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战康熙(十)
随着一阵号角声,清军的火炮大多都用三轮车拉到了阵前,十二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被依次摆在阵前,看上去倒显得十分威风凛凛。
这种火炮的口径三寸七分,长七尺七寸,重二千二百七十四斤,炮身上还箍着五道铁环,以此加固炮身,炮口与底部正上方有“星”“斗”供瞄准用,装药四斤,铁弹重八斤,堪称目前清军内最先进的火炮。
阵前还有十二门铁筑的神威炮也被摆在阵前,这种炮的口径比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要小一些,铁弹重达八斤。这些炮都是八旗内才会允许配备的,因此寻常的绿营根本不可能接触这样的火炮。
除了这两种威力较大的火炮,清军阵地前还摆放了一百多门的威远炮、子母炮和臼炮,这些中小口径的火炮在数量上要多一些,只是威力和射程则相对十分落后。炮手们听着命令开始开炮,上百颗弹子被打了出去,轰向了吕亭驿。
在炮声隆隆当中,数千名汉军火器营的士兵排着长长的队伍,朝着吕亭驿攻来,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棉甲,肩上扛着长长的鸟枪,腰间还挎着一把横刀。这些人可不能等同于寻常绿营,而是大清朝数得着的精锐,寻常时候根本就不会出动。
康熙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小小的吕亭驿,那也就是一座小小的村镇,在刚刚一轮火炮的洗礼下,已经有多处被击中,只是清军的弹子精准度不高,因此这一百多颗弹子并没有造成十分惨重的伤亡。
复汉军士兵们自顾自排好了阵型,嘴里呼喊着口号,向着清军的方向迈开了步子,等待着康熙大军的到来,他们似乎一个个都不怎么害怕,反而透着一些迫不及待的的感觉。反观清军虽然已经占据了诸多优势,可是士气依然显得有些低落。
看到这一幕,康熙不由得轻轻叹口气,道:“楚逆士气之强盛,实属罕见。”
“启禀皇上,对面的楚逆乃其最精锐一部,尽管战力强盛,可毕竟在前日经历了一场大战,如今士气虽强,却并不持久。”
佟法海低声道:“如今这一战势必将其彻底绞杀殆尽,以振我军军心。待楚逆从桐城而出,我军正好可以乘胜而战。”
康熙只是轻轻唔了一声,并未再言,而是继续通过千里镜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幕幕。
清军士兵在敌我双方炮火声中,一点点拉近了与复汉军的距离,不时有弹子落在了清军人群中,碾出一道道的血雾,特别是随着清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因此而死伤的清军士兵也越来越多。
当然清军在承受着火炮的杀伤时,复汉军也算不上好过,许多士卒在清军的火炮里丧生,只是他们并没有为之而动摇,继续迈着步子,一步步走着。
这个年代的战争极为残酷,双方在血战之前,都需要承受大量的火炮打击,尽管火炮的精准性极差,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也使得火炮的杀伤力变得更大了许多。
“砰!”
清军鸟枪手们已经走到了距离复汉军七十步的距离,他们端平手中的鸟枪,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弹丸向着复汉军扑去,只是由于精准性较差的缘故,仅仅只有六十多名复汉军士兵倒在了地上。
身穿大红军衣的复汉军士兵们不为所动,在浓白的硝烟当中走了出来,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在哨声当中走得十分整齐,沉默而死寂,仿佛刚刚的那一轮枪弹,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亡,也没有让他们变得愤怒和狂躁,尽管那六十多名复汉军已经倒在了身后,鲜血流淌在地面上....
他们保持着这个步伐的节奏,将手中的燧发枪端得笔直,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骄傲,主力第一师在复汉军中数第一,他们第一团在第一师当中数第一,死亡在他们面前也只是等闲罢了。
六十步.....
五十步.....
四十步......
清军的脸上已经变得一片茫然和惊慌失措,他们不清楚对面这支叛军到底在做什么,可是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对面疯了!居然都到了面对面的地步还不开枪!
如今的一团,上上下下已经尝到了近距离贴脸开枪的甜头,一直到了四十步的时候,复汉军士兵们才将枪口端平,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一阵清脆有力的枪声,如同一道炸雷一般在清军耳边响起,近千颗弹丸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在面前的清军人群里制造出一条密集的血线,正前方的清军士兵几乎直接倒下去了一排。
这一轮枪响过后,清军的阵型上几乎倒下去了三百多人,大量的鲜血流淌了出来,让整个战场上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许多清军士兵眼看到这一幕,心神几乎为之崩溃,再加上许多中枪倒地的清军,不时发出凄惨的叫喊声,简直让此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进攻!”
汉军火器营毕竟不比其他,这铁杆庄稼好歹吃了这么多年,对大清的忠心甚至比纯粹的满人还高,尽管蒙受了如此惨重的伤亡,可是依然坚持着与复汉军进行排队枪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时候如果后退,将必死无疑。
是的,四十步的距离,几乎可以说是在排队枪毙,无论是燧发枪还是鸟枪,精度都比以往得到了大大的提高,双方的伤亡也在这一轮轮的射击中直线上升。
只是鸟枪再怎么精良,也只是火绳枪。而复汉军的燧发枪在摆脱了火绳的限制后,射击速度几乎是鸟枪的数倍有余,往往清军打上一轮后,复汉军的火枪能打上三四轮,在这种火力的压制下,高达五千人的汉军火器营,在两千人的复汉军面前几乎要溃散。
“楚逆火器竟然如此犀利.....”
康熙咬着牙齿恨恨道,这一仗与之前都不太一样,是堂堂正正的阵战,可是打得还不如前些日子的攻城之战,就这么短短的半个时辰,清军已经倒下了一千多人,到如今还没有溃散,完全就是靠着血性在拼。
佟法海正欲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名清军哨探从远方飞奔而来,而那个方向正是桐城。
“启禀皇上,桐城楚逆已然大举出动,最多三个时辰,便能抵达吕亭驿!”
“好!终于来了!传令讷尔苏,率领骁骑营紧缀其后,待我大军相持之际,便可一鼓作气冲其腹心!”
康熙的眼神有些兴奋,仿佛是宿命一般,他甚至有些微微期盼这一刻的到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王对王
“启禀大都督,还有十里地,便能抵达吕亭驿,只是卑职不明白,这骁骑营可就在咱们背后,到时候若是冲阵。我军该如何应对?”
程铭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他不是不懂眼下这一仗的关键,可是对宁渝如今几乎自负的决定,有些不太理解。
宁渝外面套着一身铁甲,里面也穿着多层绸子制成的软甲,头上还顶着一只笨重的铁盔,虽然虽然显得有些傻傻的,可是在大战当中,却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手段。
在战场上耍帅是一种极端愚蠢的行为,宁渝从来都不愿意在战场上显得过于醒目,一切太过于耀眼的标志,都已经从他的身上被去除,就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保护自己。
“程将军,你想的这些都很有道理,但是眼下的清军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除了狗急跳墙以外,已经再也没有别的招了。可是,我们毕竟不能被他们的架势给吓住,否则放走了康熙,你心里是否甘心?”
众将听了此言,无一不默默点头,好歹也是一年多的拼死血战,如今才赚来一个跟康熙面对面相搏的机会,如何肯轻易放过?这自古以来,在战场上活捉敌方皇帝的例子,还真没几个,那可是要流传千古的大事。
程铭想了想,也不由得苦笑道:“大都督所言极是,如今这个机会,我是怎么也不愿意放过的。”
宁渝嘿嘿一笑,“至于讷尔苏的骁骑营,可是康熙手里的尖刀,放在北方的平原上,我是怎么也不会跟他打的,可如今到了这安庆的地界,咱们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桐城的三万三千复汉军,排成队列一路前行,前方便是康熙的三万五千人精锐,后面则是讷尔苏的一万五千骁骑营,若是旁人指挥临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宁渝的手上,却还有一张没有掀开的底牌。
康熙六十一年二月二十三,宁渝率领的复汉军主力与清军主力终于在吕亭驿相遇,而此时的宁渝与康熙之间,仅仅隔着十五里地。
“皇上在后面看着呢!你们再退,咱大清江山可就彻底完了!”
汉军火器营都统李正宗望着有些坚持不住的士卒们,不由得有些高声呐喊,他是真真的把大清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一丝鲜血裹着碳灰,在他的脸上流淌着,那是一颗铅弹从他的脸颊侧方飞了过去,导致划出了一道血痕。
“楚逆有枪,咱们也有枪,皇上的大炮还在后边呢,咱们要是跑了,我李正宗头一个砍你们的脑袋!”
汉军火器营的士卒们只顾着闷着头跑,他们在阵前已经坚持了许久,可眼看着对面的复汉军死了近八百人,而己方的伤亡就已经越过了三千余人,这种惨烈的伤亡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因此哪怕汉军八旗军原本都十分悍不畏死,可如今也只好跑了。
李正宗抄起刀子狠狠砍死了数人,连刀刃都已经卷了变,可是依然止不住士卒们的溃退,他们不管不顾,连鸟枪都直接扔在了地上,便开始朝后撒丫子跑去,只为了求得一条活命。
佟法海在阵后看到这一幕,脸上微微露出一份恨意,随即便让清军火炮直接开炮,不光是炸复汉军,连逃下来的清军也一块炸。
上百颗弹子直接覆盖了清军溃退的道路,在不断的轰鸣声中,汉军火器营的士兵们恨不得多长出几条腿来,只是前有火炮后有追兵,却是逃无可逃,许多人便就此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跪地求饶。
“传令,胆敢冲击中军大营者,格杀勿论!”
康熙的脸色阴沉如冰,他心里默默念叨着,这汉人果真是不堪用啊.........
而此时宁渝率领的复汉军主力,也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踏入了战场,上百门的火炮在阵后依次排开,还有许多复汉军士兵直接端起燧发枪,列好了阵型准备接敌。
“大都督已至!杀清狗,夺天下!”
李石虎的身上已经被鲜血给染尽了,也不知这些血是他自己身上的,还是其他人身上的,只是看上去,却如同混世的阎罗。
宁渝并没有急于直接进攻对面的清军,而是开始安排人来修建工事,将铁丝网沿着大营身后守卫的方向,足足放上去了三圈,而这个便是宁渝给讷尔苏安排的小惊喜。
以铁丝网加手榴弹的战术,宁渝自信是完全可以将讷尔苏的骁骑营挡在外面的,想要踏营更是想都不要想的,再加上之前演练过的空心方阵,应对这一万五千骁骑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康熙望着复汉军如今的这一幕,脸色微微有些发沉,他不愿意再继续拖延下去,无论后续的结果是什么样子的,都已经是一锤子买卖的事情,随后便轻轻挥了挥手。
“告诉讷尔苏,准备冲阵!满蒙火器营混以虎衣藤牌兵,准备接敌!”
原本的八旗满蒙火器营足额是八千人,可是自从复汉军以火器之利崛起后,康熙也感觉火器营的人数似乎有点少,便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充,从八千人增加到了一万五千人左右,其中一万人属于鸟枪护军,还有两千则是炮甲,主要便是操持子母炮,除此之外还有三千人是专门负责后勤一应事务。
除此之外,清军当中还有一支比较特殊的军队,那就是虎衣藤牌兵,这种士兵其实就是福建藤牌兵,在早年间的雅克萨一战当中,福建藤牌兵还曾立下了大功,主要就是用福建老藤制成盾牌,然后双层合成一层,中间还夹着旧棉,油浸过的藤牌,可以防弓箭,还可以挡鸟枪,威力巨大
正因为如此,满蒙火器营在出征的时候,都会带上虎衣藤牌兵,主要作用便是在对方军队冲入鸟枪兵线列时,藤牌兵会迅速与长矛兵组成线列像前挡住对方,从而使鸟枪兵可以再次组成线列等待攻击,等到鸟枪兵组成完毕后,退却重组队形。
不过还在这种藤牌兵的数量及其稀少,这一次跟着康熙随征也不过只有两千余人,因此眼看着到了关键时候,康熙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打算给复汉军来个惊喜。
只是康熙或许还不清楚,这藤牌挡得住鸟枪,却不一定挡得住燧发枪。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刺刀对刺刀
宁渝与康熙二人的对弈之局,下到如今阶段,二人从安庆到桐城,再到孔城,双方各自使出的招数也是令人眼花缭乱,可如今眼看着进入了尾声,也到了刺刀对刺刀的阶段了。
双方各自拥有三万余人的大军,相隔仅仅五里,而康熙与宁渝之间,也不过只是十五里地,四周除了吕亭驿以外,便是一片平坦的辽阔之地,正适合大军用来决一生死。
宁渝到了这个阶段,也已经将一切顾虑都抛之脑后了,就像一个被逼上了赌桌的赌徒,在前面凭借着种种小技俩,终于赢回了一大堆的筹码,可还没等他多开心一会,就已经面临着最后一场关键之局。
此局若是赢了则是半壁江山,若是输了自然是等着族灭身亡。
“时来天地皆同力.....是死是活,如今就看眼下这一场了!”
