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螃蟹
在陈诚接手之后,城中伤员的伤势就很快稳定下来。几天之内,一个重伤员都没死掉,虽然疗养院中每天都有士兵鬼哭狼嚎很瘆人就是了。听说他要煮螃蟹吃,好些人过来帮忙,更多的人则是在边上围观。
“这么大个,好生吓人,真的能吃么?”
“你们看,居然是横着走路的,这螃蟹它就和吃的东西不搭边啊!”
“这么多手脚,不能吃的吧?”
“我听说螃蟹是水鬼变的,会吃尸体的.........”
边上围观的人不停地议论,赵云就只当做是没有听见。他身体强健,伤势稳定下来后,只用了几天就能下地了。虽然还不能做骑马之类的剧烈运动,也不能练武,以免创口迸裂,但是烧火还是没问题的。
他往铁皮灶里再添了一根木柴,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灶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诚往铁锅里面下了一些清水和料酒,然后将活着的大螃蟹捆好,放上了蒸笼。无论是蟹还是虾,只要是死了,过上几个小时就会产生有毒物质,所以最好是活着下锅,这样才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而且味道最鲜美。
“子龙啊,你就不担心这玩意吃了会死人吗?”
陈诚忙会了一通,终于能休息一会了,转头对赵云道:“他们都说螃蟹是不能吃的呢、”
赵云笑了笑,道:“我老家那边田地很少,乡亲们有时候饿的狠了,也会从河里面捕捞一些鱼虾来吃。我以前也是吃过螃蟹的,就是有点腥,吃多了反胃。”
“螃蟹吃多了会反胃?那一定是做法不地道!”陈诚信誓旦旦地道:“我这清蒸可是最正宗的做法,绝对好吃!现在正是蟹肥菊黄的时候,该当吃螃蟹呀!”
赵云再添了一根柴火,笑着道:“县丞既然这么说,那定然是真的。”
蒸了不到半个小时,灶台上就开始飘出香味,边上士兵们不在议论,而是努力地不让口水流出来。这几天野菜团子啃的有点多,鱼汤也喝了一些,但都只能混个半饱,总是欠了那么点意思。猛然间闻到蟹肉的香味,哈喇子就滴了下来。
再过了十几分钟,陈诚估摸着差不多了,上去把铁锅揭开。三十五只被捆好的大螃蟹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都是变得彤彤的,看上去煞是可爱。
“咕噜”,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但很快就连成一片,咽口水的声音不断响起。
陈诚拿木盘装了四个,用刀切了,香味更加的诱人。他先吃了一块,摇晃着脑袋显得很陶醉的样子,然后招呼道:“子龙,过来尝尝。”
赵云过去拿起一块,学着陈诚蘸了点调料,然后放入嘴中。调料是用生姜大蒜和白醋调成的,蟹肉沾上后再吃,最是美味不过。赵云却只吃了一块,就没有继续了。
陈诚无视了边上羡慕的眼神,问道:“莫非子龙不喜欢吃螃蟹?”
“不是,”赵云道:“人多蟹少,若是我吃得多,那别人就没得吃了。”
“哦,”陈诚似乎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往边上看了一圈,问道:“你们也想吃?”
伤病们起哄道:“想啊!”
“那这可有点难了,这里总共只有三十几只,你们这......有好几百人。”陈诚抓着一只蟹腿,大声道:“我忙活了半天,吃一只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陈诚又道:“子龙烧火,他吃一只,谁有意见吗?”
伤兵们齐声道:“不过分!”
陈诚继续道:“还有魏冉,赵思他们帮着刷螃蟹,一人一只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
“那这还剩二十只,”他转了一圈,道:“你们这少说也有两百人,要是平分的话,谁都吃不好。要不干脆就不要分了,我们选出二十个本事最大的,一人一只螃蟹,再加一杯酒,怎么样?”
这主意倒是不错,边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是跃跃欲试。
有个脸上被砍了一刀的士兵当先跳两人出来,叫道:“前几天打仗的时候,我一个人砍死了三个敌人,夺取了一面旗帜,可不可以吃一只?”
陈诚笑道:“当然可以。”
说罢,递给了他一只螃蟹,又倒了一杯蜂蜜酒给他。那人提起螃蟹就吃,端起酒杯就喝。吃喝的时候,边上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还有人不断地问:“味道怎么样?这酒好喝吗?”
那人把酒杯拍在桌子上,脸色微红,大声道:“好吃!好喝!”
见他吃了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其他人再无顾虑,纷纷自夸武功,把螃蟹一只只的干掉了。伤兵里面有很多人都是在前排和敌军肉搏中受伤的,因此武勇之士很多,不一会就把二十只螃蟹干掉了。
他们吃的兴高采烈,喝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的度数太高,还是因为兴奋的。就在他们自吹自擂的时候,有个黑大个忽然放声痛哭起来。这种煞风景的事情立刻就被陈诚注意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痛哭流涕的汉子,问道:“你哭什么呢?没螃蟹吃也不值得这样吧?”
那汉子哭喊道:“吃不吃螃蟹算个屁?我哭是因为某家武功第一,却排在了这些人后面!”
“哦,你有什么武功尽管说来听听。”
黑大个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硕大的肌肉,以及那上面遍布的伤疤。他指着伤疤自夸道;“某家从军六年,每战必争先,从来没有伤在背后的时候!”
