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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忍辱负重

    望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宁渝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得色,这可是他结合前后不同时代,所针对采取的对策。

    “此策有三者,一为军事化。”

    宁渝竖立了一根手指头,随后便娓娓道来,“我将这些矿山分为不同的采矿军团,以数字为编号实现管理,针对这些矿工进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矿山,以避免有人串联闹事,将危险降到最低。”

    郑先听到此时,却是眼前一亮,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妙处,所谓的乱子,常常都是零星几个人煽动众人才酿出的,因此如果从一开始就切断这种串联的方式,自然可以避免生乱,当即便赞叹道:“若严格施行,则乱自灭矣。”

    宁渝接着又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其二者,乃积分制。”

    “针对这种大规模聚集的人群,咱们得恩威并施才行,前者军事化可以将大部分人组织起来,利用积分制的方式,可以更好的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只要服从管理,每天定时出工,咱们就给他们以积分。”

    “至于积分何用?对于俘兵而言,他们想要的是自由,那么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积分,我们就给他自由。若是自愿加入我矿山中人,还可以用积分换取钱财,从而实现约束。”

    此时却是轮到崔万采大声称妙,这个法子理解起来却是非常容易,因此自然也瞒不过崔万采这样的聪明人:“有了积分,这些人的利益便就是分散的,积分高者与积分低者自然不会同谋,因为前者很快就能达到目标,自然不会跟后者一般胡闹。”

    众人很快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简单来说就是利用积分的方式,将每个人的利益都分散开了,也变得可以量化了。就比如说八旗的那些俘兵,有的人或许干活卖力,积分高,很快就能恢复自由,这个时候,那些积分低的想要闹事,自然拉不动高积分之人。

    更妙的是,积分还能在众人之间制造无形的隔阂,只要每个人的积分都存在着差异,那么内部就存在竞争的心理,从而实现分化瓦解的目的。

    看着众人已经略带几分惊奇的眼神后,宁渝却是不慌不忙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头,“除去这两策之外,还有第三策,便是专卖制。”

    “所谓专卖制,便是返矿山所出产的一系列矿产,均由复汉军所辖铁厂收购,不得出售给其他个人或者是组织,只要咱们把好这一道关卡,那么矿产之利,不仅尽归我所有,还能牢牢控制不予外流。”

    众人此时望着宁渝,却是透着几分深深的好奇,这人真的也太厉害了....打仗厉害就算了,可是治政水平,似乎也高的出奇,实在不像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

    宁渝最后却是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届时我工商百业,事关命脉之产业,如盐、铁等均可照例施行,自然不会有什么隐患。至于其他的产业,均可放开民间,以工商之利来养活更多的人,也能收取更多的赋税。”

    听到宁渝最后的着力点落在了更多的赋税上时,崔万采却是笑了笑,他自然明白这个好徒弟打的什么主意,别看在会议上叫嚣着支持工商,可最终刀子也是落在了工商头上,养出来一只金母鸡可不是拿来观赏的。

    众人一下子接受到了这么多的信息,却是有些难以消化,他们仔细品味着宁渝的一番话,却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反驳的地方,当然这与目前复汉军盘子较小有很大的关系,盘子小了,这里面的矛盾和利益冲突相对也少了。

    不过对于宁渝来说,却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彻底取消了火耗这项地方上的收入,相比较雍正后来的火耗归公而言,却是进步了许多。

    二者看似相同,实则南辕北辙。雍正推出的火耗归公政策并非不收火耗,而是公开承认了火耗,然后将钱一分为二,分别用来收买地方官僚和补充国库,可是对于老百姓而言,并没有得到实际的好处。

    然而宁渝是直接取消掉了这一系列的苛捐杂税,相对来说,魄力却是要更大一些。当然这一政策的前提是提高了整个复汉军目前的官僚薪俸,也算是平衡了官僚体系的怨气,不至于跟复汉军离心离德。

    至于第二个目的,则是将工商的地位拿到台面上来说。这一点其实就很不错了,因为在前明时期,工商行业的问题不是让不让提高其地位,而是这个问题根本就拿不到台面上来说,实在是太多的人,在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

    但是无论怎么说,宁渝的心情却是相当不错,实际上这也是因为他的地位变化,而带来的结果,若是刚重生的那一段,谁会听他这个毛头小伙子胡咧咧?

    回到府上以后,宁渝也没有歇着,他心里却是已经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搞出一个他宁渝所控制的财团,将来想要做什么事情也能更加方便许多。

    当然,对于其他人来说,想要弄出所谓的财团,十分困难,可是对于宁渝而言,却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需要一些具体的步骤罢了。

    崔姒见宁渝回来,也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不由得走过来细敲,却发现宁渝的那张纸上面画着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夫君,这是.....”

    宁渝脸上略微带着几分兴奋,笑道:“娘子,为夫如今却想到了几条发财的小门路,将来也好给娘子多买些胭脂水粉去。”

    崔姒小脸一红,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宁渝这种火热的表达方式,扭捏道:“夫君这是一回来就拿我取笑......胭脂水粉等俗物,我却是不喜欢。只是想问一句,夫君如何来的发财门路?”

    宁渝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做穿越者必备的玻璃了,当然不止玻璃,还有甜腻腻的白糖,这两个东西,将会成为自己控制的财团的拳头产品。

    “嘿嘿,哪来的发财门路,夫君回头跟你慢慢解释.....只是这些事情却是要开始操办起来了.....要不然等我回军中,可就晚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玻璃和白糖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物事了,特别是白糖,在明朝的时候,已经出现了详细办法,那就是黄泥法。而玻璃相对来说更少见一些,因此倒还算稍微有些前景。

    但是对于宁渝来说,他能够想到最好的赚钱办法,就是通过基础行业来进行赚钱,比如盐、糖、粮食还有铁器等,不够出奇,但是胜在规模庞大,而且在将来也能通过自己的财团来实现管控的目的。

    就在宁渝准备着自己的财团计划的时候,此时西北方向,却是再一次掀起了风雷。

    一队骑兵沿着官道飞驰,其中为首一人正是在雍正的授意下,暂行抚远大将军职务的辅国公延信,他一路快马加鞭,脸色却是十分阴沉。

    自从雍亲王胤禛继位的消息传来之后,大将军王允禵麾下的将领们便有些不可终日,他们似乎都已经能够料到将来允禵的下场,而他们这些人,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去。

    作为允禵副手的延信,一向都是八爷党的铁杆中坚,可是如今也不禁心里有些迷茫起来,特别是如今雍正已经用行动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封辅国公,暂行抚远大将军之职,便是一个最好的信号。

    可是,只有延信心里明白,在这封圣旨到达后的第二天,一封密谕又紧随而至。

    “你抵达后,将大将军王所有奏折、所有朱批谕旨及伊之家信全部收缴封固后奏送。如果将军要亲自带来,你从速开列缘由,在伊家信带至京城前密奏。你若手软疏怠,使伊得以检阅奏文后,并不全部交来,朕就生你的气了!若在路上遇见大将军,勿将此谕稍有泄露。”

    密谕的一字一句,延信都能清清楚楚,他的内心涌现出无限的悲凉。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延信到了潼关之后,随后便直趋允禵的营帐,将雍正的旨意复述了一遍。

    “着大将军王即可归京,抚远大将军一职,暂由延信接管。”

    “喳,奴才领旨。”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允禵整个人都仿佛衰老了一大截一般,别说带着其他人一起作乱,就连他自己,都几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雍正虽然不在军中,可是陕西的年羹尧却还在,他一直牢牢盯着西北,只要自己有任何动乱,到时候年羹尧的大军就会北上。

    罢了,罢了,老四,你赢了!

    允禵领了旨意,正待起身之际,却听到延信又开口了,只是声音有些迟疑和沙哑。

    “着收缴封固大将军王所有奏折、所有朱批谕旨,不得有误。”

    允禵的脸色瞬间涨红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双手都有些颤抖,他恨不得起身一剑砍死眼前此人,就像一剑砍死雍正一般。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允禵的内心发出无声的嘶吼,他何曾遭遇过如此的屈辱,若是康熙还在位的时候,他何必去忍这份气?

    好半晌,整个空间仿佛都变得凝固了一般,只有允禵的脸皮在微微颤抖着,显然已经怒极,只是又过了好一会,他才平复了自己的内心,深深趴在了地上。

    “喳,奴才领旨。”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兄友弟恭

    允禵将抚远大将军的差事全部移交给延信之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家人离开了,至于那些衙门的奏折和谕旨,却是管也没管,全部留给延信。

    树倒猢狲散,到了今天,二人的关系可谓是彻底破灭了,原先的八爷党也正如今日这般,开始彻底分崩离析。延信的脸色越发地死寂。

    允禵走了以后,延信内心的惶恐却是越来越深,他害怕雍正会秋后算账,因此心里竟然已经有了出卖允禵以求自保的想法,他安排人将所有的机密文字都收拢到了一起,然后将其封存,亲自带着人搜检文字,若是能得到一二违碍文字,将来也好跟雍正有个交代。

    可是众人搜检了许久,却只找到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这些来构陷一国亲王,简直就是把天下人当成傻瓜来看。雍正不是傻瓜,他延信自然也不是傻瓜。

    “启禀大人,小的听说大将军王的小福晋们都从凉州去了京城,那些东西会不会是让她们给带走你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拦?”

    一旁便有人轻声道,这年头谁都想在船沉之前,重新换一个好码头,眼看着允禵这一次进京,便是彻底要失势了,大伙的心思自然也就活泛了。

    延信微微沉思了一番,却是最终叹口气道:“好歹也是并肩作战多年,咱们这么做却是有些过了......”

    众人听到这话,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这心里却多少有些活络开了,若是靠着这一次能够讨得皇上的赏识,恐怕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来了,大伙这般想着,手底下也就越发地卖力搜检着。

    延信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转身就写了密奏,在信中详细讲述了胤禵家属可能经过的两条路线,以便雍正派出亲信,拦截搜索他们可能带走的家信及其它材料。

    经过了数日的跋涉,允禵终于抵达了京师,按照惯例他应该先去叩见皇上,可是此时的允禵却根本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向着康熙的停灵之地景山寿皇殿出发,却是吓得众人心惊肉跳。

    侍卫拉锡见允禵犯了脾气,连忙跪在了允禵面前,面带戚容:“主子爷,咱得先去拜见皇上......”

    甭管康熙在世的时候多牛逼,现如今躺下了,大清国所有人就都得把雍正放在第一位才成,毕竟躺下的康熙不会再来治任何人的罪,可是雍正却可以。

    允禵原本就是一肚子火,见到自己的侍卫也在拦着自己,当下也不管不顾,照着拉锡的脸上就是一顿狠抽,接着便一路向着景山寿皇殿而去。

    抵达了景山以后,允禵见到康熙的停灵,顿时心中一阵悲泣,哭嚎道:“皇阿玛,皇阿玛,您怎么就去了.......儿臣还在陕西,却是来不及回来见您最后一眼......”声音如同杜鹃泣血一般,却是听得众人都悲泣不已。

    雍正自然早就知道老十四回京,心里却是十分高兴,这只要回了京,大将军王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再也无法对自己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因此雍正为了表现自己兄友弟恭的一面,也没有怪罪允禵,反而主动去景山见允禵。

    可是等到雍正御驾抵达以后,众人出来跪拜迎接,却不见允禵,心里当下便有些不痛快。只当是允禵过于悲伤,因此不能迎接。

    然而等到雍正走进殿中之后,却发现允禵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丝毫跪下去的想法,这一幕瞬间激怒了雍正,使得雍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侍卫拉锡见殿中出现了僵局,当下心里一急,便去拉着允禵往前下跪,一边拉着一边轻声急急道:“主子爷,皇上来了......这是皇上啊.....”

    允禵当下便是暴怒一般,他狠狠一脚将拉锡踢倒在地上,然后抓起手中的马鞭,就是一顿狠狠的抽打着,一道道血痕在拉锡的脸上出现,却是没抽多少鞭子,整个人便已经跟血葫芦一般了。

    “哼!”

    雍正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他缓缓道:“十四弟,这般恼怒却是为何?难不成是做给朕看的吗?”

    若是换成其他人,这个时候怕是早就跪在地上求饶了,可是允禵却仿佛就是想着跟雍正对着干一般,他狠狠扔掉了手中的鞭子,指着已经不成人样的拉锡。

    “皇上,我是你的弟弟,也是皇室的天家贵胄,可是这个奴才却敢肆意拉扯我,实在是大不敬!若是我这番有错,皇上尽可以处分我,若是我没有错,还请皇上将这个狗奴才正法,以正国体!”

    雍正的脸色却是越发地阴沉,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脸被对方抽了一记又一记,心里当下便再也忍耐不得,正准备出言狠狠呵斥时,却见到允禩从门外走了进来,对自己跪拜行礼。

    允禩行完礼之后,也不顾雍正就在旁边,走到了满脸暴戾之气的允禵面前,低声道:“你应该下跪,向皇上下跪。”

    允禵听了这句话之后,却是半句其他话都没再说,只是硬挺挺地就这么跪了下去。

    眼见到这一幕,雍正的脸色由青到白,再由白便成青,却是最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拂袖而去。

    对于雍正而言,这一幕比起先前允禵不向自己下跪更要可恨,也更为可恶,让雍正内心感觉到一片冰寒,好一个八爷党......

    当然,雍正绝不是那种吃了亏还能等闲的人物,他很快就传了圣旨,将允禵软禁在景陵读书,并派马兰峪总兵监视,还美其名曰要他留在景陵等待大祭。

    朝臣们很快便知道了这一件事,就在众人以为雍正要掀起政争之时,次日雍正却又降旨,令允禩总理工部,却又是原来的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段,却是玩得越发炉火纯青。

    对于雍正而言,他现在最想除掉的自然是廉亲王允禩,可是他心里又深深顾忌对方在朝野拥有的影响力,因此反而借昨日之变故,将允禵暂时给幽禁了。

    就在雍正大力整顿朝政的时候,西北的策妄阿拉布坦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对于他来说,整个大清朝除了康熙以外,其他人都不值一提,因此便想着再一次对大清动刀子。

    而这个时候,正好青海的罗卜藏丹津胁迫青海蒙古各部贵族,在察罕托罗海进行会盟,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背叛大清。

    策妄阿拉布坦得知此消息后,随即跟罗卜藏丹津暗中约定,“遣人到策妄家,约伊发兵,同扰内地。”

    雍正得知这一个消息,整个人都有些气蒙了,去年的时候才刚刚跟策妄议和完毕,还割让了大清这些年占领的大片土地,如今这墨迹还未干,对方便已经悍然撕毁了条约。

    可是对于眼下的大清来说,想要再跟策妄打上一场,却已经成为了一件难事,先不说整个大清的元气大损,根本无力再战,就连国库内剩下的白银,都已经不到五百万两了,想要打仗却是难上加难。

    得到了这个消息后,雍正很快便召集了马齐、允祥、隆科多,还有新晋的大学士张鹏翮和礼部尚书张廷玉等人前来,商讨应该如何应对。

    马齐将整个奏折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是轻声叹道:“策妄如今作态,便是故意乘着新旧接替的时机,奴才以为对方此番更多的是讹诈我大清罢了,不如再给些钱粮,以求片刻喘息之机。”

    雍正的脸色有些郁闷,他闷闷道:“策妄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此番若是再次反悔,却又该如何?”

    说到底,条约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张破纸,有没有用还是得看实力,像大清如今这般虚弱,所谓的条约也只是用来擦屁股的纸,一文不值。

    大学士张鹏翔是康熙九年的进士,早年间仕途履历丰富,从地方一路做到了中央大员,如今被雍正提拔为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正想在雍正面前多表现一番。

    “启禀皇上,策妄居心叵测,前番悍然作反不言,如今更是擅自撕毁条约,乃不诚之人,我大清若是再言祈和,恐有损先皇威严。”

    马齐心里却是暗自叹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先皇威严,这不是在开玩笑嘛?真要顾忌到威严,康熙当时如何会跟策妄议和,还不是因为如今的大清,已经无法面临多面开战的局面了。

    雍正一言不发,却是望向了允祥,想要听一听他的意见。

    允祥当即便说道:“先皇考与策妄议和之时,是为了集中精力消灭楚逆,只可惜在战场上功败垂成,可是这样一来,我军与楚逆已成拉锯之势,短时间恐难见成效。”

    说道这里,允祥却是顿了顿,低声道:“局势如此,我大清自然无需在忍,可命西北大军兵进乌鲁木齐,以作威慑之势。另外可派年羹尧率领川陕各镇绿营,进军西藏。”

    隆科多虽然是九门提督,如今又授吏部满尚书,可是他在军事上的建树委实不多,因此并没有什么建议,反倒是礼部尚书张廷玉却有些犹豫。

    雍正对于张廷玉还是颇为看重的,当即微微一笑,道:“张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张廷玉轻声道:“皇上,奴才以为,策妄无非是想着来站一番便宜,可是若我大军能够快速平定青藏叛乱,对方预计也无胆继续纠缠,因此对其自然不必让步。而我大清如今财力见拙,不妨两路出兵,一路为实,一路为虚即可。”

    雍正点点头,肃声道:“既然如此,朕也就放心了,以年羹尧大军为实,以延信大军为虚,只要三月内平定青藏,大事即定矣。至于策妄,等朕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待其他人走了以后,张廷玉却并没有离去,而是趴在了地上。

    “衡臣还有什么事吗?”雍正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廷玉,脸上微微一笑。

    张廷玉抬起头来,双手奉上一本密折,大声道:“奴才斗胆!今日要为国荐才!”

    雍正脸上微微一笑,“能够让你张衡臣亲自荐才,想来来头也是不小。”一旁的小太监却是接过了张廷玉手中的密折,呈递给了雍正。

    只是雍正还没有翻上几页,脸色就已经变得相当不好看了,他狠狠将折子丢在了御案上,冷冷地望着张廷玉道:“你张衡臣知道这是谁的折子吗?”

    张廷玉此时反而不害怕了,他平静道:“奴才知道,这是有罪之人的折子,可是奴才依然坚持要为国荐才。”

    雍正冷笑了一声,“朕知道,岳钟琪是个人才,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跟楚逆议和,更不应该带满城的八旗回京,朕知道的时候,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张廷玉低叹了一口气,自从岳钟琪跟复汉军做了交易,带着满城数百名八旗兵和上百名岳家人跑到京师之后,整个京师都几乎为之一震。

    没有人认为岳钟琪这一举动做对了,反而许多人在心里默默埋怨岳钟琪,为什么不在安庆战死算了呢?还将这么多的八旗兵带了回来,简直就是带回来了一大堆烫手的山芋,想要处理好却也是相当麻烦。

    原因很简单,这些八旗兵如果战死在了安庆城,那自然能够算英雄了,到时候他们这些家族也能蹭点好处,可是眼下人都回来了,可就算逃兵了,别说好处了,没把整个家族牵连进去就不错了。

    当时还没有继位的四阿哥胤禛,十分果断地将岳钟琪关进了天牢当中,而后也没有进行审问,只是将他关了起来,既不说杀也不说放,一直到雍正继位之后,都再也没人提到过岳钟琪的名字,似乎所有人都希望他烂在了牢里。

    后来还是岳家人找遍了关系,这才试着去求张廷玉,而张廷玉在这方面却是有自己的想法,毕竟张廷玉是跟着康熙出征过的,对于岳钟琪的了解虽然不算多,可是也绝对不算少,他已经认定了岳钟琪是一个可造之才,再加上对方毕竟是汉八旗,将来无论如何总是能够用得着的,因此张廷玉也就答应了。

    “奴才之所以愿意给皇上荐才,纯粹是因为岳钟琪属于可造之才,而我大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却不可凭白枉费了人才。”

    雍正看了看正跪在地上的张廷玉,再看了看桌上岳钟琪的请罪折,却是终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件事,先容朕再思量思量吧。”

    当皇上难,当大清的皇上,更是难上加难。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官商勾结

    宁渝自从打算要自己弄一个财团之后,心里便已经琢磨开了,对于他来说,眼下真正的急务并不是这个,这玩意发展顶天了,也就是能够让自己落下一颗闲棋,将来可以更好的插手到工商的建设当中。

    可是这不是真正自己应该着力的事情,宁渝对于自己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关键依然是军队,只要手里攥稳了军权,其他的事情就都不是问题,可要是军权没有抓紧,那可是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

    因此,宁渝自然不会将所有时间放在这上面,他最迟也就是在四月底,就要返回安庆,然后筹划东征一事,在这之前,对于眼下的财团计划,宁渝更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管理,而且这个人的思维一定要足够的开明。

    按照原本来说,宁渝认识的这些人当中,最适合的还是自家的三叔宁忠景,可是眼下人已经是政事堂的右参议了,好歹也是大权在握,用来做这些事情可就太大材小用了。至于宁家的其他人,宁渝思来想去却也感觉有些不妥。

    想来想去,宁渝发现自己既然无法依靠宁家人,那么外戚似乎可以用来平衡一下,便径自去问正在看书的崔姒。

    “娘子,据说崔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吧,可是为什么很少听起岳父提及过?”