宁渝稳坐将台,捏紧了手中的一枚玉符,据说那枚是老太太在他出生时,去拜菩萨的时候向高僧讨来的,如今也有近二十年了。
火炮轰鸣之时,带起了浓白烟雾久久未散,大量的复汉军排着整齐划一的队形,从烟雾中迈步而出,他们紧握住燧发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清军。
阵后的复汉军火炮大发神威,一百五十门不同口径的火炮,肆意倾泻着弹子,在清军阵型中炸出一道道血雾,而原本整齐的一万两千人的清军,也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空缺。在这一万清军的背后,还有两万前锋营、护卫营和护军营的八旗兵正在蓄势待发。
康熙眼看着对面的火炮,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等火炮的实力实在是他前所未见,哪怕是西北以火器见长的噶尔丹,也未曾有过如此强大的火炮。
“楚逆这才多少日子.....一年多罢了,竟然便已经有这般的实力,湖广一任官员尽然丝毫不知,这些人全都该杀!”
“启禀皇上,这楚逆阴蓄奸谋,盘桓在楚地超过百年,当地官员或有不察也是有的......”佟法海也没有想给这些人洗去罪名,随后便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方向,“且我大清的火炮如今也多有进步,京师火器营已经颇有成果了。”
这一席话自然是在暗暗给老四表功,康熙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并不生气,能做好事那便是实干之才,怎么也得多宽厚一些。
清军大军一路前行,而对面的复汉军也沉默着走来,双方在你来我往的火炮当中伤亡惨重,可是谁也没有选择后退,不过由于复汉军的火炮更先进精准,因此取得的成果也比清军大上许多,特别是清军的十二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已经被摧毁了五门了。
李石虎带着一团的剩余士卒,从另外一个方向发起了攻击,他们大声呼喊着,剩下的一千二百人高声唱着复汉军的军歌,似乎一下子带动了全军的士气,大家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士气仿佛显得更加凝聚。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
复汉军的气势越来越高,却将对面的清军士气给稳稳压住了一头,这让八旗满蒙火器营都统德礼十分不满,只是急切间也不可能让手下的八旗兵唱歌,因此也只能恨恨作罢,让大军抓紧时间前进。
自从前番汉军火器营在四十步的距离,遭受到复汉军的重创后,清军也不是完全没有学到,反倒不少人也想模仿这一招,给复汉军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此在进军前,八旗的都统副都统们就开始强调这一点。
“切记不可六十步以外开枪,咱们得跟楚逆一般,在四十步开枪,到时候才不会吃亏!”八旗的一些军官们反复强调着这一点。
大军行进间的气势是极为恢宏的,再加上双方都是上万人马,排成了几列长队,因此一时间地面都已经被踩出了印子,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缩减着,从原来的二里逐渐缩小到了一里。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复汉军的歌声也越发洪亮,仿佛这一片天地间,都在回响着歌声,宁渝兴致勃发,特意在讲台上设了一面大鼓,猛击大鼓为士卒们助兴。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的鼓声传开来,却是让众人越发显得振奋,特别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时,复汉军瞧着眼前的清军,眼中更如同冒出了光来,恨不得立马搏杀。
到了一百步的时候,双方依然在稳步前进,只是清军却有些心惊胆战,不少人都已经开始摸枪了,只是被长官发现后会被狠狠责骂一顿。
“四十步才允许开枪,大家决不可提前开枪——”一名千总正在跟自己麾下的士卒们大声传递着命令,只是话音未落,却看到了复汉军停下脚步,平端着燧发枪,扣动了扳机。
一阵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枪鸣声过后,两千多颗弹丸从长长队列中,如同海浪一排拍打着清军的队列,一条连绵的血线在清军队列中爆发出来。仅仅只是这一轮,清军便倒下了两百多人。
什么情况?这一下子却是把清军给打懵了,他们还以为复汉军还会继续向之前那样,在四十步的距离开枪,如今却率先开了枪,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清军都统副都统们也被打懵了,心道这复汉军完全不讲规矩,有心让士卒们开枪,只是刚刚不准开枪的命令传达下去了才不久,这一下子就导致全军都出现了一些混乱,一些人继续往前走坚持不开枪,还有一些人停下来射击。
只是这么一来,没有形成连贯的齐射,对于复汉军造成的伤亡极其有限,再加上清军鸟枪在八十步的距离,精度本来就不足,以致于复汉军在经过这一轮射击后,才倒下去了不到三十人。
这一幕看得康熙也是直皱眉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如今越来越多的情况,正在向他表明,表面看复汉军连战连捷是因为武器的先进缘故,可如今来看,清军的整体腐化落后,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了。
或许,已经被罢官去职的前任两广总督杨琳,所说的才是真正为大清考虑的金玉良言......康熙想到了这里,忍不住将这个念头抛开,他是如何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有错的,否则这天下人心可就真的乱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正的惨烈
“巴勒珠尔,八旗满蒙火器营蒙古副都统,率满蒙火器营与敌相接,中枪三处,尤奋力杀敌,后寡不敌众,以致于身亡....”
佟法海小心翼翼念着,这已经是八旗火器营战死的第三名都统级别的大将,堪称忠烈无比,只是这一幕放在平时,或许还能让康熙为之涕泪,只是眼下的康熙,心里只是被失望和痛苦所笼罩。
康熙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半个时辰,上万人的八旗火器营,便已经打成了眼下这幅模样,接连战死三个都统级别的大将不说,士卒的伤亡也高达两千多人,这一幕若非是康熙亲眼看到,否则绝不肯相信的。
“启禀皇上,平郡王率领的骁骑营大军正在楚逆身后十里,随时可以发起进攻。”佟法海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他相信在八旗的铁蹄之下,复汉军是决计无法承受得住。
“嗯,另外号令前锋营和护军营,准备发起冲击。”
康熙终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战到了如今这个关键时候,他已经不打算有其他任何隐藏了,那就战吧!
康熙目前麾下还有两万人,其中除了火器营的两千炮甲和三千后勤人员,其中还有一万五千人能够一战,而康熙将自己的前锋营和护军营派出去之后,留在身边的便只有三千人的侍卫营,可以说打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上万人的前锋营和护军营,在都统们的率领下,开始朝着战场进发,而满蒙火器营经过了层层枪炮洗礼之后,复汉军已经与清军展开了贴身的肉搏,这倒不是复汉军主动进行肉搏,实在是清廷的满蒙火器营在对射的情况下,射速实在是相差太远,己方都倒下去了两千多人,对面的复汉军才倒下了四百多人,这就太过分了。
正面的复汉军仅仅只摆了八千多人,主要便是第一师组成,他们对于肉搏战从来都不会畏惧,反而因为有像李石虎这样的疯子,对与肉搏战更多了几分热爱,清军的虎衣藤牌兵与复汉军厮杀在了一起,一处处的小战场都展开着血腥的肉搏。
宁渝看到了虎衣藤牌兵后,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凝重,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可是都听说过虎衣藤牌兵的强大,要知道目前的清军其实是一支相当畸形的军队,那就是十分依仗枪炮火器,真正的肉搏兵并不多,而且也不够精锐。
然而虎衣藤牌兵的出现,却填补上了这一缺陷,这些来自福建的精锐之士,在近战肉搏时相当悍勇,特别是跟复汉军在搏斗时,还能隐隐占据上风。所幸的是虎衣藤牌兵的人数并不算多,因此打起来也没有特别吃力。
当清军大部分开始加入战场后,复汉军也丝毫不甘示弱,许明远率领守备第五师也加入了战场,整整八千人的生力军加入,使得清军遭受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宁渝手上原本是有五个师的,分别的主力第一师、主力第三师,以及守备第二师、守备第五师、守备第六师这三个守备师,如今守备第二师在练潭镇,守备第六师在围困安庆,因此真正的主力便是主力第一师、主力第三师和守备第五师。
如今复汉军的正面已经派去了一万七千人,而清军的正面也还有一万八千多人,双方肉搏的过程中,由于复汉军有一部分人装备的铁甲,因此占据了不少的优势,而清军的棉甲在刺刀面前,并没有太好的表现。
“杀清狗,夺天下!”
“杀清狗,夺天下!”
这一方天地里,死亡成为了主题,双方在这里展开了最为冷酷的拼杀,而复汉军的火炮在这个阶段也在大发神威,将一颗颗开花弹投到了聚集的清军人群中,根本就不用去瞄准,随便一炮都能带走十余条人命。
在浓白的烟雾当中,清军与复汉军几乎是在用最原始的手段拼杀着,刀子卷掉了就开始用枪托砸,枪托砸断了就用牙齿咬,血腥而惨烈的场景在战场上演绎着,也让更多的人卷入了进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战场边缘出现了一群复汉军士兵,他们悄悄从腰间掏出了手榴弹,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扔进了密集的清军人群中,随着轰的一声,血肉喷溅,清军直接被炸趴下了一大窝。
他们身穿着铁甲,肩上扛着一柄简陋的长刀,在扔完了手榴弹后,便冲进清军就好比砍瓜切菜一般,横行无忌,清军想要阻拦也无法挡住这些人的进攻。
这些人其实并非主力一师的掷弹营,而是守备第五师准备良久的秘密武器。
许明远自从当上了守备第五师的师长以后,这满心想的可都是立功受赏,可是想要立功,首先就得摆脱如今的守备师的身份,不能将自己当成二流部队,因此他也是在军内坑蒙拐骗,毫不容易搞到了一批甲,然后专门挑选了这么一批人,组成了低配版掷弹营。
这些低配版掷弹营不光是武器要差一些,人数也要少一些,到目前为止也才三百人左右,不过在战场上的威力,却似乎能够比拟三千人,他们一路平推过去,却是斩杀了不下千人之众。
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下,清军的损失极为惨重,特别是将领和老兵们,更是成为了率先阵亡的一批人,十二个正副都统,到目前为止就已经战死了六个,之下的参领、佐领更是战死者不计其数。
入关之后的八旗精华,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流逝着,可是清军却依然还在坚持着,他们尽管与复汉军在各个方面都存在较大的差异,可是在勇气和决心上,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当然,对于现如今的八旗来说,这些人的死只是一个数字,可是等到这一仗结束后,却几乎让整个京城为之穿麻戴孝,人人悲泣。
所有人其实都明白,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剩下的便是等待了,康熙在等待讷尔苏的一万五千骁骑营,宁渝也在等待着背后的这只骑兵。
只有这最后一只靴子落下来以后,宁渝才能放心的将第三师给派出去,以此来抵御康熙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可是宁渝自己明白,正宗的掷弹营还没上战场,如果那一千人使用的好,其威力不下于万人,到时候也就可以以决死之心,画上大战的句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决死之争
若说这一战,爆发之初在吕亭驿,可如今已经扩展到了整整方圆数十里,到处都是清军与复汉军厮杀的阵地,正面相持的数万人正在做决死之争,平郡王讷尔苏的一万五千人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着和硕平郡王讷尔苏督领骁骑锐士,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以决死之心冲击敌阵.....”一名清军哨探上气不接下气,他已经累到奄奄一息,这才将命令传递了过来,实际上在他之前,已经有数十名哨探倒在了路上。
讷尔苏心下一个咯噔,他下意识便感觉到战场可能已经很不利了,否则也不会提前这么久,就下令让他殊死冲击楚逆。毕竟在目前的复汉军背后,可是有一个第三师还在盯着,现在冲击难以发挥最大的作用。
此时的讷尔苏,将战场上双方的枪炮声听得真真切切,总的来说就是清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而复汉军的声音则一直持续下去,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很有可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正面上清军已经完全打不过了。
“恭喜大人,此时机会已至,我军大举冲击之下,便可立收全功。”
满洲镶黄旗骁骑营都统傅山想到了即将到手的富贵,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他向来都是骄纵惯了,一直都以为汉人无能,如今打不过也是因为其他人同样无能。
讷尔苏不置可否,他心里同样有自己的一些小九九,如今阵前一处炮火轰鸣,尘土飞扬,想来便是复汉军的炮群所在......若是能够率军冲击炮群,则楚逆便再无可担心之处,大功也就自然到手。
这一想法并不出奇,康熙在命令中也是嘱托讷尔苏冲击炮群,在所有人看来,没有了炮群的复汉军,不说不堪一击,至少无法像如今这般压制着清军打。
“全军上马!准备进攻!斩杀楚逆普通士卒着,赏白银五十两!斩杀楚逆大将者,官升五级,赏白银万两!”