陈诚伸出拇指,赞叹道:“好汉子!”
黑大个昂首挺胸,傲然道:“别的就不说了,上次和叛军决战,是我第一个冲进了敌军的营寨!也是我斩杀了叛军的校尉!这样的武功,你们有谁比的上?”
吃了螃蟹的那些人羞愧地道:“确实比不上!”
黑大个哼了一声,把衣服又穿了起来。
陈诚真心实意地赞叹道:“果然是武功第一,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古代打仗的时候。历来以先登,陷阵,跳荡为战功的第一等,就是因为这些人往往要陷入死地,面对数倍的敌人,非勇士不能充任。
黑大个挠挠头,道:“我是想说来着,但是没来得及啊!”
陈诚大笑起来,道:“螃蟹却是没有了,酒倒是还有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黑大个身高八尺有余,看上去不但比陈诚高了半头,而且粗壮了许多,他大声道:“某家关山河!”
“关山河,我看你的伤都还没好,现在能喝酒吗?”
关山河高声道:“刀兵尚且不怕,哪里会怕喝酒?骑都尉要是还有美酒,只管拿出来!”
陈诚便取出了一坛蜂蜜酒,亲自满上,然后递了过去。关山河也不矫情,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大呼:“好酒!”
“好汉子,我看你的力气,怕是跟杨春不相上下吧?”
杨春是公孙越麾下有名的力士,关山河闻言哼了一声,道:“某家也不曾输给他!”
陈诚又问道:“螃蟹是没有了,你能吃肉吗?”
关山河大声道:“当然能吃!”
陈诚便笑道:“那过几天我们去山中狩猎,一起喝酒吃肉,可好?”
关山河道:“正合某家的意愿!”
陈诚笑了一阵,对边上的人道:“螃蟹都分完了,还看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士兵们嬉笑着散开了,他们高谈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于娱乐手段匮乏的人们来说,方才的那一幕,可是比唱大戏还还看呢。
陈诚招呼剩下来的几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啊,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魏冉等人这才一拥而上,拿起就分出来的螃蟹大快朵颐。陈诚又道:“子龙你的伤还没好,就先不要喝酒了。”
赵云剑眉斜挑,道:“文正以为我不如那关山河乎?前次出城逆战,我率领三十骑冲阵,斩杀了十七人,夺取了两面旗帜,未必就比那关山河差了!”
有汉之时,人们质朴刚健,慷慨激昂,非后来所能比。
陈诚笑道:“子龙的勇猛,我早就知道,何必争一时之意气?日后立功的机会还多的很。”
赵云嘿然不语。
田豫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在城外弄了一百多亩地出来,先让人平整了一下,然后按照陈诚所说的那样耕了一遍,最后才把切成块的土豆埋了进去。为了表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陈诚还亲自和士兵们一起去种土豆。
“告诉你们,要这样种才行!”
陈诚用铲刀挖了个小土坑,唱了起来,“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士兵们很是高兴,嘻嘻哈哈地很快就把土豆种完了。底层的士兵多半来自农村,在从军之前,都是种地的好手。对他们来说,干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累,种土豆可比干其他农活轻松多了。
等忙完了农活,该裁撤的士兵也裁撤了,伤好后想离开的士兵也都离开了,陈诚便着手准备进山射猎的事情。在春秋时代,国君每到秋季就会组织国人狩猎,一来是补充肉食,二来是训练军队。狩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就是一种军事演习。
田豫听说他准备进山射猎,也准备同去。两人在晚间商议了一下,决定每人带两百人就好。城里城外还有许多事情要办,须得留下足够的人手才行。
陈诚在给咕噜喂食草料的时候,看着似乎膨胀了一圈的战马,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我不是说把公孙瓒就出来了就去投曹操的吗?怎么看起来像是被套牢了?”
这里顶天了也就五千人,而且处在对抗胡人的最前线,就算敌人不来,大军出征路过的时候难道不会征兵征粮?就算做的再好,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沉思了一会,决定还是等把今年过完再说。曹老板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第三十二章 大局
管子城地处燕山山脉的缺口之中,周围有一片不大的平地,再往外走,就都是山岭丘峦了。这里并不太适合人类大规模居住,周围的动物有很多。寻常的兔子獐子之类的不用提,野狼,老虎之类的猛兽也经常得见。
四百人出猎,加上带着的三百多匹马和十几辆大车,可谓是声势浩大。许多山林中的动物被惊吓到,纷纷向着没人的方向逃窜。在冷兵器时代,打猎跟打仗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从接触,惊扰,到追逐,包围,猎杀,有的时候,特别是在失去组织和士气之后,人类也不会比野兽更难对付,如果不是更容易的话。
好歹,被逼到绝境的猛兽还会暴起伤人,而被逼到绝境的人类,绝大部分都只会坐以待毙。
士兵们分成数队,从三个方向上将猎物赶到陈诚他们面前。陈诚轻提缰绳,咕噜就兴奋地跑了出去。他手指一松,箭矢在一秒钟后就已经扎入了一头鹿的头部。这一箭力大势沉,破开坚硬的颅骨,直接把那头公鹿给射杀了。
“文正好射术!”