    崔姒虽然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可毕竟关系到自己家族,便轻声道:“父亲当年因为一些问题,跟崔家其实有些不和,这些年虽然恢复了宗族关系,可毕竟也只是名义上的,实际私下里并没有什么往来。”

    宁渝点点头,却是笑道:“岳父大人心里也是想着避嫌的道理,可若是这般却有些太不近人情,难免会被人所指责,这件事娘子可要好好劝劝岳父。”

    崔姒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堪称一窍不懂,她虽然天资聪慧,可是那也仅仅针对于学问上,当下好奇道:“夫君,我父亲行事自然有他的用意,若是贸然将崔家人都迁来,怕是又会出现一堆麻烦。”

    宁渝呵呵一笑,“这天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岳父若是愿意将崔家人都迁来,其实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关键是咱们眼下缺少可信任的帮手。”

    “帮手?”崔姒有些疑惑。

    宁渝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崔姒可爱的小脸蛋,笑眯眯道:“咱这不是都想好了给娘子赚一些胭脂水粉钱嘛,可是眼下夫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崔家若是有人能够挑起这个担子,夫君倒是极为放心的。”

    崔姒心里甜滋滋的,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娇嗔道:“夫君又在玩笑话,不过说真的,我崔家并非真正的诗书传家,我祖父那一代也确实是做生意的,后来我父亲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却弃官回乡,因为这个才跟家族产生了很大的矛盾.....”

    宁渝心里明白,这年头的士绅家族供养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可以这么说,光是一个秀才,就得十几人的供养才读得起书,更不用说一个举人,乃至于一个进士了。

    这些士绅家族在供养之余,自然不是不求回报,反而回报相当丰厚,那就是当供养的这个读书人当上了官,就能够在各个方面荫蔽家族,堪称回报率相当爆炸。

    正因为如此,崔万采考上了进士以后,居然不去做官而是回乡,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损害了家族的利益,因此也受到了家族的排斥,后来崔万采能够到湖广来,其中便包含了这一个原因。

    崔姒脸上带着笑,轻声道:“我对崔家了解的不多,但是也听我父亲提过,崔家出经商人才,夫君若是感兴趣,不如直接跟我父亲谈一谈。”

    宁渝叹口气道:“这件事还真不能就这么跟老师去说,否则他肯定会反对的。”

    崔姒却有些疑问:“若真像夫君说的那般,我父亲没有理由反对,毕竟这也缓和跟家族的关系.......”

    宁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实际上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此时宁渝拉崔家进来,并没有那么单纯,而是在让崔家介入到整个复汉军的内部权利平衡的体系当中,这对于宁渝十分有利,可是对于崔家来说,却几乎是放在了火上烤。

    从一方面来说,目前的复汉军因为起家时就不是单打独斗,这就注定了内部的关系十分错综复杂,首先是宁、程、郑三大家族,宁家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和主动,可是也不能否认程家与郑家的地位,因为一开始很多钱粮和兵员就是他们提供的。

    除此之外,复汉军内部还有湖广集团和江西集团的区分,未来若是拿下了江南,还会有江南士绅集团需要来拉拢,在这种情况下,宁渝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做到大权在手,那么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保证军权在自己手上,还有就是在复汉军内部,营造出一个警戒线来。

    可是这道警戒线,并不能让宁家来担任,因为在宁渝的设想当中,哪怕是宁家也不会事事都顺从自己的想法,而这个时候文官又不可信,复汉军里也没有所谓的宦官,那么潜在的扶持对象,也就只剩下作为外戚的崔家了。

    宁渝嘿嘿一笑,“这事还真没那么简单,要是经过岳父的手,那就是妥妥地官商勾结了,咱么可不能授人以柄。你派人通知崔家,让他们选一个代表出来跟我谈一谈。”

    “是,夫君。”

    崔姒了解自己这个丈夫的脾气,表面上极度温文尔雅,可是绝不代表他没有主见,反而只要是宁渝做好的决定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半点作用。

    次日,宁渝也没有闲着,带着几个侍卫,却是一路往汉阳的枪炮厂而去,经过了半日的奔波,只见汉阳城外原本的一片荒地上,如今变得黑烟缭绕,几根大大的烟囱肆无忌惮地排放着大量的污染气体。

    若是放在后世,这一幕肯定要被人当成违规排放企业,给罚个倾家荡产,可是在这个时代,这却是强大的象征,也没人敢于在宁大少爷面前多说半句。

    当然,如今的武昌距离后世伦敦那副景象,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这并不影响宁渝心里浮现出一份骄傲与得意,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亲手打下来的江山。

    众人走到枪炮厂门口时,雷驼子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见到宁渝从马上下来后,一脸殷勤地牵过缰绳,脸上带着肉麻的笑:“大都督可算是回来了......”

    宁渝斜睨了他一眼,笑道:“这往日我来你这里,可从来都是一副臭脸,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想跟本都督玩什么花样?”

    雷驼子被这话一堵,老脸一红,当下就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旁的徒弟便主动开口解释了一番,这才避免了雷驼子下不了台。

    原来问题很简单,早先雷驼子在宁渝的指点下,发明了复汉军火箭弹这种利器,当时就对这种火箭弹的威力颇为期待,一心想着在战场上能不能建立奇功。可是自从他上次派了徒弟,将火箭弹送去以后,却是许久都没有消息,便让雷驼子等得有些焦急。

    如今见到宁渝回来了,雷驼子心里却是一喜,便想着前来询问火箭弹的效果如何,却被宁渝给堵回来了。

    宁渝摸了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拉过雷驼子,一路向前走去,“雷大师果然是天纵奇才,这火箭弹的威力却是相当可观。只是也还有许多的改进余地。”

    雷驼子听此消息,这才哈哈大笑起来,轻声道:“若是改进倒也无妨,这火箭弹虽说也经过了多次试验,可毕竟没有实战过,既然如今实战表现尚可,那咱们将来便可将火箭弹列入正式的军备当中。”

    “这是自然。”

    宁渝和雷驼子沿着厂区一路前行,看着忙碌而有条不紊的生产区间,心里也是颇为的得意,这也是多亏了他将流水化工艺与分区生产告诉了雷驼子,才让如今的枪炮厂变得如此整齐高效,再也不是曾经那副乱糟糟的模样。

    工人们沿着宽阔整齐的水泥路面一路拖运着货物,只见他们手中推着的小推车,在这种路面上行进毫无障碍,比起正常的路面却是要强上不少,不仅速度相当快,而且推得十分平稳,不像寻常路面那般歪歪扭扭。

    “这水泥可是好东西,现如今的汉阳枪炮厂已经完全是采用水泥浇筑,可以说它已经不仅仅是一座枪炮厂,也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清军寻常的火炮都别想磕碰一点皮!”

    雷驼子脸上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他对这座枪炮厂是相当用心了,在当初建设之时,他便向宁忠源申请水泥。当时其他地方正是打得激烈的时候,对水泥的需求也相当大,因此宁忠源刚开始并不愿意将水泥给雷驼子使用。

    可是雷驼子性子也执拗,一直硬生生拖着,却是好不容易弄了一些水泥回去了。后来在建设枪炮厂的时候,水泥也派上了大用场,这才将汉阳枪炮厂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堡垒。

    雷驼子脸上尽是骄傲之色,他挥舞着手臂,指着矗立的厂房,“现如今的汉阳枪炮厂也算真正实现了当初的目的。而且我还要多说一句,它如今已经完全超越了当时制定的目标!”

    “现如今的汉阳枪炮厂,光是工人就有一万八千多人,可以实现月产汉阳造燧发枪五千杆,各式火炮一百多门,大都督你的编练新军计划,最迟到明年年初,武器便能全部准备妥当!”

    ....................

    宁渝饮下了许多酒,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开心了,似乎是长期积郁在心中的愤怒,终于得到了释放,有了汉阳枪炮厂,有了汉阳铁厂,有了那几十座矿山,有了那十万大军,梦想也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雷驼子咋着舌头,醉眼惺忪道:“你小子还真不是吹牛,当年我在.....我在孝感的时候,就知道你小子是不简单,如今.....如今看来却是比我想的还要不简单!”

    “他日你要是当了皇上,俺......俺雷驼子也能跟人吹牛哩,皇上都跟俺雷驼子喝过酒!”

    一场宿醉之后,宁渝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派人将整个枪炮厂和铁厂都设立了军事禁区,安排了一些军队在此地驻守,目的只有一个,决不允许放任何人进去,也不得随意放人出来。所有人的进出,必须要有楚王府的令符或者是他宁渝的令牌。

    宁渝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他心里明白,眼下的枪炮厂也是清军、白莲教乃至于朱一贵最想要了解的地方,那些奇怪而强大的武器,在这里都能找到答案,因此哪怕只要有一点点的疏忽,带给宁渝的都是相当大的损失。

    针对枪炮厂本身的需求,宁渝自然也不会吝啬,很快便又拨给了二十万两白银,作为专门的研发资金,负责完善火箭弹和其他的一些武器。这些银子都是计划外的开支,因此也不会占用到日常那些火器的生产上。

    处理完这档子事情以后,宁渝便带着人回了武昌城,不过这回去却没多久,崔姒便到来了一个消息,崔家已经派人在门房等候了,此人乃崔姒的堂叔,名叫崔玉,也是目前整个崔家的主事者。

    宁渝心道这人来的也够快的,不过这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件好事,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整个崔家,恐怕也在找这么一个合作的机会。

    现如今所有人都明白,复汉军的崛起已经成为了必然,前面的几场仗打下来,清军的损失倒是其次,关键是把所有人对大清的信心,都已经给打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复汉军也就成为了一个好的选择,而宁渝本人作为整个复汉军的未来接班人,更是潜力股中的潜力股。

    宁渝心里想到了这里,却也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先沐浴了一番,将一身的酒味洗掉之后,换上了一身宽松一些的文士衫,整个人看上去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显得儒雅随和了几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内忧外患

    宁渝随即便遣了仆役,将来人请到了自己的书房当中,只见一名身穿青山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也是不慌不忙,仿佛就是简简单单过来喝一杯茶一般。

    先不说别的,光是这幅气度,宁渝在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虽说这年头攀龙附凤的人多到不能再多了,可人性毕竟如此,倒也怪不得谁,然而若能稍微收敛几分,保持几分吃相,那也是极为了得,至少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在宁渝的眼里,愚蠢是比贪婪更为不能容忍的存在,而愚蠢的贪婪更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延误。

    崔玉神态淡泊,可是礼数却一点也不见少,走进来后直接跪了下来,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

    “学生崔玉见过汉阳公。”声音清爽不腻,举止也十分有度。

    宁渝笑了,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一个十分讨巧的人物,而且很明显能看出来,这个人很有讲究,他将自己放在了学生这个身份上,而不是一个商贾,便是为了在宁渝面前,能够保持几分风骨。

    不管怎么说,这人有时候还是得保持一份好的形象,否则真成了商贾,这身份也就彻底跌下去了。所谓的儒商,也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嗯,还请崔先生速速请起,咱们两家如今说来也算是亲戚了,当不得崔先生大礼。”宁渝脸上也是带着笑,伸手将崔玉扶了起来。

    二人落座后,宁渝却是主动给崔玉倒了一杯茶,那茶香袅袅升起,却让人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他笑道:“老师很喜欢这种茶,我自己也准备了许多,今日还请先生品尝一番。”

    崔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尽管茶香确实怡人,可是他心里却想到了自家的那个堂兄,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对于崔万采,他心里着实感觉到有些复杂的感受。

    严格来说,崔家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更谈不上所谓的诗书传家,早年间也是从樟头线脑一点点置办起的家业,所幸崔家老太公见识深远,他积极培养族内的读书种子,希望将来官场上能出来一个崔家人,带着家族发扬光大。

    后来这个人出现了,便是宁渝的恩师崔万采,可是崔万采却性格过于执拗,无法忍受官场的一团漆黑,后来弃官回乡,教书育人,可是崔万采爽了也就罢了,可着实让当时的崔家家主大病了一场。

    毕竟对于崔家来说,出一个崔万采那般的人物,已经是极为难得,耗尽了家族这几十年的文脉,而且也得看机缘巧合,可是崔万采这般执拗的性子,却是让崔家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从那以后,崔家与崔万采之间便不再来往,一直到复汉军起兵之后,崔家人听说崔万采从了逆,当时还想着将崔万采逐出族谱,以保全自身。可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崔家将崔万采逐出门户,这复汉军打得着实太猛了些,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拿下了湖广。

    后面的事情也就不难理解了,随着复汉军的势头越发凶猛,崔万采的分量也是日益水涨船高,如今的崔家却是要用仰视的目光来看崔万采了。只是此时的崔万采,却已经无心再联系族人了

    崔玉神情有些复杂,但是他想知道现在有些态度是必须要表明的,否则想要继续谈下去就不太可能了。

    “家父当年行事着实有些莽撞,对表兄却多有指责,想来也是过于急躁了些......如今家父年迈已经不再理事,崔家上下便一致推选我来主事,打打下手罢了。”

    宁渝自然是听懂了崔玉的意思,现在崔家是知道错了,然后也换了人,希望能够将这一页彻底翻过去,至于其他的,可以继续慢慢聊。诚意倒是够了,可是宁渝有些东西还想继续看看。

    “我记得你崔家,如今也是湖广商会当中的一员了对吧。”

    崔玉苦笑了一声,“说是湖广商会的一员,可是无论从哪方面都比不过几个老前辈,所幸有王爷赏饭吃,如今在商会也当上了一个二级大商,还算有些名头。”

    宁渝点了点头,他对于湖广商会还是了解的,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亲手弄出来的,一个二级大商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在眼下的商会当中,也算得上是头面人物了,基本上是排在了宁、程、郑以及其他几家的后面。

    “既然如此,那么也算是有扶持的价值。”宁渝脸上带着笑,这个时候他的态度虽然依然很谦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了。

    崔玉却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他又重新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崔家虽然实力低微,可是只要汉阳公有所需要,崔家愿意抛家舍业,跟随汉阳公身边,当牛为马,以供趋势!”

    当然这一切绝不是宁渝的个人魅力所致,实际上崔家对于宁渝的了解,也只是局限在会打仗这个层次上,可是这并不影响崔家的投效之心。

    愿意很简单,这年头走南闯北贩货盈利的商人,顶多也就是个小商人罢了,做到再大也不过尔尔。而真正的大商,则是如同吕不韦一般,早早就开始投资一国之兴衰。

    对于崔家来说,宁渝便是这样一个绝好的潜力股,而他们想要投资的未来,则是将来的外戚身份,这可是真正的一本万利的买卖,而且崔家已经有了绝佳的本钱,那就是崔姒,若是换成别的家族,就连今日谈话的资本都没有。

    见崔家人这么上道,宁渝心里也有几分开心,便笑道:“你崔家的那些东西,我却是看不上。不过对于你崔家的人才,我却是颇为看重。做事嘛,还得看长远。”

    崔玉心里又惊又喜,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清脆有力。

    “崔家上下,愿听汉阳公驱使!”

    三日后,宁渝带着一行人坐上了船儿,准备出发去安庆。于此同时,还有数十艘大船带着最后一批的军械粮草,跟着宁渝一路东进,等到了安庆之后,这些粮草和军械也将会分发到各军中,为即将到来的一战做最后的准备。

    在临行之前,宁渝跟崔玉也算是好好深谈了一次,将关于玻璃和白糖的想法都跟崔玉说了一遍,而且针对相关的工艺,宁渝也提出了一些自己从后世看到的方法,让对方先去实验,只要先把工艺摸清楚就可以了。

    至于后面怎么去发展,宁渝也想的很清楚,无论是玻璃还是白糖工艺,本身难度并不算大,但问题是需要通过合理的销售渠道,将生产出来的这些东西卖出去才行,这一点是需要时间的,因此先让崔玉慢慢折腾着。

    刚刚回到安庆之后,宁渝又是马不停蹄找到了李绂,将自己在武昌这一番经过详细告诉了对方,重点自然便是将来要在江南制定新的工商条例,从而达到扶持工商的目的。

    李绂的脸色有些凝重,他自然明白在眼下这个时候,想要推行该条例会有多少的阻力,对于宁渝的想法,他却是觉得有些过于急躁了。

    “大都督,工商扶持虽然有必要,可是眼下这个时候是不是太着急了?毕竟工商行业到如今也没有一个稳定的支撑点,若是大都督执意如此,怕是吃力不讨好。”

    说白了,眼下的工商行业的背后,都是那些地主乡绅们支撑着。所谓的扶持工商地位,他们自己就不愿意同意,如果宁渝强行把他们抬到桌子上来,未免有些高看了。

    宁渝苦笑着摇摇头,轻声叹道:“李先生,你可知我这一路东进,背后的几十艘船里都装着些什么吗?”

    “想来应该都是火枪火炮这一类器物吧......”李绂轻轻点点头。

    宁渝摆了摆手,苦笑道:“火枪火炮者,不足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全都是我们的军粮,将来这些军粮要支撑到我们拿下江南,除此之外,便是军中需要的一些杂物罢了。”

    “除了火器以外,其他的军粮和军内杂物,全都是湖广的那些商人给我们筹集到的物资,他们希望我们能够赶紧拿下江南,这样他们掏出来的银子才不会打水漂。”

    宁渝随手拿起了一杆新制成的汉阳造燧发枪,乌黑的枪管上反射着光,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美感,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这根枪管里所发射出来的东西,将会致人于死地。

    “想要造成这杆汉阳造燧发枪,前前后后需要的工序多达数十道,若是一个熟练的鸟枪匠人自己打造,或许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制成一杆,可是如今在汉阳枪炮厂里,一千个熟练的鸟枪匠人,再加上两千个普通的匠人,一个月能制成五千杆左右。”

    李绂若有所思,他有些明白宁渝想要说什么了。

    宁渝感慨道:“这便是我为什么一直要强调工商的力量了,很多事情是现在的复汉军可以做到的,比如花一年的时间建立了汉阳枪炮厂和汉阳铁厂,可是在其他的很多方面,光靠眼下的复汉军还不够。”

    李绂轻声道:“大都督的想法,我大概是明白了.......只是眼下,这第一步却好说,可是将来这乱子恐怕小不了。”

    宁渝无奈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了,只是眼下咱们不去做,有的人可就想着去做了。再说咱们毕竟是一路造反起家的,这点动荡还算不了什么,北方的那位爷,眼下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呢。”

    一想到雍正此时的处境,宁渝心里便有些痛快,这人就是这样,若说自己惨也就罢了,可是要有一个人比自己更惨,那心里反倒好受了许多,毕竟这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不过与宁渝想的不一样,如今的雍正不光是焦头烂额,几乎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先别说外面的复汉军和策妄等人,就连京师里的大臣们,对于雍正的感官就不太好,大伙原本都希望来一位老八那样爱惜名声的皇帝,这样大伙可以该继续捞钱的继续捞钱,该玩女人的继续玩女人。

    可是眼下却不一样了,雍正不比其他皇帝,他也爱惜自己的名声,可是他更爱惜大清的祖宗基业,为了保住这份基业,他已经在心里怎么想着折腾自己的官员们了。

    实际上刚刚上位的雍正皇帝,为彰显自己勤俭爱民的形象,已经专门下旨停了直省贡献方物,并且打算继续高举康熙的大旗,更定历代帝王庙祀典,并且下诏称古今图书集成一书尚未竣事,宜速举渊通之士编辑成书。

    可是在这些事情做完以后,雍正就开始磨刀霍霍了,他很快便下旨地方,凡是直省仓库亏空,限定在三年内补足,否则逾期将会治罪。

    这一举动与晚年的康熙是完全不同的,康熙好名声,为了一个名声亏点也就亏点了,可是雍正却没有这个资本亏点,因为他的国库里都已经不到五百万两白银了,要是再亏点,大清国连裤子都亏没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欠缴行动算是展开了,在这个过程中,特别是雍正对于户部的那些勾当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心里清楚地方上交给户部的税银,在这个过程中都会被人扒一层皮,到最后骂名雍正担了,可是国库还是空空荡荡。

    为此雍正亲自派出了怡亲王允祥和吏部尚书隆科多,二人专门负责来查清账目,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却是吓一跳,更是把雍正都快气出血来。

    原来光是一个户部,亏空的银两就高达二百五十万两,而像那些肥差衙门,比如什么内务府、河道衙门,还有织造衙门,这里面藏着的亏空更是吓死人,稍微一捅就是一个天大的窟窿,正等着雍正来填。

    雍正的脸色漆黑如墨,他狠狠将奏折摔到了群臣面前,望着这些毕恭毕敬的大臣发出怒吼声。

    “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朕的大清,就是被这帮子狗东西给吃空了!”

