内心却是大喜,虽然他如今已经投靠了复汉军,可是除了将杭州和团练献出去,也就没了别的功劳,可要是把杨宗仁这个团练钦差大臣和曹頫这个江宁织造给献出去,那可是相当大的一份功劳。

    有了这么一番考虑之后,孙文成也就急急忙忙写好了书信,让曹家的家人把书信给带了回去,里面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邀请杨宗仁和曹頫速速到杭州共办团练,言辞恳切,态度端正。

    然而实际上等到曹家人离去之后,孙文成便派了心腹去寻找在杭州的影子,将这么一番安排告知了对方,不一会功夫,便有一只鸽子被放了出去,消失在了蓝天当中。

    曹頫接到信件之前,心里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虽说曹家对孙文成有恩,可是那都是哪一年黄历的事了?真要有事求上去了,那也得看对方的心情,如今接到了信件,心里却是放心了许多,当即便去寻了杨宗仁。

    杨宗仁闻言大喜,随即便同曹頫点齐了兵马,带着三万团练便直接弃了苏州城,向着杭州方向而去,几乎是等同于将身后这座江苏城和满城的百姓,让给了复汉军。

    原本那些团练,都是江苏本地的士绅看曹頫的面子上,这个在出人出钱组建的,却没想到被杨宗仁给带着转头要去杭州,当下军中许多人却是快要气炸了,他们气势汹汹地围在了帅帐前,人声沸腾不止。

    “我等是江苏团练,先前便是一路溃退,如今退到了苏州,还要继续往杭州退,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我江苏团练何以去保浙江百姓?”

    在目前的江苏团练当中,邓图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他不算什么官,而是江苏士绅当中的一位代表,后来天下乱起后,他率先在常州府招募团练,打算以此作为乱世中的资本,可是没想到杨宗仁很快就到了,再加上曹頫在江南的底蕴,却是将邓图手中的兵力都给收走了,只给了一个正四品的江苏指挥使司都司。

    若只是这般,邓图也就忍下来了,毕竟只要还在江苏,什么官对他来说也没太大的区别,可是却不料这位江苏按察使杨宗仁竟然想带着团练跑路,这可就让邓图忍不了了,大伙为啥愿意支持他抗击复汉军,还不就是因为复汉军凡到一地,都把依附清廷的士绅们都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的举动,也就逼得邓图这么一批人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因为他们自知以往干过的事情,是绝无可能在复汉军那一边讨得好处,最终下来还是只能抱着清军的大腿。因此在面对代表清廷的杨宗仁时,这一部分江南士绅们却是狠狠出了次血。

    然而这样的牺牲并没有换来承诺,杨宗仁再一次做出了选择,他们要将江南本地的士绅卖掉,然后投奔到闽浙总督满保的麾下,以保全团练大军,至于其他的死活,却是再也管不了。

    “既然你们要找死,那么本官也就不再留情了。”

    杨宗仁脸上闪过一丝狠毒,作为一个老狐狸,他在打算去杭州之前,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和计划,眼下这些人的反应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因此也没有什么诧异,当下便唤来了人,在来人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营帐外的团练头目们,此时依然是一脸气冲冲的模样,他们带着手下的一些团练兵,在清军营帐前鼓噪,纵使他们依然穿着老百姓的衣物,手里拿着的也是简陋的刀枪,可是这毕竟好歹是当了兵,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杀气。

    只见杨宗仁却是亲自走出大营,笑道:“本官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惊动了邓大人呢,只是这点事情,还无需邓大人如此......本官之所以要驻防浙江,实在是有些内情身不由己.....”

    邓图轻轻哼了一声,不过他也不想往死里得罪这位钦差大臣,瓮声瓮气道:“大人如今所为,属下确实有些不解之处,还请大人说个明白。”

    杨宗仁却是冷哼了一声,“本官奉皇上谕旨,来江南协办团练一事,岂有被你等裹挟的道理?来人,将邓图绑了,推出去斩首!”

    这话说的又急又快,便有数名持着鸟枪的清军士卒,走了过来,将邓图直接反绑了双手,也不顾一旁愤怒的团练们,便推出去将他给杀掉了。

    过了片刻之后,邓图的首级便被端了上来,在众人面前巡视了一番,这才呈给了杨宗仁,杨宗仁只是皱着眉头望了一眼,便挥了挥手,让来人直接下去了。

    “皇上已经下了谕旨,你们需得好生配合本官,将来封赏自然也是少不了诸位,也算得上诸位一步登天的路子,可若是另有所图,那么邓图便是你们的下场!”

    一旁的大小团练头目们已经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是反映了过来,可是邓图已经身首异处,一时片刻也没人能够带领他们,再一看大营四周的清兵们都开始集结了起来,一个个手里拿着鸟枪,不由得便软了下来。

    “邓图死有余辜,我等皆愿奉杨大人之命!”

    人人咬牙切齿,却人人不敢有所动作,江南人的风骨,在清廷这么多年的压制下,终究是少了一些血勇之气。

    一场眼看即将到来的乱子,就这么被杨宗仁如此雷厉风行的镇压住了,这让一旁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曹頫,心里却是不由得有些胆寒。

    ................................

    就在杨宗仁带着江南的团练向着浙江杭州行进时,复汉军却是一路高歌猛进,攻克江阴之后,便有是一连串的胜利。

    八月二十四,复汉军攻下无锡,代表着距离苏州府的距离已经是近在咫尺。同一天,北部的复汉军也成功拿下了扬州府,开始淮安府和海州府进发,这里将来便是复汉军的北线,此地以南的所有地方,都将会被复汉军纳入未来的统治体系。

    复汉军在一点点往南方打的同时,宁渝在政事上也没有丝毫闲着,父亲宁忠源虽然暂缓了登基的时间,可是一些相关的安排却是要抓紧,最多等到江南彻底拿下后,登基一事便会摆上章程。

    目前的复汉军在很多方面都是师承明清,包括像征商、盐铁、榷酤、榷茶等制度方面,都是带着明清的影子,再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理解进去,算是进行了细微的调整,可是大体的方向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说起来比目前的清廷没有好到太多。

    宁渝心里清楚,对于一个新王朝的建立,最重要的是便是制度,特别是税收制度这一点,更是非常关键,目前的复汉军已经实行了废除相关的火耗银和旧制苛捐杂税,在减轻了百姓负担的同时,也代表着原来的赋税里面少了一块。

    当然为了争取民心,宁渝认为少的这一部分其实也是很划算的,像康熙当初玩的那一手‘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可以说便是收纳人心的妙招,可是宁渝却不能这么玩,他要是这么玩简直就是在找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熙的永不加赋,其实是为后来雍正的摊丁入亩政策打下了良好的基石,它通过将人丁银给固定下来,因此客观上来说对于百姓的负担是减轻了许多,特别是对于农民的减负是很明显的,这也是为什么清军在遭遇了这么多的打击之后,还有能力去补充兵力的原因。

    不过对于这一点,不代表宁渝就要不假思索的予以接收,实际上全盘照搬不符合目前复汉军的实际情况,也不会对目前的复汉军财政措施产生良好的影响。

    实际上宁渝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减少人口赋银,把来年所有人的人头税降低至三分之一甚至是四分之一,但是这一政策实施的根本在于清查所有的隐藏田地和人口数量。

    这一点也得到了李绂的赞同,因为所谓的人头税,其实在地方上是最容易被乱征收的,特别是在大清的一些穷困之地,人口原本就稀少,征收的银两也就不多,当地的官吏往往为了补足差额,会进行多征,以此更容易导致当地人口的流逝。

    像目前复汉军麾下的湖北、湖南、江西和安徽都是人口大省,其中未被统计上来的人口,绝对不在少数,如果一味强征人头税,反而会导致在册人口数量比进一步下降,因此降低人头税已经是势在必得,实际上若不是现实财政情况不允许,宁渝都打算彻底取消人头税了。

    因此,降低人头税,既能帮助复汉军更好的掌握麾下的人口情况,也能为复汉军收的更多的民心,为将来宁忠源登基而做好准备。再说了,这一政策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利益,因此是最为切合目前宁忠源的想法,应该是能够得到推行的。

    “大都督这一举动,实在是妙极,想来楚王应该也是会同意的,等到此策在天下推行之后,我复汉军将能更得人心,届时反倒可以转过头来以大势来逼清廷。”

    李绂嘿嘿一笑,现如今大家都去缺钱,不光是复汉军缺钱,清军要更加缺钱,可是复汉军目前不过十万人马,也没有其他的大开支,而清廷如今虽然损兵折将,可是至少还有四十万人以上,虽然这四十万人都不堪用,可是那也是四十万张要吃饭的嘴。

    要是清廷不跟着降低人头税,恐怕很多百姓就会想办法跑到复汉军的地盘上来,若是跟着降低,那么雍正用什么来养活这么多人呢?

    宁渝微微一笑,却是不再谈起这个话题,而是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先生可知,我复汉军如今最大的隐患是什么?”

    李绂却是想也不想,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轻声道:“我复汉军如今大的隐患,无非二者,一为宗族,二为家丁。”

    宁渝笑了,这个李绂还是真敢说。

    要知道目前复汉军是靠什么起家的?就是宗族和家丁。复汉军作为从地方起义的势力,所依靠的自然是血浓于水的宗族,还有忠心耿耿的家奴,其他的人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并没有太多的忠心。

    像目前军内最大的派别,一个就是以宁、程、郑三家为主的宗族党,另一个就是以雏鹰营为主的家丁派。他们在复汉军兴起的过程中,可以说是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的才打下了这一片江山,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李绂将他们誉为最大隐患,估计李绂未来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这两大群体是目前复汉军的最大支持者,因此宁渝自然不会对他们现在动什么手脚,那无异于自掘坟墓,可是也不会放任这两派一直做大下去,因此他现在便试探性的问李绂,为的就是将来能够牢牢抓稳这两派人的枪杆子。

    “以先生之见,我该如何才能尽可能减少隐患呢?”