田豫赞叹了一声,不甘示弱地也开弓射箭,射中了飞起来的一只野鸡。被射中的野鸡羽毛很是华丽,在空中地上扑腾了一阵,弄的羽毛到处都是。两人身边的其他士兵也纷纷挽弓射箭,将驱赶过来的野兽杀死。
出于传统和可持续发展的战略,士兵们没有射杀幼崽和怀孕的动物,饶是如此,半天的时间里已经收获了几百头猎物。关山河长得五大三粗,力量超群,射术也是超人一等。他用的是三石的强弓,发矢虽少,但每一次开弓射箭,都能有所收获。
他虽然跟在陈诚身边,但是已经射杀了好些猎物,甚至还射死了一头从山林间传出来的公狼。那条狼身高足有三尺,箭矢从它的左眼中射入,深入数寸,顿时就了账了。其他人等也抖擞了精神,各自有些收获。
赵云身上的创口已经愈合,这时候骑着一匹白马跟在陈诚身后,见到众人皆有斩获,不觉有些技痒。陈诚见了,笑道:“子龙可要试试?”
说罢,他作势要将手中的铁胎弓递过去。这张弓是他砍死了一个乌桓人后得到的战利品,在系统中的名称是“坚硬的乌木弓”,因为乌木外表似铁,是以又称之为铁胎弓。铁胎弓的力道有五石,劲力比一般的强弩更甚,虽然和一石的弓比起来射速要慢上一点,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神兵利器。
而且,他的弓箭熟练度已经破了四百,铁胎弓在他手上也可以射得飞快。
赵云将铁胎弓接了过去,试了一试,虽然能拉开,但是他并不习惯这么硬的弓,便还了回来,道:“我还是习惯用软一点的。”
陈诚笑道:“子龙真是实诚人。”
赵云正待说话,不远处的树木丛中忽然传来一声咆哮。咆哮声中充满了旷野的气息,陈诚急忙转过身来,就见到一只斑驳猛虎从丛林里跳了出来。
“是大虫!”
“快快快,射死它!”
“好家伙,它冲过来了!”
七八百斤的老虎左冲右突,势不可挡,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就算有些人想着上前去阻挡,奈何胯下的坐骑被惊了不敢上前。眼见得老虎向陈诚和田豫这边扑了过来,边上的战马纷纷嘶鸣着避开。
赵云抽打了一下战马,谁知道平日里温顺无比的坐骑这时候根本不听指令,跳跃着跑开了。其他人的坐骑也都差不多,被吓得到处乱跑。野兽之王的威风,可见一斑。只有咕噜不知道什么原因,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
见到猛虎扑来,陈诚讯速地张弓搭箭,对准了前方。
“文正快闪开!”这是田豫在大喊。
也有人喊着“县丞小心”,“都尉快避一下!”
陈诚对周围的喊声充耳不闻,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了向他冲来的猛兽身上。这只凶猛的野兽美丽无比,眼睛中充满着愤怒和狂暴,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呼啸而来!云从龙,风从虎,它在奔跑之间,就有伴随着一阵阵的恶风。
极度的专注之下,时间变得缓慢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慢吞吞的,有些像是在一帧一帧地放老式电影,但又有很大的不同。周围的呼喊声被拉长成奇异的曲调,他却只是注视着那危险而美丽的精灵。
猛虎琥珀色的瞳孔中,印着他自己的身影,一般的强健美丽。
“吼!”
猛虎在近距离发出震天的咆哮,震得人的耳膜都开始轰鸣起来。它的速度极快,将周围士兵扔过来的标枪远远地甩在身后。然后,它猛然跃起,向陈诚扑了过来。
血盆大口张开,尖锐的利爪伸出,猛虎的尾巴崩的笔直,那是它的肌肉正在发力的表现。别说是被咬中了,以它的体重和拍击力,只要被擦着一下,不死也会骨断筋折。
陈诚的姿态像是凝固了,他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直到猛虎扑至身前,仿佛口中的腥臭气都要喷到脸上的时候,才松开了手指。箭矢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从猛虎的右眼射入。
“砰!”
双方撞在了一起,陈诚被撞落下马。猛虎在地上滚了几圈,站起来又奔出了几步,然后悲鸣一声,轰然倒地,在地上砸出了好大的灰尘。被带倒的咕噜则是挣扎着从地上怕了起来,踢踏踢踏蹄子,若无其事地啃食边上的青草去了。
士兵们围了上来,大声叫喊着,陈诚却从地上一弹而起,高声道:“我没事,去看老虎死了没有?”
有人在不远处大喊道:“死了!死得透透的!”
陈诚这才松了口气,赵云奔了过来,急声道:“县丞受伤了!”
众人一看,他的衣衫破碎,上半身都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不由得都紧张起来。陈诚低头看了看凹陷下去的铁甲,也不由暗自咋舌,他把外面的布袍脱了,又把铁甲脱了下来,顾视左右,道:“还好穿了甲胄,不然的话,真得要跟着出身同归于尽了。”
上身脱得精光之后,众人看的分明,他身上只有几道皮肉伤而已。大家都是厮杀汉,自然知道这点小伤一般是要不了人命的,更何况是传说中能使仙法,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陈诚?
见到他没事,边上人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别处。好些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啧啧,看县丞的那身肉,当真是..........”
偏偏陈诚耳聪目明,听力好的不得了,听到这些,脸都有点黑了。他悻悻地换了一件布袍披上,道:“好了,已经打了很多猎物了,我们先回去,晚上大吃一顿!”