    “着户部的亏空,由户部历任的官员来赔,家产赔光了就让他们的子孙后代继续赔,逐年补齐,一文钱都不能少!”

    “还有其他衙门的,你们自己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的心肝肠胃,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大臣们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却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只是众人心里都清楚的一点,那就是大清朝这一回,可真正的是内忧外患都凑齐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谢主隆恩

    雍正发了一通脾气,目的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发脾气,而是在为后面的改革先进行铺垫,他得跟底下人划一条线出来,要是到时候不听招呼,过了这条线,自然会进一步严厉处置。

    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雍正上位一来,一直都是以十分谦和的态度对待大臣们,可是这绝不代表他没有钢铁手腕,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大清以来最为铁腕的君主,对于大臣们,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下朝之后,雍正也没有歇息,很快便回了东暖阁,并且派人将怡亲王允祥和吏部尚书隆科多召了过来。

    当二人走进殿中时,雍正已经在快速批阅起桌面上的奏折了,他的脸色着实有些阴沉,康熙晚年的政治**造成的后果,如今已经完全反噬到了雍正的身上。

    “奴才允祥、隆科多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的神情有些忐忑,将脑袋死死贴在地面上,不敢偷眼去看雍正,不过想也能想得到,雍正此时的心情是如何了。特别是怡亲王允祥,他已经受了总理户部衙门的差事,经过这么多天的查验,对于户部的那本烂账也多了许多认识,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雍正脸色稍微有些松弛,他手中执笔在奏章上快速批注,也不抬头看他们一眼,轻声道:“户部这摊子水,你们现如今蹚得如何了?”

    允祥脸上带着一丝苦笑道:“奴才以为,户部已经到了不得不下猛药的地步,否则积重难返,再难有回天之力。”

    隆科多脸上亦是凝重之色,只是他的口吻则要和缓许多了,“奴才以为,怡亲王所说却有其事,只是这副猛药若是下下去,恐怕人心就乱了......”

    雍正的笔锋微微一顿,一颗豆大的朱砂滴在了奏章上面,妖艳似血,带着些许的杀气。

    “二位所言都有些许道理,只是我大清眼下却已经没有时间从容面对了。先抛开湖广的楚逆不谈,光是青藏这一次的叛乱,朕连平叛的银子都没多少了。如今这个关头,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雍正一边说着话,手中的朱砂笔也没有停过,直接在奏章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叉。

    “朕以为,此番决不可松懈,否则前番的努力可就白费了,至于些许人的埋怨,朕也不会在乎。这个天下,若是再不好好改改,可就真的一点点被叛党给夺走了!”

    允祥和隆科多心里一个咯噔,他们已经明白了,此番雍正已经下定了决心,将他们叫来也不过只是通知一声罢了,若是有人敢拦在雍正的面前,恐怕会遭遇最为残酷的打击。

    “奴才遵命,官场积弊事关我大清生死存亡,奴才愿意当好户部这个家。”首先允祥便表了态,他原本就坚定的站在了雍正这一边,如今自然也不会选择放弃。

    可是隆科多脸上却有些犹豫,他可不想在刚刚立下从龙之功后,就开始跟朝臣们掰腕子,到时候被架在火上烤,这又是何苦呢?只是他的那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雍正,就这么轻轻一扫,隆科多也只好跪下来称颂。

    雍正也不跟他们去计较这个,“朕昨天批阅奏章时,发现地方的亏空也十分严重,刨去被逆匪所占据的诸省,他省的亏空亦是触目惊心。据地方督抚所言,亏空已经蔓延数十年,层层叠加所致,才酿出今日这般严重的情况。”

    “朕以为,这查证亏空,决不可仅仅在户部一地,还需地方胁从,若是各省督抚大员不能同心戮力,这亏空何时才能填平?”

    隆科多似有所悟,有心将功补过,便低声道:“皇上,奴才以为,若是查办地方亏空,自然需要防止地方沆瀣一气,到时候怕也是查出一本烂账来。不如先换上一批精干得力之官员,以保皇上圣听。”

    雍正脸上这才舒缓开来,轻声道:“朕心里亦有所感,光是查办这帮子贪官污吏却还不够,朕以为需得换上得力之人,方能保证地方平稳,不致于生乱。”

    允祥低声道:“启禀皇上,侍读学士田文镜老成历练,才守兼优,曾在地方为官以来,仓储充足,察吏安民,惩贪除弊,为大清殚竭心智,可以重用。”

    田文镜原本就是雍正夹袋里的人物,自无不准的道理,“皇考在日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田文镜此人,朕想了想,若是将田文镜放在南书房却是有些浪费了,还是让他继续去地方上做些真正的实事吧。”

    “侍读学士田文镜,勤勉有功,庶务咸修,调任河南巡抚,清理积牍,剔除宿弊。”

    雍正想了想,却是觉得还有些不够,他笑道:“既然把田文镜放了出去,朕身边其他几个人,或许也能多做一些实事。”

    对于雍正而言,以往当皇子的时候束手束脚,可是如今当了皇帝,这心态自然也就慢慢转变了过来,这无论是从什么方面出发,想要办成事,自然也得把自己的心腹都给派出去,手里有了权力,做事情也就方便了许多。

    田文镜本身就是侍读学士,升到巡抚虽然有些超擢之嫌,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旁人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接下来的李卫,却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了。

    李卫原本就不是出身正途,后来得蒙雍正的看重,在康熙五十八年的时候,得了个正五品的户部郎中,想要升到督抚肯定是不可能了,因此雍正也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四品的云南盐驿道的官,准备等将来再进行升迁。

    至于在之前夺嫡之争中立下了功劳的鄂尔泰,雍正也没有忘记,毕竟行宫之变当中,幸亏鄂尔泰驰援得力,否则真让八爷党的人攻了进去,恐怕雍正继位还要平添许多波折。

    鄂尔泰的性格本来就十分刚毅坚韧,因此在康熙一朝也有些吃不开,到了康熙五十五年的时候,也才只是一个内务府员外郎,不过雍正的性格也是这般,因此对鄂尔泰颇为赞赏,直接将鄂尔泰升为了山东布政使,也算是成了地方大员。

    当任命在朝堂上公布之后,大臣们很快便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雍正在朝堂上让怡亲王和隆科多放手查户部亏空,又安排了心腹到地方上出任大员,很明显是想着内外联动,将这个事情做起来,至于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恐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诏狱,孤灯如豆,幽暗的牢房里只能看到这一点点的光,却已经成为犯人们心中仅存的光明,因为在诏狱里,常年是见不到阳光的。正所谓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待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种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全面折磨。

    一行人提着灯笼,从外面走进了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其中一人正是诏狱的狱正,他一脸卑躬屈膝地引领这来人向前走去,浑然不似活阎王的名头。

    来人可了不得,正是如今朝廷里红得发紫的礼部尚书张廷玉。自从胤禛继位之后,他便对张廷玉颇为看重,曾对张廷玉说:“为政以得人为要,不得其人,虽食法美意,徒美观听,于民无济也。”

    当然,张廷玉能够得到胤禛看重,不仅仅是因为张廷玉在夺嫡之变当中,能够一直坚持原则,而且张廷玉一来气度端凝,应对明晰,是一个真正有才干的人物,二来则是胤禛自己在年幼时,曾经拜张英为师,而张英便是张廷玉的父亲,因此二人还有这么一层私人的关系。

    张廷玉出身不凡,何曾来过这等污秽之地?只是他为人颇为坚忍,倒也没有作态,只是顺着狱正的指引,一路上来到了诏狱里面的一间牢房前。

    牢房里点着一盏油灯,虽然也不甚明亮,可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却也是相当难得,里面还有一套桌椅,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正有一人在奋笔疾书。

    与诏狱当中的其他人不同,此人衣着干净整洁,辫子编的整整齐齐,双手指甲中没有那种常见的泥垢,脸上也十分干净,气度雅然,正是岳钟琪。

    早年间的岳钟琪那也是延请了名师教导,学过了圣人文章的,后来才选择了弃文从武,可是他却不是那种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不如说是一个儒将。

    岳钟琪书写时实在是太过于用心,以致于没有发现牢门已经被狱正给打开了。只见张廷玉走进去以后,岳钟琪却依然置若罔闻一般,写着自己的东西。

    一旁的狱正见岳钟琪没有抬头看自己等人,还以为是在犯脾气,当下便大声道:“岳钟琪,你好大的胆子!宗伯大人前来,你竟然这般无礼!”所谓的宗伯,便是指礼部尚书的尊称。

    岳钟琪这才恍然大悟,他拖着脚上的镣铐,却是一步步挪过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罪臣岳钟琪,见过张大人。”

    张廷玉对于岳钟琪还是非常看重的,他用手指了指岳钟琪脚上的镣铐,示意狱正将镣铐先去除掉,随后才一把扶起了岳钟琪。

    “东美,此番你却是受了苦,心里可曾有怨言?”

    听到这一句话,岳钟琪的眼圈却是有些红了,他自问一片忠心,可是自从带着残兵败将回来以后,就已经被关押了许久,甚至连个罪名都没有。

    严格来说,在对复汉军的这一仗当中,岳钟琪做的已经是相当完美了,首先他占据了安庆城,以安庆城为忠心牵扯了大批的复汉军,后来失败也是因为康熙在正面战场上崩盘所致,安庆城最后陷落,也被宁渝用城内八旗的性命给买下来的。

    从头到尾,岳钟琪都没有犯下什么大错,而真正有错的,似乎就是将那些八旗兵给活着带了回来,以致于让很多人都非常被动,对于岳钟琪恨之入骨,才一直关押到现在。

    如今听了张廷玉的问话,岳钟琪终究是忍住了泪水,他重重跪在了地上,低声道:“罪臣自知有罪,不敢有怨言。”

    不敢有怨言,不等于没有怨言。这句话自然是瞒不过张廷玉的耳朵,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皇上心里是知道的,可是这件事上,东美,你也着实莽撞了些。”

    岳钟琪长叹一口气,苦涩道:“可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罪臣愿意以死谢罪,只是还请张大人,将我的请罪折呈递给皇上吧。”

    张廷玉没有拿起桌子上的请罪折,脸上只是微微带着几分笑容,“这请罪折还是你自己交给皇上吧,只是今日,皇上却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岳钟琪心下一动,他仿佛知道自己还有转机,当下便跪下来,三拜九叩之后,伏在地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廷玉站起身子,道:“岳钟琪,皇上问你,当日私自与楚逆交易,如今可知错了?”

    “罪臣知错,罪该万死。”

    “好,岳钟琪,皇上又问你,青藏罗卜藏丹津背叛大清,并与策妄阿拉布坦相约同时出兵,你心里可有对策?”

    岳钟琪却是细细想了一番,才坚定道:“启禀皇上,策妄如今不过虚张声势,关键在于罗卜藏丹津,只要能够抓住他,策妄不攻自破。”

    张廷玉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甚为高兴,不过他还没有问完,继续问道:“岳钟琪,朕最后问你,若是朕赦免你的罪,让你带大军进攻,你可有把握抓住罗卜藏丹津?”

    岳钟琪想都没有想,斩钉截铁道:“启禀皇上,罪臣若是三月内抓不住罗卜藏丹津,情愿以死谢罪。”

    “好!”,张廷玉亲手扶起了岳钟琪,好言劝慰道:“东美,你且等着,想来不日便有圣旨下来。”

    岳钟琪脸上涕泪交错,高声道:“罪臣谢主隆恩,纵使赴汤蹈火,罪臣亦万死不辞!”

    康熙六十一年五月初四,雍正任命川陕总督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从陕甘各地调集精兵往青海平定罗卜藏丹津的反叛,并且任命了岳钟琪为奋威将军,参赞军务,并从陕西、四川、甘肃、内蒙古等地调集大军到青海平乱。

    至此,雍正却是完全忽视了湖广的复汉军,仿佛当复汉军根本不存在一般,可是实际上,雍正已经完全将江南给放弃了。既然打不过,又何必去打呢?

    正所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得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兵进江南

    五月,复汉军终于快做好了东征的准备,四个齐装满员的主力师已经准备就绪,四万大军站在了安庆城下,火红色的军旗在风中飘扬,旗下面的复汉军士兵们,也穿着一身红色的军衣,背着长长的燧发枪,正在排列着阵型。

    当然,虽说目前这四个师的军备已经得到了满足,可是毕竟这四万人当中,有近万人是从武昌发来的新兵,还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因此战斗力上还需要一定的考验。

    宁渝手里捧着望远镜,看着这些士兵,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笑容,他对于这个问题并不在乎,至少宁渝知道,虽然说复汉军还有很多新兵,可是真正难打的仗已经过去了,江南剩下的几万绿营和一万多八旗,并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

    反倒是江南的士绅们,组织起来的团练倒还有些棘手,不过对于宁渝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都是打,能够练一练兵,自然也会更好一些。

    “瞧瞧咱们现在这阵势,当年在云梦的时候,咱们可想不到,有一天咱们能变成这么多人!”

    董策最近似乎很喜欢感慨,他捧着千里镜望着下面的复汉军,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就是当年的那批人,现在没剩多少个了。”

    宁渝轻声道:“董策,当初在雏鹰营里,我最看好的人有二十四个,这二十四个人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有你,有许成梁,有常有财......”

    “只可惜一将功成万骨枯,到了现在,这二十四个人,只剩下了十一个人了。有六个人,都是死在了上一次跟康熙的那场大战当中。对于战场来说,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活着走下来。”

    董策神色有些沉重和哀伤,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打得仗多了,这心肠也就越发地硬了,只是他心里有些不愿意去明白,不愿意去懂这个道理罢了。

    “大都督,军情处急报。”

    石薛急匆匆走了过来,在宁渝的耳边轻声耳语了一番,神色间透露了几分凝重。

    宁渝脸上却是一喜,他很快便派人召集了诸将,随后便直接走进了作战室当中,手中的马鞭不时地敲击着手心,心情显得相当愉悦。

    等到众将走进来以后,宁渝这才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望着众人笑道:“咱们可算是迎来了一个好机会!”

    李石虎眼睛一亮,道:“好机会?莫不是雍正死了?”

    其余将领们也是一脸兴奋地望着宁渝,在他们看来,只有大清再死一个皇帝,才能算得上好机会了。

    宁渝却是被气笑了,他指着李石虎摇摇头,然后道:“你倒是成天想这些美事,算了,我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西北的策妄阿拉布坦和青海的罗卜藏丹津已经起兵,雍正把年羹尧和岳钟琪派去了西北。”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一阵茫然,只有老将程铭脸上有些惊讶,他走到了舆图面前,却是打量了许久,摇摇头道:“雍正岂会如此不智?”

    宁渝嘿嘿一笑,他明白了程铭的意思,因为在所有人正常的分析环境下,目前对大清威胁最大的始终还是复汉军,若是去打击什么策妄,看似有必要,实则是在给复汉军机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看是大大的不智。

    李绂却是摇摇头笑了,他望着程铭笑道:“程将军此言差矣,雍正绝非无能之辈,从此举当中,我至少能看出三个好处来。”

    程铭有些好奇,行礼道:“还请先生指教,只是本将实在看不出来,此举哪一步对了?”

    李绂笑道,“现如今雍正刚刚继位,急需一场大胜来增强自己的威信,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是其一。”

    “其二,雍正锐意改革,可是无疑会得得罪全天下的大臣,若是有了这一仗大胜,也能防止清廷内部的反扑,因此这一仗注定是要打的,只是老夫原先以为这一仗会应在白莲教身上,却没想到这西北的策妄,也有些不安分了。”

    “其三,这其三嘛,我想雍正应该是有借此机会练兵的想法,毕竟之前的一战,京营八旗的精锐几乎都被打光了,这个时候自然想着多练练兵。”

    宁渝若有所思,雍正的想法很明显就是挑软柿子捏嘛,虽然说策妄一点也不软,可是相对于刚刚打过的复汉军来说,却是相对来说的软柿子了。

    不过宁渝也明白,雍正这一番也是在给自己拿下江南的机会,只是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江南,始终觉得有些虚幻。

    “雍正此番放弃江南,或许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宁渝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着,沿着长江一路点到了安庆,神情有些犹疑。

    “若说放弃江南,倒也算不上,只是雍正更能认清现实罢了,再说,江南的那帮子逆民,可是让清廷吃了不少的苦头。”

    作为江西人的李绂,他自然能够明白这背后藏着的恩怨纠葛,说起来还真是反反复复,根本就没让清朝的皇帝们省过心。

    从满清入关之时,江南无疑成为了清廷稳固统治的最大阻力,特别是这种反抗,并不仅仅只是辫子的原因,而是从政治,经济,军事,思想全方位的抵制大清,特别是江南的士绅集团,虽然接受了清朝的统治,可仍然试图保存其政治和经济上的权益。

    因此后来在康熙继位之后,江南一直都算不上特别稳定,当地的士绅在治和经济层面试探清廷,试图恢复和维护自明朝以来就存在的种种特权,以致于后来的大清君王一方面多次下江南,另一方面又是屡兴文字狱,就是要将江南汉人心里的那点东西全部给灭干净,从而留下一堆真正的顺民。

    对于雍正来说,他想要实现的改革,其中也有很大的阻力便是来自于江南,因此眼看着江南快要保不住,他也没有真正去砸锅卖铁来死保,尽管江南的钱粮几乎占据了整个清廷的四成多。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就从大清在两江的人事安排上就能看出,先前在湖广江西大战的时候,清朝死了一个两江总督,死了一个江南提督,然后又死了一个江宁将军,可是死完了以后,清廷便一直没有再委派新的两江总督,后来的岳钟琪,也只是做了安徽提督,两江总督之职位一直处于空缺状态。

    若是放在了往年,两江总督这个坑都是大臣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大肥肉,可是现如今却不一样了,人人心里都明白,现在谁去两江,等于是去找死。

    上任两江总督好歹还有十万兵马,可是这一任有什么?光靠几万绿营和一万多的八旗,想要挡住复汉军的兵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在这种情况下,江南也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对大清的未来表示悲观,甚至想直接北撤到山东,可是没有雍正的旨意,谁也不敢贸然离开。

    雍正在准备对策妄一战之后,也没有完全将江南弃之不顾,他很快便物色好了新的两江总督人选——范时绎。

    在大清王朝当中,姓范的勋贵大臣并不多,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范文程这一支。这个老汉奸为了大清的兴衰耗尽了心血,因此也一直被康熙所看重,连同他的子孙在康熙一朝也得到了重用,而范时绎正是范文程之孙。

    如今的范时绎,原本只是马兰镇的总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还轮不到他来当这个两江总督,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妙,两江总督已经成了一个火盆子,满蒙勋贵们不想跳火坑,因此当雍正提出这个人选之后,几乎没有一个人反对,倒霉蛋范时绎便被强行架上了这个位子。

    宁渝自然知道这个大汉奸后裔,他心里反倒感觉有几分欣喜,要知道这天下的汉人,可没有一个不恨这个范家老贼,若是能够在江南一战当中,活捉或者直接砍下他的头颅,恐怕天下人都得欢欣鼓舞了。

    “既然如此,我军五月十五,出兵江南!”

    此时沙盘上的江宁城,已经被插上了一根红色的小旗子。

    ..................

    “东征一战,事关我汉室江山之兴亡,拯救天下黎民百姓,天地共鉴之!”