    宁渝脸上十分平淡,他已经越来越接近成为一个帝王的心态,也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一样去思考了,这一点让李绂十分欣慰,可是内心也有几分忧虑。

第二百九十四章 修撰明史

    “如今我复汉军自然不会被宗族和家丁所扰,可若是将来立国以后,却是不得不多加以提防,以防止未来再出现汉阳之变。”

    李绂语气里带了几分小心,他知道自己现在说的多么犯忌讳,什么是汉阳之变?就是指宁忠源带兵反清一事,当时的宁忠源所依靠的,也就是宁家的宗族力量,还有几乎等同于宁家家丁的汉阳营,才能够实现逆转。

    可是他宁忠源当初能做下这个汉阳一事,可要是将来王家、李家和赵家也这么干,那该如何是好呢?这个问题宁渝想过,李绂想过,甚至是亲手发动汉阳起义的宁忠源,自己的心里也是想过的。

    “眼下的宗族,或许可以先放一放,咱们可以先看看怎么控制家丁。”宁渝脸上微微带着几分感叹,缓缓道。这做事嘛,要一件一件来才行。

    说起家丁,李绂却是有些感慨,因为当年他出生之时,家里便十分贫寒,差一点他就被卖去做了家丁,因此在后来做了官以后,对于大清的这一特色奴隶自然不会陌生,因此便对宁渝开始了科普知识。

    大清之前的奴隶制度跟现如今是截然不同的,像两宋时,传统的奴隶制度是逐渐趋于消解的,奴婢开始逐渐从贱民阶层的枷锁中解脱出来,成为与其他平民享有一样权利的良人。这个时候的奴婢关系不再是终身的主仆关系,而是建立在雇佣契约上的雇佣关系。

    因此宋朝时候的奴婢是不能随意打杀的,所谓“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因此这个时候的奴婢,与大清的奴婢是有截然不同的待遇。

    到了明代之后,明初严令只准官宦之家役使奴脾,而“庶民之家,存养奴脾者,杖一百,即放从良”,对于数量上更是有严格的要求,“公侯不过二十人,一品不过十二人,二品不过十人,三品不过八人。”在这种制度下,地方上的士绅根本无力掌握太多明面上的武力。

    可是到了大清就不一样了。实际上在目前的大清当中,奴隶风气是极为盛行的,这一点与历朝历代都不一样,而且对于蓄奴的狂热,贯穿了整个大清上上下下,从帝王贵族到地方官吏,从商贾豪富到地主豪绅,无不蓄养奴婢。

    不光是八旗蓄奴,连普通的仕宦之家,多半也是“憧仆成林”,像地方上的督抚大员,通常蓄奴甚至“有至千人者”,就算少一点的也就数百人不等,连同宁家在未起兵之前,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明面上养上那么几百个家丁,暗地里养多少更是没人去管。

    说道最后,李绂甚至有些感慨,“复汉军起兵,正是得益于大清有此弊处。否则以数人匹夫之力,如何能抵挡朝廷的大军?”

    宁渝想到了这里,也不由得苦笑一声,可是如今眼看着要坐天下了,自然不会再把这么一个大大的漏洞还留着,就算将来没有第二个宁家,可是对于社会的破坏也是极其深重的,毕竟多一个奴隶,也就意味着将来少了一个能够纳税的子民,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消减这一情况。

    “当下若是要用太过于强横的手段,来夺取士绅的家丁,恐怕会引起天下所有士绅的反对......”李绂这句话说的委婉,可是意思也很清楚,往士绅头上动刀子,就得准备好被反噬。

    “所以这件事情要一点点来,就好比温水煮青蛙一般,陡然间一刀切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得慢慢来,可是这件事得去做才行。”

    “温水煮青蛙?”李绂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懵,这个词还真新鲜嘿!

    宁渝哭笑道:“就是把蛤蟆放进锅里,刚开始烧火的时候,它们是不会感觉到热的....等到它们感觉到热的时候,已经跳不出来了......咳,你先别管这个,咱们得做这件事,因为这个关系到将来,至于现在的情况,也得顾着!”

    李绂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事情做肯定是得做,只是看怎么做,这一下子不让士绅们蓄奴恐怕不行,但是针对数量上,咱们不妨照搬明制。”

    “嗯......除此之外,我以为,或许还得在新的人头税上做些手脚.....”

    宁渝沉思了一会,却是拿定了一个主意,“新的人头税也要将奴婢囊括进去,不过这个钱得主人来出才行,至于奴婢的人头税以平民五倍计之,然后再加上一条,超过十人者,按照十倍计之,超过五十人者,按照百倍计算。因战功赏赐奴仆者,以平民计之。若是私蓄奴婢者,统一按照百倍处以罚金。”

    “嘶......”这个主意却是把李绂都给惊住了,他望着眼前的宁渝,却是连连喊出了几个好字。“大都督这一招,何止是让他们割肉......软刀子杀人,这也太狠了一些。”

    宁渝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不是想蓄奴吗?可以啊,交钱吧,十个人以内就按照五倍的人头税来算,有钱你就养。想养更多的奴婢?不好意思,十倍起算,到了快五十人规模了,瞬间百倍起算,每年一交,不愁你不破产。

    更关键的是,这一举措还把目前的复汉军的军功者给排除在外,这样的话也能进一步收拢这些人的心,以保证政策的顺利实施,可以说宁渝的这些想法看似激进,可是每一步都刚好走到了底线上面,既能保证实施效果,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威信和统治。

    “大都督此策,却是奠定了将来我大国之基。”

    李绂却是对宁渝作揖行礼,内心叹服至极。

    ....................................

    京师,养心殿东暖阁。

    雍正望着眼前的一大摞折子,脸上透着几分不正常的红,眼下的雍正继位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也做了许多事情,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触及到更多的东西,却已经是力所未及。

    所幸西北战事一切顺利,再加上户部的清欠也都顺顺当当,这才让雍正缓下来一口气,可是还没等他多开心几天,复汉军在江南的神速进展,却是在他的心口狠狠踹上了一脚,几乎让雍正为之痛不欲生。

    失去了江南和湖广的大清,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缺银子,而是缺粮食——在此时的雍正面前,正摆放着各地呈上来的折子,那就是今年过冬的粮食不够了,甚至连直隶巡抚李维钧都呈递了折子,言称如果再没有粮食过来,京师的粮价将难以维持。

    可问题是没了江南和湖广之后,雍正也变不出更多的粮食来,特别是江宁一线目前都被复汉军占据,漕运为之一阻,最直观的的恶果也就发生了,那就是原本应该送到京师的四百万石漕粮,没有了!

    在如今的大清,产粮地主要是集中在南方,兼顾北方山东一省,因此每年朝廷会向江苏、浙江、江西、安徽、湖南、湖北、河南、山东八省征收漕粮,额定征收漕粮在四百万石左右,主要是为京师里的王公百官和京师的八旗驻防兵丁提供食量。

    而各省的漕粮征兑截至限期为每年十一月,其中漕船起运日期,会根据各省路程远近而定,因此江南往往在**月份就已经开始征收漕粮,最迟到九月中旬就会开船运粮,而且南方六省的漕粮有运过淮安的时间期限,称为“过淮之限”。

    可是随着南方的逐渐丢失,也就意味着清廷每年的四百万石漕粮,基本是指望不得了。除了河南一部、安徽北部和山东省能够解运一些漕粮入京以外,其他地方的漕粮基本是被复汉军给占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漕粮没有着落的时候,河南和安徽许多流民开始向着北方进发,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为了躲避兵灾,便也不管不顾朝着京城进发,一路上虽然饿殍无数,可是也就上百万的灾民,渡过了黄河。

    一想到这么多的灾民马上就要抵达京师,雍正就感觉自己的脑瓜子生疼,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枚红褐色的药丸,只有黄豆大小,然后就着茶水一口吞了下去,说起来也奇怪,吃了这颗丹药之后,他的头疼却也好上了许多。

    “得亏了这些丹药,否则这么多的头疼之事,朕如何能碍得过去?”