有人在远处高声问道:“有酒吗?”
“物品栏”中的酒水已经不多了,但是看着众人性质正浓,他也不好扫了大家的性,于是回答道:“管够!”
“噢!”
“万岁!”
一众人等都是欢呼起来,便是田豫,脸上也是笑容灿烂。
士兵们将猎物一一搬上大车,魏冉上前摸了摸老虎的尸体,抬起头来,道:“箭是从眼睛里面射进去的,皮子是完好的,能卖个.....能做件衣服。”
众人兴高采烈地往回走,陈诚却忽然听到边上的草丛中传来“喵呜”的叫声。他勒住战马,循声望去,就见到三个虎头虎脑的小老虎挤在树叶底下,正向他望了过来。
“县丞?”
陈诚挥了挥手,道:“你们先走,我等下就来。”
他跳下马来,往边上走了过去。小老虎们很是紧张,见到他过来,不住地后退,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陈诚蹲下了身子,掏出了一条肉干,摆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道:“来,给你们吃这个。”
一头胆子大些的小老虎抽了抽鼻子,弓着甚至小心地靠近,咬住了肉干,使劲地往后面扯。但是它的力气哪里比得上陈诚?扯了一会扯不动,它就歪过头来,使劲地咬了起来。见到兄弟吃的开心,另外两头小老虎也跑了过来,围着陈诚要吃的。
其中的一头还地下了脑袋,使劲地去拱他的鞋子。陈诚笑了起来,掏出肉干挨个为了一些,再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又挠了挠它们的下巴。小老虎们这头猛吃肉,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见到时机成熟,陈诚就拿出了一个麻布袋,提着老虎的后颈,把它们挨个装了进去。被装到狭小黑暗的布袋中,小老虎们开扑腾了一阵,但随即就安静了下来。
等回到了城中,自有士兵们去安排篝火,以及清洗猎物等事情。陈诚在居住的院子里面弄了个笼子,把吃得饱饱的三个小家伙放了进去。赵云现在和陈诚住在一个院子里,刚拴好了马匹走过来,见到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脱口道:“这是老虎啊,文正你要养老虎?”
他劝道:“老虎是吃肉的,养不家,还是早点处理了吧。”
陈诚当然知道老虎的野性是很难祛除的,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他记得以前就似乎有个国外的土豪,养了两只大老虎,叫恩佐还有什么来着。但即便是那个土豪,也对老虎很是防备,不敢轻易撩拨。
因为老虎就是老虎,就算是养家了,那么大个,随便一巴掌说不定就会要了人的半条命。但是看着三个毛茸茸的,在地上打滚的小老虎,要让他下手把它们都掐死,好像也有点为难啊。
所以......陈诚抬起头来,认真地道:“其实这不是老虎,而是.....橘猫!”
赵云往地上仔细瞧了瞧,再抬起头来看着陈诚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摇摇头,然后就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放归
陈诚也知道养老虎是不好的,因为........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私人不能养的啊!
他蹲了下来,揉了揉几个虎头虎脑的小老虎,道:“等你们长大了,就把你们放到上里面去,你们说好不好啊?”
“喵呜~”,小老虎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掌,然后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猫科动物的舌头上有倒刺,舔起来像是铁刷子在刷一般。小老虎的舌头当然没有那么恐怖,添上去痒痒的,很有点舒服。
他把三小只捉进笼子里面,再给咕噜添了一把黑豆,然后向外面走去。在外面城中心的空地上,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士兵们将猎物清洗干净,然后或是下锅,或是烧烤,整个城中都充满了食物的香味。
陈诚搬了几十坛子酒出来,心道:再来两次,那就真是一滴都不剩了。
见到有酒喝,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不少加入进来的胡人在喝了酒后,围着篝火开始载歌载舞起来。看着场中热烈的气氛,陈诚虽然在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却保持着冷静。人类的悲喜并不是完全相通的,就像他现在虽然能千杯不醉,却依旧不怎么喜欢喝酒一样。
看着跳着胡旋舞的乌桓人,陈诚又开始走神了。据说火药武器出现之后,胡人就变成了能歌善舞的代名词,想想也是挺有趣的。在篝火旁的大多是男人,还多半是青壮,女人和孩子很少。
“文正,在想什么呢?”
田豫递了一杯酒过来,笑着道:“怎么像是有心事?别管那么多了,来,先喝一杯再说。”
陈诚转动了一下掌中的酒杯,顾左右而言他,道:“明天出去打猎要走的更远一些才行。”
田豫赞同道:“趁着下雪之前要多打一些猎物,不然今年过冬会难熬。”
陈诚道:“借粮的事情怎么样了?”
田豫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他叹了口气,道:“有一些,但是不多。这两年到处都在打仗,其他郡县也没有余粮。”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还是靠自己才行。”陈诚道:“实在不行,我带人去草原上抢一把。”
田豫哑然失笑,道:“那些胡人自己都穷的要死,哪有什么东西给你抢的?”
“抢点牛羊呗。”
“出兵少了打不过,出兵多了.......抢的那点牛羊还不够吃的呢。”
“说的倒也是,”陈诚看着不远处的篝火,若有所思地道:“这里冬天有两三个月不能出门,需要多准备一些燃料才行。等有空了我去周围转转,看有没有露天的煤矿。”
田豫道:“煤矿?你找那个干什么?是要炼铁吗?”