八旗骁骑营的士卒们纷纷欢欣雀跃,翻身上马,已经在幻想着自己能够在这一战当中捞到多少银子,这些八旗骁骑营的士卒,与其他的八旗兵还是有差距的,他们尽管没有像蒙古骑兵一样,每天生活在马背上,可是训练量还是非常高的,因此在目前的清军中,依然保持了良好的战力。
上万骑兵开始缓缓压向战场,实际上骑兵的行动能力并没有太特别强大,正常行军时是不会奔跑的,这样是为了保存马的体力,往往只有与敌人的距离只剩下一里左右,才会开始进行冲刺,从而取得最大的战果。
且不说讷尔苏这一边,康熙攥着千里镜的手都已经开始流汗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复汉军的炮火威力竟然如此大,而且还混杂着许多臼炮,大量的开花弹被发射了出去,清军几乎是成排成排的倒下。
相反的是,清军自身的火炮却实在是比较差劲,本来就被打掉了许多门火炮不说,后面的火炮炮声也渐渐稀疏了下来,时不时才会回击一炮,这让佟法海着实有些气恼。
“一群废物,如今我大军火炮竟然如此畏敌如虎!给我继续狠狠地打!”
负责炮甲的都统在这位新晋的兵部尚书面前,平时也比较唯唯诺诺,只是这眼下却也不得不小声道:“启禀大人,这我大军火炮已经连续打了一个时辰了,这炮身却有些受不住....再打下去,怕是会炸膛。”
说实在的,如今大清的火炮手艺本来就是在逐年下降,制出来的炮质量都比较差,尤其是炸膛率相当高,今天每门炮都打出去了十几发弹子,打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有炸膛,已经着实是大清的列祖列宗在保佑了。
只是这一番话说出来,对于门外汉的佟大人来说,却怎么听怎么像是推辞,怒不可遏道:“哼,那你跟我说说,对面楚逆的火炮怎么到现在都没停过?”
“这.......”
都统听闻此言,却是想死的心都有,这话问出来让他怎么回答?因为对面楚逆的火炮造的好?所以能一直打一个时辰都不炸膛?
可是这番话却是不能跟佟法海说,否则这个门外汉很有可能以动摇军心的理由,直接将都统的人头砍下来。
无奈之下,都统只好强令火炮继续放药,只是这一回轮到炮手们不干了,他们觉得这炮身都已经快发红了,再打下去铁定是要炸膛了。
“来人,谁不开炮,立斩无赦!”
佟法海阴森森道,他的贴身侍卫们已经站了过来,拔出明晃晃的刀子。
炮手们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填装着弹子,只是大伙心里也有数,填装的弹药已经降到了六成甚至是五成,这样的话尽管可以降低炸膛的几率,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打不远,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当然,糊弄佟法海倒是够了。
“轰隆——”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即便是炮手们已经将弹药量放的很少了,可毕竟还是使用太久,一门火炮当场发生了炸膛,变成数截的炮身在空中飞舞着,于此同时还有人体的残肢,一同飞上了天上。
都统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他指了指对面还在开炮的复汉军,叹口气道:“他们的炮都是精铁制成,更耐热一些,因此反而不会那么容易炸膛.....”
佟法海无奈之下,只好就此回去向康熙复命,十分委婉地将实情告诉了康熙,那就是清军火炮质量不如对面,再打下去全炸膛了,后面就没得玩了。
“哎,我军火器输于楚逆远矣.....所幸的是,雍亲王在京师火器营用了一种新的制炮法子,据说也是铁炮,还有西人协助,或许比楚逆的大炮还强上几分,只是眼下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康熙咂咂嘴,望着依然在轰隆作响的复汉军炮阵,心里说起来有些酸涩,当初老四给他建议的时候,康熙还只是当成一个妄言,可如今到头来,最终还是吃了这个亏。
可是在眼下的这一仗当中,康熙心里也清楚,自己能打出去的牌都已经打出去了,最后只能讷尔苏的骁骑营,看能不能建立奇功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秘密武器
密集的马蹄踩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超过上万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而他们自然是讷尔苏率领的骁骑营。
战场上的众人似乎都已经发现了这一幕,使得清军的士气猛地一振,一直在承受着惨重伤亡的清军,也不再逐渐向后退却,反而有胆子向复汉军发起主动冲击。
他们终于等来了自以为的救兵,认为这一场仗已经有希望了!
眼看清军的士气逐渐回转,这让程铭有些着急了,他作为第三师的师长,一直都没有得到出战的命令,当下便有些焦急。
“大都督,如今清军骁骑营已到,有什么秘密武器赶紧拿出来吧!”
此时的战场上面,清军与复汉军又重新恢复到焦灼的状态,在弹丸横飞的战场重新厮杀在了一起,阵地上的士卒们也都纷纷发出怒吼声,复汉军的死伤又开始慢慢变大了起来。饵于此同时,清军的马队也做好了准备工作,似乎要开始发起冲锋了。
宁渝眼看着这一幕,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轻松之色,道:“你可别忘了,我说过给康熙准备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却是最适合用来打马队了。”说完,宁渝也不管一脸惊讶地众人,直接向着大军后方走去。
众人一脸神奇,虽然他们觉得在如今的火炮威力下,清军的马队最多也就冲垮两个团到三个团,毕竟在目前的复汉军火力下,想要取得更多的战果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见宁渝如此有信心,当下也有些好奇。
在中军营帐后,却是有数百人身穿红色军衣,正在摆弄着一些东西,看上去却好像大明时的火箭,这让众人都有些好奇,这玩意到如今还有啥用?
董策心里有疑问,向来都是直接询问宁渝,“大都督,你的秘密武器莫不是这个?据说前明抗倭名戚将军的军内就装备了大量的火箭,威力相当不凡。”
程铭走上前去摸了摸,有些疑惑道:“大都督,末将也是读过兵书的,据末将了解,前明时有一种火箭,名曰‘神火飞鸦’,其外形如同乌鸦一般,用细竹或芦苇编成,内部填充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药筒,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一旦点燃,可射至百丈开外,只是今日所见,却大为不同。”
宁渝嘿嘿一笑,他拿出来的东西可不是那些老古董,当即便笑道:“你们所说的那些火箭,其实际威力并不大,若是放在今日战场上,顶多也就是小菜一碟,可是本都督给康熙准备的,可是一道大菜!何元义!”
却是不知何时,从红衣兵当中钻出来一人,身上穿着红色的军衣,可是看年纪却已经有四十多岁,要知道这在目前的复汉军里是极为少见的,大部分超过四十以上的老兵,都被宁渝给打发到武昌去了。
“启禀大都督,何元义在此,还请大都督有令示下。”
宁渝笑道:“当初在武昌的时候,我跟你师父雷驼子把这个复汉火箭弹的一些东西说了一遍,只是当时人手较少,然后一直都没有什么成果,直到前些日子才成功了,你可会使用?”
何元义躬身道:“启禀大都督,这一次带来的火箭弹一共有三百枚。已经完全准备妥当,随时可以用来作战。”说着,何元义便带着众人走到火箭边上,只见那些火箭长达三尺,还装上了一根一丈三尺多场的木杆,看上去倒也非同凡响。
实际上这种火箭正是宁渝根据前世康格里夫火箭的原理,找来雷驼子制造的,这种火箭的威力颇大,特别是在经过屡次的改进后,射程可以达到五里多,像那些装药量比较多的火箭,射程甚至能达到七八里。
其实除了本身的威力巨大之外,这种火箭制作起来并不难,因为康格里夫火箭本身就是仿照的中国宋代的火箭,后来这种火箭技术在元代或明代传入了印度,很快被印度人仿造和改进,经过上百年的研究,火箭威力和射程都大大增加,在当时便已经是一种很出色的军用火箭了。
再之后大英帝国在征服印度的时候,火箭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迈索尔苏丹狄波·萨布还专门组成了火箭部队,使得英军伤亡惨重,而后英国佬就将火箭给带来回去,并且进行了改进,最终命名为康格里夫火箭。
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康格里夫火箭却还没有问世,宁渝也就是通过前世的那点记忆,然后让雷驼子根据这个原理重新还原,不过也别说,雷驼子在这方面确实是个天才,也没有很长时间,就弄出了似模似样的火箭来。
如今眼看着清军的马队已经开始要冲锋了,这种火箭也就有了发挥作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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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占据了北方的清军在马队上还是着实下了一些功夫,再加上此处战场也还算比较宽广,在不少清军眼里,这一次的大胜已经不再是悬念了。
“大伙们,皇上正看着呢,咱们得一起冲,将楚逆乱党杀个片甲不留!”
讷尔苏发出一声怒吼,却正准备挥鞭之时,只见傅山拉住了他的缰绳,急声道:“将军,第一阵让我带儿郎们先上吧!”
此话一出,却是让讷尔苏的头脑变得清醒了许多,他毕竟没有长期执掌骑兵,对于骑兵当中的很多弯弯绕还是不太清楚,像全军出击,可不是能随便下的命令。
如今大清马队的作战方式,并不是盲目去冲击对方的方阵,而是通过反复周旋的方式,以骑射为主来撕咬对面笨重的阵型,随后等到敌军彻底疲惫,然后再进行冲击,方能一举建功。
此外,马队很大一部分的作用,不是去踩踏敌军,而是为大军遮掩后路,也就是等到大军作战不利时,就得掩护大军后撤事宜,要不然就容易被包了饺子。如果让马队全部冲出去,那么到时候可真的想收回来都很难了。
“傅山,海里扬,你二人先带本部三千骑发起进攻,以试探牵扯敌军。”
讷尔苏从善如流,很快便下达了新了命令,只是这一命令的结果,却让他有些万万没有想到。
第二百四十六章 铁骑冲锋
傅山与海里扬二人,带着本部的三千骑兵直接冲了出去,马蹄在地面踏出许多泥屑,让人直感觉地面在微微发出震动。
宁渝已经带着人转过方向,望着前方正在奔腾的战马,众人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此时直面战马的冲击时,那种如山一般压来的景象,依然让人感觉到心里一紧。
“这马军冲锋时,确实是天下一大壮观......寻常兵实在是难以独挡。”
程铭脸上带着一丝惊叹,他以前也是打过仗的,可是也没见过这般场景。不过也是因为他出身在湖广,绿营很少有马军,因此像这种马军大规模冲锋的场景,着实比较少见。
宁渝嘿嘿一笑,指着第三师阵前已经摆放的一百枚火箭弹,轻声叹道:“约莫着也就两三千骑,若是用上百枚火箭弹,却是有些浪费了。”
何元义笑道:“火箭弹威力虽大,可是精准度却较差,百枚或许不需要,八十枚还是要的。最好是等骑兵进入三里内,先发射三十枚,接着等它冲进了二里内后,到时候准确度就能够大大加强,再发射五十枚即可,大都督若能以臼炮弥补火力,则这三千骑不足为虑。”
“呵呵,雷驼子却是教出了个人才来。”
宁渝笑道,随后传下了命令,拖了二十门左右的臼炮过来,这些臼炮依次排开,却已经能覆盖阵前大部分范围,等到炮阵布置差不多的时候,清军的骑兵已经开始接近了第三师的防线。
傅山纵马而前,却是望着前方的复汉军,依然只是排着一条单薄的横阵,这让他脸上有些不屑。别说这种单薄的横阵了,哪怕是方阵在骑兵面前也很难讨得好,到时候只要冲进去,也就奠定了胜局,
眼看着清军马队已经进入了一里半的距离,何元义果然下了发射的命令,炮手们用手扶着长长的火箭弹,然后用火把点燃了引线,随着一阵燃烧后,整整三十枚火箭弹直射入半空中,随即便飞往了清军马队前。
“嗖——砰!”