    雍正不由得发出一声悲叹,他既信佛也信道,当初还是皇子的时候,却是对炼丹颇有兴趣,当然了当时也有一层目的,那就是故意给康熙看,让康熙以为他不图谋皇位。不过后来装着装着,对于丹道也颇有一些研究,到目前还养了许多道士。

    他如今服用的丹药唤作“既济丹”,便是这些道士们的手笔,服之身体通泰,精力充沛,因此雍正每天都会磕上那么两颗,以此调养自己的状态。

    思来想去,雍正都以为这粮食一事只能通过地方去解决,便给自己的心腹大臣们写了谕旨,令鄂尔泰、田文镜这两个地方上的官员,在河南、山东等地征募粮食,然后递解回京,一解京师燃眉之急。此外他还给了谕旨,把李卫从云南调往了安徽,担任都转盐运使司运使。

    谕旨写下,墨迹还未干,雍正却又派人将“既济丹”给心腹们送去了一批,还亲切嘱托:“列位臣工着实辛苦,需要好好保证身体,特别是田老爱卿,虽然你年近七十,朕还是希望你能够老年得子。丹药这个东西特别好,朕吃过了都觉得好。”

    打完广告了,雍正感觉自己的头疼好了许多,便召见了张廷玉、隆科多还有大学士徐元梦等大臣上殿。

    等到君臣礼毕之后,雍正当下便有些迫不及待道:“你们都可曾知道,如今楚逆在江南大肆污蔑我大清开国立功的汉臣,甚至行开坟掘墓之事,实在是多有逆行,朕不忍听闻。”

    台下的几个大臣们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大家也都没有特别当回事,毕竟这挫骨扬灰的也不是自己,自然就没有切肤之痛。只是听到了雍正这一番话,所有人心里瞬间明白了,皇帝这是不满呢。

    当下张廷玉便跪下道:“楚逆行事悖狂祸国,引得天人共愤,实在是自取灭亡之道,皇上切不可为此忧心。”

    雍正微微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此事终究是要拿出个章程来,如今天下民心虽在大清,可毕竟有那等愚夫愚妇为其所祸,此处关节不得不察。”

    刚刚被任命为大学士的徐元梦,很快就察觉到了雍正的隐藏含义,连忙跪下道:“楚逆迷惑人心,我大清亦可正人视听,天下士林人心所系,当在《明史》。”

    众人都是老狐狸,听到这里却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雍正的想法却是应在了这一着。只是修《明史》说起来简单,在如今的大清却是相当难的一件事情。

    严格来说,从大清入关以来,这明史就已经在修了,可是当时因为种种缘故,再加上当时的大清人心尚未归附,修史这件事却是被搁置了下来,一直到了康熙十七年,三藩之乱被平定之后,康熙才重新诏举博学鸿儒一百四十三人于体仁阁,取上等二十人,二等二十人来进行修史。

    一直修到康熙二十二年,才完成了初稿,后来因为里面的许多文字还没有达到足够抹黑大明的效果,因此中间一直修修改改,一直到了康熙四十一年,熊赐履进呈《明史》稿四百卷,才完成了初步的修史工作。至于里面的内容自然是删述融汰,结构宠肃,早已经失去了史书的意义。

    如今雍正重新借徐元梦之口,提出要修《明史》,其中所含的意味自然十分深长。

    “欲正本清源,扫荡污浊,自然需要从史书开始。着即日继续修撰《明史》,以徐元梦、张廷玉为总裁,隆科多、王顼龄二人监修明史。”

    张廷玉等人领旨谢恩之后,正欲告退之时,雍正却是将张廷玉留了下来,显然还有一些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由得让其余大臣们羡慕之至。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密折参奏

    张廷玉跪在地上,闻着殿内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不知为何心里却多了几分慌乱,这份慌乱是并不是无来由的,更多的便是来自于上方的这个皇帝。

    雍正不同于好名的康熙,做事更加实在,不会被虚名所累,可是也就意味着在某些方面,他比康熙更难对付。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到皇帝。不过对于明君来说,并非无迹可寻,虚无缥缈的身后名才能让皇帝稍微顾忌那么几分。汉文唐宗莫过于此,还有那位已经死去的康熙同样如此,因此只要抓住好名这一点,臣子也能跟皇帝进行博弈。

    可是雍正就不同了,他更像洪武皇帝,对于虚名并不是那么在乎,真正在乎的是自己屁股下的皇位,所以对于那些官僚才能下狠手,对于士绅才能步步紧逼,甚至连同自己的根基八旗集团,也能进行牺牲,在这样的皇帝面前,他张廷玉纵然是再怎么能把握帝王心思,也难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雍正微微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自皇考驾崩,朕践祚以来,未尝不一日战战兢兢,生怕将这偌大的江山,付诸东流......凡事到了临头,朕才深知其难。”

    张廷玉听不出来雍正藏在背后的真实含义,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登基以来,天下局势却是一日好过一日,西北用兵屡获大胜,朝中吏治日益清阔,这都是皇上的功德。”

    雍正却是冷哼了一声,“朕在藩邸四十余年,凡臣下之结党怀奸,夤缘请托,欺罔蒙蔽,阳奉阴违,假公济私,面从背非,种种恶劣之习,皆朕之深知灼见可以屈指而数者,较之古来以藩王而入承大统,如汉文帝辈,朕之见闻更过之。”

    一番话却是说得张廷玉大汗淋漓,这其中的意思他自然能够明白,雍正明面上是在针砭大清吏治,实际上却是在向康熙政局发出质疑!

    这可是天底下最为大逆不道之事,张廷玉心里听得心惊肉跳,可是面上也不敢跟着雍正附和,他跪在了地上,将额头贴在地上贴得死死的。

    “哼.....今之居官者,钓誉以为名,肥家以为实,而曰‘名实兼收’,不知所谓名实者果何谓也......”雍正却不肯放过他,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廷玉,冷笑道:“我大清有今日,这些督抚大员的功过是非,张爱卿应该有所耳闻吧。”

    说起来雍正也着实惨,世人都以为康熙驾崩之后,给雍正留下的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康熙好名,对于臣下也是多有纵容,特别是在康熙五十年以后的十年时间里,常常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至于百弊丛生。

    如今的大清,说起来算得上一个病恹恹的巨人,看似强大,却几乎被复汉军一根手指头给戳倒,这恰恰便说明了,大清之患在内而不在外。

    张廷玉听到了这里,心里却是有了几分谱,低声恳切道:“皇上,奴才以为当今天下人心玩愒已久,因此才有弊端丛生,皇上兴利除弊,以实心,行实政,便可根除大清的内患。”

    雍正感叹道:“正是如此,兴利除弊,以实心,行实政,爱卿这句话却是说到了朕的心头出,朕以为,政事中有应行应革能裨益国计民生者,若果能深知利弊,亦著各行密奏,如何?”

    张廷玉心里一惊,他下意识便反映了过来,密折制度在大清朝不算什么稀奇事,至少在前几年的时候,康熙皇帝便给过几个心腹大臣密折参奏的权利。

    这种所谓的密折制度,通常只有心腹大臣才知晓,他们在缮写密折时须亲自为之,不可假手于人,一切听闻皆可上报。写毕将奏文写在折叠的白纸上,外加上特制皮匣,皮匣的钥匙备有两份,一份交给奏折官员,一把由皇帝保管,任何人都无法开启。然后会安排家人将密折送往京城,中途是不允许经过驿站的,必须直达御前。

    密折的恐怖之处,在于皇帝是允许和鼓励下级官员可直接向皇帝弹劾上级长官,也就说只要有密折制度,大臣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好比在一省当中,督抚、布政使、按察使、道台都可以独自上折密奏,更奇妙的是,广大臣僚可以用密折越级言事,必定会引起上下猜疑,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敢一手遮天?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张廷玉心知等到了明日公布了这一项旨意,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张廷玉谏言的,只是这一顶黑锅,很明显就是雍正要他扛上的,他也不可能推脱。

    “奴才知道了。”

    “那你先退下吧。”

    雍正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相信张廷玉是一个聪明人,做孤臣孽子才能得到皇帝的信重,若是像隆科多一般四处结交,才会让他真正的不放心。

    从修明史到密折参奏,雍正一步步梳理着朝政,他的眼睛微红,看上去却是甚为疲惫。毕竟这数日的时间里,雍正都是休息的两个时辰左右,因此整个人的精力都有些不济,只有在困乏的时候,才会选择服上一颗既济丹。

    对于目前的雍正来说,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他的精神得以放松。至少眼前的事情已经开始变得好转了起来,钱粮虽然少了半壁江山,可是只要他认真梳理,勤俭节约,将来未尝不能重新夺回来,再说他楚逆的内部就那么好调理么?

    只要坚持过了这一段时间,大清的新式火炮火枪造起来,再加上西人传教士的调理,要从几十万国族健儿之中选人才,未尝不能练成一支压垮楚逆的新军.....毕竟大清富有四方,将来无非再来一次南征罢了!

    雍正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特别是刚刚服用的既济丹,药效却是开始发挥出来,使得雍正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了几分。

    京师,石头胡同历史悠久,早在明代修建城墙时,皇宫所用石料曾存放这里,故名石头胡同,如今也算是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

    石头胡同靠里面有一间新开的茶馆,双层的砖木结构三面合围,上面还有一些客房,下面挂着一块黑色的大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唤做‘望春茶楼’。

    茶楼里面有一个先生正拿着惊堂木,正在说着自己编的话本,那话本的内容主要就是讲大清朝入关的那些个破事,不过话本编的却是极为精彩,正说到洪承畴归降大清这一节的时候,却是招来了满堂彩。

    “说得好!爷们赏你几个铜子儿.....”

    一群老少爷们却是将手里的铜钱撒将过去,惹得那说书先生也是连连作揖。

    这群不把钱当钱的主,自然都是京里的旗下大爷们了,他们平日里也无事可做,便常常寻摸着京师的各处吃喝玩乐的地,到处闲晃荡,还有人闲来无事就去写了那么几段评书,给了那铁嘴先生,在京城的茶馆里四处串讲。

    当然了,那些段子里都是关于大清朝当年怎么抖威风来着,以往大伙也都是听腻了,可是随着大清朝在南方屡次大败,这一段却又重新火了起来,八旗大爷们也想靠着这几段故事,来回味一下当年八旗也曾阔过的日子。

    一名小茶童里里外外忙乎着,年岁看着不太大,可是眉眼里透着机灵,一口一个爷叫得欢快,因此也讨得了不少赏钱,他将那些铜子塞进自己的怀里,便朝着后院奔。

    “掌柜的,前院的大爷们赏下来的,您点点。”

    茶童懂事,知道这钱自己一个人吞不下来,因此每回得了大爷们的赏,便先交给掌柜的,而掌柜的照理会将那些铜子分成两份,七成归店里,三成归茶童,双方也都相安无事。

    掌柜的姓姚,去年从山东过来的,一口山东碴子味,后来也不知怎的,在京城却是开了一家茶馆,每日里便是经营这些汤汤水水,倒也过得自在。唯独有个兴趣便是养鸽子,后院却是养了不下数十只,只是在京城也不算什么,毕竟这玩鹰玩鸟的,实在是忒多了些。

    “掌柜的,俺回来了。”

    一名长相粗壮的伙计,肩上挑着两担米进了院子,他是姚掌柜的侄子,性子粗疏,不过卖得一把好力气,因此倒也颇受掌柜的看重,视为左膀右臂。

    “掌柜的,今天京城里的这粮价却是又涨了,现在这一石米三两二钱银子,比起去年都快翻番了。”

    姚掌柜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这粮价的起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只是淡淡问了句:“可曾打听了,有没有粮船到京城?”