“过冬的时候烧啊,”陈诚一打响指,道:“说到烧煤,煤炉子和火炕也该要准备了。”
“........那又是什么?”
“等弄出来你就知道了。”
田豫的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文正总是有许多别人没有的想法,让我很是佩服。”
陈诚大笑道:“哈哈,其实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便是谦虚这一项,我也是万万不及啊。”
此后的一个多月中,陈诚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疗养院收尾的事情还可以假手于人,卫生制度和伤病救治管理条例的编写却只能亲自上阵。除了他之外,城里城外四五千人中就找不到几个识字的。所有的事情中,只要是和文字有关的,就得要他亲自动手才行。
而且这个时代虽然已经能造出纸张了,但是用的最多的还是竹简。他手上有很多宣纸,但是出于保存以及其他的考虑,他还是选择了竹简和木片作为文字的载体。每天需要拿着刻刀和毛笔,在竹简和木片上把要写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
饶是他体力无限,速度也慢得足以让人跳脚。他刚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往竹简上写字,没过几天就受不了,这时代的隶书比起春秋时代的文字虽然简化了一点,但是依然繁复的可怕。到了后来,陈诚便断然舍弃了这个时代的文字,而是使用了最为顺手和熟悉的简体字。
每到要处理文案的时候,他就很是佩服那些先贤。特别是写史书的司马迁和班固他们,怎么就能在竹子和木片上写出那些大部头著作的?但是想一想人家一辈子就写了那么一本书,也就释然了。
先贤虽然值得佩服,但是该偷懒的时候还是要偷懒。他越发的讨厌这个时代的文字,发誓要是自己以后有一块地盘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改革文字!
好在有趣的时候也是有的,写字写得头昏眼花的时候,可以去撸一撸三只老虎,可以骑着咕噜去打猎,也可以下河抓些大螃蟹和龙虾来吃,清蒸是好的,炙烤也不错,撒上蒜蓉和胡椒粉,味道好极了。
总的来说,这个时代的物质很贫瘠,精神更加的贫瘠,但是他也不觉得艰苦。苦中作乐是他的强项,再说了,苦不苦还是要对比看的,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对比,他过的已经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即便是皇帝,也没有汽水可以喝不是?
看着赵云在树下面一招一式地练习着枪术,陈诚拉开了一罐汽水,叫道:“子龙,太阳这么大,先不要练了吧?”
赵云只当是没有听见,全神贯注地出枪。他的神情极为专注,额头上和身上都有汗珠滚滚而下。许久之后,他才将长枪收起,到廊檐下拿起碗灌了一通米汤。米汤是用少量碎米熬成的,里面加了一些盐,能很好地补充水分。
等他喝好了坐下,陈诚笑着道:“当子生高祖之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如果你生在高祖皇帝刘邦那个时代,万户侯也不算是什么啊。
赵云笑了笑,道:“现在四海未靖,自有立功的机会!”
“是啊,”陈诚拉长了音调,道:“是有机会。”
他注视着赵云,想了一会,道:“子龙以为,作为将领,哪种能力是最重要的?是万夫不当之勇,还是足智多谋?”
赵云不假思索地道:“我为骑将,自当纵横决荡,一往无前!”
说罢,他反问道:“文正以为如何?”
“我啊,”陈诚慢慢地道:“最开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够高就行了。恩,我跟你说个笑话。太史公司马迁写的《史记》里面,有一篇是专门写刺客的,里面记载了一个刺客叫聂政。聂政为了替友人报仇,大白天的杀进了韩都阳翟,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累于阶上,继而又杀死了侠累的几十个侍卫。”
说着说着,陈诚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道:“然后他削掉了自己面目,剜去了双眼,再剖腹自杀了。你说,这样大白天的强攻,也能算是刺客吗?”
赵云道:“好汉子!”
陈诚干笑了几声,道:“我还知道一门暗杀拳法叫北斗神拳的,每次是正面把人家杀光,是不是没有目击者了,就可以叫做完美暗杀了?”
“..........”
“对了,再过一个月天气就要变冷了,我已经在北边的山上找到了一个露天的煤矿,准备过两天就带人去挖煤。”
赵云安静地坐着,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就明天吧,请你们吃个饭,以后大概就没有这种机会了。”陈诚板起手指,道:“田豫,你,魏冉,赵思,丁远,金三环,关山河,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人,差不多二十人。”
他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居住的院子,道:“二十个人.......这里有点摆不下,就在校场那边吧,那边有个很大的地方,足以塞下好几十人。”
说完后,他呼哨了一声,三条张大了不少老虎从后面扑了出来,跑到他身边,扑着往他腿上爬。陈诚一手抱了一个起来,在他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剩下的一只咬住他的裤脚,急得团团转。
赵云道:“它们越长越大了,再放在城里只怕不大好。”
陈诚笑道:“放心,等过年后雪化了,就把它们扔回山里面去。”
等到陈诚带着几只老虎出门去玩耍,赵云忽然皱起了眉头,然后疑惑起抬起了手臂。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大了一些。但是力气怎么可能凭空增长呢?想到了这里,赵云摇了摇头,拿起木碗,准备再倒点米汤。
“咔嚓”,木碗竟然被捏出了一道裂缝。作为锻炼武艺从不曾中断的武人,赵云这下子真的是惊讶到了,他只是按照平常那样用力,但是........