“嗖——嗖——砰!”
整整三十枚火箭弹,在清军马队当中爆炸开来,许多清军战马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连串的爆炸加上引燃的大火,使得清军的马队彻底乱了套,一些受惊的战马疯狂奔跑着,将马背上的八旗兵直接甩了下来,踏成了肉泥。
仅仅只是三十枚火箭弹,造成清军马队的伤亡就高达二百多人,这也是因为清军马队过于集中,每一次火箭弹的爆炸,都会带走数人的性命,再加上战马受惊而导致的伤亡,便已经有了这个数了。
傅山被这一连串的爆炸直接给炸懵了,他实在是没明白刚刚那些武器是什么,只是他心里也明白,如今骑兵的距离只剩下短短的二里路,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纵马跃入人群中去,开始大肆杀戮。
可是就这么最后短短的二里路,却成为清军马队再也难以逾越的死亡天堑。
“嗖——嗖——砰!”
眼看着清军已经冲进了一里的距离,何元义再一次下令点燃了引线,整整五十枚火箭弹,带着死亡的呼号声,一头直接栽进了清军的马队中,接下来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清军的阵营中制造着惨重的伤亡。
大量的清军马队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便再也起不来,这一次由于距离更近,因此精准度也更高,几乎每一枚火箭弹都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爆炸后所产生的碎铁片,高速旋转着打进了人体或者是马匹身体里,大量的鲜血如同爆裂般喷射而出,看着宛如地狱。
一枚火箭弹的碎片,直接将骁骑营正红旗都统海里扬钉死在了原地,他的马儿在原地孤零零站着,不时发出一声悲鸣,可是却无人能过来看一眼,因为在海里扬附近的马队,几乎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清军传统的战术在火箭弹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他们只是忍耐着,继续忍耐着向前发起冲击,就在刚刚这一次的火箭弹后,接近五百骑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尸体几乎将前方的道路都给堵住了。
这一幕让傅山的眼睛都红了,他们八旗骁骑营什么时候有过这般惨重的伤亡?可是眼看着复汉军的士兵就在前方,若是此时放弃,则死去的八旗兵,可真的都白死了。
“二百步.....”
随着剩余清军马队的冲击距离越来越近,复汉军这边的臼炮也开始将大量的开花弹,送进了清军的马队当中。
“轰——隆隆——”
复汉军阵前的臼炮也就二十门,可是这二十门臼炮发射的全都是开花弹,大量的碎裂弹片被倾泻进人群当中,浓郁的血腥气笼罩在众人身旁,与硝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闻着就想作呕。
清军的马队已经彻底成不了阵型了,随着一连串的火力打击,许多人已经开始向后撤去,只有少部分的骑兵还在继续向前,他们抓着马鞍上挂着的长矛,开始幻想着将长矛捅进复汉军的身体内,只是现实却是极为残酷的。
整整三排的复汉军士兵平端着手中的燧发枪,随着一阵枪响过后,上百名骑兵和马匹被直接击倒,他们无助地望着眼前的相聚咫尺的复汉军,最终依然是没办法冲进去。
“砰——”
傅山的胸口上被打了一枪,他的脸上一片凝重,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胸口的痛楚,而是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势,骑着马迈出去了几十步,只是仅仅几十步以后,傅山便从马上滚落了下来,他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不甘与绝望,大量的血沫在嘴角溢出,随即便断了气。
他不是这一战死的第一个八旗都统,也不是死的最后一个八旗都统。可是他的死,却宣告了这一次马队冲阵的失败,也宣告了清军败局的到来。
“撤——”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从清军马队里传来,他们纷纷挽起了缰绳,调转马头开始向后奔去,一连串的枪声与炮声从身后传来,再一次带走了许多清军士兵的生命。
随着夕阳的到来,淡淡的余光照射在清军堆积的尸体上,而由硝烟组成的白色烟雾,依然没有消散,将注定清军的这一夜会不好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跑或降
清军的骁骑营冲阵之后,骁骑营镶黄旗都统傅山、正红旗都统海里扬,全部战死当场,三千马军死伤者达一千五百多骑,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骑兵,逃回了清军大营。
复汉军众将在见识到火箭弹的威力后,一个个都开始打起了宁渝的主意,想着给自己的部队调拨一些火箭弹,因此这玩意实在是太生猛了!
密集的阵型下,一发火箭弹的威力甚至能够波及到数十人,这放到战场上可是一个大杀器,特别是用来炸开敌军阵型时会非常好用,甚至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对于这些要求,宁渝自然便是两个字:不许。
在宁渝看来,这种火箭弹的技术说起来并没有特别复杂,如果清军得到一只火箭弹,花上一些时间,也能弄出似模似样的样品来,因此宁渝对火箭弹的保密要求一直都是最高级的,连老嫡系第一师都没有给,全部都掌握在都督府的手上。
除此之外,火箭弹本身的造价实在是比较昂贵,一枚火箭弹通体采用铁制,里面装了许多铁片,还有大量的火药,特别是为了保证火药的燃烧效果,宁渝专门让雷驼子试制出了一种颗粒火药,威力相对要更大一些,只是价格也更高昂一些,再加上之前的一系列实验,导致一枚火箭弹的造价高达二十七两白银。
纵使现在武昌的财税收入得到了大大的增长,可是其他方面花钱的地也多,却是容不得宁渝大肆普及。想要玩大烟花?行啊,先给钱吧。
这一战过后,天色越发显得阴沉,双方也没有继续再战,而是颇为默契地撤回了大营,只是从士气上来说,复汉军依然保持高昂的状态,可是清军则已经接近谷底,甚至许多清兵已经开始向复汉军投降了。
“今日一战,我军伤亡愈四千人,而清军伤亡近两万人.....这一战,我们可以说已经赢了一半!”
董策手里拿着战报,一脸兴冲冲走来,白天一仗算是如今复汉军打过最艰苦的一仗了,几个团的伤亡都很惨重,甚至有的营的伤亡都达到了一半以上,可是最终还是将清军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宁渝捏了捏眉头,却是有种殚精竭虑的感觉,苦笑道:“且不说赢了还是输了,咱们再这么打下去,那可真是在用钱堆了。前些日子,崔先生来信,说他已经焦头烂额了,就咱们最近打的这几仗,已经花费了白银三百万两,生铁五十万斤,火药更是达到二十万斤.....咱们原先缴获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差不多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都说这打仗费钱,可是像这般费钱的却万万没想到。
“明日,必须得见个真章了.......就怕把康熙给吓跑了。”
眼下这一仗倒也不是宁渝自夸,实在是完全凭借硬实力将八旗给打趴下了,以四千复汉军换两万八旗精兵的性命,其实怎么看都怎么值。
复汉军可是有上万万的汉人能做兵源,可是八旗撑死了二十万的兵员,这还是把老幼都加进来的结果,真要是像这般打下去,复汉军死个几万人,八旗可就彻底没了。
李绂呵呵一笑,他已经能看到复汉军的未来了,先不说统一天下,形成一个南北朝的格局是不难的,而自己还年轻,才五十出头,将来做上那么一任首辅什么的,还是大有希望。
“大都督,若是康熙跑了,倒也是一件好事,现如今他要是想跑,咱们就可以追在后面,慢慢撕他的肉,等到追到最后,康熙除了一个骁骑营,还有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这李绂也是老奸巨猾,对人心的把握却是太精了些,将来打交道可要多仔细几分。只是眼下大家伙都轻松了下来,甚至已经开始畅想着未来了。
不过说起来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全天下人都是在等着这么个结果出来呢,赢者王,败者寇,这可是刻在人心里的铁道理。
什么人心向背,什么天道循环,最终扯来扯去还是看谁的拳头更大一些罢了。所幸的是,这一次宁渝的拳头要大多了。
宁渝在自己帐篷里还只是头疼,可是眼下的康熙,却是真的再一次吐血了。
原本康熙的身体就已经是垮了,如今这白天一仗打完,清军损失惨重,康熙看到结果后便直接吐了血,竟然就这么直接晕倒了过去。
经过了随军御医的一番诊治,却是好不容易用秘法将康熙的病情给稳定了下来,只是众人都知道,此法虽然有用,却只能管一时,若是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康熙躺在榻上,面色如同一张金纸一般,让人看着就觉得命不久矣。而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大臣,他们跪在地上,发出悲泣。唯独兵部尚书佟法海,此时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眼下这一仗打成这样子,他要负主要责任,心里更是无比愧疚。
对于康熙,佟法海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在他的仕途路上,虽然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可是也锤炼了他自己。如今也是康熙亲自将他提拔上来,成为兵部的当家人,这一点实在是恩重似海。
过了良久,康熙才缓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努力喘着粗气,想要继续活下去,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就此撒手,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忍心看到如今的大清,就这么垮塌下去......
“佟法海.....”声音多少有些虚弱无力
“奴才在,皇上尽管吩咐。”
“告诉宁渝......朕愿同他议和,若是要江南,就给他吧。若是这样还不愿......那就拼死一战.....”
“是,皇上。”佟法海跪在地上,将额头贴在地面,只是眼睛却是红了。
康熙努力转过头来,胸膛就如同鼓风机一般,呼呼作响,他嘴里再一次吐出一个名字来。
“讷尔苏”
“奴才在。”
和硕平郡王讷尔苏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低低地哭泣,他与其说是康熙的臣子,其实也是康熙一直照拂的晚辈,因此今日见康熙如此,这个三十岁的汉子便有些忍耐不住内心的悲苦。
“哭什么......呵呵,朕一辈子都没哭过。如今大清江山危在旦夕,朕也不会哭。只是朕担心,若是朕去了,便没人能把大军带出去.....讷尔苏,这是咱们八旗的精华所在,你一定要尽力保全......以图将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生或死
康熙好一番嘱托之后,随即便又沉沉睡去,只是留下帐内的大臣们,此时却是左右为难。他们对视了一眼,便纷纷告退走出了帐外。
“佟大人,皇上说的要再跟楚逆议和.....此事万万不可为啊.....”
就在刚刚出了营帐之后,逊柱便拉住佟法海的袖子,皱起眉头道,而其他的大臣们也都是如此作态。
佟法海眉头一皱,刚才在营帐里这些人一言不发,如今却又开始生口舌之争,他不想过多纠缠,便硬邦邦道:“逊柱大人,这是皇上的口谕,你莫不是要抗旨不成?”
这话一出,却是将众人给堵住了,抗旨不尊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轻则一人斩首,重则连累全家,见佟法海说出这般话来,众人也不敢再多说,只是望着逊柱。
逊柱平时都没什么威望,只是全靠着一把年纪立在朝堂上,如今眼看佟法海谁的面子都不给,当下也无可奈何,他不过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掌銮仪卫事大臣,于是便向平郡王讷尔苏使了个眼色。
讷尔苏自己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至少跟楚逆和谈是他所不愿接受的,固然有一些意气之争的缘故,更深层的原因是里面已经牵扯到了很多利益关系。
大臣们之所以反对议和,原因同样如此,关键就在于康熙的这道口谕,并不符合大臣们的利益,也不符合整个八旗集团的利益。
前面其实说过,满清帝王的根基在于八旗,八旗固然能巩固皇权,可是对皇权本身而言,也是一种威胁。像早期老奴时代,专门设置了所谓的议政大臣和理事大臣,这些大臣们都是由原来的部落领袖组成,然后再跟他的几个贝勒儿子们,组成了一个草台班子处理政务。
后来努尔哈赤便进一步集中了权利,也就是四大贝勒按月分值国政,将权利抓到了自家的手里。再往后随着皇太极掌权称帝,当时便出现了所谓的八王议政。
在康熙前中期,八王议政的存在严重影响到康熙本身的威信,因此也一直受到了康熙的打压,所谓的南书房便是康熙绕开内阁和八王议政的一种举措。
现在康熙是看清楚看明白了,想要跟复汉军再去争个你死我活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么也就到了考虑后路的地步。可是对于八旗勋贵大臣们来说,抛弃江南本身就是对八旗的严重伤害,没有了江南和湖广,靠什么养活八旗子弟?
若真的没了铁杆庄稼,还不如到战场上拼死一战呢!