    “不曾呢,听人说今年江南的粮是彻底没了,这北方的粮也周济不上来,现在这个价格也还没涨到头呢。”

    “恩,你先下去吧。”

    等到伙计走了以后,姚掌柜却是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然后从里面找出了纸币,然后将墨水粗粗浸润了几分,便开始写了起来。

    “八月二十四,京师粮价三两二钱,未曾有粮船抵京。”

    写完以后,姚掌柜便将纸条给卷了起来,塞进了一个竹筒当中,然后去后院抓了一只鸽子,绑在了鸽子的脚上,给送上了天。

    眼看着鸽子消失在了天空中,姚掌柜的脸上才浮起了一丝微笑。

    .............

    从京城到江宁,足足有两千多里路,可是对于鸽子来说,中间却只需要中转两次即可,这一条用信鸽搭建起来的通信之路,却是关系到目前宁渝的大计。而这个大计的关键就是在于粮食。

    实际上在宁渝的心里,怎么打清廷是分为两条路,一条路是通过武力攻取江南的方式,来尽可能减少清廷的财源和粮源,另外一条路便是利用今年粮食的特殊情况,来套取清廷的财富,抽干清廷最后一滴血。

    因此自从占据了江宁之后,宁渝便开始利用之前在京城内的影子,来专门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每天去查看京师的粮价,以此清廷目前的粮储压力。只有在清廷的粮储压力到了一定规模的时候,宁渝才会进一步通过粮食来放大,对清廷的民心造成打击。

    “今年最迟到十月份,便会有上百万的灾民,涌到京师去......”

    李绂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整个人都有几分颤栗,这一仗看上去仿佛没什么,可实际上却是对清廷挥动的一次突袭。它的核心部分便是以灾民为矛,利用粮食来压向清廷,若是清廷还想继续在中原顽抗下去,那么就不得不把库存里的存粮给拿出来!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一计谋的残酷之处,可是为了胜利......他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战火已经烧遍了每一处角落,就算是复汉军,如今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来,甚至可以这么说,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组织这一场饥荒的发生。

    “此计更为狠毒的一点,便是等到京师的存粮耗尽之后,清廷也没办法从其他地方获得更多的粮食,到时候就算不用打,他们也很难坚持下去......胜负已经易手了。”

    可以这么说,若是再给雍正三年时间,这天下就成了两分格局,可是现如今宁渝只需要半年时间,就能彻底摧垮雍正的财政和稳定局面,到时候就算他是大罗神仙转世,也难以救下大清。

    大清,实际上从今日起便已经亡了!

    宁渝站直了身子,望着李绂,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拿下苏州,咱们就先停下来吧.....得给江南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李绂却是苦笑了几分,他当然明白宁渝这番话的意思,什么叫给江南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实际上是在警告之前在江宁作乱的那一批江南士绅,眼下不再有所谓谈判,想要什么我们自己来拿,大家只用手里的刀枪说话就行了。

    当然,如果是投降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现如今就是这么一个投降的机会,只要拿下苏州,整个江苏除了北方的徐州以外,就全部落入复汉军之手,不得不容他们多多思虑一番了。

    可以说,在对待江南士绅方面,宁渝可是比对湖广士绅狠多了。当然这其中除了复汉军坐大以外,也是有宁渝的一番深思熟虑在里面,因为江南即将成为他手里聚宝盆,这自然要先打扫一番,才能更好的去在江南构建自己的想法。

    至于那些被扫走的灰尘,没有人会在乎。

第二百九十六章 龙兴之地

    湖北孝感县,如今堪称复汉军的龙兴之地,因此也受到了复汉军上上下下的重视,甚至连同孝感县的知县,都比其他寻常的州府的知府还要重要几分,因为这里如今可是真正的帝乡——虽说宁忠源还没有正式称帝,可是所有人都认为那一天不会太晚。

    寻常时节里,孝感县都会十分热闹,大街小巷都是人,其中不乏一些穿着红衣的士兵在巡视,毕竟是龙兴之地,因此这里的防备都相对要严密许多,就是怕清廷会派人过来捣乱,到时候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来,面子上却是不好看。

    喧闹的午时过去了片刻,大街上的商贩们也都基本卖完了自家的菜,却是没有立刻散去。他们顶着日头,望着远方街口,却是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只是过了片刻,一名穿着复汉军红色军衣的独臂汉子,慢悠悠地从路边架着马车赶过来,而等候已久的商贩们见到他过来了,连忙一脸热情地从自家的摊子里,捡拾一些剩下的肉菜,放在了马车上面。

    “今天的菜新鲜呢......”

    “俺家的这个猪肉不错.....王爷以前尝了都说好!”

    那汉子也不管这一群正在自卖自夸的商贩,架着马车一路向前,却是收光了商贩的剩菜剩肉,这才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这个钱,还是先挂在账上,月底结算。”

    商贩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纷纷表示同意,只是说着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浓郁了几分。

    实际上,这些商贩都知道,他们如今都给出去的菜,将来结算的时候,收回来的银钱要比寻常价格高上几分,因为他们的东主是疗养院的,这薪金向来都十分丰厚,从来不会去贪墨那点菜钱。

    汉子架着马车并没有直接返回到宁府,而是去了城东,那里有一片地方都是新建的宅子,而宅子里住的人,也都是跟汉子一般的复汉军伤残军人。

    严格来说,目前复汉军的伤残士兵不算很多,大概只有七八百人,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军医的医术多么高超,其实真实的原因还是在于一点,很多人要么是直接死在了战场上,要么就是伤逾归队,伤残者的数量不算很多。

    说起来这也是复汉军当下的一项德政,宁渝心里知道,那些军人若是在战场上战死,那就不说什么了,好生安葬即可,可如果是伤残了,却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问题,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他们放回故乡,恐怕手里的银子和田地都很难保住,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再加上许多伤残者根本无地可去,简单的放回并不可行,因此宁渝却是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这些伤残军士连同他们的家属,一起安置在了汉阳府,在汉阳府各县当中寻找地方建立复汉军伤残军人疗养院,然后将他们的土地集中在一起处置,虽说算不上厚养,可是也能保证他们的衣食无忧。

    独臂汉子便是孝感县伤残军人疗养院当中的一员,名叫李连生,据说当年还是从龙的老兵,一路打过湖广和九江的,后来九江之战的时候失去了一条胳膊,这才来了疗养院,还当上了后勤主事,这疗养院里的老老小小,都指着他每天去买菜养活呢。

    “话说这江南都快打下来了,咱们这个国可算是打下来了!”

    “那些小兔崽子们,可得好好打,要不是老子现在这个鬼模样还轮不到他们呢!”

    还没等李连生进去,里面就已经显得热闹非凡,许多人正在里面大声说笑着。

    “铁蛋,快来,大都督派人来看我们了呢。”几名伤残士兵见到李铁蛋,却是高声叫道,他们有的是丢了胳膊,有的则是丢了腿,只是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哀怨之色。毕竟能活着,已经很了不起了。

    两名穿着复汉军红色军衣的中年汉子,这才顺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来,接着便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李连生,大都督派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还有没有心思出来做事?”

    李连生脸上一热,挥了挥空荡荡的右臂,自嘲道:“俺们现在能活着都是多亏了大都督的恩泽,可是出来做事,没有手臂如何能做?”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如果余生一直这么过下去,就算是衣食无忧,可是这心里却是空落落的。终归说起来,大家伙也不甘心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那两名中年汉子却是对视了一眼,笑道:“你们不用担心,除了确实不能走路的,其他的人可以参加选拔,只要通过审核,便能被派去江南各省当中做县尉,这可是一项大大的德政。”

    说起来,宁渝在江南攻城略地,可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就出现了,那就是复汉军的官员缺口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之前科举所选拔的那么一批官员,虽然都已经分到了地方上去,可是也都是担任的县令等官职,至于下面的县丞、县尉以及仓大使等末流官,却没有足够的人来做。

    在这种情况下,宁渝自然将主意打到了军中,准备抽调一批老兵来充当这些骨干力量,这也是之前的惯例,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军内的人手其实也不够了!

    当然这里说的人手自然不是那种生瓜蛋子,一般都是指打过几次仗的老兵,他们都是军内的骨干力量,特别是在经过多次扩军之后,这样的老兵更是宝贝中的宝贝,若是被抽走了太多,对于战斗力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

    万般无奈之下,宁渝只得打上了伤残老兵的主意,这帮子人都是复汉军的老兵,对于复汉军的忠诚度是最高的,而且眼下也是给足了钱粮,唯独缺的就是这面子上的东西——用他们来当县尉,执掌一县治安捕盗之事,也算是能够发挥余热了。

    “你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纵使开不了枪,可是也能将你们的经验传授给其他人,更重要的是,有了你们在江南各府县,大都督睡觉也能多放心一点。”

    众人一听顿时感触倍增,特别是李连生,叹气道:“当初打九江的时候,大都督就整宿整宿没睡,俺就守在外面,后来仗打完了,也不知道大都督如何了.....”