他抬起头来,望着远处陈诚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
咕噜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三只老虎,当小老虎们在河边玩耍的时候,它都会跑的远远的。要是小老虎扑过去,它还会用蹄子吓唬它们。陈诚脱得精光,跳下水去,不一会就抓了两条鱼。扔到岸上后,小老虎们停止了打闹,扑上来抢着撕咬,没一会就把两条鱼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它们眼巴巴地蹲在岸边,发出“嗷嗷”的叫声。在张大了不少后,它们的叫声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陈诚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抓了一只大螃蟹,对着岸边扔了过去。
体格最大的一只老虎猛地跳起来,在空中就咬住了螃蟹。落地后,它用前爪按住螃蟹,锋利的牙齿几下就把螃蟹坚硬的外壳给撕碎了。看着这只未来的猛兽已经露出的百兽之王的风采,陈诚心道:无怪赵子龙几次三番说起,老虎真的是太吓人了,等到开春后,非得把它们放归野外不可。
第三十四章 欢宴(1)
第三十四章欢宴(1)
几只老虎越长越大,食量也越来越大,陈诚忙活了好一会才将它们喂饱。等他从河里爬起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坐在河边晒太阳的时候。道路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个雄浑的声音道:“文正做得好大事!”
陈诚闻言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喜道:“关二哥!”
站在道路边上那人身高九尺,威风凛凛恍若天人,不是关羽更是何人?
陈诚向前奔出了几步,道:“你怎么来了?”
关羽拍了拍身边的车辕,露出了微笑,道:“大哥说你们这里缺粮食,让我给你们送了四千石过来。”
陈诚看着车上布袋中洒落的麦子和稻谷,心中不禁一暖,道:“兄长怎么知道我们这里缺粮的?”
关羽道:“田县令派出去借粮的人都到涿郡了,大哥怎么会不知道?”
刘备就是涿郡人,现在虽然在平原当县令,但是对老家的事情还是很关注的。当他听孙乾说起这件事后,便从县中的仓库里拨了一批粮食出来。因为害怕路上盗匪把粮食抢了,又让关羽亲自押送。
陈诚心道从平原把粮食运过来,那可要走很长的路程来着。即便走大路会方便一些,但是其中的损耗可不少。别看只运到了四千石,但是路上的损耗说不定就不止这个数了。上次和刘备见面的时候,他还说收不到多少赋税,养不起兵,现在却千里迢迢地送了粮食过来,这个人情可大了去!
他向后退了一步,敛衽白了下去。关羽上前一步,托住了他,道:“好好的,怎么突然下拜?”
陈诚手上发力,挣脱了关羽,还是拜了下去,道:“我这是不是拜你,而是替城中军民拜谢平原刘县令!”
关羽手臂发麻,正在震惊于陈诚的力气,听到他这么说,也就不再避让,而是站在那里受了陈诚一拜。等他拜完站起来后,关羽笑道:“文正好膂力。”
陈诚大笑道:“一点粗苯力气罢了。”
他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骑着马在关羽身后,问道:“这位先生倒是不曾见过,不知上下如何?”
文士跳下马来,拱手道:“在下简雍,字宪和,见过陈县丞。”
陈诚上下打量简雍,见对方人才出众,笑道:“原来是大哥经常盛赞的简雍先生,上次没有见到还觉得遗憾,不料今日却在这里碰到了!你们来的正好,明日城中举办宴会,两位正好入席。后面的几位兄弟,也可以吃些酒肉。”
说话间,三只老虎跑了过来,凑在陈诚的脚下,瞪眼了眼睛,望着关羽简雍他们。
简雍见了,脸色微变,握住缰绳的右手不禁抖了一下,道:“这.........”
关羽皱眉,道:“豢养这样的猛兽,只怕不妥。”
这个时代可没有保护动物的说法,寻常人对猛兽的意见就是打死了最好。
陈诚抱起一只,道:“哦,这几只大猫是我养的,准备明年开春了就送回山里面去。”
“老虎是会吃人的,不如把它们带到河边.......”
关羽说道这里,见到几只毛茸茸的半打老虎的样子,也不好直接说打死的话。他是傲上不忍下的性子,让他去打猛虎二话不说,但是让他打杀这么小的,就有点下不去手。
陈诚笑着道:“不说这些了,关二哥和简先生远道而来,我先给两位安排住处,再安排些吃食。”
等到粮食都被收入了库房,陈诚已经在自家庭院里为关羽他们准备好了房间。院子里面的房间不少,收拾两件房子也费不了什么功夫。现在天气虽然转凉勒,但是还没有变冷,陈诚就在庭院中安排下了演戏。
食物虽然简单,却也有肉有菜,还烫热了一壶酒。
陈诚先给关羽满上了一杯,道:“城中缺粮,因此菜肴很少,还望二哥和简先生不要嫌弃。”
简雍笑道:“已经不错了,往常我在玄德处蹭饭,也不过是一菜一蔬罢了。现在有鱼有肉,还有酒,比我想的要好的多了。”
陈诚道:“现在已经秋收了,大哥还是这般清贫自律?”