不过也正因为康熙知道这么一回事,他才当着众人的面来跟佟法海说,便是让佟法海一条黑路走到底,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孤臣孽子。也就是事情能办成,那是皇上的功,没办成是你佟法海一人的锅。
正因为如此,平郡王讷尔苏此时也开口道:“皇上所言,并非一味乞和,还要看那楚逆知不知趣,若是就此退兵,想来也是好的。”
这话一说,却是更不地道了,大家伙心里都明白,眼下去跟楚逆谈这种条件,那不是明摆着闹着玩吗?到时候谈不成,还是佟法海的罪过。
佟法海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波动,他躬身一礼道:“皇上吩咐的事,奴才得去办,还得好好办,诸位,这其中的是非就留待日后了。”
众臣一听也还行,便没有继续挽留,佟法海一人乘着一辆马车,带上一个马夫,就这么出了清军的大营,丝毫没有半点的慌乱,似乎根本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里。
宁渝听说清军派了使臣前来,心里大概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并不愿意去见,而是径自派了李绂去见佟法海,而二人原先也都在南书房待过,只是李绂的资历较浅,因此关系并不亲厚,不过如今相见却也难得,便在帐内对饮一夜,直到天明。
天色微微发亮,李绂便送佟法海出了军营,自己返回大营找到宁渝,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打吧!时机已经到了!”
宁渝微微皱了皱眉头,此时李绂身上一身的酒气,却是让他感觉闻起来有点犯恶心。
李绂嘿嘿一笑,“佟法海此番前来,名为求和,实乃求死。想必是康熙心里已经犹豫了,或是出了什么变故.....”
“为何?”宁渝知道李绂对人心的揣度十分高深,想来应该是有所得了。
“求和自然要提出求和的条件,可是佟法海却是直言不提,只顾着与我喝酒,我瞧他面色如常,想来也是探我虚实来了,此番求和之意实在是不够诚心。”
“那如何又是求死?”
“非求和之意,自然便是求战,可如今佟法海应该是得了康熙的旨意,左右为难,最终难逃一死。”
“那是要打了?”
“打!”
宁渝站起了身子,笑道:“先生且去安睡,且等今日战果。”只是话音刚落,便看到李绂就此趴在了桌子上,酣畅大睡。
随着轰隆隆的鼓声响起,两万复汉大军集结成阵,大旗飘扬间尽显沙场豪气,洪亮的复汉军的军歌响起,开始缓步向着清军而去。
“朕,今日不会退!”
康熙在侍卫的搀扶下,依然穿着甲胄站了出来,面对着浩浩荡荡复汉军,他没有丝毫的畏惧,脸上浮现出一片潮红,身子骨看上去却有些颤颤巍巍。
他眼前隔着一层厚厚的雾,这层雾不是硝烟弥漫所导致的,而是自从昨天吐完血以后,就已经出现了,他看不清楚了,可是他能听得见,听得见每个人从内心发出的声音。
佟法海站在了一旁,眉目间已经是一片决死之意,现如今的局势,已经非任何一人能左右了,昨日求和如此,今日出战亦是如此。
如今的清军大营中,所剩下的清兵只有两万左右,除此以外还有一万两千骑在阵后等待,众人的脸色都已经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了。
眼下表面上看,清军的数量还是多于复汉军,可是经历过昨日一战的人,不会认为精锐损失殆尽的清军,还有一搏的能力,如今的一战,与其说是决战,不如说是苟延残喘。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上天恩德?
穿着甲胄的康熙,看上去很单薄,甚至有些佝偻,几名侍卫硬生生在后面架着康熙的身子,才能勉强站起来,可无论如何,康熙出现在清军大阵中时,确实让这数万清军都感觉到一振。
如今的清军什么都没有,原来的一百多门火炮,在战场上已经毁去了一大半,仅剩下四十多门小炮,大将军炮更是只剩下了寥寥三门。原本加起来一万五千人的鸟枪护军,如今也只剩下五千多人,是昨日一战中损伤最为惨重的部队。
可是对面复汉军除了上百门的火炮,还有一种神秘的火箭,威力颇为巨大。至于复汉军本身的实力,也只是轻微受损,尽管从人数上来说,清军依然比复汉军多,可是谁也不会怀疑,在火炮面前,这一切都会成为浮云。
大清国,如今真的到了风雨飘摇之际,甚至已经变成了许多人背叛的对象,许多汉军八旗已经偷偷剪去了辫子,准备向复汉军投诚。
康熙如今站在战场上,眼看着如今的场面,内心多少有些悲伤。或许过了今日,大清国便再也不是大清国了。
随着一阵阵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复汉军的士兵排好了整齐的方队,阵前的火炮也开始发出怒吼声,将一颗颗弹子发射到清军阵列当中,那远处呼啸的弹子,带走了一片片的尸体。
清军忍耐着,他们的火炮已经很少了,也不敢再往前移动了。只能等到复汉军上来才能开火,否则提前开火不仅打不到人,甚至还会被复汉军发现位置,昨日许多大炮便是这么被摧毁的。
清军士兵们经过了一场有一场的浴血奋战,他们并非什么都没有学到,他们已经学会拉近开枪,也学会了让火炮掩护冲锋,甚至学会了怎么一点点接近复汉军,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是徒劳的,因为真的太晚了。
复汉军阵地上笼罩着一层白白的烟雾,伴随着火炮的轰鸣声,整整一万名复汉军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烟雾当中渐渐走出,火红的军衣与雪亮的刺刀交织在一起,气势显得十分雄浑。
清军士兵也是踏着步子向着战场行去,如今的他们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给大清冲出条生路来。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八旗士卒们的整体素质还是非常高的,毕竟从小都有铁杆庄稼养着,也就有那个本钱去从文习武,识字率在这个世界上堪称首屈一指,这样一来也就导致这些八旗兵们也敢于为国死战了。
火炮与铅弹在战场上形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里面,一批批人倒下,一批批人接着上去,无论是复汉军还是清军,在这般惨重的伤亡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堆积的尸体几乎将人都难以走动,而战场上发生的这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昨日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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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奴才斗胆,请骁骑营保护皇上离开此地。”佟法海的脸色有些发青,他跪在地上,低声道。
周围的大臣们也都一连串跪了下来,如今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清军已经无力回天,只是全凭着人命在硬拖罢了,可是再多的人命,在大炮面前又能坚持多久?
“奴才请皇上现行离开,奴才愿意与楚逆血战到底!”
佟法海跪着爬行了几步,将头触地,泪如雨下。
“朕,不会退。若是朕退了,那大清可就真的完了。”
康熙脸上涌起了一片潮红,“就算是败,朕也要打出大清的骨气来.....否则天下人将来会如何看朕?朕退一步,天下人就会退十步,朕若再退,天下人心可就都跑到楚逆那边了。”
说到底,无论是康熙还是宁渝,其实都明白眼下不光是打这一仗,也是在打民心。若是真的退了,民心也就散了。
“朕就在这里.....你们若是要退,你们自己走......”
康熙话音未落,却感受到手背上有一丝凉意,他抬手望去,却发现是一滴水珠,在手背上流淌着。
“老天爷,下雨了......”
跪着的群臣很快也发现了,他们的神情有些呆滞,随后慢慢变得狂喜,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那么几个字。
康熙的身子却是微微晃动,他望着天上的雨幕,原本紧皱着的眉头开始缓缓舒展开来,天佑大清!这一场雨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
“上天护佑我大清啊!”
佟法海跪在地上,使劲磕着头,丝毫不顾忌自己的额头已经是一片青紫,从昨日一来,他内心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仿佛在黑夜中,看不到丝毫的光亮。
康熙激动万分,他用力挥了挥手,似乎要将内心的这一切阴霾都挥走,“号令全军,准备冲击,讷尔苏,今日的重任便交于你手!”
随着雨水越来越大,这一场大战却仿佛变得有些虎头蛇尾,战场上也出现了些许的混乱,清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眼下这一场雨竟然来得这么及时,战局仿佛又多了几分希望.....
与此同时,宁渝却真的感觉有些头疼了,这康熙还真是命大.....这二月份本来就雨水较多,再加上安庆府靠近长江,下雨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偏偏不巧这个时候下雨,简直就是给康熙一个天大的惊喜。
复汉军众将脸色也有些怪异,这雨也实在是太不凑巧了些......如今这么一来,寻常的火炮火枪便已经用不成了,不过众人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之色,对于复汉军,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
李石虎很快便站了出来,他从腰间掏出三棱军刺,笑道:“纵使下雨又如何?靠这把军刺,我也能把清军打垮!”
宁渝环视了一眼众将,却是拔出腰间的长剑来,“今日一战,有进无退,诸将随我,一同杀出个天翻地覆!”
“此战必胜,老天爷也帮不了康熙!”
一道寒芒闪过,却是宁渝拔剑将桌角斩下了一块,众人齐声大喝,一个个便径自出了大帐,开始准备着最后的搏杀。
“我复汉军起兵太易,一路连战连捷,竟然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或许这一战,才是真正考验我等的时候.....”
第二百五十章 照样打崩
康熙六十一年二月二十七,复汉军与清军激战未果,天降大雨。双方算是用尽了底牌,只待着用血肉来争取这一战的胜利。
“上刺刀!跟我冲!”
李石虎手中端着一柄长长的燧发枪,上面还固定着军刺,发出了一声怒吼。
“杀!”
数千名复汉军士兵,一同将腰间悬挂的军刺固定在了枪头上,就这么迎着雨水冲了上去,与清军绞杀在了一起。
红色的军衣虽然已经湿透,可是复汉军的士兵们没有丝毫顾忌,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却是几乎将雨声都给盖过去了,军刺上泛着铁锈一般的暗红,那是常年沉浸的血渍,在雨水冲刷下表现出来的模样。
复汉军不怕白刃战,因为即便是前一日的大战中,到最后依然是以肉搏收场,依旧是复汉军大胜。所有人都知道,清军火器不行,肉搏更不行。
刺刀与长刀在碰撞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双方不断有人倒在了地上,殷红的血液在雨水里流淌着,最终却是将整片战场都染成了血水。
人人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只有对方的兵刃与胸膛,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残酷的战场景象,也让人分不清士兵脸上的血水,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数百上千人拢成一团,尸体几乎都已经堆积成了山,最恐怖的是前面或许还有人用力嘶吼着,到后面却是悄无声息,只有兵刃碰撞和撕裂**的声音。
前锋营镶黄旗蓝翎长左桂,自幼读书练武,其父为其延期高手相授,于康熙五十一年高中武探花,刀枪剑弓无不精通,后考中探花后进了前锋营,却只做了一个低低的蓝翎长。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左桂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如今只要砍下几颗复汉军的头颅,升任佐领便是水到渠成,还有上百两的白银,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到时候升官发财不说,或许还有机会回去迎娶隔壁老赵家的女儿,那叫一个美。
想着好事的武探花再也忍耐不住,他手里提着大刀便冲进了敌阵,那大刀足有二十斤,在左桂手中挥洒自如,只听风声呼呼,只看见一片刀光,却是什么都没有砍到。
三名复汉军士兵左右包抄,却是轻轻松松就将刺刀刺入了左桂的胸口处。他软瘫着身子慢慢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从胸口流淌了出来,只是绝望的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不解。
火器打不赢就算了,怎么连白刃肉搏都不是对手了?
不光是左桂发现了这一点,连同观战的清廷大佬们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一个个脸色都阴沉似水,本来还挺开心的,如今却已经在心里骂开了,一群废物。
实际上只有一旁观战的讷尔苏心里明白,之所以昨天肉搏战清军还能坚持许久,完全是因为有虎衣藤牌兵和前锋营护卫营的肉搏兵,可是这些肉搏兵本来在清军就占比很少,昨天那一仗基本上算是报销的差不多了,今日再次肉搏,自然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康熙没有说法,他只感觉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压在了他的胸口处,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你最绝望的时候,给你一份希望。可是真正打开希望才发现,这其实是让你进入更大的绝望。
“大清的兵是真的不堪用了.....”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他算是已经明白了,这场雨也只是帮他看清楚了,哪怕没有火枪火炮,清军依然不是复汉军的对手,从头到尾,依然是人出了问题。
阵地上的清军已经逐渐难以坚持下去,他们开始向后退却,而复汉军则是端着刺刀冲了上来,他们互相配合默契,刺杀技术强悍,仅仅就这么一段时间的功夫,清军阵前又倒下了许多士兵。
平郡王讷尔苏叹口气,他身上穿着甲胄,单膝跪在地上抱拳。
“皇上,让奴才带骁骑营的兵去冲吧!”