    五月十五,整整四个主力师加上一个都督禁卫旅在安庆城下誓师,宁渝祷告了天地之后,也就不再多言,乘着战船便沿着长江一路东进。

    复汉军这一次的目标十分明确,一路过池州、铜陵还有芜湖,直接进逼江宁,根据参谋处的意见,这一路除了这五万的大军以外,还调集了近十万人的民夫随征,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攻伐江南。

    这一次是复汉军起兵以来,所动用的最庞大的一股兵力,所需要的耗费的粮草补给也远远超越了之前的历次大战。

    复汉军除了动用这么多的人力以外,还专门调集了三百艘大小民船一路随行,专门负责从安庆来运输后勤物资,以保证大军一路所需。

    对于宁渝而言,这一次他要拿下江南,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军事上的反倒不是很关键,更多的还是如何奠定将来的复汉军的一国之基。

    是的,这一点宁渝已经在武昌的时候,就跟父亲宁忠源、宁忠景还有崔万采等人商议过了,眼下的复汉军局势其实很明显,自从大战过后,清廷已经蜕变成了一只病老虎,在这个时候,选择称帝已经变得迫在眉睫。

    只有称帝建制,才能将逆贼这个身份彻底摆脱,也能吸引到更多的人才南投。到时候的复汉军,也就不再是今日的复汉军了。

    当然,这一切的关键便在于江南,只有拿下江南,才有这样的资格来称帝,否则仅仅携三省之力,称帝却是有些勉强了。

    一想到到时候的复汉军,就能彻底成为一个新创的国度,宁渝的心里便有些澎湃。

    三年之功,尽在此时。

    复汉军东进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天下人,也瞒不住正在韬光养晦的雍正,他想要选择装聋作哑,可是却无奈有人主动挑破。

    “启禀皇上,十四贝勒允禵呈递上来了折子......”马齐脸上有些忐忑不安,他心里清楚,若是这封折子呈递上去,恐怕雍正会火冒三丈,可若是不呈递,这事情同样也难以收场。

    雍正接过了折子,却是没有看上几眼,便已经怒火攻心,允禵所陈奏的东西很简单,折子里的关键只有一句话。

    “江南钱粮之地,乃大清之命脉,不可轻弃。若皇上不战,奴才愿领大军战死江南!”

    得,在这封奏折当中,允禵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可是却仿佛直接将耳光扇在了雍正的脸上,这几乎是在指着雍正的鼻子骂怯懦。

    雍正这一下子却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了心头,他直接派了太监去景山狠狠斥责了允禵一番,并且罚他守陵,相当于直接将允禵给圈禁了起来,让他好好思过。

    廉亲王允禩心有不忍,便连同九贝勒允禟一同上了奏章,想要为十四贝勒允禵求情,可是这刚刚把奏章呈递了上去,便触怒了雍正。

    太监很快便带着雍正的口谕,去了廉亲王允禩的府上,将其狠狠斥责了一通,而后以康熙帝及其四位皇后神牌升附太庙,端门前的更衣帐房都是新制,油漆味道大为缘由,让廉亲王允禩及工部侍郎、郎中等人在太庙前跪了整整一个昼夜。

    后来允禩几乎跪脱了像,特别是原本的身体都不太好的情况,遭受这般大挫折,心中更是心灰意冷,却是不再想着惦念政务,便向雍正请辞工部的差事,然而这一次雍正却是没有再拦住,他将允禩改为了闲散的理藩院尚书。

    对于向来就喜欢给他添堵的九贝勒允禟,雍正也没有丝毫的手软。

    “允禟不知感激朕恩,肆行傲慢,全无臣下事君之礼,且称出家离世等语。其意以为,出家则无兄弟之谊,离世则无君臣之分。如此荒诞不经,朕不解其胸中是何意见也。朕受皇考付托之重,临御以来,于国家政务悉心办理。朕自揣精神力量,可以经理有余,惟于弟兄之中,此数人万难化诲,既不感恩,又不畏法,使朕心力俱困。”

    一名太监站在了九贝勒允禟的府中,脸上带着几分厉色,这一番痛斥却是比起先前对允禩还要严厉几分,将允禟骂的面如土色。

    当然光是骂过了还不够,很快对允禟的处置措施也就下来了,雍正以青海战事要紧为理由,将允禟直接发往了青海西宁犒军,可实际上众人都知道,这几乎等同于流放。

    凭借着这一次江南的机会,雍正对朝廷的八爷党进行了狠狠的打击,只是在打击完了之后,他也没有忘记给远在江南的范时绎发去一封圣旨。

    内容很简单,坚守江南,以待时变。可除了这一句话,却是半点援助都没有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君父之忧

    江宁府,两江总督衙门。

    新任的两江总督范时绎,脸色肃穆庄严,正跪在地上听着圣旨。

    “奴才领旨,叩谢皇上,吾皇圣安。”

    雍正派来的传旨太监,一脸脸上笑眯眯地将圣旨递给了范时绎,然后扶起了范时绎,低声道:“范大人快快请起,这旨意传到了,咱家就不多留了,范大人一切保重。”

    范时绎脸上带着几分难色,“公公远道而来,不辞劳苦,这本官已经为公公准备好了接风宴,都是请的这江南的名厨,还有颇多的地方特色.....公公不妨吃了再走。”

    太监脸上笑容不减,可是这嘴里的话依然是拒绝,“范大人,皇上往日里教育咱们这些奴才,那都是真真说打就打的,咱家要是吃了这顿饭,会京师且不得挨上几下......这.....”

    “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好强留......”范时绎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苦笑,“只是这江南水寒,楚逆猖獗,还望公公日后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那就够了......”

    范时绎一边说着,身旁的人也就随后给太监递过去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外观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太监一边推辞一边借机接过来,多年纯熟的手法,很快就反映过来,这里面装的想来应该是玉石等物件。

    “好说好说,范大人一片忠心赤诚,咱家岂会不知?若是能说得上话的.....咱家定当知无不言.....”太监表面上一副正气凛然,可是丝毫不耽误他将包裹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等到送走了传旨太监之后,范时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人人皆言两江总督是个大火盆,可是没想到就连这传旨太监也唯恐避之不及......这一幕让范时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再联想到已经出发的西北大军,他心里有些后悔了。

    严格来说,范家人并不是很需要这个一顶总督的帽子,毕竟在雍正继位后,范时绎便已经是马兰峪总兵,还是东陵总管大臣,也算得上地位显赫了,而范家人出高官也相当多,也不需要一个两江总督的帽子了。

    先不说范时绎的那些长辈们,就他这一代,前面有个就有一个范时崇,康熙四十九年也是当过闽浙总督的,后来还做过兵部尚书,他还有个族弟,在雍正继位以后也当上了陕西巡抚,因此哪怕他范时绎不当这个两江总督,前途依然是一片光明。

    只是范时绎心里明白,雍正派他来两江,也并非完全是想着找人来背锅,未尝不存着几分期许,若是他范时绎能够在江南牵制住复汉军的步伐,也能算得上大功一件。正所谓君父之忧,岂能忤逆?

    “老爷,曹家的少爷派人使了帖子,见还是不见?”管家范同轻声道。

    “不见.....等等.......你是说织造府曹家?”

    范时绎一脸烦闷挥了挥手,只是立马又止住了,他的心思却是转了几圈以后,又改变了主意,“这府上的宴席还没撤,你去回个帖子,就说延请曹家少爷过府一叙。”

    “喳。”范同随后便离去了。

    只是此时的范时绎,仿佛抓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他缓缓地在厅中踱步,大脑里却已经在飞速思考目前的局势。

    曹家的到访,并不是偶然。实际上自从他就任两江总督一来,曹家便一直想着跟他拉近关系,可是范时绎并不愿意,他心里明白当今的皇帝对江南的这几个织造局的意见,就在前不久户部查亏空一案中,苏州织造的李煦就已经被捉拿回京,这个时候再去跟这几家牵扯在一起,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若是没有复汉军的威胁,范时绎是肯定不会见曹家的人,可是如今却已经变得不同——他范时绎的处境,并没有比曹家好到哪去,如果再不想办法自救,恐怕他会死得比曹家人更惨,因此在这个时候,范时绎也顾不得许多了。

    在江南,织造府曹家绝对算是一个声名赫赫的大族,甚至比起督抚来说都丝毫不逊色,原因很简单,从康熙二年开始,曹玺被康熙从京师派遣到江宁任江宁织造一来,已经快满了一个甲子。

    这近六十年以来,从曹玺到曹寅,再到曹颙、曹頫,整个曹家几乎成为了康熙在江南的御用耳目,曹氏三世在官时,常以密折报告各处情况,立下了许多功劳,因此也备受康熙的信任与重视。

    在康熙年间,江南曹家也发展得如烈火烹油一般,别看江宁织造郎中,不过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可是在江南,别说那些三四品的官员,就连从一品的两江总督,跟曹家人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的,因为曹家跟康熙的关系实在是颇为不寻常。

    当然这一切如今都已经烟消云散,雍正上位以后,他兴起的查亏空自然少不了江南的三个织造府,首先被拿下的是苏州织造府的李煦,已经被押解抵京,而杭州织造孙文成,作为曹寅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如今也被雍正遣人密查。

    在这种情况下,曹家人便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还不赶紧行动,下一个就是江宁织造的曹家了。

    现任的江宁织造郎中曹頫不过二十七岁,他原来只是曹荃第四子,后来曹寅的嫡子曹颙病逝以后,诺大的曹家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江宁织造的差事,后来李煦便向康熙请旨,称曹頫可以承嗣,即请将曹頫给曹寅之妻为嗣,并补放曹颙江宁织造之缺,亦给主事职衔。

    当上了江宁织造的曹頫虽然生得一副好面孔,也做得一手的好学问,可是当上这个内务府的差事,却明显应付不过来。只是先前仰仗着曹寅的余荫,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岔子,然而如今问题就来了,雍正继位了!

    雍正自然无法忍受江南还有那么大的亏空摆着,虽然他知道这些亏空基本上,都是康熙数次南巡江南所留下的,可是这并不妨碍雍正拿这几个织造府开刀,来填平国库的亏空。

    在这种情况下,曹頫也只得多方找门路去求情,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在雍正面前多说说话,也好平安的度过这一劫。可是这人人都知道,眼下的江南三织造都是要倒霉的,任凭给再多的礼品,却也不肯收,更不用说帮忙了。

    等到范时绎就任以后,曹頫便有心拉拢关系,想着上门前来拜访,可是范时绎却一直不见,也只好强自压住内心的焦急,只是时不时却是去提出拜访,如今见范时绎答应了下来,当下便遣人带着一些礼物去拜访范时绎。

    曹頫带人来访,范时绎也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拉着曹頫的手,感叹道:“原来在京师的时候,我也曾拜访过令尊,只是这一晃快十年了,你却是长得这么高了,你也别客套了,叫我世叔吧。”

    虽然原来的曹家跟范家啥关系都没有,可是一点也不妨碍此时的曹頫叫上一声世叔,脸上也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激动,轻声道:“世叔有所不知,曹家这些年过得实在艰难,却也无颜去打搅叔父,如今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还望世叔莫怪。”

    此时宴席上已经拜访了十几个江南的小菜,这些菜品虽然做得极为精致,可是对于曹頫而言,也不过尔尔,他当了许久的江南织造,可以说没什么是想吃吃不到的。不过对于范时绎这个久居北方的汉子来说,倒有几分新鲜。

    范时绎夹起了一道糯米八宝鸭,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这才笑道:“老夫在北方的时候,也较少吃这南方的风味,如今这一口,便胜过无数名肴。”

    曹頫只当他过去未曾吃过,便在一旁敷衍道:“世叔倒是老饕,这一道糯米八宝鸭确实不凡,做法也相当有讲究,其中的难点不在于火候,而是在于做到时候,需要将整只鸭子拆骨,还得皮肉不碎方可......”

    范时绎脸上泛起了一道笑纹,轻声道:“这鸭子做起来麻烦,吃起来倒是轻松,倒是锻炼厨子的一手好刀工。”

    “正是,若是寻常人做这道菜,这第一步便跨不过去,只有那等浸润了几十年的大厨,才能做出这般的好手段来。”曹頫即便是再愚笨,他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范时绎说这个恐怕另有深意,便微微前倾着身子,“世叔可有指教?”

    范时绎嘿嘿一笑,“既然你叫我一声世叔,我也不拿那些空话来搪塞与你。当今皇上天资聪颖,绝不亚于先帝,户部亏空一案,并非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实在是因为当今的天下,原本就如同这八宝鸭,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先前,皇上绝不会这般动作......”

    “可是眼下出了一个复汉军,还有一个朱一贵和白莲教,这鸭子既然都已经破了,谁还在乎伤着的是皮还是肉?”

    曹頫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这天下,难道就容不得我曹家苟活吗?”

    范时绎却是又夹起了一块鸭肉,嘿嘿一笑:“这得看你曹家怎么做了,若是继续这般下去,自然是皮肉不存。”

    曹頫心里明白了,他起身跪在了范时绎面前,低声道:“若是大人能够保全曹家,曹家愿以大礼相谢。”

    范时绎却是又摇了摇头,他颇为深意道:“此番绝非是我能保全曹家,曹家想要摆脱困局,只能选择自救。”

    “自救?如何自救?”

    曹頫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范时绎这种老狐狸面前,被玩得团团转,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范时铎轻轻叹道:“既然是楚逆的出现,导致局势发生的变化,这破局的点便也是在楚逆上。曹家得向皇上证明忠于朝廷,忠于大清,最好的办法便是起团练,抗楚逆。”

    “团练?可是......这会不会引起什么误会?”曹頫有些犹豫,他对于团练这个词,始终都有些忌讳,这玩意闹不好是有大祸临头的。

    “世侄,这个无需你担心,这不是还有本官么。”

    范时绎慢条斯理的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轻声道:“本官会向皇上上请团练折,到时候你曹家随折具名便行了,到时候皇上批复后,江南的团练练出来,也能为抗击楚逆尽一份心,至于你也能挂一个团练副使的名头,到时候皇上也就不会揪着那点亏空不放了。”

    曹頫心里有所不安,他望着范时绎平静的面庞,问出来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能挂上一个团练副使,那曹家的代价是什么?”

    “到时候这团练所需的一应钱粮,届时将由曹家来承担,方能表达为君父解忧之心。”

    望着范时绎平静如水的表情,曹頫终究是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在眼下的这个情况下,这个代价已经算是最低的了。如果不同意这一点,恐怕整个曹家将来都会保不住。

    送走了有些忐忑不安的曹頫,范时绎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眼下想要保住江南,光靠这几万绿营是不够的,可若是有十万甚至是二十万的团练,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能够在江南编练出二十万的团练,那么就算抵不住复汉军的进攻,可是只要坚守下去,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问题,到时候范时绎即便是受不住江南,也有东西跟雍正交差了,这样也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想要编练这么多的团练,他一个刚到任的两江总督,自然是绝无可能。可如果利用江南三织造的影响力,特别是在曹家的帮助下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真能练出来。正因为如此,范时绎才会选择帮助曹家。

    不过针对这一番的计划,范时绎也明白需要告诉皇上才行,因此便在油灯下开始书写自己的第一封奏折,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封奏折。

    “奴才两江总督范时绎启禀圣安,江南地利难以凭靠,防守颇难,需得用江南士绅之勇,方能拒楚逆贼兵之寇。奴才已经查得,江南织造郎中曹頫学识闳通,年德俱茂,操行坚卓,冠绝一时。而忠义之诚,尤壮而弥笃,江南士庶无不敬而爱之。”

    “奴才请旨督办江南团练,以江南织造郎中曹頫为团练复使,以供给钱粮之用。并属镇道各官虚衷延访,冀使官绅一气,固结人心,能弥外患于将来。”

    好一番拳拳忠心,却是被范时绎写了个酣畅淋漓,直到半夜时,这才细细读过了一遍,改了其中的错字与避讳,这才用重新誊抄了一遍,用黄皮绫包好了,遣人一路送到京师。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东进之路

    范时绎送往京师的奏折,很快便到了雍正的案头上,而且还是被放在了最上面,上面十分醒目地写着‘两江总督奏覆督办江南团练折’的字样。

    很明显,大臣们对于这个折子都十分敏感,甚至有人已经想到了去年的广州巡抚杨宗仁,冒天下之大不韪呈递了编练团练折,却引得康熙大怒,直接将杨宗仁下了大狱,至今都还关在里面。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楚逆在清廷看来不足为虑,纵使有几分手段也难以抵挡大军相攻,可是现如今却不一样了,二十多万的兵力都在复汉军的刺刀下倾覆,这让许多人的心态也都产生了变化,这也是范时绎的奏折被如此重视的原因。

    雍正拿起范时绎送来的折子,脸色却有些复杂,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对于编练团练并没有太多的抵触心理,只是他有些担忧的是,这一举动是否会导致江南彻底失控。饮鸩止渴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这鸩如今似乎是不得不喝了。

    “楚逆自从在安庆誓师之后,便一路沿着长江水道,往铜陵而去,眼下应该已经过了池州.....”怡亲王允祥脸色有些阴沉,尽管这一幕早已经预料到,可是真的当复汉军一步步进攻时,依然让允祥内心有些难以接受。

    江南啊,多么美好而富庶的地方,供养了整个大清多少年,他们人人都知道,那里才是整个天下的财赋之地,可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复汉军的手中。

    相对于心痛的允祥,雍正更在乎的是团练本身,他希望在江南的团练,能够真正起到限制复汉军的作用,而不是一小部分实现野心的工具。只有团练真正办起来,大清才能在其他的地方,也能创办团练,从江苏到浙江,从浙江到福建,从福建到广东广西,南方诸省完全就可以用团练,来达到牵制复汉军的目的。

    也只有这样,他雍正才有时间进一步巩固好现如今的基本盘,才能制造更多的火器,编练更多的新军,到时候只要能够用这样的新军大败复汉军,那么天下依然是大清的天下。

    正因为雍正看的非常远,因此他才更加重视团练的作用,而不是像康熙一样彻底将其封死,这其中固然有时局变化的缘故,更多的还是雍正自身的秉性便是如此。

    “将杨宗仁放出来吧,朕想听一听他的想法。”

    “喳。”

    大清的刑部牢房,并不是都是像关押岳钟琪那么干净整洁,至少每天都有几具尸体从里面给抬了出去,就这样那还算是天时顺正,放在一些差的年头,每天死十几个都不算稀奇。

    毕竟这些犯人关押的地方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十几个人塞进一间小小的牢房当中,一到,薄暮时时锁上大门,犯人屎尿均在一间关满人的小屋子里。半夜有人死了,死人跟活人就这么挤在一块,根本没有动弹的空间。

    对于杨宗仁来说,他进来之前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广东巡抚,这基本的待遇还是有的,因此刑部给他专门安置了一件还算干净整洁的牢房,里面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一位花甲之龄的老者,二人相谈甚欢,倒也不觉得这日子无趣。

    不过对于杨宗仁来说,他自然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弃,时长与人打听着朝廷里发生的大事,偶尔还会借来纸笔,写一写无关诗句的东西聊以自娱。

    时间对于杨宗仁来说,被一种极为奢侈的方式给浪费掉了,一直到他听人说起清军在正面战场上大败的消息,甚至还听说了许多人都已经战死在了沙场。

    这些消息不断地冲击着杨宗仁的内心,也让他越发坚信自己,将来一定能够冲出囹圄,重回官场。

    一直到康熙驾崩,杨宗仁才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这机会可终于来了。

    在康熙朝,杨宗仁是怎么也不会被放出去的,因为只要有康熙在,他杨宗仁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出去,甚至有可能会烂死在牢房里。可是只要康熙死去,杨宗仁心里十分自信,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办团练已经成为了必然。

    新君若是想要办团练,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杨宗仁了。到时候,自然不仅仅只是自己的脱困之日,也是飞黄腾达之时。

    “皇上口谕,宣杨宗仁上殿面圣!”

    杨宗仁被太监引领着一路出了刑部大佬,先去的可不是金銮殿,而是将身体上上下下冲洗了一遍,然后换上了一套粗布制成的便服,这才跟着太监上了金殿。

    “罪臣杨宗仁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宗仁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激动,只是由于被关了太久,早就有些苍白,如今苍白上多添了几分殷红,看上去有些亢奋。

    雍正审视了这个人一眼,很快便在心里给出了定论,此人野心颇大,可是从某个程度上来说,也是眼下最为卖命的大臣。

    “杨宗仁,朕不跟你玩那些客套,就问你一句,若是派你去江南督办团练,你可能做好这份差事?”