关羽点点头,道:“大哥一向如此。”
陈诚道:“关二哥跟着大哥估计也没吃什么好的,今天先随便吃点,明天宴会上,再请两位喝个痛快。”
他解释道:“士兵们辛苦很多天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又要挖煤,又要做煤炉和火炕,只会更忙,先让他们吃点好的,免得士气不振。”
关羽这才释然,“原来如此。”
陈诚笑着道:“二哥肯定从刚开始就在想我这里明明缺衣少食,还要铺张浪费,心中说不定还会骂了我几句,是不是?”
关羽默然不语,似乎是默认了。
陈诚笑道:“现在知道我不是那随意浪费的人,这酒可不可以喝了?”
关羽拿起酒杯道了声“请”,然后一饮而尽,只觉辛辣火热的感觉直冲头顶,让他忍不住道:“好酒!”
“如是二哥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上几坛,也让大哥和张三哥尝尝。”
陈诚拉过赵云,道:“这位是赵云赵子龙,是公孙中郎将麾下的勇将。子龙,这位是关羽关云长,也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关二哥。这位简雍简先生,则是刘县令的左膀右臂,我早有耳闻,但也是今天第一次见。”
他给赵云也斟了一杯酒,笑着道:“我与子龙的交情非比寻常,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二哥虽然神武,但是若论胆气,子龙也未必逊色了!”
关羽眯起眼睛打量过去,见赵云身长八尺,浓眉大眼,正襟危坐中,依然是威风凛凛。
但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单论武艺,便是三弟张飞他也是不服气的,脸上便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见状,陈诚道:“一个月多月前,中郎将出城逆战,子龙领三十骑横冲敌阵,夺取旗帜两面,斩首十七级,勇冠三军!”
关羽这才对赵云睁眼相待,他举起酒杯,道:“好武艺!”
将杯中酒喝完了之后,又道:“好胆色!”
他也是跟着刘备从战阵上厮杀出来,如何不知道能斩首十七级是何等的骁勇?所以他这两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不带一丝作伪。
赵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看了看陈诚,面不改色地道:“二哥好酒量。”
“嘿,你的酒量也不错!”
两人都是身长体壮的武人,说了些战阵中的事情,大起惺惺相惜之感。陈诚和简雍在边上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一壶酒就已经喝完了。陈诚还待再拿酒出来,关羽摆摆手,道:“今日已经尽兴,留待明日罢。”
陈诚这才作罢。四人各自歇息下,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城中军民都知道了县令今日要大宴众人,个个都换上了最好的衣服。大家伙辛苦了许久,好不容易喘口气,都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吃大喝。甚至还有些人昨天下午就没吃饭,等着今天好多吃一些。
田豫和陈诚也没让他们失望,拿出了许多的肉干,咸鱼,加上野菜,用大锅煮了,让众人放开肚皮狂吃。陈诚还拿水缸往酒里面兑了许多水,然后搬出去让城中军民畅饮。
兑水.....嗨,不往水里面兑酒就不错了。其实主要是上次喝了高度酒之后,很多人上头了,有一些人倒头就睡,还有一些人则是喝多了开始发酒疯,搞得鸡毛鸭血的,所以这次只好给他们兑点水了。
在其他人胡吃海喝的时候,陈诚则是在校场边上开小灶。本来他只拟定宴请二十人,但是消息传出去后,想要加进来的人很多。连县令和县丞都在的宴会,请的也都是城中的头面人物,那只要是有点本事和自认为有点本事的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啊。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管子城里面的伤员走了不少,但也还有好几千人。这么多人在,自然就分化出了不同的岗位,分化出了不同的阶层。能参加今日的宴会,便是城中头面人物才能有的待遇。
这个道理,不但陈诚清楚,田豫也明白。两人一合计,干脆就多加了几双筷子,把人数定在了四十人,一下子就翻了一倍。宴会是在下午才开始,但是上午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到了。在外面的百姓还是喝酒吃肉唱歌跳舞的时候,他们则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过去和现在的事情。
当田豫脱下鞋子,踏入堂上的时候,亲兵大声唱名:“县令到!”
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各自站到座位边上,不那么整齐地道:“田县令!”
也有叫“田校尉”,“田将军”的。
田豫在上位坐下,顾视左右,道:“县尉县丞还没到么?”
话音未落,堂下传来一阵笑声,正是人未到笑先至,陈诚大笑道:“也就比国让慢了那么一点。”
他径直走上堂来,赵云则是引着关羽简雍入座。
田豫笑道:“文正何来之迟?今日你才是主人,我只是来陪酒的呐。大家等了许久,这酒菜都还没上,该当罚酒三杯!你们说是不是?”
“该罚!”
“正是,请县丞满饮三杯!”
堂上众人,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是不通文墨的粗人,听到田豫的话,不禁都一起起哄,还有人敲着案几,高声道:“要不让俺替县丞喝了吧!”
“韩老三,你是馋酒喝了吧!”
“哈哈哈!”
陈诚在堂中站定,伸出手往下面虚压,起哄的声音顿时小了下来。他往左右看了看,道:“人都到齐了,那咱也不啰嗦,直接上菜!不过这喝酒却得有个名目,咱这里的就谁也不多了,想要骗酒喝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好!”关山河拍着身前案几,叫道:“不如我们就比试武艺,赢了的就喝一大杯!”
“比就比,谁怕谁啊!”
田豫也笑,道:“要是这样,那我只怕就喝不上了。”
陈诚笑了笑,往堂下喝道:“抬上来!”