康熙望着自己这个爱将,终于展露了一丝笑容,若说此时还有什么可以信赖的,恐怕就是骁骑营的将士了。
在清军目前的作战体系当中,马军在作战的时候主要是分为两层,一层是精于骑射的八旗骁骑营骑兵,以弓箭为主要武器,另一层便是最为精锐的八旗护军骑兵,这些人装备着长矛,具备十分强大的冲击力。
当然,如今大雨的天气,弓箭什么的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因此讷尔苏便反其道而行之,将最为精锐的护军骑兵放在前面,后面则是骁骑营的马军,大多仅仅装备着长刀,打算在冲垮复汉军阵型后进行收割。
上万骑兵聚拢在了一起,当然最为精锐的护军营骑兵不过只有两千人,剩下的都拿着长刀的骁骑营马军,这已经是康熙手上最后一张筹码,却不能轻易打出去。
而此时的战场上,复汉军如同一股红色的浪潮,开始席卷吞噬着清军的队列,那些手中端着刺刀的复汉军士兵们,用绝大的勇气向着康熙等人所在的方向一步步前行着,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那杆明黄色的华盖。
“讷尔苏,你可瞧见了,朕最多只能给你一个时辰......朕,等你胜利而归。”
这句话的潜台词自然便是,若是一个时辰内冲不垮复汉军,到时候复汉军一路压上来,到时候康熙想跑都跑不掉了。
讷尔苏深深吸了口气,他将顶盔戴好,脸上已经是一片决绝之意。
“奴才宁死,也要踏破敌阵,否则,无颜再面对皇上。”
上万的骑兵形成了连绵的横阵,准备迂回到复汉军的侧面,连绵不绝的骑兵如同流水一般,从小溪开始汇聚成为河流,然后从河流汇聚成了大海。
密集的骑兵脚步声并不会被雨水所掩盖,几乎所有人都望着眼前的那一幕震撼的场景,上万匹骏马在大阵旁开始进行迂回、奔跑,而最前方的护军骑兵们,手中端着长矛,开始逐渐进行加速,马蹄溅起来的泥水,在空中飞腾盘旋....
一阵刺耳的哨声却是从复汉军当中响了起来,这代表着复汉军最为紧急的警示,也代表着危险即将来临。
宁渝望着那漫山遍野的骑兵,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仅仅只是挥动了一下手臂。只见上千名的掷弹营士兵,穿着一身的铁甲,背着一把厚重的斩马刀,开始从阵后走出。
第二百五十一章 掷弹营,万胜!
雨水似乎渐渐小了下来,只是路面上依然显得十分湿滑,在这种天气里不光是复汉军的火炮无法使用,连清军马队的战力也下降的三成,至少不能肆意发起冲锋,那些地面上的小坑大坑,都成为了马队需要注意的陷阱。
清军马队自侧翼如洪流一般涌出,直奔复汉军步兵横阵侧翼而去,密集的马蹄声汇聚起来,仿佛成为了一道细密的雷声,在这空旷的大地上回响,孕育着最后的惊天一击。
讷尔苏骑着马亲自冲在了最前方,他的手中平端着一杆长矛,雨水顺着矛身一直往下流,他感受着长矛的冰凉触感,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心底却是抱着死志,这一番大战无论结果如何,他对大清对皇上,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马蹄声还未彻底停歇,接着另一股声却是传了出来,却是复汉军掷弹营的士兵们穿着板甲,手中持着斩马刀,身上还挂着数枚手榴弹,正一步步走出来。他们沉默地望着前方冲来的骑兵,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很少有人会知道,掷弹营士兵的田地薪俸都是双倍的,除了掷弹营对士兵的要求更高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掷弹营士兵的伤亡率也是非常高的,每次掷弹营出击几乎都是以少击众,甚至要在重重的包围下撕开一条血路。
最现实的一点便是掷弹营的营长一位,几乎已经换了三个人了,现如今的掷弹营营长龚树成,在当初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罢了,不过他身材高大威猛,逢战必上第一线,因此才在屡次大战后一步步高升,成为了第四任的营长。
掷弹营士兵的头上都戴着黑色的铁盔,露出一双双眼睛,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焦躁,没有嗜血,只有平静,那种看惯了生死的平静。
谁是复汉军的底牌?他们会说他们不是,但是他们认为可以是,也必将成为那张奠定大局的关键底牌。无言的沉默仿佛成为了这一支铁军的特质,那些怒吼声还在众人的耳边回响,可是他们一直紧闭着嘴,因为根本不需要吼什么。
大红色的军衣加上黑色的板甲透着一股死寂,雨水击打在上面四处飞溅,如同一块磐石屹立在此地,只是沉默地握着刀,面对着清军马队的冲击。
冲在最前方的清军马队,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支军队的存在,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很扎眼,规模也不大,可是就是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仿佛那里并不是人,而是一道城墙,横贯在了众人当前。
讷尔苏脸上有些凝重,他挥舞起手中长矛,对面的敌人似乎比起昨日的火箭弹,还要更吓人一些,只是熊熊的战意却是占据了他的脑海,嘴里不自觉发出了呐喊声。
“杀!”
短短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冲在最前面的那排骁骑营骑兵们端平了手中的长矛,只待等马匹冲阵后便狠狠递出,扎对方一个透心凉。他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握紧长矛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
在掷弹营士兵眼中,那些长矛似乎变得越来越近,可是没有人选择后撤,而是继续向前踏出去了一步,双手握紧长长的斩马刀,眼神愈发显得坚定。
“杀!”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雪亮的斩马刀在空中狠狠往下劈了一刀,上百名的清军骑兵便连人带马被一刀劈开,一阵血雨瞬间淋在了众人的身上,他们身上裹着血水和残渣,看上去却如同地狱的魔神一般。
而眼前的一幕则仿佛真的到了地狱一般,让人看着都有些作呕。四处蔓延的血水,将整片战场似乎都变成了屠宰场一般,甚至后面的清军骑兵看到了这一幕时,已经开始变得两眼发直,将自己的雄心壮志都抛之脑后了。
当然也有清军马队没有被斩马刀砍中,而是连人带马一起撞进了复汉军的人群,在踩踏多人后,也被人直接给拉了下来,用刀给搠死在当场。这样的攻击方式,在复汉军的掷弹营面前,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后续的骑兵没有停下也不可能停下脚步,他们的马匹一直带着他们继续向前,而手中的长矛也做好了准备,可是还不等他们刺出长矛时,第二排的复汉军士兵向前迈动了一步,随后将手中的斩马刀狠狠劈下,又是整整上百骑就此消失在了刀下。
讷尔苏内心一阵阵地冰寒,眼前的这些复汉军士兵,似乎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神仙妖怪,否则岂敢在马军的冲击下,还能保持如此的震惊,实在是想象都觉得不太可能。
然后,复汉军掷弹营的士兵们没有丝毫的犹豫,整整三派人不停地轮番前进一步,随后便上千一步拔刀,劈砍已经接近过来的清军马军士卒,一排排的清军马军被直接劈砍成了两半,大量的血雾将所有人都染成了血人一般。
随着一股股骑兵的冲击,整整一千的掷弹营士兵直接嵌入进了清军马队当中,双方在碰撞中大量倒地死亡,龚树成几乎成为了一个血人,他拔出自己配备的两把手铳左右开弓,这种手铳在雨天基本上不会什么影响,因此随着啪啪几声枪响,又是数名清军士兵直接倒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龚树成也被清军的长矛给戳中了大腿,上面直接被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喷洒而出,他用力扶着掷弹营的营旗,且战且退,向着亲卫靠拢。
只是眼前的清军马队还在继续向前,龚树成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拼尽全力半跪在地上,用力举起血红色的营旗,上面的白虎标志在风雨里极为耀眼。
“掷弹营,万胜!”
“掷弹营,万胜!”
所有的掷弹营士兵们也头一次开口怒吼,拼死迟滞着清军马队的冲击,只是们的长刀无论再怎么强悍,可是毕竟是以一抵十,因此仅仅只是一刻钟的功夫,便倒下去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人也都是带伤而战,与清军马队形成了混战之势。
看着掷弹营陷入苦战,复汉军大营中众人叹口气,他们都明白,这一仗无论打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掷弹营怕是十成就要折损九成了。
“清军马队的冲击劲头没了!第一师第三团和守备五师四团,随我出击!”
宁渝的脸色十分冷静,只是声音却有些激动地颤抖。
这个机会,是掷弹营的所有士兵,用鲜血换回来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皇上又晕了
望着复汉军大营中出来的滚滚大军,讷尔苏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没想到清军马队竟然没有一战直接冲垮对方,反而陷入了要命的缠斗当中,眼看着复汉大军的援军将至,他有心想带着骑兵脱离战场,可是他自己却已经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就在刚刚的那一拨冲击当中,讷尔苏被人直接从马上给拽了下来,他的长矛也在刚才的冲击当中,已经脱手而出,因此只能拔出自己的佩刀与复汉军展开厮杀。
在陷入到肉搏厮杀中之后,复汉军虽然也被打散成了一片片,可是在武器上反而占据了一定的优势,毕竟清军骑兵装备长矛者只有两千人左右,其他人都是装备弓箭和长刀的,如今下雨天弓箭算是用不了了,可是长刀在斩马刀面前,实在是发挥不出来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清军掷弹营的士兵身上都是穿着板甲,头上戴着铁盔,因此很多人虽然受伤了,可都是在手臂和大腿上,致命伤反而很少,因此在伤亡率上也低了许多。
反倒是清军在这种混战当中,表现得却相当无序,虽然人数远远高于复汉军的人数,可是却没有形成有利的打法,反倒是在后面的混战中损失惨重。
如今讷尔苏便带人在人群里左突右进,而身边的侍卫也是越来越少,当数名复汉军士兵朝着他们齐齐攻来时,讷尔苏甚至慌不迭地摔倒在地上,他的脸上顿时变得青紫一片,而当讷尔苏再次抬起头来时,一名侍卫满脸是血地挡在了他面前。
“大人,快走!”
侍卫的胳膊已经被斩马刀齐根砍断,白生生的骨头茬就这么露在外面,胸口上也被砍了一刀,大量的鲜血迅速流失着,他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随后便滑倒在了地上,彻底没有了气息。
其余的侍卫们见此情景,连忙将讷尔苏脱离了陷阱,他们一边且战且走,一边向着清军马队大部队靠拢......
双方的混战还未结束,却是又响起了一阵鼓声,只见数千复汉军排列四五道横镇开始向战场处走来,这些人正是宁渝带领的侍卫营和两个主力团,原本就都是精锐之师,如今在鼓声下却显得有些气势磅礴的感觉。
雨水也开始逐渐变得小了,战局逐渐朝着复汉军有利的方向发生改变。特别是随着这数千人加入战场后,清军马队的攻势算是彻底被遏制住了,原本下雨天气骑兵的行动能力就会受限,再加上如今陷在了复汉军人潮当中,马蹄根本没办法跑起来,而不能跑起来的骑兵,战力自然也就被削弱到了最低点。
喧闹的砍杀声响彻天际,侍卫营原本就是个人实力非常强大,平日的训练严苛,再加上人手都装备了手铳和长刀,在这一处混乱的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不时有人直接拔出手铳对着一队清军进行射击,任你功夫再高,在手铳面前也只能选择倒下。
一些清军士卒在这种密集的火力打击下,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开始选择向后撤去。讷尔苏依然选择在战场上坚持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着什么,或许只要他死了,就再也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了。
清军大营中,此时已经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众人所预想的八旗铁骑席卷楚逆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反而跟一股千人左右的楚逆给挡住了,甚至从损失上来看,清军的损失已经远远高于这千人的楚逆军队。
特别是鲜艳这方圆数十里到处都已经变成了战场,正面的两万复汉军在追着清军打,侧面的一千复汉军居然顶住了清军马队的冲击,眼看着宁渝的两个主力团即将加入,整个局势几乎又一次发生了偏转。
没有人再去求老天爷了,因为老天爷能够下这么一场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即便如此,清军依然打不过复汉军,甚至最擅长的骑兵,也没有在复汉军面前讨得好去。
这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最为惨重的噩梦,让康熙感觉头疼欲裂,他恨不得能够赶紧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可是这一切却都是真实的,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身边。
眼看着正面的清军已经有些无法抵挡,再加上侧翼的马军也未能见效,所有的大臣脸色都有些惨白,这预示着什么他们心里自然很明白,只要正面的复汉军突破了清军,到时候冲上来可就是一窝端了。
更关键的是,在下雨天都打不过,眼看着雨水小了,随时都有可能停雨,到时候又该怎么打?这个问题,在场每个人的脑子里都算得头头是道。
“求皇上速速移驾!”