    大伙听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不声不响的李连生,居然来头还不小,这一看就知道是从侍卫营里出来的,若是他当初没有丢掉这条胳膊,现如今估计也能到连长级别了,将来团营也不是不可能的....

    中年汉子脸上带着笑意,“既然如此更好,想要报名的弟兄们,可以先做个登记,到时候还得参加一个一月之期的短期政务培训班,合格者方能被派到江南。”

    众人一片沉默,只见李连生举起了唯一的那只手,一字一句道。

    “俺报名!”

    “俺也报名!”

    “嘿嘿,这样的好差事,算我一个!”

    .............

    吴敬梓换上了一身干净而整洁的复汉军官衣,整体款式十分干净利落,大红色显得也非常喜庆,远远看上去倒跟复汉军的军衣差不多,只是相对于军衣来说,要更加宽大雍容几分。

    据说在复汉军称王之后,官员的服饰也就提上了案头,宁渝很快便提出了意见,那就是第一不能有那些所谓的飞禽走兽,以节省人工,尽量不要有图案,第二所用布料均与军衣相同,不得另外购买,第三形制一定要简洁大方,便于行动。这三条意见,后来也就成为了复汉军官衣的制定原则。

    吴敬梓到了江宁也已经有两天了,只是先前还没能等到大都督的召见,便先在官署里领了官职都督府经历,而负责的事情也很简单,先在都督府习政,然后半年后到宁渝的侍从室里担任一段时间的侍从,接着就会根据都督府习政成绩和侍从室的经历,来决定分配到什么地方上去任职。

    整个过程看上去十分复杂,然而却是目前复汉军内部的一条金光闪闪大道。因为没有在都督府各衙门习政,没有在宁渝手下做过侍从,根本不可能放到地方实权职位上去,没有在地方实权职位上历练的官员,也不可能在复汉军的中枢担任要职。

    有了这两点的限制,也导致很多人都挤破脑袋想去侍从室,然后争取外放,这两点都走完了,才有机会谈到下一步,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大都督传召,都督府经历吴敬梓面见。”

    侍从室主任高靖一脸微笑地望着这个当科探花,他可是知道的,当今的大都督可是连状元都没要,却是偏偏叫了这么个探花来都督府任职,想来此人或许有些什么本事才行,只是眼下这面子上却是看不出来。

    吴敬梓一脸谦恭地跟着高靖一路向前走着,二人都是那等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一路上却是没有半句客套,就连寻常的问候也都没有。

    一直到了都督府节堂前,高靖才转过头,脸上如沐春风,温润道:“大都督喜欢听别人的想法,不喜欢听别人说废话,所以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没有想法就多听少说。”

    “是,属下明白。”

    等到这个小插曲过去后,高靖才将吴敬梓领进了节堂,只见一名长相俊朗的年轻人,正在低头伏案书写,而此人正是当今复汉军大都督宁渝。

    高靖让吴敬梓站在门口,自己缓步走过去,在宁渝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进来。

    吴敬梓感觉自己有些莫名的紧张,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僵直,只好慢慢走了进去,低声道:“都督府经历吴敬梓,见过大都督。”说完后,却鬼使神差地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宁渝正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

    “当初酒楼一别,本督便以为,以你吴敏轩的才华,应该很快就能与本督再见面了。”宁渝脸上带着几分感叹,这历史上的名人确实不简单,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展露头角,着实有些难得。

    其实在这一届科举当中,最让宁渝意外和吃惊的可不是吴敬梓,而是刘统勋,按道理来说,刘统勋祖籍山东诸城,其父刘棨前几年在四川布政使任上病亡之后,刘统勋应该是扶灵回了山东诸城才对,这蝴蝶翅膀再怎么扑腾,也不应该把此时的刘统勋扑腾到复汉军的旗下来,可是这一幕却偏偏发生了。

    吴敬梓带着几分谦卑的笑容,低声道:“卑职也没有想到,当初就已经见到了大都督,往日行径实在是有些孟浪悖狂,书生之言还请大都督见谅。”

    宁渝呵呵一笑,“说起来,正是酒后吐真言,才让本督更能了解你吴敏轩是个什么人。书生之言不可取,可是完全不听书生之言,更不可取。”

    说到这里,宁渝却是意味深长道:“你吴敏轩以为,我复汉军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这是宁渝给吴敬梓的一道考题,只有通过了这一道考题,才会让宁渝进一步考虑将吴敬梓放进自己的夹袋里去培养。

    很显然吴敬梓心里也颇为明白,他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也思考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卑职以为,当下我复汉军最缺的既非人才,亦非土地,而是大义。”

    “大义?难道敏轩的意思是,我复汉军缺乏大义?”宁渝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起来,这几乎是否定了目前复汉军的一切。

    吴敬梓有些慌乱,强自镇定了下来,低声道:“卑职以为,平定江南就在眼前,到时候复汉军一统南方也就在这一两年内,前程堪称一片大好,可是这个时候,清廷很明显已经不再是我们的首要对手。”

    “说下去。”宁渝平静道,他似乎有些小看了这个大才子。

    “拿下了南方,并不意味着我军马上就要北伐,因为大都督的志向比这个更大。”吴敬梓愈发冷静了下来,他很明显抓到了宁渝的某种想法。

    “到时候,梳理内部是大都督的关键,而外部朱一贵和白莲教,也会成为大都督考虑的对象......那么我军现在所倡导的大义,就有些不太适合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离心离德

    宁渝跟吴敬梓的这一番对话,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这种情况对于目前的宁渝来说是非常少见的,由此可见宁渝对其言辞的重视程度。

    吴敬梓虽说只是一个书生,所谈所思也都难以超越这个时代的局限,可是他敢于提出这些想法,就显得十分难得了。

    “大义之说,可以再修缮一下,等到将来父亲登基之后,也许就能拿出来了。”

    宁渝的眼睛里带着光,要将目前的复汉军大义调整为适合当下情况,这其实已经逐渐成为了复汉军当中的共识。可以说吴敬梓不提,其他的人将来也会提出来。

    只是很多人的想法已经陷入到了局势当中,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做这样的提醒。反倒是吴敬梓,却能拨开眼前复汉军面前的迷雾,探寻到本质,由此可见其人对时势的洞察能力,还是非常出色的。

    早在复汉军起兵之初,提出的大义是‘驱除鞑虏,反清复明’,说白了重点在于前半句,也就是驱逐鞑虏上,团结更多的人来反对清廷,其中也就包括了心怀故明的地方士绅和士林群体,还有像朱一贵、白莲教等势力,大家只要能够一起干清廷,那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可是问题来了,现如今复汉军已经拿下了江南,登基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这个时候再用原来的大义,其实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毕竟大家伙跟着宁家拼死拼活的,可不是为了重新立起那个已经被埋进土里的大明,新朝建制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因此反清复明就不能继续作为大义了。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宁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么一句话来,想着想着,却是有些痴了。

    .......

    九月初九,苏州城被复汉军团团围住,百炮齐鸣,在淡淡的的白色烟雾笼罩下,苏州城头竖起了降旗。

    这不投降不行啊,杨宗仁带着几万团练跑了路,剩下的人自然也就没了反抗的心思,再打下去也就没有了必要,城内的士绅百姓们便将城池给献了出来。

    “混蛋!都是混蛋!”

    江苏按察使杨宗仁此时坐在杭州城巡抚衙门里开口痛骂,倒让坐在一旁的浙江上下官员感觉到几分尴尬,也不知这人到底是在骂苏州城的乱民,还是在骂依然呆在福州见死不救的闽浙总督满保。

    苏州城失陷的消息很快就到了杭州,复汉军第七师与杭州的距离只有短短的三百里,最多十天的时间,就能抵达杭州城下,到时候以杭州城内的八万大军,很难跟复汉军进行抗衡。

    江宁城怎么丢的?复汉军的一个师发起了一次冲击,就直接打到了城头上面,再一次发起冲击,江宁城就没了,整个过程几乎让人瞠目结舌。

    那时候的江宁城堪称坚城在手,五万绿营加上一万八旗驻守,就算战斗力再怎么差劲,那也是在朝廷的小本本上有记录的正规军队,可即便如此,也没能抵住复汉军的一次攻击,实在是一堆豆腐渣。

    眼下的杭州城与当时的江宁城还要多有不如,看似汇聚了八万人,可是有七万人是未经过训练的团练,只有一万的绿营兵,到时候哪怕面临复汉军一个新组建师的进攻,恐怕都很难守住杭州城。

    坐在一旁的浙江巡抚李馥抚须叹道:“天爵兄,这苏州一枪未开便告陷落,咱们可没办法跟皇上交代啊......”

    另一边的孙文成听了这话,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不禁摇摇头,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甩锅,这大清也确实该完蛋了。

    杨宗仁冷冷一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口茶汤,缓缓道:“李大人所言,下官在心里已经思虑多时,已经将折子写好了,若是大人看完觉得还行,便跟下官一同联名具折。”说着,却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黄绫布包着的奏折。

    李馥不知道杨宗仁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心里自然未免对其高看了几分,一听这话连忙接过折子,细细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李馥轻轻点点头,叹道:“天爵兄的意思,老夫是明白的,苏州城并非不战而下,实际上也是战了的,只是实在抵不过,为了保存大局,将这几万团练撤出苏州,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孙大人以为如何?”