    杨宗仁镇定如常,“奴才能做好。”

    “说说你的理由。”

    “奴才以为,以江南二十万团练之血,可保东南一时无虞。”杨宗仁跪在地上说道,只是说起这二十万团练之血,却仿佛置若无物一般,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雍正深深望了杨宗仁一眼,对方很对他的口味,而且与一般的汉臣不同,他们或许是为了向皇上证明自己的忠心,可眼下这个人却是真正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情,为了这个,他愿意牺牲更多的人。

    古往今来说的酷吏,莫过于此。当然对于雍正来说,他自然不会去悲天悯人,反而十分欣赏杨宗仁这番性子。

    “杨宗仁,朕封你为江苏按察使,全力督办江南团练一事,这官比不得你之前的广东巡抚,可是朕愿意许诺,若是将来能够消灭复汉军,朕便封你为湖广总督,如何?”

    杨宗仁不喜不悲,脸色丝毫不变,他深深跪伏在地上,朝着雍正的方向三拜九叩。

    “奴才定不辱命。”

    当杨宗仁带着雍正的旨意前往江南之后,如今的江南却迎来了十分奇妙的一幕。两江总督范时绎是汉人,江苏巡抚吴存礼是汉人,如今这个江苏按察使也是汉人,再加上一个江宁织造曹頫,几乎整个江南,都已经成为了汉人与汉人争斗的战场。

    对于宁渝而言,他自然不会关心自己对面的到底是满人还是汉人,反正真要打起来的时候,这帮子人再怎么善于勾心斗角,也不可能阻拦复汉军的一步。

    五月底,复汉军兵围铜陵,而铜陵城内的清军仅仅只有千余人,面对着城外的五万大军,一枪未发便打开了城门,复汉军便很快在城墙上插上复汉军的火红大旗。

    一路行军以来,沿途的小城几乎都是望风而降,这让许多复汉军士兵甚至是将领都起了怨言,没有清军反抗,便意味着没有仗打,没有仗打也就意味着没有了功劳,那么也就意味着没有了田地和钱财。

    宁渝心里也明白,在他大力的宣扬下,眼下的复汉军是一支视荣誉为尊严的军队,可基础也是大力推行的军功田制度的影响,然而这种制度的关键就在于,需要让士兵不断获取战功,才能维持军功田的诱惑力。

    自古以来,锻造一支强军,决不能缺乏一点,那就是战心。宁渝好不容易才将士兵的战心给拱了起来,自然也不会眼看着它消失。

    “我军在铜陵停留一夜,绝不可扰民害民,否则杀无赦,明日一早便启程出发东进!”宁渝对着董策敦敦教导,他可不想闹出什么大的乱子,现如今稳定地方便是最大的战果。

    城内的百姓们其实已经逃走了许多,毕竟在清军的宣传下,复汉军都已经变成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逆匪,寻常的百姓就算没有完全相信,可是这心里却始终有些担心,因此在复汉军还没有打进铜陵来之前,就已经先行逃散了。

    留下来的百姓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走不了,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他们用着惊恐的眼神,望着这一支没有辫子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

    一个衣着破烂的的小男孩,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一脸好奇地望着复汉军整齐的队列,他向前走了几步,向着复汉军的士兵们,伸出了黑漆漆的手。

    他在向这些士兵们乞讨,就像他过去在铜陵的大街小巷里那样,伸出了自己的手,扯住了一名正在前进的士兵衣角。

    一旁的百姓们望着这一幕,却是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们都有些不忍心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一把长刀砍了下来,或许是复汉军那引以为傲的刺刀,狠狠插进小男孩的胸膛,他们甚至都不忍心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名被扯住衣角的士兵,望着小男孩却是憨厚地笑了笑,他伸出肥厚的手掌摸着小男孩的头。

    “你,跟我走。”

    复汉军很谦和,他们打下城池从来都不会奸淫杀人,也不会抢夺钱财,甚至这些兵大爷偶尔去买东西的时候,也不会故意去占商家的便宜。当然除了军规以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复汉军一直都在对士兵们进行教育。

    可是有时候的复汉军也很霸道,比如说现在,那名小男孩努力地挣扎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那名士兵的怀里挣脱出去,可是他毕竟只有六七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挣脱出来,他发出声声低吼,如同一只小兽一般。

    小男孩的脸上仿佛带着一丝怒意,他狠狠张口咬在了士兵的手上,一排深深的牙印出现在了上面,可是士兵却还是笑呵呵的,带着他一路走进了铜陵城。

    “大人,这小屁孩把你的手都给咬伤了,你还抓着不放呢。”

    城内临时改建的军营里,许多复汉军的士兵在开始整理着自己的行装,唯独邓子亦抱着小男孩,脸上带着笑容。

    “咱已经跟雏鹰营的管事打过招呼了,今年的雏鹰营最低入营年龄是七岁,这小子看着挺壮实,估计也能进去。”

    一旁的士兵却是带着一脸的好奇,笑道:“大人,咱也算是跟你一路走过来的,可从来没听你说起过雏鹰营呢。”

    邓子亦的脸上也带着几分羡慕,还隐隐有几分失落,他轻声道:“听说最早的雏鹰营便是大都督亲自带人组织的,后来的讲武堂也是脱胎于雏鹰营,说起来,我是没机会了。”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

    众人能读懂邓子亦的心声,实际上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因为在如今的军中,也是讲究资格的,若是出身于讲武堂,则说明从军至少不迟于九江之战,否则根本没机会进去,算得上是老资格了。

    可若是出身于雏鹰营,那可不得了,基本上就是跟董策一辈的人物,多的不说,至少是个团长级别了,算得上眼下复汉军中的中坚力量了。

    如果出身于雏鹰营,还能姓宁、程、郑这三个姓之一,那么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已经铺开了,将来即便是封侯拜将,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邓子亦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他笑道:“虽然我不行,可是今天见这小子面相好,咱也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这雏鹰营里好好磨一磨,磨出来了咱老邓心里也高兴!”

    话语里始终还是带着几分伤感,也不知这份伤感是不是被小男孩读懂了,他没有再闹了,而是安静地靠着邓子亦的胸膛,呆呆地望着前方。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一起望着远方的天际,似乎每个人都在想着什么,似乎又只是简单的发呆,可是不一会的功夫,又各自忙碌去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小男孩从雏鹰营走出来时,他才明白那个士兵是给了他多少的恩惠,小男孩并没有成为什么大人物,后来在遥远的北方跟沙俄作战时,战死在了疆场之上,可是他终身都记得那个抱着他走进城的士兵。

第二百七十八章 压榨殆尽

    杨宗仁被释放出来了,还被雍正委任为江苏按察使并负责编练江南团练一事,很快便在京城惹起了流言蜚语,而且这一次不光是大臣们在反对,连同八旗内都引起了很大的热议。

    原因很简单,在大伙的心里,一旦要编练团练,就寓意着要汉人兵权。可是这兵权可不比其他的,给了还能收回来,大伙对于打三藩的事情还是记忆犹新,那时节死的八旗虽然没现在这么多,可是依然让八旗痛彻肺腑。

    正因为如此,康熙当时将杨宗仁关进大牢,也有一层安稳内外人心的用意,可是在京城四处,却已经开始传扬起雍正不遵圣祖爷祖制,不顺应大势,实乃是悖逆人心之举。

    “要我说,当初先帝爷就该把皇位传给八阿哥,要不然怎么会有今天这番事?这湖广的楚逆都没平掉,还想再江南再造二十万逆匪吗?”

    那五爷脸红脖子粗,灌了两碗黄汤以后,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他一脚踩在板凳上,另一只手端着酒碗。

    一旁的八旗子弟们也都纷纷叫好,他们的眼睛里透着血红,却吓得酒楼里的掌柜脸色煞白,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这帮子天杀的货!

    若是这消息让粘杆处的知道了,大家伙都得死!

    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手底下的那只密探队伍,杀人就跟杀鸡似的,这帮子黄带子红带子的,酒后说了胡话,顶天了也就去宗人府受训,可是自家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掌柜的早早就将其他的客人都清出场了,自己专门派了两个小二去楼下守着,可是自己的心肝却是砰砰跳着,恨不能赶紧将这帮瘟神给请走。

    那五爷身旁的一个八旗子弟,此时却是神秘兮兮道:“嘿,可别说,那位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这次的户部清欠,惹得天下官怒人怨,那楚逆当初为啥造反?还不就是银子闹的!”

    “这要是再闹上一场楚逆,我看他老四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那五爷狠狠将酒碗摔在了地上,残余的酒液在地上流淌着......

    廉亲王府,灯火通明,可是与之前不同,那是那有一些阿哥和大臣们会上门。现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就连府中的奴婢了少了许多。

    十阿哥允?一脸急匆匆走进了园子里,想要寻找廉亲王允禩,可是这一路上寻过来,却根本没人,便一个劲往府里奔。

    一名婢女却是拦住了十阿哥允?,轻声道:“十贝勒,王爷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允?却是急了,他一把推开婢女,却是急着往里面闯,一边闯还一边大叫,“八哥,咱们的好机会来了,这个时候咱们兄弟得好好商量商量.......狗奴才,你敢拦本贝勒?”

    却是在允?大吵大闹的时候,廉亲王府上的管家英成却是挡在了前面,他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哟,十爷,就算再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拦您不是,可是眼下这情况,还真不是奴才能做主的,王爷这段时间守了风寒,实在是不能见外客啊.....”

    英成脸上带着为难之色,可是任凭允?再怎么推搡,他的身子却是丝毫没有动弹,就像一堵墙一样,立在了允?面前。

    允?脸色有些悻悻,“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八哥养病了,可是我得说一句,若是八哥还想成就大事,可一定得振作起来!”

    英成脸上带着笑,也不搭这个话茬。

    “恭送十爷”

    实际上在允?在府邸前大吵大闹的时候,廉亲王允禩却是躲在了一处隐蔽的阁楼上,冷冷望着这一幕,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表情。

    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衣人,他望着愤愤不平而去的十阿哥允?,笑道:“王爷倒是谨慎,奴才着实佩服。”

    廉亲王允禩脸色却是极为平静,他望了黑衣人一眼,“你今天要见我,不会只是为了看这出戏吧!”

    黑衣人此时脸上却起了几分愤愤不平之色,他凝声道:“自然不是,八王爷,奴才此来,是为了拯救我大清的江山社稷而来!”

    廉亲王允禩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早就对这些大话和空话都已经免疫了,轻轻瞥了一眼黑衣人,等待对方继续说。

    “想当初,我大清的江山得来何其不易,可以说是祖辈们用血打下来的,可是如今换上了雍正当皇帝,奴才以为,这是要把我大清推往绝路!”

    廉亲王允禩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却也不接茬,只待对方将所有话说完。

    黑衣人脸色有些尴尬,他苦笑道:“想当初,奴才奉劝十四爷及时起兵,可是十四爷思虑太多,犹豫过甚,以致于兵权被延信这个狗贼所夺,如今十四爷被困在景山,奴才虽然被拔为侍卫内大臣,可不过只是一个闲散差事......奴才心里有恨!”

    原来此人正是在十四阿哥身边的鄂伦岱,自从雍正登记以后,十四阿哥的势力便是第一个倒霉的,十四阿哥本人被圈在了景山读书不说,他身边的那些亲信也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而至于鄂伦岱本人,因为家世显赫的缘故,并没有被直接拿下,而是被雍正明升暗降卸掉了兵权。

    见廉亲王允禩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鄂伦岱心里也有些焦急和愤恨,急声道:“王爷,今日奴才之所以冒险前来,绝非为了自己的身价荣辱,而是为了我大清,为了王爷您,现如今整个大清,唯独王爷您能组织那个暴君所为!”

    “这天下谁不知道,当初皇上即便不想传位于八爷,可也不是他老四,如今大权在手,便肆意对满朝大臣和宗亲下手,更是将九爷远贬到青海,何等恶毒的手段,难道王爷丝毫不顾吗?”

    廉亲王允禩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可如今已经无可奈何,户部清欠原本也是利于国家,只是皇上的手段急了些......至于其他的,如今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瞧着廉亲王允禩有些心灰意冷,鄂伦岱再也顾不得许多,他悄悄附耳过来,对着廉亲王允禩耳语了一番,只是这番话却听得廉亲王允禩眼前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

    “可是,即便他们同意支持本王,可如今这兵力都集中在皇上的手里,我们又能如之奈何?”

    鄂伦岱有些激动,他跪伏在地上,对着廉亲王允禩行了一个叩拜礼。

    “王爷,到时候只要我们这般.......兵权自然不在话下了!”

    京师的风雨在缓缓聚集着,似乎要凝结出更大的一个风暴出来,因此看上去还显得比较平静,可是如今的江南,却真正成为了风口浪尖。

    杨宗仁带着几名随从,乘着快马一路南行,中途又换了船只,因此只是花了六天的时间,便从京师赶到了江宁,而此时的复汉军也从铜陵出发,赶到了太平府,距离江宁府已经只剩下了三百里,可谓是生死一线了。

    在杨宗仁还没赶到的时候,范时绎已经开始在初步征募民壮,来组织团练了,此外他把整个江南的兵力也都集中在了江宁府,不过只有五万绿营和一万两千多八旗,关键是这些人虽说有六万多人,可是吃空饷十分严重,实际人数怕是都不到五万人,还是五万老弱病残。

    这一幕几乎让范时绎放弃了一切幻想,他很悲哀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即便是组织团练,从时间上来说,怕是也保不住江宁了。

    不过范时绎心里也清楚,江南大局并不在于江宁之得失,关键还是要看能不能迟滞复汉军的进攻,只要能够拖住一段时间,江南其他地方上如果能够组织起兵力,那么也能实现当初的想法。

    对于杨宗仁的到来,范时绎心里有些腻味,他是打算将团练大功给吞掉大半的,可如今来了个江苏按察使,还专门负责编练团练,这就让范时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管是制衡也好,还是别的原因也罢,在雍正心里,自己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任。

    “或许曹頫这一步棋,还得在手里多捏一会了.....”

    范时绎心里犯着嘀咕,到了这个关键时候,他的心里依然没有将争权夺利放下来。

    而与此同时,江南制造府的曹頫也是烦心不已,织造府的亏空就像一柄悬在空中的宝剑,随时会掉下来,虽说眼前也有了生路,可是想要抓住这条生路,又是何其艰险?

    一向作为倚靠的世伯李熙已经被抓到了京城去了,因此曹頫也没其他的办法,写信给了杭州织造孙文成,打算一起商量商量,看怎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家是孙文成的恩人,没有曹寅的举荐,孙文成怎么也当不上杭州织造这个肥缺,再加上如今的孙文成也是急的火烧眉头,因此见到曹頫写信过来,当下也就匆匆忙忙赶到了江宁曹府。

    从辈分上来说,孙文成属于曹頫的叔父一辈,因此曹頫便带着家人,向孙文成行了大礼,不过曹家子嗣不旺,曹頫的家人也不算多,主要都是一些幼童。

    “霑儿,快过来见过叔爷爷!”

    曹頫拉出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向着孙文成叩拜行礼,随后介绍道:“这是我大哥的遗腹子,当初我大哥去的早,这孩子便落了个孤苦伶仃的,着实可怜,如今也算是我的孩子了。”

    孙文成若有所思,他缓缓点头,叹气道:“这么多年以来,曹家着实不容易,当初先帝爷多次巡视江南,曹家都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场面上的活办得体体面面,我跟你李世伯,心里都是清楚的。”

    曹頫也叹口气道:“世人都以为我江南三织造享受着世间最顶级的富贵,可是说到底,咱们自己心里知道有多难,说到头也就是内务府的一个家奴罢了,替主子爷把这江南的富贵给看住了,主子爷不在了,咱们也就无足轻重了......”

    这话或多或少透着点怨气,这江南的亏空怎么来的,雍正难道心里不清楚?还不是给康熙买单买出来的一个大漏洞,这中间他曹家又能吃多少?如今左右不过是找了一个替罪羊罢了。

    孙文成脸色也透着冷意,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被浙江巡抚李馥找麻烦,主要是他那边的漏洞不算大,花了颇大的力气,算是暂时将账本给填平了,可是若是雍正再这般执意查下去,肯定也是兜不住的。

    “世侄,咱们江南三织造那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既损的关系,如今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滑下去,这具体有什么办法,不妨直言。”

    曹頫苦笑道:“这新来的总督也不是个善茬,不过好歹也算是漏出来了一条缝,咱们如今若是能够借着团练这个东风,也能保得一时无虞。只是,这中间所需的银钱数目实在是太大了......”

    别人不清楚,孙文成对曹家的家底心里还是有数的,富可敌国肯定是夸张了,否则也不至于连亏空都填不平,顶多头也就是手里头还有个几十万两银子,勉强够一家人齐活,想要办团练,怕是丢进去都听不见声音。

    只是这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的银两,让孙文成也有些犹豫,他的身价与曹家相比更是远远不如,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咱们先尽量筹集银子,至于其他的,可以等等再看。这新来的按察使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咱们这笔钱到时候怎么处理,恐怕还得再争斗一番了.....”

    二人商议已定,也就不再多言,在府里喝了几杯以后,孙文成也就告别了曹府,可是在回去的路上,让这冷风一吹,却是让孙文成起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既然是花钱买命,为什么一定要去办团练?拿着这个钱去投靠复汉军,也未尝不可啊......

    孙文成不比曹家和李家,他毕竟是正统出身的文官,不是内务府出来的奴才包衣,对大清的忠心实际上也就那样,自然也就不会像曹家那般执迷不悟了。

    夜色通明,孙文成回到府里以后,这酒意也就醒了,他有心给复汉军写封密信,想要投靠复汉军,可是又怕这三百多里路被拦截,到时候这全家性命恐怕都会不保。

    可如果等到复汉军打过来了,到时候这功劳就显得小了,因此心里也是愁肠百结,一时间竟然有些左右为难。

    只是思来想去,孙文成却是抓住了一丝灵感,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第两笔七十九章 利益攸关

    孙文成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找到复汉军在江南的情报人员,到时候就能够搭上线来联系。

    这一点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困难,可是对于孙文成来说,并不算很麻烦,因为织造府本身除了给皇家供给丝绸以外,本身还担负着监视江南的重任。

    就好比他孙文成,除了本质工作以外,曾经还是康熙皇帝的密探,主要负责在江南地区探明情况,并以密折的方式向皇帝汇报,因此织造府也往江南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想要找到复汉军的秘谍,还是颇有机会的。

    等到孙文成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却已经微微亮了。只是他的心里有着些许的愧疚,毕竟曹家对他来说真的算恩重如山了,只是在大势面前,他也无能为力了。

    江南的局势越发地显得扑朔迷离,可是对于宁渝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因为眼下的复汉军,几乎是一种行军的方式攻占江南。

    五月二十七,复汉军不费一枪一弹攻占了芜湖,俘虏清军八百人,缴获鸟枪五百多支。

    六月初四,复汉军经过一轮简单的攻城,便拿下了太平府的府治当涂,太平知府李锡秦兵败自杀,全太平府宣布光复。

    大军一路行进多日,很快便抵达了安徽与江苏的交界慈湖镇。在这个临门一脚的时候,宁渝反而不着急了,号令大军停止前进,以此地养精蓄锐,以便于将来一举拿下江宁。

    当然这一消息也没有瞒过正在江宁的范时绎与杨宗仁二人,他们在大敌到来之际,很快便达成了一致,即总督范时绎在江宁城固守,杨宗仁带着曹頫二人前往镇江府、扬州府还有常州府,招募团练。

    而二人在江苏等府所募得的团练,也将会直接派到江宁城来,即便这些所谓的团练,手里只有毛竹,没有任何的训练,就算是派上去当炮灰,那也是值得的。除此之外,范时绎给闽浙总督满保写信,让其安排杭州织造孙文成和浙江巡抚李馥二人一同在浙江多府募兵,以保全江南。

    在这个关键时候,大清的整个东南半壁似乎都感受到了复汉军带来的压力,闽浙总督满保和新任的福建水师提督姚堂也没有办法继续压制朱一贵,选择将兵力收缩到了福州和平潭还有金门一线,算是彻底将台湾和澎湖给放弃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眼下的江苏已经处于复汉军的进攻之下,如果江苏丢失,那么湖广、安徽、江西、江苏连成一片,到时候福建和浙江也算是彻底被关进了笼子里,两面受敌之下,根本是不可能守住的。

    正因为如此,接到求援信的满保,也没有任何的私心,派人在浙江各府大举募兵,期望江苏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能够坚持下去,那样的话,他和闽浙两地的官兵们还有一些盼头。

    就在范时绎与满保等人抓紧募兵之时,宁渝却带着部下们向着马鞍山攀爬,众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一路攀爬到了顶峰。

    六月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众人都有些不解,为何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来攀爬这么一座山,毕竟此地距离江宁还有一百五十里,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李绂五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平日里喜欢饮酒,这爬起来便有些吃力,便由人搀扶着一路向着顶峰而去,等到众人都爬上了山顶时,却已经到了下午。

    宁渝指了指脚下,笑道:“今日无事,便带大家来领略一下此山的风光。”

    李绂笑道:“大都督行事向来都有章法,绝不会只是来领略一下风光,只是大都督想做甚么,老夫却是不太清楚了。”

    董策喜欢猜测宁渝的心思,当下便试探道:“此地名叫马鞍山,据说是楚霸王当年下马之地......莫非大都督想告诫我等切莫得意自满?”