佟法海的脸庞上流出几行热泪,他终究是看不到清军胜利的一刻了,而到了眼下这个局面,最关键的自然还是保住皇上。
大臣们也都跪成了一团,纷纷请求康熙速速移驾,或可来日再战。
可是,现如今的康熙却不愿意清醒,他仿佛变成了那个将全部身家压上赌桌的赌徒,就打算凭借着这个机会博把大的,又如何肯听众人的规劝。
“不!朕还没熟!朕还有五千人,他们都是朕的精锐护军营,把他们派上去....不!那宁渝小儿都敢亲自带人上战场,朕又如何不敢?来人!来人!来.....”
众臣原本听到康熙这番表态还有些头疼,可是还没等康熙话说完,便再一次当场晕倒,幸好有数名侍卫一直在旁,这才将将扶住了倒下的康熙,只是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却让众人有些惊讶。
当下大臣们还有侍卫们慌作一团,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提议带着皇帝跑路,还有人说要跟复汉军议和的,现场变得乱糟糟一团,根本不成体统。
佟法海十分悲哀地望着这些往日的同僚,他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在康熙面前跪下,涩声道:“仗打成这个样子,奴才本来就该死,今日死在战场上,也算应该的。”然后转头望向众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派人通知平郡王赶紧收拢马军,然后返回大营护送皇上一路北撤。至于复汉军,我愿意去前线带人节节抵抗,为大军争取时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战落幕
当康熙晕倒之后,也就意味着这一仗是彻底输掉了,剩下的便是尽可能的去挽回损失,在佟法海的主张下,平郡王讷尔苏也只能选择放弃继续跟复汉军缠斗,带着剩余残存的骁骑营骑兵开始艰难的突围。
原本讷尔苏带领冲阵的骑兵有一万人左右,可是随着这一番冲阵之后,原本伤亡就十分惨重,折损了三千多骑,还有两千骑兵被复汉军团团围住,几乎很难从战场上脱身,而在这种混战的环境下,跑不起来的骑兵想要摆脱步卒的纠缠也很困难。
讷尔苏狠狠地咬着牙齿,他的手臂和大腿上已经有了几处刀伤了,辛亏他身上除了穿着棉甲以外,里面还套着一层内甲,这才让他有惊无险地从复汉军人群中脱离出来,当然经此一役,他身边的护卫也算是彻底损失殆尽了。
大量的清军马队被复汉军不断追击,不时有人被复汉军士兵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就被刺刀给捅死,鲜血仿佛雨一般喷洒而出,让越来越多的清军马队开始慌不迭冲出复汉军的重重阻拦,向着后方撤去。
随着雨水渐渐停下来,清军马队在泥水地里挣扎着前进,而复汉军的士兵也停止了追击,毕竟经过了一场漫长的厮杀,许多人都已经直接累到躺在泥巴里歇息,别说起来追击清军了,就连挥剑都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宁渝的脸上沾满了泥水,满脸都是兴奋与得意,这一战复汉军可以说打得极为精彩,甚至颇为逆天,当然这其中居首功的,便是整个掷弹营了。
他们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将清军马队的冲击势头给迟滞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才避免了正面的复汉大军受到了冲击,保全了这一仗的整体优势。可是这么一来,掷弹营的伤亡堪称惨重,真正还能动弹的,都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
宁渝快步走向了龚树成,那一面血色掷弹营的营旗,依然在他的怀中屹立不倒,上面的白虎似乎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怒吼声,而四周躺下的清军士兵尸体,足以说明了龚树成遭遇到了多少人的进攻。
“这一仗,我们赢了!龚营长,咱们一起开庆功会!”
一边说着,宁渝一边去伸手扶起龚树成,只是当手指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宁渝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愕然,只见就这么轻轻一碰,龚树成整个人便直接歪倒在了地上,再一看却是胸口处伤痕累累,鲜血似乎都已经快流干了,却是早已便没了气息。
周围的复汉军士兵一个个微微低下头,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悲痛,他们心里明白,掷弹营第四任营长龚树成已经战死了,就如同他的前三任营长一般,为了守护掷弹营的这面营旗,死在了战场上。
宁渝紧紧抿了抿嘴,干涸的嘴唇上透着血丝,眼神里多少有些复杂,他记得龚树成,可是却不记得他是哪里人,也没有好好跟他聊过,可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龚树成也没有半句怨言。
“龚营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乃我辈之英杰!”
程铭慢慢走过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龚树成惋惜,还是为宁渝失去这样一位虎将而惋惜。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宁渝嘴里念着这一句还不曾问世的诗句,脸上闪过了一丝悲痛,可是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悄然道:“陈武、马岩、高云翼、邓方、许卓.....还有龚树成,我复汉军岂会忘记他们?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更重要的事情,自然便是彻底击垮正面阻拦的清军。
大战许久,可是雨水却终于彻底停下来了,因此复汉军的火炮也被拉了出来,在一片轰隆声当中,正面清军士兵的士气算是要面临崩溃了,倒不是因为火炮对清军造成了多大的伤亡,而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清军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翻盘点。
清军大营中,讷尔苏带着一身的血,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营帐,在康熙的榻前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皇上,奴才无能!奴才罪该万死!”
讷尔苏毕竟只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又得蒙康熙赏识,此时见康熙昏迷不醒,心里便如同刀子割了一般,悲痛欲绝,而一旁的众位大臣见此清醒,便有人想要将他拉起身来,却被讷尔苏挣脱开。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用袖子擦去了眼泪,却将污血沾染上了脸庞,看上去倒显得更加凶神恶煞,转过身子站在众位大臣面前,脸上已经是一片青黑之色,他缓缓地环视了一眼诸位大臣。
“诸位大人,我讷尔苏无能,致使马军受挫,愿意自领死罪。可是如今皇上晕倒,你们不赶紧带皇上速速离开,还在这里等什么?楚逆的兵离这里不到五里!”
佟法海却是向前迈了一步,叹了口气道:“平郡王,这是奴才斗胆下的令,便是要等平郡王回来。”
“这是何道理?”讷尔苏向前走了一步,却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佟法海视若无睹,他只是跪下来向康熙的方向磕了几个头,随后站起来慢吞吞道:“皇上此行,必须要骑兵掩护,否则一旦被复汉军拖住,则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楚逆,我佟法海愿去阵前擂鼓助威,以激励士气,为皇上,为我大清争取一口喘息之机。”
这番话说出来后,讷尔苏却是倒吸了口冷气,他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去阵前几乎是自寻死路,因为正面还残留的数千清兵,已经成为了弃子,再也没有一丝求生的机会。
阵前的两万清兵,可以说是前锋营、护军营的最后力量,可是就在这一战当中,前锋营的十来个都统副都统们都已经死在了阵前,火器营也就几乎全军覆没,剩下来的那些人,基本上的全靠着对皇帝对大清的忠心支撑着罢了。
康熙六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清军局势彻底陷入了崩溃,康熙皇帝晕倒在阵前,在讷尔苏的残存骁骑营的掩护下,侍卫营带着康熙以及大臣们紧急向北撤离。
兵部尚书佟法海为了阻挡复汉军的追兵,毅然决然前往阵前鼓励士气,组织大军抵挡复汉军的攻势,足足挡了有半日左右,后来在李石虎亲自带领大军猛攻下,清军彻底陷入了崩溃境地,佟法海自杀殉国,也算是成全了他的英名。
只是此时的康熙,却已经在骁骑营和护卫营的带领下,穿过了大关,选择绕道北硖关,一路从小道退往了庐州。只是由于后勤补给彻底断绝,再加上绕道偏远小道的缘故,清军马匹几乎被吃光,还有许多八旗兵就这么死在了道路上。
幸好此时的清军也就不到万人,这才勉勉强强从小道绕远通过,若是几万人马,则势必难以通行,因此也算是十分狼狈地将康熙给拖回了庐州府。
复汉军在这一战打完后,并没有进行追击,毕竟这一次遭遇的敌人,是整个清王朝的精华,能够吃下来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是盲目追击,反而会出现不应该出现的损失,只是最终没能在战场上俘获或击毙康熙,让宁渝有些失望。
不过后来望着狼狈北逃的清军,宁渝心里也有几分暗爽,若真的就在战场上打死了康熙,以此身殉了大清,搞不好最终还落了个圣君的名头,反倒是便宜了他。
除此之外,宁渝依稀也记得康熙差不多命不久矣了,如今这般将他打回去,也算是狠狠削了所谓圣君的面子,到也不算差了。到时候康熙不管死不死,眼下这局面就足以让他颜面扫光,气死当场。
只是对于佟法海此人,宁渝也算是颇为敬重,抛却立场不谈,至少佟法海也算是做到了忠君为国,战死沙场,也算得上是一代良臣,只是大势不可违,最终选择自刎也算是成全了他的忠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宁渝也没有闲着,反而比之前还要更加忙碌几分,毕竟这一场大战结束之后,到处都是尸体,为了防止战后瘟疫,因此需得立马安排人打散战场,烧埋尸体,将来还要将战死的复汉军遗骨带回他们的故乡。
不过在这一仗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吕亭驿却是被当地人给改了名,似乎是因为在这一战当中,战死的将佐实在是太多的缘故,大伙在潜移默化之下,纷纷将此地唤做将军坟。
闲言少叙,宁渝在处理完这档子事情以后,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反而又恶化了几分,原因很简单,这一仗打完,整个复汉军几乎是打掉了底裤。
“此战我军虽然大胜,可是损失亦不小,首先耗银高达三百五十万两,铁三十万斤,火药二十余万斤.....这还得亏中间下了雨,要不然能打出去更多....”
李绂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一边念叨一边抚着自己的胡子,却是还没有念完,就已经将胡子拔下来好多。
“这个还没完,咱们这一战斩首高达三万余级,俘敌万人,可自身战死者也达到了七千八百多人.....这些人的烧埋银子还有安家抚恤费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零零总总加起来,老夫看着也心惊肉跳啊!”
“李先生,跟本督说说,账上还有多少银子了.......还有,我父亲那边可曾拨下了军费?”
听着李绂在耳边唠叨,宁渝也感觉到了几分头疼,他仅仅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色单衣,扶着额头便长吁短叹起来。
李绂眼见得宁渝这幅模样,当下便感觉有些不妙,便字斟句酌缓缓道:“上个月的时候,楚王专门调拨了一笔银子,高达三百万两,据说是楚王爷跟那帮子一身铜臭的商人借的,这其中怕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当年孝景皇帝为了筹措军费,还准许周亚夫跟商贾借子钱呢.....只要能打赢,借再多又何妨?难不成害怕还不起不成?”
说道这里,宁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若是大败了,咱们的脑袋都不知道在哪挂着呢,还需要还什么?”
李绂听了这一套,顿时目瞪口呆,他自以为自己也算得上厚黑无比了,可是跟这位爷一比,简直就是单纯的小白兔一样,好家伙,在这位爷眼里,原来凭本事借来的钱,是可以不用还的!
“继续,还没说到重点上呢.....”宁渝有些意兴阑珊,他实在是不想去面对这些数字,可是如果不解决好这个问题,下一步东征江南的时间可就会受到影响了,到时候清廷要是再闹出什么花样来,可就不好玩了。
李绂定了定神,继续道:“原来账上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加上之前楚王爷调拨的三百万两,却还是有些不够,眼下还差五十万两左右,特别是眼下安庆还没拿下......这又是一大笔的银子!”