    前文就已经说过了,在江南官场上面,三织造的身份十分特殊,不光是负责织造采买一事,还负责监控整个江南大局,拥有密折上奏之权(此时雍正还未将密折制度推广到全天下),因此哪怕是李馥,对面前的孙文成也不得不小心几分。

    当然了,大家伙要过关,这自然也包括孙文成本人,因此李馥心里也不担心孙文成不答应下来,真要是把所有的实情禀告了雍正,到时候也没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雍正自己恐怕都不会想着去追究,要知道眼下这北面都被复汉军给封锁住了,谁还知道浙江能报住多久?

    孙文成连忙低声道:“下官明白,这眼下的事情,自然还是要以全局为重。若是一味苛责求全,那不是在故意刁难人不是?若是下官置身于二位的职责上,也不能做到更好了。”

    一番话却是说得众人都是点点头,这官场嘛,花花轿子人抬人,要真有那等不识趣的人物,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就没办法参与到这般决策当中了。

    杨宗仁见无人反对,也就收回了折子,继续道:“几位大人,眼下咱们能跟皇上交代,可是这复汉军的威胁,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不知李大人心里可有分寸?”

    李馥却是拱拱手,叹气道:“眼下这杭州城的兵,都让满军门带到了福州去了,说是应对朱逆.....可是眼下这朱逆是没看到,楚逆却已经压过来了.......”言辞当中,未尝没有对闽浙总督满保的怨气。

    “下官听说,这新上任才半年不到的福建水师提督姚大人,终究是年纪大了,这还没多久呢,身子骨就已经趴下了......或许朝廷还能再派一位水师提督过来。”

    孙文成嘿嘿一笑,借着机会故意抛出这番言辞,想要试探试探面前的这两个人,相对来说,他其实才是不受雍正待见的一位,或许面前这两个人从雍正那里,有什么新的东西没说出来。

    杨宗仁眼神一凝,他有些吃惊道:“这消息都已经传到了浙江来?”

    他的话语利虽然是带着疑问,可是无疑肯定了这一消息的准确性,却是将在座的李馥和孙文成有些惊讶,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才肯定面前这位所谓的按察使,搞不好才是雍正真正的亲信。

    三人整个沟通过程表面上来看很复杂,实际上核心很简单,那就是看谁更能得到雍正的信任,谁了解的情况也就更丰富些。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杨宗仁却是成为了雍正在江南的真实耳目。

    见到孙文成和李馥的神态,杨宗仁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肯定是没有瞒住这二人的,当下心里便有些懊恼,适才却是被动了,便也就不再肯主动说话了。

    三人之间又瞬间宁静了下来,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却让整个氛围显得更加怪异。

    李馥轻声叹道:“只是眼下,咱们恐怕还是得请满军门来浙,否则想要守住,怕是不太可能,只要能守住两三个月,咱们也算是跟皇上有了交差的底气......”他说这话时,却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杨宗仁的身上了。

    杨宗仁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却是让李馥心里一凉,他心里明白了过来,雍正怕是彻底已经放弃了江南,或者说根本无力救援江南。

    这大清,还真的是亡了的好......

    “大清不会亡!”

    闽浙总督满保感觉嘴里有些发苦,他站在金门岛上,望着平静宽阔的海面,从内心发出了一声吼声。

    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只有满保心里明白,金门岛上马上将会发生一场大战,这一场大战也将会决定整个东南局势的走向。只是原本应该站在这里的福建水师提督姚堂,却已经病倒在塌上,留下来的一大串事情,却是让满保感觉有些分身乏术。

    在前段时间,清廷继位之时,台湾的朱一贵也在整合自己的势力,裁汰了许多老弱病残,将所有的义军重新编练成为了一只仅仅拥兵五万的大军,自号大明军。

    这一支五万大军在装备上比起之前的义军却是要强上不少,再加上大多数人都是经过了一定的训练和战场实战,因此战斗力相当不错,针对如今的福建清军却是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常常在战场上将清军打得狼狈鼠窜。

    后来为了应对朱一贵的势力上岸,满保便将浙江的清军抽调了过来,让自己手底下的清军达到了六万人,其中有一万八旗还是从杭州给抽调过来的,战斗力相对来说还算可以。当然,绝对的主力自然便是原来的施世骠手下的福建水师。

    可是天不佑大清,这施世骠被一场雨给淋死了,来的新任水师提督姚堂也是一大把年纪,在军营了折腾了许久,也终于将自己给折腾病了,眼看着都奄奄一息了,满保也只得再次向雍正求援。

    而这一次的求援结果也很明显,雍正不愿意再派人支援福建这个无底洞,他更希望的是,让满保带着剩下的人,坚守在福建尽忠尽责,如果能够拖住朱逆固然更好,拖不住也就算了,让朱逆去岸上找复汉军的麻烦好了。

    “军门,这一次朱一贵是带着大军倾巢而出,看来是打算再重演郑明故事。”

    中军副将俆清脸上带着几分忧虑之色,问题是清军眼下的战船数量,在经过前番大战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少,而朱一贵的战船反而变多了起来。此消彼长之下,想要在海面上彻底消灭朱一贵,也就成为了一种不可能的事情。

    满保举着千里镜,望着眼前宽阔的海面上,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船只,心里却是涌现出一丝悲凉,这一幕多么像当年大清攻克明郑,只是如今世事却颠倒了过来,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当初大清在攻克台湾之后,康熙甚至有打算直接取消掉福建水师,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选择撤销,然而对于福建水师的支持力度却是小了许多,最为直接的影响就是船只已经许多年都没有更换了,大伙一直都是靠着修修补补,才勉强撑起的福建水师。

    如今在朱一贵的战船面前,清廷的战船并没有明显优势,特别是福建水师上下兵丁的士气,更是变得一蹶不振,银钱都没有给足的情况下,怎能指望他们给大清朝效命甚至是效死呢?

    随着一阵炮声响起,金门岛上的清军火炮却是开始嘶吼起来,这些门火炮也都是当年打明郑的时候留下来的,虽然都很老旧可是工艺质量都还不错,如今也能用起来,只是这些火炮毕竟技术落后,因此发射出的弹丸,却是离朱一贵的战船还有好远便落进了海里。

    过了好一会,朱一贵战船上的火炮也响了起来,当然表现并没有比清军好到哪去,双方象征性地互射了一通,战船便开始朝着金门岛接近,大伙心里都明白,这问题最终还是要在陆上去解决掉。

    满保捏着千里镜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命令炮兵抓紧开炮,剩下的人准备接敌!”

    “轰隆隆——”

    炮声轰鸣之间,清军与朱一贵大军也就开始了交锋,双方的船只火力都差不多,军队素质也几乎没啥太大的区别,因此一时间杀了个难解难分,大量的尸体在海面上漂浮着,描绘出了这一世间的残酷画卷。

    九月十四,就在苏州城失陷的五日后,清军与朱一贵在金门岛上发生了一场大战,双方投入兵力多达四万余人,最终以清军惨败结束,满保带着残军退往了福州。

    只是这一战也就决定了,清军在东南战局的彻底失利,这让远在京城的雍正皇帝,遭受到了清廷内部的强烈反击。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八爷党覆灭

    雍正脸色铁青,望着面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的奏折,他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清廷内部的压力,这股压力发端于江宁的失陷,在金门岛之战大败后得到了迅速的发酵,最终变成了一把刺向雍正的刀。

    “请罢西北战事,与罗卜藏丹津议和,以允禵为帅兴兵伐江南!”

    折子里的这三条要求便是刀,它们并不是那些迂腐的汉臣呈递上来的妄言,而是八旗内部呈递的折子,更准确来说是各大旗主连同八爷党在对雍正发难!

    这些人在经历了雍正登基之后的种种变乱后,强自忍耐了下来,如今却是终于寻找到了机会,借着江南被攻下的机会,掀起了八旗内部的躁动,以此来打击雍正的威信,从而为自身寻得一条出路。

    廉亲王允禩、怡亲王允祥还有张廷玉、隆科多以及其他王公大臣和各部尚书等人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各自都有各自的一番心思。

    “列位臣工,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雍正环视了跪在地上的群臣一眼。

    怡亲王允祥脸上带着几分愤懑之色,高声道:“启禀皇上,奴才以为这些奏折实在不值一驳,我大清如今局势艰险,更应该审时度势,罗卜藏丹津此贼居心叵测,背后更是有策妄为策应,若是我大清与之议和,该贼子恐怕会狮子大开口,从我大清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更何况年将军和岳将军的兵锋已经抵达了巴塘、里塘、黄胜关等处,再加上福宁安也率军屯驻吐鲁番及嘎斯泊,实质上截断了叛军入藏之路,罗卜藏丹津已经处于我军包围当中,眼看着毕其功于一役,如何能和谈?”

    说到这里,允祥却是怒视了允禩一眼,这一次推动议和主要便是八爷党中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别人或许不明白,他老十三心里可是清清楚楚。

    允禩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道:“启禀皇上,怡亲王所言固然有理,可是却也忽视了我大清如今的关键所在。西北战事从皇考之时,一直延续到现在,前前后后数十年的投入,自然不能轻废。可彼时我大清富有四海,以全天下之力自然能够支撑我大清继续西北的战事,可如今江南已失,楚逆在旁虎视眈眈,西北一战不停也得停了。”

    雍正的眼里闪过一丝怒火,他自然能够听明白允禩的话外之意,就连当初皇阿玛都没能彻底收拾了西北,现如今你何德何能能收拾西北之敌?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看好他雍正的决定了。

    张廷玉沉默不语,兵部尚书托赖只好硬着头皮道:“廉亲王,如今江南的局势却是再难改变,满保和杨宗仁在闽浙只剩下几万绿营兵,再加上几万团练,在楚逆和朱逆的夹击下,江南实难得保.....”