    李石虎却是摇摇头,高声道:“我觉得大都督的想法,应该还是看此方的地理,到时候打江宁的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话题一打开之后,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却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原因都有,甚至还有人以为宁渝是来祭奠楚王项羽,以此保佑自己旗开得胜,却是把宁渝听得是目瞪口呆。

    “你们都答错了.....”

    宁渝有些无奈,他决定找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出来,却是在队列里瞅了半天,才没有发现雷驼子大弟子何元义的身影,只好无奈道:“何元义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众人有些懵,此时也发现了那个跟他们一同上山的家伙居然不见了,只好四散开来寻找,却是在一个坑里发现,何元义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块石头。

    何元义抬头望见了宁渝等人过来,他带着一脸的惊喜之色,踉踉跄跄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那块石头。

    “大都督,这里有矿!”

    矿?众人听完还是一脸懵,可是宁渝却带上了满意的笑容,他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何元义手中的石头,笑道:“此地真有矿?”

    宁渝嘴上在问,只是神情却是没有半点激动,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不过何元义也没有察觉,他的手都有些轻轻的颤抖着,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

    “大都督,这块石头不一般,我看了许久,此地想来应该是一个富矿,而且开采起来应该不算难......而且据我观察,大部分都是铁矿!”

    众人一听到铁矿这个词,顿时便被吸引了过来,神色都有些不可置信。因为现如今想要发现铁矿,实在是太难了,可是铁矿又是强大的保障,若是没有铁矿,复汉军想要做什么都会十分困难。

    当初复汉军拿下了武昌之后,宁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下大冶,因为他也很清楚,当时的大冶是复汉军最容易得到,也是最容易开采的铁矿,有了大冶的铁矿,才有了后来源源不断的枪炮,也就奠定了复汉军在战场上的优势。

    宁渝脸上带着笑意,他之所以带众人上马鞍山,目的自然便是马鞍山上的南山铁矿。

    何元义望着宁渝,却是有些恍然大悟,“大都督今日带我们上山,莫非为的便是这铁矿不成?可是大都督如何知道这里有铁矿?”

    毕竟宁渝从后世的回忆里知道,如今的华夏,本身的铁矿储量并不算非常丰富,特别是适合这个年代开采的露天铁矿,更是少之又少。而马鞍山的南山铁矿,在储量上堪称是整个东南最大的露天矿场,而且开采起来也很简单,因此肯定不会放过。

    在后世的历史当中,马鞍山的南山铁矿开采,还需要再等两百年,在1916年才会有人去想办法开采,而这个矿场一直运作到了21世纪,堪称开采了一百年之久,每年所采出来的铁矿石,就有一百五十万吨,到最高峰时期甚至能达到六百万吨。

    对于宁渝来说,他不需要开采那么多,每年只要能炼出十万吨的铁,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大清,因为哪怕是之前还拥有全国的大清,每年的生铁产量也不过四千万斤,也就是两万吨的产铁量,而如今失去了湖广的大冶铁矿,清廷的产铁量也将会进一步暴跌。因此只要十万吨铁,就能直接堆死整个大清。

    “此地有大铁矿问世,乃我复汉军兴盛之兆,可留下一个营的兵马在此等看守,决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此山!”

    等众人应下后,宁渝才朝着何元义笑道:“我会派你回武昌禀告此地铁矿一应情况,届时楚王府可派人前来开采,你负责全权处理此事。”

    宁渝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丁元义惊喜交加,这本来就是他的想法,作为雷驼子的弟子,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一方面得到认可,而不仅仅只是生产武器。

    众人下山之后,禁卫旅很快便派了一个营的士兵上山,将此地直接看守了起来,却是让许多人都觉得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处荒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在复汉军当中,命令那就是命令,是绝对不会允许打折扣的。

    将马鞍山此地的事情处理好以后,宁渝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思,便带着大军启程,开始朝着江宁城出发。拿下江宁城,对于复汉军来说,意义是非常重大的,至少说明有了立国之基,在将来也能进一步朝着南方扩展。

    当然,宁渝也在心里告诫自己,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别看清军战斗力奇差无比,可是真要是在一些特点的环境里,也能发挥出相当实力,若是过于放松,反而有可能被人找到破绽。

    复汉军在一步步逼近,可是对于江宁的清军来说,却已经变成了见证勇气的时候,正所谓见贼而逃者为上勇,望风而逃者为中勇,误听而逃者为下勇。这一段时间里,大量的清军已经开始逃出江宁了,其中一些人被范时绎发现后,便直接砍掉了脑袋。

    当然,江宁城的八旗勇气还是可嘉的,没有趁着眼下这个时间逃跑,可是所有人心都清楚,如今的八旗可不比往日,射箭箭虚发,驰马人堕地,就连开个火枪,也是毫无章法,一开战,火枪手就像放鞭炮一样不加瞄准乱射一通,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第两百八十章 兵围江宁

    六月底,复汉军一路长驱直入,四个师分成了三个方向前进,宁渝带着都督府禁卫旅,还有第一师和第四师,沿着江宁镇、板桥和大胜关的方向,一路直插江宁核心。

    除了这一路以外,还有两路则是从外围进行包抄,截断江宁与外界的联系,其中第三师则在程铭的带领下,一路沿着江北的和州、桥林以及江浦等地进攻,从而截断安徽北部清军的支援,而且也能从燕子矶的方向,向江宁发起进攻。

    还有最后一路,则是新组建的第四师,由师长钱英带领朝着禄口、隆都以及句容的方向而去,从而截断镇江以及常州方向的清军,让江宁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江宁城变得一片风声鹤唳,所有人的士气都变得十分低迷,大家并不认为这个时候的江宁城,还能在复汉军的攻势下坚持下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复汉军的进城。

    在这种环境下,总督范时绎也有些左右为难,他如今手里虽说有六万兵马,可是这些人的战力之低下,几乎可以等同于无,再加上手里的银子也不太够,因此想要练出一支强军出来,显得十分困难。

    因此为了能够坚守下去,范时绎也就不再顾忌吃相,直接让兵丁们用刀枪将城内的青壮组织起来,赶上了城墙头上。可是用这种方式召集来的青壮,又如何肯用命?

    当然,城内的局势越发混乱,宁渝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影子和军情处早在数个月前就在江宁埋下了钉子,如今也被启用了,在城内四处散发小传单,上面都是关于复汉军的相关政策,比如复汉军严格遵守战场纪律,绝对不会扰民抢掠等内容。

    在这种情况下,江宁城内的气氛越发显得暧昧起来,可是对于范时绎而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一方面派人去找杨宗仁,让对方赶紧募兵支援,另一方面就是将江宁城内的大户都延请到了总督衙门。

    江宁城的总督衙门,原先就是王府改建的,因此十分奢华宏大,往日若是有了盛会,四处常常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是如今大兵压境之下,整个府邸就跟江宁城一般,充满了一种死寂的感觉。

    江宁城内的士绅们都被请了来赴宴,只是瞧着这里里外外的绿营兵丁,手里端着鸟枪,腰间挂着配刀,一时间人人面如土色,恨不得立马扭头而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在士绅们都聚集在了总督衙门之后,外面的兵丁们也就将道路给彻底封锁住了,当然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众人的人身安全,以避免被楚逆小人暗害。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总督衙门也开始如流水般将饭菜送了上来,众人心事重重下,面带苦笑举杯相饮,好端端的一个大宴,却过得像是吃吊丧的白事席面。

    趁着总督范时绎还没到来之际,士绅们在台下却是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伙彼此招呼攀谈,对于他们来说,眼下的局势就像是一座大山碾了过来,可是在座的人却没有任何抵挡的方式,只能等待局势的变化,才能保得平安。

    总督范时绎举着杯子,环视了众人一眼,却是心里已经有了底,他拍了拍手。只见府里的下人,抬着两筐财货走上前来。

    “诸位,今日之宴,绝非为我本督自己所开,你们送的这些礼,本督心领,可是本督绝不能收!”

    众人望着一脸大义凛然的总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年头大清还有不收礼的官?更别说像这种宴会送礼,那是再寻常不过了,就连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然而再看看一脸正直的总督范时绎,许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沉默着看着总督大人的表演。

    范时绎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坐了下来,轻轻撇了一眼江苏巡抚吴存礼,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可是此时的江苏巡抚吴存礼却感觉自己坐在了钉子上一般,浑身不自在,当范时绎看他时,吴存礼差点吓得一个激灵,倒不是他天生胆子小,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在江苏官场上,江苏巡抚吴存礼绝对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他在康熙五十五年时被提拔为江苏巡抚,也算得上威高权重,特别是还被康熙十分赏识,还专门写了一首诗来陈赞吴存礼。

    “曾记临吴十二年,文风人杰并堪传。予怀常念穷黎困,勉尔勤箴官吏贤。”

    这首诗在江苏官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这个被康熙如此赞赏的好官,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演员,他在江苏巡抚任上大肆贪腐的行为,终究是见了天日。

    这也得归功于户部清欠,使得吴存礼终究是陷了原型,在户部的清查当中,发现道库出现了二十一万两银子的亏空,这下子可是让范时绎大为欣喜,他一方面跟雍正皇帝说明了缘由,另一方面便是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吴存礼,目的便是让他配合自己这一次的行动。

    吴存礼在江苏当了五年的巡抚,因此上下的人脉关系早就梳理完毕了,在场众人大部分都是走过吴存礼的关系,而吴存礼自然也是他们官场上的靠山,因此范时绎便打算用反其道而为之,用吴存礼来当刀,逼迫江苏的士绅就范。

    这一举动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吴存礼缓缓起身,望向了诸位士绅,开口道:“今日诸位能到此地,老夫不胜欢喜,只是一想到贼兵已至,老夫的心便揪着疼,湖广的满目苍痍还依稀在望,如今却已经轮到了江南之地。”这话刚刚说完,眼眶竟然已经红了。

    “诸位,凡楚逆作乱以来,我大清多省已经惨遭荼毒,千里无炊烟,白骨生于野,那些场景在老夫眼前出现了许久,老夫实在是惭愧啊!”

    众人也跟着这位巡抚大人一同哀嚎,只是他们在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之余,心里却是已经提高了警惕性,事实证明这老贼一旦做这等情状,必定是有诈的。

    吴存礼止住了哭声,又缓缓望向诸人,低声道:“如今我江宁已经深陷重围,可城内的兵丁不足六万之众,兵器甲胄更是破烂腐朽,也没有激励士气之银两,眼看着江宁即将不保,诸位可是多少尽分份心意。”

    吴存礼说得感人至深,而范时绎则是一直冷眼旁观,也不再言语半声,仿佛正在看一群小丑在进行表演。

    众人一听这话,这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来了,原来是要钱啊!只要不是要命,那就好商量。当下便有江宁城内的豪族周氏,出来一人言道:“大人,抗击叛逆,我等自然责无旁贷,我周氏人小力薄,愿出白银五百两!”

    其他人见此情景,也七嘴八舌地开始说了起来,什么你五百两的,我三百两的,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算完一共才白银八千四百两。

    吴存礼见此情景心里有些着急,本来还想继续说一点什么的时候,范时绎却是挥手止住了,他缓缓站起身子,表情却是十分严肃,他用略带逼人的眼神望着这群不识好歹的人,冷笑了一声。

    “你们送给我范某的银钱,足足有十万两白银,可你们孝敬大清的银子,才八千四百两!”

    范时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寒意,他伸手指着城外的方向,高声道:“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楚逆大军来伐,我江宁如今已经成危如累卵之势,若是一旦城破,你以为楚逆会像老夫那么好说话吗?他们只会用刺杀将你们一个个杀掉,把你们的银子全部抢走!”

    “如今江宁的现状,本督不必多说,你们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皇上叫本督到江南来,不是为了跟你们一起发财的!江南,咱们得守住,要守住,就得有银子!”

    “你们不给本督银子,那就休怪本督无情无义了!”

    台下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大家当然明白眼下的现状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指望他们给大清来陪葬,却是万万不可的,手里有银子,到时候就算是投靠复汉军,也多了几分底气不是?

    只是范时绎此时的态度很明确,要么给钱要么就死,没有别的选择。这让大家伙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论怎么样,他们手里最多也就是一批家丁,如何能跟清军相搏杀?可是就这么交钱,那心里也是万万不行的。

    时间缓缓流动着,可对于众人来说,却仿佛已经经历了许久,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却是选择了加码。

    “老朽家无浮财,原本也掏不出来更多的银子,可是这助饷募军亦是保佑我等太平,老夫于情于理也得出一把力,我徐家愿献白银两千三百两,为大人分忧!”

    其他人再看看这情况,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只是眼下却又不敢真的硬顶,只好一个个提高捐银,不过也并没有提高太多,只是从几百两变成了两三千两,可即便如此,却也将银子数量提升到了三万多两。

    周氏当家家主脸色却是一片炭黑,他望着这些人冷笑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道:“总督大人,我周家如今银两确实不够多,这五百两也着实少了些,那老夫就再捐五百两,另外再给宪台大人捐两千石米谷,以作军粮吧!”

    两千石米谷,说起来也不少了,可是在眼下这个情况下,说出来却更像是在羞辱范时绎和吴存礼,因此不光是范时绎满脸的怒气,就连吴存礼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意。

    朝廷从一品大员的威力,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家族能够抵挡的,范时绎几乎是用一种愤怒的声音吼了出来。

    “来人,拿下!”

    外面的兵丁很快便涌入进来,其中为首一人一马当先,便朝着周家家主一拳过去,将其直接砸趴在了地上,接着又被人在地上倒捆了起来。

    “放开,范时绎,我是隆科多大人的亲信,你竟然如此待我,等我写信给隆大人,要你的狗命!放开我!你们这些人,都不得好死!”

    吴存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在范时绎耳边悄声道:“大人,这种无赖给个教训就行了......毕竟也是隆科多的亲信,也不好做的太过.....”

    可是还不等吴存礼将话说完,范时绎便快步走上前去,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却是将周家家主的脑袋砍出了一条大口子,他也不在意溅起来的鲜血,又狠狠劈下了一刀,将脑袋砍了一半下来。

    这血腥的一幕却是将众人都给震慑住了,许多人甚至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屎尿都被吓了出来,将这一方空间变得腥臭难闻。

    “隆科多?那老夫就等着!”

    范时绎自诩是范家出来的娇子,又何曾畏惧一个靠着新君上位的隆科多?更何况眼下就算是雍正来了,也只会夸他杀得好!不杀不足以证人心!不杀不足以守江南!

    “此人多番阻拦本督行事,想来便是那楚逆奸细,实在是罪不容赦!来人,将此寮尸身抬出去,兵将其一家尽数捉拿,严加审问,其所有钱财尽数充公!”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范时绎很快便给对方安插了一个奸细的罪名,还将对方全族都进行捉拿,财产自然也就归了范时绎,动作堪称是狠辣无比。就这么一晚,江南豪族周家堪称烟消云散。

    有了这么一个例子之后,这一下却是不用范时绎再苦口婆心敦敦教导了,大伙也不想再成为他范总督刀下的第二个亡魂,很干脆的便将银子再往上提了一提。这回可是真正的掏出了自己的血本,为的也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一言我一语的,这银子就像流水一般涌了进来,大家伙这回捐助的可不再是千两了,而是直接万两计数,除了银两以外,还有一些人确实银两不够,便又捐赠了米粮来替代,不过米粮可不是所谓的两千石,而都是万石规模。至于其他的药材、马匹甚至连家丁,都被送了出来。

    经过最后这么一整合,却是有白银三十五万两之多,米粮也有十来万石,至于其他的药材等物更是不计可数,让范时绎算是松了口,将这些已经被吓成鹌鹑的士绅们给放了回去。

    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始终都未曾散去。

第两百八十一章 江宁谍影

    一队队兵丁从总督府衙门里鱼贯而出,便在为首的将领带领下,一脸杀气腾腾,朝着周家而去,这番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城内其他的百姓,众人纷纷探出脑袋观望,却发现士兵们朝着城南而去。

    周家是江宁的大族,从前明的时候就在江宁城扎下根来,后来满清入关之后,便率先剃了辫子投靠了清军,不过当时的周家也只是小虾米而已,并没有得到清廷的重视,因此一直都在江宁,算得上彻头彻尾的地头蛇。

    后来还是在机缘巧合下,走了隆科多的门子,这才在江宁抖了起来。可是这还没真正抖起来,就被范时绎这个新来的总督给借了脑袋立威,连同一家老小都也要遭殃。

    兵丁们如狼似虎地举着刀枪,将周家给团团围住了,可是周家毕竟在这江宁深耕已久,府里虽然也跑掉了许多家丁,可是还是有一批家生子举着刀枪,眼里带着杀气,倚着院墙跟清兵们对峙起来。

    寻常人可能都不清楚,这年头家丁的战斗力委实比绿营强多了,这也是沿袭于前明的习惯,这帮子地主乡绅们,对于家丁队伍的建设是丝毫不遗余力的,打仗的时候,也都是将领们带着家丁当主力。

    就连复汉军在最开始起兵的时候,也是宁府的一批精锐家丁带着汉阳营的绿营当主力,干掉了当时的湖北巡抚抚标营,连同岳凌峰都被活捉了过来。后来的雏鹰营,明面上挂着的也是家丁的名头。

    因此周家的这一批家生子,无论是在装备上还是训练上,以及在士气方面都远远超过清军,而清军们在打这种仗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怂,随着一个清军千总的一声令下,上百名清军举着鸟枪便朝着墙头进行一番射击。

    随着这一轮射击下来,周家的家丁们仅仅倒下去了三个人,剩余的人则是端平了手中的鸟枪,扣动了扳机,,随着一阵轰鸣声,清军这一边却倒下去了十来人。

    清军千总有些恼羞成怒,也不再对枪,而是挥舞着手中的腰刀,让人抬着巨木直接进攻周家的府门。那木质的大门如何经得起冲撞,很快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清军士卒们也挥舞着长刀冲进府内,与周家的家丁厮杀在了一起,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连绵数里,却是吓得周边的百姓们紧缩家门,生怕清军们杀红了眼,将他们当成叛军给一起剁掉了。

    一场厮杀却是持续到半夜,也不知道是清军还是周家的人,放了一把火将宅子直接给点燃了,大火熊熊燃烧着,连同周边的宅子也一同被点燃了,一股黑烟在城内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周边的百姓们眼见得自家的宅子都被点燃了,再也顾不得当锁头乌龟,开始积极地救火,只是在水火面前,人力何其有限,只见那火越烧越旺,却是映红了半片天空。

    就在城内一片混乱之际,一名身着黑衣的汉子却站在暗处冷冷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看了许久,这才扭头而去,此人正是杭州织造孙文成。

    早在复汉军兵进江宁之前,孙文成便已经偷偷溜进了江宁城,不过他的行踪十分隐蔽,因此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至于总督府要举行的这一场鸿门宴,自然也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孙文成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眼下反水的时机已经到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等到江宁城彻底攻下来以后,自己到手的功劳都飞了,因此对于这场宴会,他还是相当关注的,如今眼看着周家已经彻底被毁,他心里却多了几分戚戚然。

    原因自然很简单,如今有了这么一番兔死狐悲的好戏,江南的士绅就算再怎么软骨头,也不会放任不管了,因为江宁的周家都被灭掉了,其他家族再怎么忠心耿耿,这时候心里也得犯嘀咕了。

    一名黑衣汉子快步走了过来,在孙文成耳边轻轻嘀咕了一阵,却让孙文成听的心神一震,他却是看都不看那熊熊燃烧的宅子,转头便离开了。

    江宁毕竟是千年古都,在繁华之下也隐藏着一片黑雾,乃江宁城各大势力在暗中里交锋的场地,正是与江宁县同府同治的上元县。

    在数名黑衣人的簇拥下,孙文成来到了上元县的一处酒楼里,随后又被人在眼上蒙住了布条,被装进了一辆马车当中,吱吱呀呀地向着街巷深处而去。

    经过了好一番折腾,孙文成感觉自己就像被装进了罐子里一般,摇摇晃晃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被人解开面纱时,他才感觉面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却瞬间有暗淡了下来,接着他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汉子。

    汉子手里捧着一本书,又仿佛是一个账本,正在细细读着,瞧见了地上的孙文成,却是转过头来笑道:“孙大人,此番别来无恙啊!”