“嘶.....”这下轮到宁渝有些坐不住了,若真是眼下因为钱这个事情给绊住了,那可就不好玩了,虽然说沿途行军一来都有些缴获,可是那些在战争这台烧钱机器面前,却管不了多久。
到时候就算拿下安庆,从安庆城内狠命搜刮,估计顶多也就搜刮个一二百万两白银,光靠这个钱,想要拿下江南却还远远不够,可是若是错失如今这个良机,那可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说来说去,还是复汉军的底子太薄,这起兵以来一连串打仗,却又没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战果,这才导致出现了今日这个局面,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哪怕是富有四海的大清,在眼下接连遭遇了复汉军、朱一贵还有一个常年已久的策妄阿拉布坦,这国库也是被打得能跑耗子了,以致于康熙这一回南征,算是将最后一个铜板都掏出来了。
李绂眼看着宁渝愁眉苦脸,心里却不知在转悠什么,悄悄上前附耳。
“要不,咱们再跟商贾借点银子?”
当然还有半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那就是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这辈子都不会还钱。
可是宁渝心里却不会这么想,早些年的湖广商会,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能下金蛋的母鸡,如今要是为了这几百万两银子,就把鸡给吃了,可是一桩天大的赔本买卖。
只是这银子,去哪里弄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岳钟琪的野望
“额......有了!”
宁渝好生思索了一番,却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道:“借钱的话就算了,我老父如今也算是敲了他们一笔,要是再敲下去怕是人都跑了,咱们得跟他们来个双赢才行。”
“双赢?如何双赢?”李绂一脸的怀疑之色,心里以为这是宁渝想出来新的刮地皮的招数,若只是这换个名头,可也不能掩盖什么。
要说起阴谋诡计,他李绂自信不输于任何人,说起诗书经纶,那也是满肚子的学问,但是谈到这个方面,他便一窍不通了。
宁渝从桌子上端起了茶壶,然后将李绂面前的茶杯续满了水,笑道:“借钱那是无本的买卖,全靠的复汉军的一张脸皮和手里的刺刀,然而可一不可二,他们固然怕我们,可是时间长了,就没人愿意跟咱们一起玩了。”
“关键就在于,咱们自己得给自己立下一些规矩,这样他们才敢放心到咱们的底盘上来经营,那么这些规矩我们就得遵守。”
李绂有些不理解,他是属于那种为了达到目的比较不择手段的人物,在他的印象当中,宁渝不应该是属于讲究所谓规矩的人物,光看什么影子军情处的作风就知道,那可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无所不为了。
宁渝一看李绂的神态,当下便知道对方对自己产生了误解,苦笑道:“先生,如今这天下,虽然是力胜者居之,可是对于当下来说,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大量的银钱资源才能迈过门槛,方能力胜。”
李绂若有所思,追问道:“以大都督之意,这商贾之流,虽然不事生产,却能南北交流货物,也能聚集银钱为我所用?”
“正是。眼下团结商贾,便能帮助我大军攻克江南。”
宁渝自然不会跟他讲资本的恐怖之处,倒不是怕他听不懂,而是怕以李绂这样为首的士大夫,会一开始就表示反对,如果导致资本被提前弱化,那么到时候还能不能发挥其原本的作用,可就真不清楚了。
更令宁渝担忧的是,实际上这一个苗头,在当下的复汉军当中已经出现了。
目前的复汉军说起来也是一个缝合怪,将各种利益集团缝合在了一起,其中根本的支撑便是湖广的地主士绅,即宁、程、郑三家,可以说是自起兵以来便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特别是宁家掌权以来,另外两家也颇为识趣,没有闹出什么争权夺利的戏码出来,一向都是本本分分的。
也正因为如此,宁忠源对程家和郑家也是颇为重视,将复汉军内和政事堂里的一些利益让渡了出来,可以说是精诚团结一致抗清。
到后面宁渝当上大都督,一路率军攻克湖广,拿下江西,如今又占据了小半个安徽,这个阶段下来利益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特别是李绂为代表的江西士绅集团,对于复汉军还是颇为配合的,因此也让李绂成为了复汉军的核心成员之一。
问题是这么一来,原先在复汉军内部的湖广商会,也就触碰到了其他大佬的利益,特别是像李绂所代表的的江西士绅,商会力量薄弱,难以与湖广商会竞争,自然也就导致整个江西士绅的利益在无形中被拔下来了一层。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麻烦,便是复汉军依然是让儒生做官的,像楚王府组织即将举办的春闱大典,也是选拔儒生当官。这么一来,那些饱读圣人诗书的读书人,自然也就对商会力量太强大而感到不满。
多重的利益纠葛,让如今的湖广商会,在复汉军内的举动也有些举步维艰的味道。正因为如此,宁渝才想着在这个基础上,给商会更多的利益,从而来扩大对方的影响力,继而支持自己拿下江南。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复汉军东进都督府为名,以江南土地为饵,吸引商贾前来参与,以支撑我大军东进的基业。”
宁渝笑眯眯道,随后又进一步解释,“眼下的江南虽然还不在我的手里,可是不妨我先把江南的田地当成货品,卖给那些商贾,当然不是直接卖地契,而是售卖土地券,以土地券之名先将那些田地给许出去。”
“然后等到打仗结束了,咱们再根据土地券来赎买田地,比如说当时的土地券能卖到多少钱,咱们就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再加上一成反向赎买,便能提前筹集到一大笔的费用。”
李绂细细思索了一番,眼睛却是一亮,他兴致勃勃道:“大都督真乃天生奇才,此法却是能够让商贾们自行估价,若是想要压价,到时候无非就是多出一成赎回也就是了,土地还是咱们自己的,可如果价格过高,到时候无非就是把那些田地卖给他们。这中间不管怎么算,咱们都是有赚无赔。”
宁渝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得意,这个法子他也是想了许久,兴奋道:“不仅仅如此,这批土地可是在江南,那么不管是他们想要土地还是想要银钱,那就得千方百计支持我们拿下江南,否则的话他们可就血本无亏了。”
“那若是他们怀疑咱们拿不下江南,到时候又该如何?”李绂顺着宁渝的话头,将最后一个问题点了出来。
宁渝站起身子,负手而立,端是一副潇洒朗阔的风貌,他点了点远方的那一片硝烟还未彻底散去的战场。
“那里,便是咱们给他们立下的军令状!”
三日后,李绂乘船顺着长江一路西进,直奔武昌而去,他这一次便是作为宁渝的代表,来跟湖广商会的商家们谈这一件事,除此之外,他还作为江西的商会代表,来跟湖广商会谈条件,目的自然是希望能够将江西商会与湖广商会彻底合并在一起,成为复汉军将来攻略江南的支柱力量。
宁渝在将李绂打发回武昌之后,也没有选择继续停留,而是准备回师安庆,彻底拿下安庆城,将来便以安庆为支柱,成为进攻江南的后勤重心。
至于还在安庆城内苦苦支撑的岳钟琪,宁渝已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因为这个人无论如何蹦跶,都已经很难有别的作为了。
在前世的时候,宁渝对于岳钟琪的大名还是颇为耳熟的,可是在这个时代,反而没有了那种重视的感觉,或许这是一个英雄彻底落幕的时代,技术革命的发展,让一切所谓的英雄都成为了冢中荒骨。
要知道,在武昌还关着一个傅尔丹,放在后世那也是所谓的天下第一名将,可实际上带着一万八旗兵,最终也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十二,宁渝率领复汉军一路南下,回合了原来驻守在练潭镇的守备第二师,接着又来到了安庆城下,与钱英的守备第六师,一同将安庆城保卫得严严实实。
此时复汉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整整三万多人,而城内的绿营兵则仅仅只有一万人出头,还有一万多青壮来一同守城,看上去似乎人数相差并不远,而且清军还是守城一方。
可是任谁都清楚,复汉军的战力与清军绿营的战力可不是一个档次的,毕竟就在前不久爆发的那场对决大战当中,宁渝可是硬生生凭借三万人吃掉了康熙的七万大军,最后清军只剩下不到万人逃去了庐州,连康熙都一直陷入了昏迷不醒。
在这种情况下,清军人心思乱,不少人都已经打算偷偷出城投降了,反正都是出来当兵吃饷,在哪吃不能吃?之前那些投靠复汉军的绿营兄弟,现在可是人人十亩田的待遇!
岳钟琪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汇聚而来的复汉军大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显得身影越发地萧索。一阵寒风袭来,岳钟琪终于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岳山手中拿着一件大氅,给岳钟琪披上,看着他消瘦的脸庞,不由得劝道:“少爷,别再多想了......身体要紧啊.....”
岳钟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开口道:“听说,皇上昏迷了.....似乎没多少日子了......”声音悠远而萧索,还带着一些孤寂的味道。
实际上这个传言在城里已经是传得头头是道了,当然在眼下这个的时刻,所谓的传言全都是影子和军情处在城内传播的,就是要以此击破清军的士心,从而兵不血刃地拿下安庆全城。
虽然岳钟琪原先已经清理过安庆城内的军情处,可是毕竟没有断根,再加上清军的局势越发显得微妙,这城内的大族也就顺理成章地跟军情处重新勾搭在了一起,这么一来,整个安庆城内也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此时的安庆倒真的如了岳钟琪的愿,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毕竟原先的时候,还有康熙的十万大军在外策应,清军在坚守安庆城时,心坎里也有个指望,自然能够一直坚守下去,可现如今康熙都跑路了,也就再也不会有援军前来了。
等到岳钟琪返回到提督衙门时,却发现门外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看上去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脸色红润无比,头顶上还带着一个瓜皮帽,正一脸笑容地望着归来的岳钟琪。
一旁的岳山见到此人,顿时心生警觉,暗暗将手放在刀把上,身子微微侧着挡在了岳钟琪的身前,以防备此人所行不轨。
中年男子见此却是没有丝毫惊讶,而是一脸笑眯眯道:“岳军门,一直未曾相见,鄙人实在是仰慕之至啊!”
岳钟琪冷冷望了中年男子一眼,却是轻轻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岳山。
“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掌柜吧!”
“正是如此。鄙人便是掌柜。”中年男子笑容不减。
说起来,岳钟琪跟此人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可是却已经交手多次,当初策划张远奇叛变一事,便是军情处的手脚,这个举动原先便是为了打岳钟琪一个措手不及,好提前拿下安庆城,可是没想到岳钟琪异常警觉,逼得军情处不得不提前动手,虽然将张远奇所部带离安庆,可是也导致整个安庆城内的军情处受到严重的破坏。
可是当时暴露的人当中,也只有伙计和十几个属下,真正掌握整个安庆城情报力量的掌柜,并没有暴露,因此也一直在城里跟岳钟琪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到了今日,二者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偏转。
岳钟琪有些恼怒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冷哼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提督衙门,那今日你可就别走了。”说完,七八个提督衙门的绿营兵拔出佩刀,向着岳钟琪方向缓缓走来。
掌柜没有丝毫地惊慌失措,只是微笑道:“今日此来拜见岳将军,难道不应该一尽宾主之谊吗?”
岳钟琪盯着掌柜看了许久,这才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便打发了绿营兵离开,接着便邀请掌柜,与其一同饮酒相谈。
如今安庆城久经围城,物资凋敝,因此哪怕是岳钟琪的提督衙门,也难得置办一桌上佳的酒菜,小小的酒桌上仅仅摆放了一碟牛肉和一碟香豆,除此之外便是一壶略显浑浊的黄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得蒙贵军围城,如今我提督衙门也难得找出一些好东西,还请掌柜勿怪我有失待客之道。”岳钟琪倒下了一杯黄酒,一边喝着一边低声感慨着。
掌柜却是一脸笑呵呵的,夹起牛肉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倒酒与岳钟琪对饮。只是这么一来,却让岳钟琪越发显得狐疑。
“今日掌柜冒如此奇险,来我提督衙门,莫不是只为了这一桌酒菜?”
掌柜停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笑道:“酒菜虽好,可是毕竟非久留之地,我还没活够呢,今日来此,为的是将军您!”
“哼!为了我?那我倒想听一听,又是如何为了我?”
“如今的天下大势,将军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大清国纵使暂时能得一南北分治之局,可将来绝无半点机会。当此大争之世,将军还请善思。”
“铮~锵”
岳钟琪拔出了身后剑台上的长剑,架在掌柜的胸前,冷冷道:“就凭你现如今这句话,我便可以一剑斩了你!”
掌柜却是丝毫不畏惧,向前迈出了一步,那剑刃便已经抵紧了胸口,只待岳钟琪一用力,便可刺穿掌柜的胸膛。
“我只问岳将军一句话,如今的大清朝,还能让你做成岳武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