    允禩只是悠悠叹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若是君臣同心,上下用命,以十四弟为帅征伐江南,自然是能保住的。”

    这话几乎是在公然指责雍正并没有真正想要保住江南,而是选择了一味废弛的态度,这才导致江南局势再也不可收拾。

    “皇上,为了我大清着想,奴才斗胆罢西北战事,以允禵为帅兴兵伐江南!”

    允禩跪了下来,脸色坚定如铁,再多的阴谋诡计,再多的勾心斗角,终究免不了面对面的这一刻。或许,这一幕也是他想要看到的吧。

    很快,一些八爷党的大臣们和八旗的几位旗主,也出列跪了下来,他们彼此都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动作却显得十分默契,却好似演练了许多遍一样。

    “请皇上罢西北战事,以允禵为帅兴兵伐江南!”

    “还请皇上三思啊,大清江南膏腴之地,决不可轻弃......”

    “皇上,奴才愿意领军伐江南,重收江南故土!”

    一时间殿内变得鸦雀无声,大臣们自然明白了过来,眼下的这一场争端,将会是新朝的第一场大政之争,在朝野根深蒂固的八爷党,自然不会等待着被雍正连根拔起,他们开始选择了反击。

    望着这些跳出来的大臣和旗主们,雍正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心里的怒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跳出来好啊,跳出来了,朕才能更好的去将你们一网打尽!

    朕要收拾的是天下,不是江南的一隅,既然你们都跳了出来,朕也就不再客气了!

    “皇考在位之时,就时常教导于朕,天下形式胜于棋盘,绝不能计较一子一地之得失,若是计较江南一地,大清将失去整个天下!”

    “我大清如今面临这般局面,关键在内而不在于外,若非先是湖广总督满丕贪索无度,又岂会惹出楚逆之乱?这其中的因由,尔等亦应反思。若是这内弊不除,纵使平了江南平了湖广,将来也会重演旧事!”

    雍正提起旧事自然另有深意,那满丕虽然已经战死,可是他当初却是八爷党的人,当时雍正还曾给康熙上折子严惩满丕,却被爱面子的康熙给拦下来了,也就不了了之,如今重提满丕,自然是要把里面的事情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矛头指向的,自然就是台下的八爷党众人。

    “尔等今日鼓噪,若是为了大清考虑,朕不会怪你们,可是若是尔等是为了一些别的想法,就算朕饶了你们,大清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你们!”

    雍正扫视了众臣一眼,最终定格在了廉亲王允禩身上,这一幕自然也就被大臣们尽收眼底。

    廉亲王,估计是要栽了。

    “朕以为,廉亲王允禩若肯实心办事,部务皆所优为。论其才具、操守,诸大臣无出其右者,可资于理,朕甚爱惜。可惜其心术之险诈,诸大臣亦无与之比者,朕亦不能纵容之......”

    “皇考当年亦曾言称:‘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如今允禩仍不肯悔改,朕实难再忍,暂交宗人府议处。”

    终究是王弟,雍正也不想失了体面,最终还是一个交宗人府议处的决定,只是跪在地上的允禩却是整个人都已经瘫软了,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环视了一眼身后的八旗王公大臣们,只见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各旗旗主们,此时都是一副漠然视之的态度,他终于是明白了过来。

    “奴才领旨谢恩。”

    允禩脸上流淌着泪水,接了旨意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算是彻底垮塌了下来。

    次日,雍正再一次下发诏书,以吴尔占、色尔图、苏努、鄂伦岱以及等“无知妄乱,不安本分”,遣往盛京居住,夺其属下佐领,谕称:“从前伊父获罪于皇考,贬其亲王之爵,伊等怨望,肆行诽谤。”“伊等希图王爵,互相倾害,陷伊宗嗣于死地。”连同苏努之子勒什亨革职,发往西宁。

    过了数日,雍正再一次谕诸王大臣,言称:圣祖生前,因允禩种种妄行,致皇考暮年愤懑,“肌体清瘦,血气衰耗”,伊等毫无爱恋之心,仍“固结党援,希图侥幸”,朕即位后,将允禩优封亲王,任以总理事务,理应痛改前非,输其诚悃,乃不以事君、事兄为重,以允禟、允禵曾为伊出力,怀挟私心。诸凡事务,有意毁废,奏事并不亲到,敬且草率付之他人。

    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算是彻底把八爷党给连根拔起,甚至连同亲近允禩的皇三子弘时在这件事里也吃了发落。整个八爷党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众臣都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新君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大伙还是赶紧配合着吧。

    趁着当下的这个机会,雍正皇帝再一次就八爷党一事发出诏书,亲手写下了一篇《御制朋党论》,算是给八爷党给敲下了最后一颗钉子。

    “夫罔上行私,安得为道?修之所谓道,亦小人之道耳…朋党之风至于流极而不可挽,实修阶之厉也。设修在今日而为此论,朕必诛之以正其惑世之罪。”

    宁渝捧着这篇《御制朋党论》,脸上却是有几分惊喜,这雍老四做事还真是挺狠的,也怪实在了一些.......

    实际上在雍正这一篇《御制朋党论》之前,欧阳修曾经也写过一篇《朋党论》,只是彼时说的朋党论不算什么贬义词,还提出君子有朋,小人无朋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皇帝需要朋党,因为有朋党竞争,这皇位才能做得安逸,要是没了朋党,反而不利于江山社稷。

    严格来说,这种想法其实也很常见,毕竟皇帝不怕没人做事,最怕底下的人做事都连通一气,有了朋党皇帝可以更好的掌控权柄。可是如今放在雍正身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在他看来,这天下有朋党就会有斗争,有斗争就会影响做事,因此朋党是大大的不好。

    李绂对于康熙的了解颇深,对这个老四的了解反而比较浅显,他苦笑着摇摇头道:“世人皆知雍亲王行事脚踏实地,因此由此情况是很正常的。”

    宁渝有些苦恼道:“这天下有朋党太正常不过了,就连我复汉军内也是分为朋党的,毕竟底下的人要做事,难免会抱团。若是凡事都由皇帝做主,恐怕天下也会乱了。”

    说道这个时候,宁渝对于这几个劳模皇帝颇为佩服,从洪武到雍正,二人都是那种不眠不休的做派,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抓在自己的手里,所以还要什么朋党,大伙都听自己的多好。

    当然,这二位也不是人人都能学来的,朱元璋是自己创业打天下的,这年轻的时候身子骨比较强壮,吃得消这么大的工作量,可是雍正就不一定了,宁渝知道他在后世是早死的,但是到底是累死还是吃药吃死的,却记得不太清楚了。

    李绂微微一笑,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呈递给了宁渝,低声道:“《江南工商管理条例》目前已经拟好,还请大都督过目。”

    在宁渝的心目当中,是准备将目前打下来的江宁,来试验自己的新工商管理条例,以此来论证自己的理论,只要在江南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那么就可以在目前的复汉军当中全面推广开来。

    这一次的《江南工商管理条例》说起来是针对工商的,却在里面也夹杂了许多私货,可以说实质上是对现状的一次改革。

    宁渝在这一次的改革当中,首先第一点就是否定了传统的‘士农工商’说,而是建立了新的户籍制度,这种户籍制度打破了传统的职业世袭化,也取消了各民之间的不平衡,说白了,大家伙不管是干什么,在地位上是彻底实现了平等。

    这一步其实本来是很困难的,哪怕在复汉军内部当中,也有很多人以为那些泥腿子跟他们不是一类人,还有人觉得商贾皆该死,就算不死也该重重收税的,当然这些想法自然也不是主流,只是想要纠正过来却十分困难。

    宁渝也不指望这新观念一日就能普及开来,所以在《江南工商管理条例》当中也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关键的一点主要在于给工商解绑,让他们能够放开手脚。

    除此之外,宁渝还正式将盐铁专卖制度给确定了下来,复汉军境内的所有盐铁资源都收为官营,并且禁止私人参与到经营和买卖当中来,特别是为了控制境内的资源不会外流,特别是不会流逝到清廷手里,还专门制定了战略物资交易管理办法,简单来说,所有私人士绅想要交易战略物资,除了向复汉军报备之外,就只能选择走私。

    当然,在《江南工商管理条例》当中,还有关于税收的调整,那就是在原来的商税、矿税和盐税的基础上,重新调整为工商税,该税相对之前的商税要重上许多,可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它却是切实地改变了这个时代商贾身上的负担。

    因为在《江南工商管理条例》中,彻底取消掉了复汉军境内的一切关卡,不会再有以往那种每到一地就会重收一遍税的情况,堪称是商家的最大福音。

第二百九十九章 希望之地

    江宁城,牵灯挂彩,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倒不是复汉军有什么大喜事,而是如今江南各省的四五百名商贾,应复汉军大都督邀请,已经齐聚了江宁城,为的自然便是刚出台的《江南工商管理条例》。

    为了这一次的盛事,连同湖广商会和江西商会也曾派了代表前来,目的自然是见证《江南工商管理条例》,也会自身日后的改革奠定基础,因此这一次的大会,实质上是复汉军麾下工商行业的一次大整合。

    针对这件事,宁忠源也曾打算过要来参与,可是处于种种考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主要还是担心势力之间做不好平衡,特别是在宁忠源亲自参与后,整个大会恐怕会变了味道,这就失去了宁渝的初衷。

    当然在召集这次大会之前,许多江南商贾心里还是颇为忧虑,特别是程、王、谢、张等江南豪商,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还是抱着警惕的心态,他们不相信清廷,但是也不代表相信复汉军,所有人都在观望。