    孙文成原本心里还有些气,可此时听到这句话,却一下子变得警觉异常,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他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你是枭?”

    中年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两名侍女却是走上前来,将室内的烛台尽数点亮了,这下子却让孙文成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中年人正是当初跟自己交手的影子中人——枭。一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抖。

    作为康熙在江南的耳目,孙文成与影子在江南的交手不止一次两次,特别是在军情处还没有铺到江南来的时候,影子几乎就是孙文成的噩梦,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影子几乎遍布江南,窃取情报和秘密暗杀几乎时常发生。

    其中在江南负责影子的便是枭,孙文成跟他交手以来屡屡吃亏,对此人更是铭记于心,后来在康熙与复汉军大战之前,孙文成与枭有过一次真正的交手,二人几乎是擦面而过,因此也让孙文成很快便认了出来。

    中年人脸上带着微笑,轻声道:“枭是我的代号,并非真名。如今孙大人弃暗投明,已经归附我复汉军,自然不必瞒着大人,鄙人姓宁,名罗远,目前忝居复汉军情报部主事,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影子。”

    孙文成眼神一凝,随后笑道:“宁将军,如今此番相唔,却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是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宁将军见谅。”

    宁罗远脸上堆着笑容,他伸手将孙文成扶了起来,“孙大人如今弃暗投明,实在是我复汉军之大幸!大都督已经知道了大人的情况,在我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大人能来,一切条件都可以答应!”

    孙文成听到这话,尽管心里也清楚对方所言或许有些夸大,可是心里依然是暖洋洋的,对比清廷,孙文成不由得想骂娘,当初在这个杭州织造的任上,为康熙干过多少不要脸的事?

    康熙要南巡,孙文成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便开始大兴土木为接驾做准备,为了让康熙皇帝能够从织造府直接乘船到达西湖,孙文成直接开启涌金水门,引水入城内,河广五尺,深八尺,至三桥转南,又折而东至,一直能到织造府的门前,目的就是为博得康熙的欢心,可最终康熙也没能去成,却是浪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至于孙文成干的其他事情,那也是数不胜数,什么帮康熙弄高士奇收藏的书画,什么为康熙传递仇兆鳌的私人物件啊,那可是相当多,这后来的亏空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了照顾到康熙的面子,干这些破事干出来的!

    可是到了,康熙撒腿走人了,上来一个雍正就开始想给江南三织造放血,这让孙文成如何能忍,如今见到复汉军盛情邀请,也就将顾虑抛之脑后了,他跪下道:“孙某愿为复汉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得了这么一番话,也算是孙文成正式加入了复汉军,他感觉自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身份立场转变过来了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完全不一样,也开始想着在新主子面前立功了。

    “启禀大人,大都督既然已经快要兵围江宁,那卑职不妨在江宁城内以为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江宁自然唾手可得。”

    宁罗远却是轻轻摇摇头,缓缓道:“大都督的意思,是让你回杭州配合杨宗仁的团练策,其中的关键便是要你能够掌握其中一部分团练,在关键之时行关键之事。”

    “嘶........”

    孙文成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到了这里面的问题关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罗远脸上带着几分钦佩之意,“这是大都督亲自做的决定,你身肩杭州织造,正适合去做这一件事,如果能够成功,到时候的团练就会彻底变味,雍正到时候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再满朝反对下,强行推行团练策!”

    在雍正定下以杨宗仁推行团练策之后,宁渝对于团练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因很简单,如果只是范时绎和江南的士绅搞这个团练,那肯定是会变味的,最终能不能搞起来都两说。

    可是来了一个代表雍正的杨宗仁,就可以绕开江南的这些利害关系,从更高一层的角度来做这件事,只要将江南的团练给练了出来,就说明清廷有了这么一招底牌,到时候在关键时候还可以在浙江、福建以及两广等地施行,那么复汉军一统南方的大计,自然也就受到了影响。

    正因为如此,宁渝才定下了收买分化之策,原本是打算收买曹家的,可是孙文成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却是比曹家更合适的人选,而且一旦孙文成起事,就会彻底将八旗与天下汉人之间划出一道分界线来,信任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到时候杨宗仁自己都会受到抵制,因为他的身份始终是个汉人,而团练一事同样也离不开汉人,这便是清廷如今真正的痛脚。

    “如此反而更妙......”孙文成大为叹服,只是心里也有些不甘,“卑职会回到杭州,去掌握浙江的团练,可是如今江宁已经近在眼前,这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宁罗远嘿嘿一笑,他轻声道:“江宁事关战局根本,岂能有误?如今却是有个人比你更适合做内应了......”

    江宁的一番明争暗斗,让局中的人看得十分精彩,可是对于局外的人来说,却显得一片混乱。而在这种情况下,宁渝所率领的都督府禁卫旅和第一师,还有第三师,一共合计两万八千人,一路赶到了大胜关之下。

    对于江宁而言,大胜关的地理位置显得极为重要,早在前明时,明太祖便是在此地设伏,击败了陈友谅数十万军队的进攻,后来才改名叫做大胜关,因此此地地势之险要可见一斑,历来便是江宁的江防要塞和中转港口。

    范时绎自然不会不懂,他已经安排了两万绿营,正在大胜关驻守,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守住整个江宁西边的门户。只是所谓的两万清军绿营,在宁渝看来却如同土鸡瓦狗,实在是不堪一击。

    次日,复汉军在大胜关下排出了阵型,其中第一师再一次肩负打头阵的责任,他们一个个挺胸碘肚,穿着明亮的铁甲,队伍排列的极为整齐,看上去威风凛凛,反倒是大胜关上的清军,则一个个瘦弱不堪,手里的鸟枪几乎等同于烧火棍一般,难以使用。

    战争的爆发始终都是非常快的,李石虎带着第一师的一个团,直接上了头阵,带着人马就往大胜关方向扑去,大量的火炮也发出了怒吼声,在漫天飞舞的弹丸中,清军的抵抗几乎就像是一块破棉布,被人几乎是一捅就穿。

    驻守大胜关的清军绿营兵们,只是简简单单放了几下鸟枪,就已经被复汉军攻进了城内,他们一个个几乎是在哭爹喊娘地向着关外跑去,接着却又被复汉军的火炮给命中,酿成了一幕幕的惨剧。

    宁渝心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他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一面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大胜关,另一边则是在心里盘算着,这江南如今都成了熟透了的果子,只等着他宁某人来摘罢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团练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

第二百八十二章 年少万兜鍪

    六月的天气里,江南比较潮热多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地下着,灰蒙蒙的天空透着几分压抑的味道,一场雷雨眼看着随时就会到来。

    宁渝身上穿着雨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急匆匆地穿过大胜关,黑色的皮靴在地面上踩出一个个红色的脚印,污水混合着血污肆意横流。

    “传令钱英,加快脚步,拿下湖熟,小心戒备镇江的清军来援!”

    宁渝一边走着一边发号施令,马鞭在手中上下摇晃着,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董策在一旁将命令记下,随后便有数人骑着快马而去,马蹄踩在泥泞的地面上,使得血污飞溅了起来,洒在了一旁的清军俘兵身上。

    数名复汉军的士兵正手持剪刀,在给清军俘兵们剪辫子,黑色的发辫在众人面前堆成了山。俘兵们的脸上带着生还的庆幸,因此并没有人任何人有抗拒心理,毕竟在刺刀面前,没有人敢于去做所谓的勇士,真要是被人给一枪挑了,那也是死了白死。

    董策指着前面长长的俘兵队伍,轻声道:“这帮子人也着实窝囊了一些,听说从上到下都跑光了,镇守大胜关的总兵高嗣在开炮之前还在城楼上,后来就不见了踪影......后来的结果就很简单了,除了一个参将还在反抗以外,其他人都不想打了。”

    宁渝冷笑了一声,他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原因,复汉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号称江宁屏障的大胜关,所谓的两万绿营兵,实际上不过一万多老弱病残,自然无力抵挡复汉军第一师的兵锋。

    在这一仗当中,复汉军损伤不过数十人,而清军死伤千余人,还有数千人在复汉军第一声炮响之后,就已经撒丫子从后方逃亡了江宁,沿途到处都是洒下来的鸟枪和配刀,这个逃亡的速度,几乎让复汉军的追兵也望尘莫及。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在复汉军的第一波进攻中,就已经趴在了地上装死。事后复汉军清查了一遍才发现,光是俘虏的清军就高达八千人五百多人......这也是清军在先前大战中的后遗症,大批量的精锐老兵或死或降,剩下来的几乎都已经不堪战了。

    众人簇拥着宁渝,向着大胜关内的几处宅子走去,那里已经被开辟成为了复汉军都督府的所在行辕,府邸上飘扬着一杆大大的血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宁”。

    宁渝心不在焉的走着,拐过一片街角时,却看到数十名清军将佐被绑成了一排,跪伏在了地上,身后则站着几十名复汉军的士兵,人人手里拿着一柄大刀,随着一阵刀光闪过,数十个人头便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将地面染成了血地。

    这一幕对于别人来说极为恐怖,可是对于宁渝而言,却是再寻常不过的场面罢了,他见过比这血腥无数倍的场景,因此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扔下了一句话。

    “杀人就远一点.....处理干净!”

    董策脸上也有些难看,他急匆匆走了过去,挥了挥手,“赶紧拖走,别放这里晦气......”说完才急匆匆跟上了队伍的脚步。

    进了临时的都督府之后,宁渝拿着一块烫热的毛巾擦着脸,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董策以为宁渝为刚刚的事情有些不快,便出声解释道:“这些人都是一些比较罪大恶极的清军将佐,军法处核定了罪名后才行刑的,不过眼下比较匆忙,下面人做事才有些潦草......”

    “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我不是因为这个......你看看这个,雍正果然比康熙更难对付!”宁渝却是从怀里丢出了一封素色的信件,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董策接过信件,便拆开了看,却是越看越感觉心惊。

    “雍正户部清欠已有成效......预计半年内能追缴库银近千万两之巨,如今正在图谋编练八旗新军,以满汉蒙三族同编,初步编练人数高达十万人......”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可是写出来的内容,却足以让人流冷汗。

    宁渝苦笑道:“雍正着实不得了,他先是通过户部追缴积欠,反手就在江南编练团练,可见其用心深远,所思所虑,无非变得是跟我复汉军拖时间,拖到他的新军编练成功,到时候就可以跟我复汉军重新一决生死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李绂,此时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凝重道:“如此看来,雍正此人轻虚名而重实利,相较康熙却是更难对付,只是老夫心里有些奇怪,此人行事如此激进,内乱想必已生,只是为何还没有爆发呢?”

    有这个疑问的不仅仅是李绂,还有宁渝本人,他知道在真正的历史当中,雍正的抓权过程可是并不顺利的,中间也闹出了许多乱子,而且当时的雍正行事也更加平缓,哪有如今这般急切不留余地?

    当然,这对于宁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种表面的平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很有可能是内部的反动势力正在积聚力量,因此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爆发,可是一旦爆发,恐怕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变乱。

    “这场雨.....怕是还要下很久了....”

    宁渝终究是悠悠叹了口气,雍正不肯乖乖去死,真的让他感觉很为难。

    江南与京城,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体,都在经历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而此时的青藏之上,却有一只大军正在逶迤前进,他们身上穿着清军的服饰,只是一个个看上去比较精壮,一看就是打过仗的边地老兵。

    在人潮的尽头便是浩瀚的横断大山,由南向北如同一把巨斧,将天地劈成了两半,在这天与地相连的地方,一汪绿水点缀在大地之上,附近的草绿在肆意生长,如同田园牧歌一般。只是如今的这片天地,却挤满了远征而来的清军。

    新任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骑在马上,眺望着远方的碧绿景色,心情却是相当不错,他用手指了指在天空中飞翔的雄鹰,笑道:“罗卜藏丹津或许会以为自己就是这天上的雄鹰,任谁也不能将他给驯服,正一脸不可一世的炫耀自己的战功呢。”

    一旁的岳钟琪望了一眼天上的雄鹰,微微点了点头,“罗卜藏丹津挑唆远近喇嘛及百姓二十余万人,掠牛马,烧草谷,抗官兵,犯西宁,还专门趁新君继位之时,打大清一个措手不及,想必已经筹谋了许久,其心可诛!”

    年羹尧的嘴角却是勾勒出一丝冷笑,他伸出手来,旁边的一名侍卫连忙递过去了弓箭,只见四十出头的年羹尧,一手执弓,一手捏箭,将弓弦直接拉成了满月,只见长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却是将那只老鹰给射了下来。

    “大将军神箭无敌!大将军神箭无敌!”

    眼看着年羹尧真的将老鹰给射下来了,这让周围的侍卫们无比敬畏,他们下马跪在地上高声颂道。连同岳钟琪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实在是堪比李广射虎了。

    见到岳钟琪露出钦佩的一面,年羹尧也有些得意,他将弓箭交还给了侍卫以后,一脸意味深长道:“罗卜藏丹津便是这雄鹰,哪怕他飞得再高,再不可一世,可是终究会死在本将军的箭下。”

    岳钟琪轻声道:“罗卜藏丹津外勇内怯,行事无状,只要大将军手中的箭够快够准,那么这头雄鹰迟早就会被射下来的。

    二人相谈了一阵,却是突然间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似乎都想起了跟复汉军过招的时候,何曾有过这般的把握,如今却是换了个敌人,就感觉一切都不同了。

    年羹尧静静地望着远方,道:“我跟复汉军交过手,可是没有跟宁渝交过手,但是从之前的战报当中,我能感受那那种压迫力。”

    “当日之战,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复汉军不简单,宁渝更不简单。”岳钟琪叹了口气,其实真正说起跟宁渝正面交手,其实并没有,可是在安庆坚守的那段时间,让他彻底明白了清军与复汉军之间的差距。

    “复汉军之强,绝不仅仅在于他们的火器,更多的是,他们的人敢于用命,他们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是我们的人,没有这样的勇气,更没有这样的决心。”

    岳钟琪回想起了在安庆的那一段日子,厮杀、生存成为永远的主题,可是城内的清军坚持不下去,城外的复汉军却能一直保持,一直坚持到宁渝彻底打趴康熙的七万人马。、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他想到了一首词,用来形容宁渝却是再合适不过,不过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宁渝不像孙仲谋,倒更像李世民,几乎是提一支弱旅,接连战败大清数十万的大军,以致于到了今天这个“坐断东南战未休”的时候了。

    年羹尧神情里却是带着几分不甘,他冷哼了一声:“待我先讨平罗卜藏丹津,将来迟早有机会跟楚逆再交手。”话音刚来,他便手指着前方的奔流不息的巴塘河。

    “来人,将此处的藏人尽数征发,为我大军赶制牛羊皮囊,架桥过河!”

    大军缓缓行进,旗帜席卷大地一般从此处经过,众人带着建功立业的心思,一路向着藏地出发,气势堪称十分恢弘。

    然而此时无论是年羹尧还是岳钟琪,心情都没有像之前那般轻松了,他们都很清楚,罗卜藏丹津无论再怎么可恶,都不是当今皇上最想铲除的对手,皇上真正的敌人,甚至还不是复汉军,而是在京城的廉亲王的允禩,还有被圈在了景山的允禵。

    当今的皇上初登位,又在大肆清查吏治,后面还止不住的麻烦,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在西北讨得一场大胜,那么对于皇帝来说,能够更好的集聚人心,也能有更多的力量去进行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如果再一次受挫,那么无论是年羹尧还是岳钟琪,都再也不会有别的机会了。

    特别是岳钟琪,他原本就是戴罪之身,在安庆跟复汉军的那一场交易,将他这些年的功劳都给垫进去了不少,还让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现如今好不同意争取得了这一次带兵的机会,却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想到了这里,岳钟琪便再也不想继续等待下去,他如同一柄被折断了的宝剑,如今被重新铸好,开始急着寻人来以血试剑,而罗卜藏丹津便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岳钟琪翻身下马,跪在了年羹尧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启禀大将军,要猎雄鹰需得好箭,岳某愿做将军手中长箭,前往征讨罗卜藏丹津!”

    “好!若是得胜,本将为你设宴请功!”

    七月初二,岳钟琪率领一只军队快读突袭至青海湖,击败哈喇河畔的罗卜藏丹津驻军,斩获数百级,将青海湖彻底占据了下来,获得了第一场大胜。

    而此时的雍正,在接到了大胜告捷的喜讯之后,也开始承受朝堂上的反噬。他脸色铁青地望着面前的那厚厚一摞奏折,几乎全部都是大臣们反对八旗新军一事,甚至还有人借题发挥,认为让年羹尧和岳钟琪两个汉人统领大军,实在是有些不可靠,请求皇帝将这二人撤下,换上满人将军。

    像这般的奏折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致于雍正批阅了几本后便再也无心批阅下去,他将马齐、隆科多、张廷玉等人叫了过来,心中的怒意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将折子扔在了马齐等人的面前。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们反对八旗新军,反对年羹尧岳钟琪带兵,可是你们真正反对的是朕,你们反对的是户部清欠,反对的是朕对你们这些官员太过苛刻!”

    雍正毕竟是一个直性子的汉子,他不像康熙那般刚柔并济,自然不会习惯马齐这种臣子,如今却是借着这个由头,便将心里的火都给撒出来了。

    马齐却是叹了一口气,他跪下来缓缓道:“奴才死罪,只是奴才也有话说。皇上,奴才以为这天下事缓则圆,如今这番举措实在是太过激进了......若是这般下去,天下的人心就散了!我大清的人心也会散了!”

    他狠狠将头磕在了地上,只见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珠,看上去颇为吓人。

    “皇上,明察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坐断东南战未休

    马齐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将目前君臣和睦的景象给戳穿了,可是这番话他不说也不行,因为再不说,整个大清的局势恐怕就真的彻底塌陷了。

    现如今不是一个两个官员在反对,也不是一家两家八旗在反对,而是几乎绝大部分的大清官员们,还有八旗的贵族们,都认为雍正的这一番举措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特别那些八旗子弟们,他们得知要组建八旗新军,还要将汉人招进来时,一个个都在群起而攻之。

    八旗是什么?那是每天在家里躺着都能吃上铁庄稼的待遇,千金都不换的地位,从大清入关以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百来万人的样子,寻常时节那汉人就算是用命拼,都挣不回来一个抬旗的资格。

    然而就在如今,雍正却打算用满汉蒙三族来合编一支八旗新军,这几乎是等同于将许多汉人,直接拉进这个八旗的体系里,这样一来自然也会损伤许多原本旗人的利益,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反对。此外许多旗人对汉人的防备,更是从未放下过,如何肯接受汉人跟自己一般拿枪杆子呢。

    若是按照过往,雍正怎么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可是他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是一个还沉浸在‘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皇帝。从之前康熙的那一次亲征之后,雍正对于战事的了解,其实已经是非常深厚了。

    雍正自个心里无比透彻,现如今的作战方式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残酷,就好像宁渝当初的想法一般,在燧发枪时代的战争里,人命更多是一种消耗品,双方你一轮射击我一轮射击的,就把人命给打没了。而双方的胜负,也就比在了谁更能承受更大的损失上。

    复汉军可以接受死人,死十万人,甚至死一百万,都不会影响到汉人的地位,因为汉人有足足好几千万人,而旗人则不一样,八旗子弟一百多万人,就算是把老弱病残都算进去,可战之兵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人。

    在这种情况下,旗人青壮都已经损失了七八万人了,如何还能经得起更大的损失?满汉蒙三族混编也就成为当前值得去思考的手段了。然而就是这么一番措施,都已经被许多八旗子弟理解成了汉人要来抢他们的铁杆庄稼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雍正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弥补大清朝损失的这些人,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全天下都已经处于变乱的关口,才会这么去做的。像真正历史上的大清王朝,雍正面临的局面可是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一个所谓的复汉军,自然可以慢慢来了。

    不过对于马齐这个前朝老臣,雍正却已经是不想再容忍下去了。

    “.......如彼马齐、高其倬、魏廷珍、甘国璧等,非不能办事之人,乃习成巧术,自谓保身远害,藉为推卸之计。此风有妨於政治,无益於国家,况将来后进效尤,其弊有不可胜言者。”

    雍正将马齐以及高其倬、魏廷珍以及甘国璧等人狠狠训斥了一通,尽管没有实质性的处罚措施,可是在话语当中却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马齐原本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比起康熙的年纪都大,如何不明白雍正的真实含义?他缓缓磕头谢旨,随后便拖着老迈的身躯一瘸一拐离开了大殿,剩下殿中的隆科多、张廷玉二人却是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了马齐这样的老臣抵在前面,放下别的朝代那叫天大的喜事,毕竟前面没人了,后面的人升起来就快,可是放在雍正一朝,却是福兮祸所伏了。

    毕竟有雍正这么一个强势的皇帝在上面盯着,任何一个大臣恐怕都会感觉如芒在背了。不过眼下隆科多和张廷玉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要是求情,恐怕就得跟马齐一起滚蛋了。

    等到这番事了了,雍正拿着那封年羹尧那封报喜的折子,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这件事已经让他深刻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内部的问题如果没有解决,即便是再打几次胜仗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雍正心里有些微动,使了小太监前往了御花园堆秀山御景亭,给那里的侍卫传递了口信,过来一会,便有几名身形矫健的青衣汉子走进了殿中,跪在了雍正面前。

    “奴才粘杆拜唐阿叩见皇上。”

    所谓的粘杆拜唐阿,便是指粘杆侍卫,是雍正从雍亲王时期就设立的情报组织,被设立在了内务府旗下,又称尚虞备用处。在雍正登基之后,专门挑选了八旗大员子弟之獧捷者为执事人,明面上负责皇帝巡狩之时扶舆、擎盖、罟雀之事,实际上负责稽查清廷内部的官员和宗室。

    现如今的粘杆处大多是雍正藩邸旧人,因此权势都很大,在负责稽查之余,甚至还能命令尚虞备用处的侍卫缉拿,堪称大清版本的锦衣卫。

    雍正缓缓道:“最近那两个人可有什么动静?”

    青衣人跪在地上低声道:“启禀皇上,那两个人一直都在奴才们的监控之下,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恩,那就好,人手要再加一倍,切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事有紧急,可直接抓捕。”

    雍正脸上闪过一丝阴森,到了如今,他已经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了。

    七月处,江宁城下的复汉军陆路大营已经被设立完毕,一连串的营垒和军帐拱护在最中央的中军大帐,复汉军的士兵正在营中四处巡视,气氛十分严肃冷峻。

    随着第四师和第五师逐渐抵达了预备的地点后,整个江宁城除了东面以外,已经被三面围住,距离总攻的日子也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连串的传令兵从宁渝的帅帐中急匆匆走了出来,他们带着身上背着的命令去了各个师团,等到了总攻的那一天到来,整个江宁城都将会陷入火海。

    对于宁渝来说,打江宁其实是有文攻和武取两条路的,所谓的文攻便是城内生变,直接拱手而降,大家也就少了些打打杀杀,不会伤了和气,也少了无谓的伤亡。宁渝是比较偏向于这条路的,他又不是那种不杀人就睡不着的疯子。

    可是宁渝也不会完全把希望寄托在这一步上,对于武取的准备还是需要做的,也是对城内的一个震慑,或许能够有机会以打促降。只是到底要不要这么做,还得等一个人回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却是一名汉子从帐外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正是从江宁城内出来的宁罗远。

    “大都督,大功已经告成!孙文成愿意做我军内应,等到将来有所需之时,他便会带着团练反正。”宁罗远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这副和善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宁渝眉头微微舒展了下来,“此人可信?”

    “为表示诚意,孙文成已经将家人交给了影子,若是他有异心,后果不言而喻。”宁罗远冷笑了一声。

    “唔,这样便好,记住要好生对待,咱们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是。”

    宁渝沉吟了一番,“我军目前基本已经就位,三天后便能发起进攻......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宁罗远微微皱了皱眉头,才缓缓道:“他有这个想法,可是他心里的顾虑太深了......影子好不容易取得他的信任,可是却没办法让他更进一步。”

    “呵呵,让他直接动手,确实难了点,咱们可以缓一步,告诉他,三天后咱们攻城,但是他需要从城内配合,等到江宁攻下,我给他头功。”

    宁渝轻轻点了点江宁城的位置,他已经没有那个耐心了,就算是损失大一点,能够拿下江宁就已经足够了。毕竟对于现如今的宁渝来说,他的眼神可不能仅仅放在江宁城上面。

    “是。”

    等到宁罗远离去后,宁渝却是走进了另一处帐篷,而此时帐篷当中,有几个人正在等候着。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蓑衣,打扮得十分神秘。

    见到宁渝走进来,这些人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声道:“见过大都督,还请大都督赦免我等先前的罪过。”

    宁渝却是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要到我拿下江宁后,才会来见我呢。”

    为首的一名汉子却是苦笑了一声,“大都督虎威,我等小民岂敢得罪?先前之事乃盐帮有眼不识泰山,却是多有得罪,特此带来白银二百万两,还请大都督赎罪。”

    这帮人正是当初指使桃花山匪徒作乱的淮北盐帮,在桃花山覆灭之后,他们还曾经想过报复来着,可是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复汉军就已经发动了起义,却是把这帮私盐贩子给震惊了。

    最初的时候,淮北盐帮的人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等着清军彻底荡平宁家,可是后面的是事情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宁家和复汉军居然越打越强,连康熙的亲征大军都给打溃了,甚至康熙回去后就驾崩了!

    如今眼看着复汉军兵围江宁,淮北盐帮的人明白,如果再不去主动跟复汉军缓和关系,恐怕将来打到淮北的时候,到时候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宁渝见对方服软,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若只是二百万两,你们现在就可以带着银子回去了,将来我可以自己去拿。”

    这摆明送上门来的竹杠,不敲白不敲,再说就想靠二百万两银子摆平事情,想得着实有些太美了。

    那汉子却是叹了口气,他早在来之前,心里便已经知道这一趟没那么简单,只是眼下形式比人强,却是不得不低头了。

    “大都督有所吩咐,还请直言。”

    宁渝在汉子面前走了几步,这才笑道:“贵使远来是客,还不知尊姓大名?在贵帮位居何职?”

    那汉子间宁渝的态度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却是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小人名叫郑奎,当不得大都督如此客气,如今是盐帮的坨子头。”

    宁渝一听心里便有几分诧异,对于盐帮他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如今的盐帮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严密的组织,相对于白莲教这种教会要松散许多,而且也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产盐区域内,其中淮北盐帮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盐帮的组织虽然很松散,但是也很复杂,采盐可以分为海盐和井盐两种,即分为滩上帮和井上帮,帮内的职位通常有滩主、汪主、滩上把头和汪上把头等级别,然后负责煎盐的又有灶房帮,包括灶房、掌柜、管账等职位,运盐又是一个单独的队伍,像坨子头就是运盐的首领。

    听到对面居然是一个坨子头,让宁渝有些不理解了,严格来说坨子头虽然事关盐帮命脉,但是一般很难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当下眼神里就有些怀疑了。

    郑奎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苦笑道:“小人虽是坨子头,可家父乃盐帮总舵主.......这一番来使,便是奉家父之名。”

    这么一说宁渝便想了起来,如今的淮北盐帮的总舵主,好像是一个叫什么郑元贞的人,只是相关的资料并不是很多,因此宁渝对其印象不算深。

    “如此说来,你倒是能做主了......二百万两银子好是好,可是本督现在不缺银子,明白吗?”

    宁渝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银子算什么?等到拿下了江宁以后,几百万两银子还真不是问题,关键的是,宁渝想要彻底掌控盐帮,特别是盐帮手底下的那只船队,那可是真正的海船,将来的海军之基。

    “大都督的意思是?”郑奎有些不太明白,他心里有些淡淡的不安。

    宁渝脸上带着笑,“很简单,你们投靠我复汉军,不光一分银子不用掏,将来仍不失封侯之位。”

    “封侯?”

    郑奎的眼睛瞳孔有些收缩,他的心脏有些砰砰跳,对于盐帮中人而言,无论赚了多少银子,那都是虚的,随时都会被人给夺走,只有彻底走上正途,才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说到底,封侯不仅仅只是给他们许了一份荣华富贵,更多的是将他们这些下九流的苦命人,给容纳进了复汉军的体系,获得一份难得的安全感。而这份安全感,正是盐帮中人最为渴求的东西。

    为了这份安全感,他们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郑奎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发着抖。那一份金光闪闪的大道,如今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只等着他走上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封侯的承诺虽然很美好,可是光靠这一点,还不足以让郑奎就答应下来,他还需要回到盐帮,征得帮内其他人的大部分人的同意才行,特别是他的父亲淮北盐帮的总舵主郑元贞。

    盐帮中人因利而聚,本身组织就十分松散,因利而散的例子也不少,这其中有远见卓识之人,自然也有鼠目寸光之辈。在这种情况下,盐帮中人自然也无法提出一个共同的目标,连白莲教这般的组织都远远不如。

    对于宁渝而言,这样的盐帮却是一个正好可以改造和利用的对象,如果真是那种十分严密的组织,他反而不敢吸收过来,到时候肉没吃到不说,这肚子反倒给撑破了,那可就亏大了,像白莲教就是这般的存在。

    宁渝可以接受陈采薇,但是不代表能够接受白莲教,因为对于宁渝来说,想要彻底将白莲教变成自己能够信任的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需要耗费的时间也会很久,实在是太过于麻烦了。

    说起来,在复汉军这段时间痛击清军以来,白莲教的发展也是十分神速,刘如汉很明智的避开了南方的复汉军,复汉军当然也给了几分面子,除了占据了南阳府之外,就没有进一步北上,双方在汝州、许州还有陈州一线都收敛了自己的脚步,形成了一条分界线。

    刘如汉没有去招惹南面的复汉军,自然就只能往东和往北发展,六月份的时候,刘如汉带兵在新郑跟清军大打了一场,由于清军先前精锐损失的太多,因此在战场很快就陷入了崩溃状态,差点被刘如汉带着人追进了开封城,还是多亏了河南巡抚何天衢拼死带人反抗,这才侥幸将开封保了下来。

    然而到了这一步,河南的清军便再也无法抵住白莲教的肆意进攻,甚至连小小的限制都已经变得十分困难,随着白莲教的不断攻伐,汝州、许州、陈州逐渐落在了白莲教的手上,就连开封府也被占据了大半,只剩下一个开封在苟延残喘。

    宁渝并不在意白莲教拿下多少地盘,毕竟对于这种流寇来说,他们拿下再多的地盘,也只是一味裹挟流民新军,破坏力有余,却几乎不会有人心归附,说白了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号的李闯罢了。用来闹一闹大清,倒也是再合适不过。

    七月的江宁刚刚下完了一场大雨,紧接着便出了太阳,使得天气变得闷热无比,城墙上的清军士卒们有气无力地倚着长枪,睡眼朦胧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打着瞌睡,闲适的氛围显得极为平和。

    可是这种平和注定无法持续下去,地面上微微颤抖着,一片片白色的浓白烟雾腾空而起,还不等风儿将它卷走,又是一片片烟雾在战场上升腾,将整个天地渲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轰隆隆——”

    清军士兵们很快便听到了传过来的炮声,与之伴随的便是从天而降的黑色弹丸,那些弹丸落在了江宁的城墙上,却是直接飞溅起了一片片碎石,许多清兵被碎石直接击中,血肉在城墙上糊成了一团。

    守在城墙上的清军千总目眦欲裂,他手里提着一把腰刀,驱赶着绿营的士兵们向城墙上行去,浑然不顾此时复汉军的炮击依然在继续。

    鲜血与残肢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墙头染成了血火地狱,许多清军就这么倒在了城墙上,还有许多人躺在地上发出哀嚎,他们伸出血手去请求其他人的帮助,却被人直接踩踏在了地上,直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江宁城头上的大将军炮终于开始了还击,再加上一些重型的子母炮,打起来倒显得十分热闹,然而由于这种火炮本来就十分老旧,再加上这许多年来,江宁都处于十分安逸的境地,因此这些火炮的射程都算不上远,打出去的弹丸轻飘飘的,最远的也才落在了复汉军大阵前两百多步。

    见得火炮未能建功,急匆匆赶过来的两江总督范时绎连忙下令停止开炮,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阴沉,这些火炮的质量奇差无比,这一点他并不意外,因为这些火炮都是历任两江总督一点点造出来的,本来质量相比京师火器营就要差上许多。再加上这些年意外,这些火炮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维护,因此如今能打响已经是颇为不错了。

    除了双方火炮本身的差距之外,熟练的炮手也是非常关键的因素,毕竟目前复汉军的炮手都是打过许多次仗的,操炮的水准和技艺不是清军能比拟的,因此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的差距,何止天差地别。

    范时绎的脸色阴沉无比,他甚至都能亲眼看到城墙上的火炮,被一颗颗弹子砸毁,那些密集的弹子纵使精准度不够高,可是在数量的弥补下,依然能够发挥出十分出色的性能,那些崩裂四射的木头碎渣,将周围的炮手们屠戮殆尽。

    随着一阵阵的鼓声响起,复汉军的士兵们推着盾车,还有一些人架着云梯,向着江宁城墙发起冲锋。士兵们呼喝着号子,排列着队形,气势如虹地跟在了后面。

    在丢失了大胜关之后,江宁城纸面上有三万多名绿营兵,还有一万两千多名八旗兵,严格来说守城还是非常有把握的,可此时驻守在城墙上的绿营兵,却一个个面如土色,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了。

    范时绎脸色阴沉,他轻轻挥了挥手,只见城墙下方出现了好几排弓箭手,只是他们的弓箭并不是对着复汉军,而是对着城墙上的绿营兵,箭头发着寒光,让人看着心里就有些发憷。

    “敢有退者,斩无赦!”

    几名正在往后退的绿营兵被长箭直接钉在了原地,顿时血流如注,在城墙上发出几声痛苦的哀嚎,叫得人心里直发毛。

    城墙上其他的绿营兵发现了这一幕,脸上涌现出了几分惶恐的神色,眼神里透着绝望,守城是死,逃跑亦是死,如今却是深陷绝境了。

    范时绎拔出腰间的配刀,怒吼道:“诸位随我一同守城,将来我向皇上为大家请功!升官加爵,不在话下!”

    一番威逼利诱下来,算是勉强将城墙上的清军给安抚住了,只是再看城下场景时,却让范时绎多少有些绝望,数不尽的复汉军士兵正在一步步接近,再加上后方轰鸣的火炮,让城墙上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死亡正在逐渐接近。

    “开炮!给我狠狠的打!”

    范时绎高声咆哮道,他挥舞着自己的长刀,努力地将自己内心的恐惧感驱逐出去。

    “轰隆——”清军的火炮响了起来,只是由于先前经历过炮战,因此有一小半的火炮已经被彻底摧毁,以至于目前正在开火的火炮,已经不到十门了,抛射出去的实心弹,在浩浩荡荡的复汉军面前,却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第一师第一团团长郝昭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带着身边的将士们冲在了最前方,他们身上穿着火红的军衣,如同一团烈焰一般焚向了青黑色的江宁城。

    正在后方的李石虎舔了舔舌头,望着正在冲锋的郝昭,脸上露出几分羡慕之色,恨不得跟郝昭交换个身份,自己也好痛痛快快地厮杀一番。

    宁渝瞧见了这一幕,脸上露出几分怪异之色,望着正在一旁的嘿嘿直笑的李石虎,低声道:“你第一师怎么回事?走了你这个爱上第一线的团长,怎么又来了个喜欢冲在最前面的团长?”

    在目前的复汉军当中,肉搏拼刺是非常受重视的战术科目,可是这不代表复汉军是一支只知道亡命冲锋的部队。对于目前的复汉军来说,想要获得胜利,更多的是依靠严格纪律与先进的技战术,勇气只是其中的一环罢了。

    宁渝很早就强调过了,在如今的燧发枪战争当中,高效的指挥是绝对不可缺少的,甚至是影响战争胜负的最关键因素。因此为了保障战场上的指挥系统,复汉军参谋处明确给出了意见,那就是禁止团级以上的军官带头冲锋。

    李石虎便是在这个时候,晋升为了副师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失去了去一线拼杀的资格,不过他为了保持一团的战斗力,还专门向宁渝推荐了原来守备六师的郝昭,破格提拔成为了主力一师一团的团长,为的就是对方这股悍不畏死的劲头。

    如今听到宁渝调侃,李石虎嘿嘿一笑,“一团是咱复汉军的老底子,换个寻常的团长,我不放心。”

    说着话的时候,郝昭却已经带着人逐渐接近到了城墙下,他挥舞着长刀向前奔跑,打算在架好云梯的第一刻,就开始往城头上攀爬。

    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让城头上的清军们心惊胆战,只是一看向城下的督战队,他们便失去了逃跑的勇气,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轰——”

    清军的一门大将军炮发出了一声轰鸣,只见郝昭身旁的一辆盾车不偏不巧,正好被命中了正方,大量的木屑碎片四溅飞迸,一旁的复汉军士兵们正好被木屑扫到,却是被打成了血葫芦一般,倒下去了三个人。

    郝昭虽然没有正对着盾车,可是一块小小的木屑碎片从他的额角擦过,却是已经飞进了他的眼眶,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脸上流了出来,看上去却是无比的吓人,

    “啊——”

    一旁的复汉军士兵们连忙用身子挡在了前面,想将郝昭往身后拖,可是却被郝昭用手给拦住了,他不顾眼眶里的剧痛,却是从身上草草撕下来一块碎布,然后绑在了眼眶上,只是那淋漓的鲜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团长,撤下去吧!”

    一旁的亲兵苦苦劝道,复汉军的军规当中,若是主将身亡,侍卫亦不能独活。这一道军规很粗暴,很不讲人情道理,可是却是对主将的最好保护。

    郝昭狠狠挥了挥手,顽强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继续向前发起了冲锋,这一幕却是让一旁的复汉军士兵钦佩无比,他们亦是跟着郝昭,开始向着城头上爬去。

    反而是城头上的清兵士兵,望着如鬼神一般的郝昭,十分勇力也被吓去了七分,还剩下三分自然难以抵挡复汉军的进攻,城头上的厮杀开始变得十分残酷,他们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将郝昭等人赶下城头,却是让后方的复汉军士兵,开始逐渐在城墙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虎将!真虎将!”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欣赏之色,他没有想到这个郝昭竟然如此悍勇,倒有几分拔矢啖睛的风采,当下自然不肯浪费郝昭创造出来的绝佳机会,直接开始指挥大军向着城头上压去。

    整个第一师的上万人马都已经开始向着江宁城发起冲锋,喊杀声愈发响彻震天,却是将正在江宁城上指挥的范时绎都吓得一个哆嗦,他自然明白眼下这个时候便是关键时刻,若是稍有不慎,江宁城便会不保,当此时刻,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下令让其他方向的清军来西门支援。

    城内驻守其他方向的清兵们,也开始往西门处聚集,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忐忑,要知道西面镇守的清军,足足有五千人之多,可是这五千人到现在才大半天的功夫,就报销得七七八八了,这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几分战栗。

    眼看着清军逐步汇聚到了西门方向,宁渝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范时绎毕竟还是经验不足,当下这种情况无论再怎么紧急,都不能将自己的防守兵力都集中在一处,否则其他地方一旦出了问题,就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至于其他地方会不会出问题,这自然是必然的了。

    眼看着清军在西门方向,跟复汉军第一师形成了僵持之势,城门东面却是响起了一片厮杀声,许多右臂系白布的清军士兵却是发起了突袭,他们以出其不意之势,很快就彻底拿下了空虚的东门,并且在第一时间竖起了复汉军的大旗。

    那大旗底下站着的一人,正是江苏巡抚吴存礼,他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范时绎的方向,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杀了范时绎,大家都能活!”

    下面的反正士兵们一起高声呐喊。

    “杀了范时绎,大家都能活!”

    “杀了范时绎,大家都能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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