    不过先前的湖广商会也跟江南商会有过沟通和合作,特别是江南程家跟湖广的程家还带着点关系,因此在程家家主程远芝的一封信件之后,程家便决定率先参与,他们的参与也就带动了其他的许多大商,以至于绝大部分的商家都参与了进来,除了一小部分别有用心的商贾以外,江南的商贾却是都到齐了。

    复汉军在江宁城内的一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彩棚,里面都是一些简单的桌椅板凳,再加上一些茶水点心罢了,虽然十分简陋,不过胜在地方宽敞,同时容纳四五百人也是绰绰有余,再加上空旷明亮,倒也显得颇具格调。

    许多商贾们此时正围坐在一起,既有大商号的掌柜,也有中等商家的东主,都在沟通着最新的消息,毕竟这一次大会关系到大伙的未来前途,因此也不得不多加谨慎,就算到时候有什么变故,也能一起应对。

    在众人当中,江南程家家主程万度颇受众人的重视,在这一次大会当中,也是他率先响应复汉军的号召,因此许多人都以为他有一些内部消息,此时都围在了程万度的身边,想要了解一些东西。

    “程爷,这个所谓的工商管理条例,对咱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家家主谢殊脸上透着几分紧张,他深知做生意得跟官府保持着距离,不能太疏离也不能太热络,疏离了有了事没人能摆平,太热络搞不好就被人一口吞下去,这复汉军如今的门路还没摸清楚,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些紧张。

    程万度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听完谢殊的一番话,心里便有几分不屑,也不接这个话茬,只是转头道:“诸位,眼下有桩天大的买卖放在你们面前,可是你们却视而不见,实在是有些眼拙了......”

    “哦?天大的买卖?”

    一听这话,众人就有些奇怪了,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凭啥就你看到了买卖?

    程万度笑了笑,“咱们商贾子弟,打小都是听的各位商家前辈的事迹,远的有那范蠡吕不韦,近的有那大清八大皇商,这些事情都进了狗肚子不成?要我说,你们就是格局太小,要是这回事做成了,咱就算成不了吕氏,这八大皇商的位子,倒是可以想办法捞到手!”

    一听八大皇商,众人心里便有了谱。要知道,如今的大清朝里,晋商堪称是天下独一号,占尽了天下商贾之利,其他地方的商贾跟晋商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是很大一部分,得益于大清开国时的八大皇商。

    “八家商人者,皆山右人,明末时以贸易来张家口,曰: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本朝龙兴辽左,遣人来口市易,皆此八家主之。定鼎后,承召人都,宴便殿,蒙赐上方服馔。”

    说白了,这八大皇商其实就是八个大汉奸,他们通过张家口的贸易活动,暗中为清军输送军需物资和情报,甚至在清军最困难的时候,给清军提供粮食,兵器,火炮。明军有需要的物资,也会被他们勾结官吏输送给满清,到后来连明军的兵力和布防图等情报,也都会被出卖给清廷。

    因此,这八大皇商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后来清廷夺了天下后,也没有忘记他们,在顺治初年,顺治便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位山西有功之商,召入京城赐宴便殿,还入籍内务府,封为皇商。

    在列位商贾看来,若是能够为复汉军效力,获得一个皇商的资格,那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收获,当下很多人便开始盘算,彼此之间也在交头接耳,让整个场地变得有些乱哄哄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棚外涌进来许多穿着大红军衣的复汉军士兵,他们身上背着火枪,一个个昂首挺胸走了进来,每步站着一人,却是将整个大棚内外变得固若金汤一般,接着这些士兵们哗啦一声整齐跺脚,看上去气势非凡。

    “大都督到!”

    宁渝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脚上踏着一双福字履走了进来,身后则是跟着宁忠景、宁忠信、李绂以及吴敬梓等人,众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让宁渝整个人的书生气倒是减少了许多,也显得更加温润如玉。

    宁忠景和宁忠信都是从武昌赶过来的,为的便是能够通过这一次盛会,来见证

    望着宁渝那张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面庞,程万度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甚至能够决定许多人的生死,可是他还是那么的年轻。

    “复汉军如今已经全面收复江南,本督终日忙于军务,未曾有机会跟诸位细谈江南的未来,还请诸位见谅。”

    宁渝脸上带着笑意,话语里却是把在座商贾的地位给抬高了许多,“江南的未来”这话一下子就让在座众人的心气高了许多,多少有了些被重视的感觉。

    “今天来,主要是希望将来的江南,能够成为我复汉军真正的未来希望。世人都说,我复汉军的根基在于湖广,可是在本督看来,复汉军的未来却在江南。”

    “江南的未来,则是在于商贾。可历代以来,商贾都受人鄙薄,处处受限,想要安安稳稳把生意做下去,实在是难之又难,除了把自家的命脉交付人手,便没了其他办法。”

    “本督在湖广的时候,人言楚地多人杰,可是本督以为江南才子不逊于湖广,商贸之风更是大盛于湖广!因此,这一次的工商促进条例,就放在了江南,等到江南做出了成绩,便会向其他诸省推而广之。”

    众人心里听得火热,可是又怕新法于己不利,当下便紧张问道:“大都督看重江南,江南亦不会负于大都督,可是这新法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宁渝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李绂随后站了出来,将《江南工商管理条例》一条条公布了,讲到前面取消四民限制后,众人脸上都有几分喜色,他们虽然不是特别在乎这个东西,可是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变成下等人不是?

    众人都是一脸喜色,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有得必有失,前面都是保障商人的权益,后面想来就是对商人的要求了,因此喜色还未敛起,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紧张。

    “伪清税收种类繁复,积弊甚多,就好比光是盐税一项,就分为灶课、引课、杂课、税课、包课,朝廷课银繁重,还有茶、矿、酒税亦是多番征收,除此之外,清廷各省亦设地方税种,层层盘剥下来,以至于小民深受其苦,商亦不能得利。”

    一番话却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他们相视一眼却是苦笑了一声,这不仅仅是大清的问题,这历朝历代下来谁又不是呢?别说解决了,到了大清朝更是加了又加,以至于这个年代的商贾都是巴结一方权贵,才能避开这些索取。

    宁渝见到众人陷入深思,趁热打铁,高声道:“从今天开始,我江南商贾将再也无需忍受这些苛捐杂税,根据《江南工商管理条例》规定,自即日起,江南商贾将通行工商税,取消一切其余地方杂税和关卡,从此在我复汉军内行商将畅通无阻。”

    “大都督之言若真能实现,我江南商贾上下,无不视大都督为再生父母!”

    程万度脸上带着泪水,连同其他的商贾们一起,黑压压一片跪在了地上,磕头不止。

    从商,从来都不是一件比其他行业更轻松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几乎意味着艰难险阻时刻相伴。先不说竞争对手,光是沿途关卡的盘剥,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商税,就足以使得商家轻轻松松就能破产。因此宁渝今天的这一个制度,却几乎为他们营造了做梦也想不到的营商环境。

    为了这个环境,他们愿意付出巨额钱财,愿意付出辛苦,因为只要有了这个环境,他们在将来甚至能够赚回更多的利润!

    谢殊暗自思忖了一番,却是跪在了地上:“大都督所言,莫不是要让咱们成复汉军的皇商?若是如此,奴才愿意奉献家产!”

    得,好端端的气氛被这个家伙个给破坏的干干净净,宁渝一听这话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我复汉军无需皇商,更不要奴才!”

    这一下子却是让谢殊意识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心里不由得大悔,却是暗自责怪程万度起来,这出的什么狗屁主意!

    “小民该死!小民该死!”

    一旁的商贾们也有些不太明白,他们以为这样的待遇只有皇商才有,当下与谢殊一同心思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听宁渝的口气,却蛮不是这么一回事,心里便有些疑惑不解。

    李绂连忙出来打圆场,他指了指众人,然后叹息道:“你们实在是糊涂,我复汉军如今收复江南,要建立的是咱们汉人的天下,又哪来的奴才一说,至于皇商,更是不必,你们想要这样的条件,很简单,只需要遵循咱复汉军的条款即可。”

    一听这话,程万度却是明白了过来,他试探问道:“莫不是《江南工商管理条例》上,还有些其他的说头不成?”

    “正是。”李绂接过了话头,“我复汉军是将苛捐杂税都取消掉了,那么工商正税自然也有所调整,原先的工商正税税比太低,如今暂定为十中取一。”

    十分之一的税看似比如今大清的工商正税要高出许多,可是只要把那些苛捐杂税加上,商贾所需要交纳的税收其实是远低于大清的,在座的众人无一不是人精,心里自然很快便算好了这一盘账。

    “可是大都督,咱们这条例能实施多久呢?”有人在底下小声问道,引起众人一片赞同。

    毕竟这再好的条例,还不是官府手里的鞭子,说改就能改的,官府到时候真要是修改了,他们也没有丝毫办法去对抗。

    宁渝微微有些沉默,他当然明白这些人的担忧,其实这里面是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所谓的根本**——宪法。没有了宪法的限制,有疑虑是再正常不过了的,可是,他现在还不能给。

    当然眼下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宁渝自然也是做好了相关的准备,他微笑着点点头,却是挥了挥手,只见几名士兵却是将一个精铁打造的柱子抬了上来,上面还蒙着一层细布,看上去倒有些神秘的味道。

    众人有些惊讶,只见宁渝伸手将细布给扯了下来,那个柱子的真实面貌很快就透露在众人上面——那上面被刻下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字字铁笔银钩,工整详细,正是《江南工商管理条例》文本。

    “诸君心中之忧虑,亦是本督心中所忧。因此今日特铸条例法柱,将会陈放在江南工商总会的大堂里,人人皆可看法,人人需得依法,若有违者,天地所不容!”

    “本督宣布,江南工商总会,今日正式成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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