军士们三三五五地把东西抬了上来,除了装满牛羊肉的几个大鼎,还有几袋箭矢和一只空壶。他笑着道:“今日宴饮,该当其乐融融才是,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我们来玩投壶吧!”
田豫大笑起来,对堂上众人道:“要是玩这个,你们却未必能赢我了。”
第三十五章 欢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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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是要玩投壶,关山河的兴致就先泄了一半,嘟囔道:“这是娘们才玩的。”
闻言,陈诚瞪了他一眼,知道这厮为什么勇猛敢战,六年了还只是个大头兵了。田豫才说他擅长投壶,你这接着就说是娘们玩的,这种情商,还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不过一想,他这么能打,说不定就是拜这个性格所赐呢。
他走过去拿起两支箭,走到十步开挖,道:“嘿,就先露一手给你们看看。”
说罢,他先是抬手将一只箭矢扔到了酒壶里面,接着转身走了一步,反手将另一只箭矢扔出。“啪嗒”,箭矢落入酒壶中,晃动了一会后,和先前的那只并排竖在一起。
他小时候很羡慕“小李飞刀”的绝技,后来知道要把帽子染成绿色才能练成,也就熄灭了那份心思。在得到外挂后,倒是又燃起了小时候的梦想,苦练了一段时间,把“投掷武器”的熟练度练到了三百多,三十步能百发百中了。
然后,他又发现,即便扔得再准,飞刀的伤害也太低了,还不如扔标枪。但是扔标枪虽然快捷方便,威力十足,和弓箭比起来又差了许多。所以他现在射箭要比投掷厉害许多。当然,虽然他最擅长的不是投掷,但是比之堂上的众人,还是要厉害许多的。
见到他这反手都能扔中的本事,魏冉赵思这些老部下一起鼓噪起来,大声叫道:“好!”
“县尉好本事!”
金三环最近学了一些汉话,也高声叫道:“神威天将军!”
就在陈诚表演的时候,士兵们将装着食物的木盘一一端了上来,放在与会者身前的案几上。木盘上放着筷子,酒杯,酒壶,熟米饭,此外还有两只大螃蟹。
关山河见到有螃蟹,顿时口中生津,也顾不得别的,抽出带着的短刀,先行啃了起来。
陈诚只当做是没看到他的行为,笑道:“一个多月来,大家都辛苦了,先敬大家一杯。但是除了你们身前的一壶酒,想要再喝,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饮了一杯后,对上座的田豫道:“田县令要和大家说几句不?”
田豫站了起来,走到大堂中央,道:“我没什么说的,大家只管吃就是。我来试试手气!”
他拿起一只箭矢,走到五步开外,笑着道:“我却没文正这般本事,这么远就够啦!”
说罢,他屏气凝神,一扬手,箭矢撞到酒壶口上,眼见得就要落进去了,却又一偏,掉了出来。“哎呀”,田豫一拍额头,惋惜地道:“就差了那么一点!”
陈诚笑道:“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去了那么点运气。”
他对两边跪坐在地上的人道:“咱们就以五步为限,投中者赏酒一壶,一人一次来!”
说完后,他就走向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在左手边的次席,首席让给了关羽,赵云则是在他的下手位置。大鼎下盆中的煤火正旺,将里面的汤水煮得“汩汩”的响,香气很快就充满了大堂上的每一处空间。
陈诚在关羽边上坐下,端起酒杯,道:“我先干为敬,二哥随意。这些牛肉是刚杀的,新鲜的很,请多用些。”
关羽正襟危坐,即便是堂上的众人早已经没了个正形,他也依旧挺直了腰杆,就和隔了一个席位的赵云一般无二。田豫在大堂中间说着什么,引来了满堂的大笑喝彩,陈诚侧过身子,轮流给关羽和其他人劝酒,却只在敬了赵云一杯后,就没再劝他饮酒。
赵云不以为意,先吃完了螃蟹,又吃了些给分的牛羊肉。即便是魏冉邓然嘻嘻哈哈地过来敬酒,他也只是浅尝则之。同样的,关羽喝酒也不多,肉倒是吃的不少。
早已经用过饭食的士兵们不停地走进走出,将一道道菜肴端上,分发给席中的众人。先后吃了烤全羊,牛肚包肉,蒸羊羔,水煮鱼等美食,这些都是众人寻常难以吃到的,所以一个个甩开了腮帮子苦干。
不少人吃的松开了裤腰带,还兀自往嘴里塞个不停。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堂上大鼎中的肉羹已经煮好,陈诚帮着士兵为每人盛满肉汤,亲手递上,不时拍拍这个的肩膀,捶捶那个的胸口,感谢他们这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工作。当然,他肯定不能用全力,要是用足了力气,别说是人了,就算是老虎也锤死了。
虽然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但是所有人都很激动,金三环甚至抱着他的大腿,叫道:“大人,我愿意做你的狗!”
丁远虽然很是唾弃金三环这无耻的胡人,却也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去抱陈诚的大腿。
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他们这些人不是军中糙汉,就是边塞胡人,甚至还有叛军余孽,没一个正经士大夫出身的,便是田豫,也是出身寒门。比之耕读传家的官宦子弟,他们在汉帝国的政治版图中一直处于最底下的位置,反而更加的讲究忠义和知恩图报,见到陈诚这种做派,恨不得当时就为他去死。
陈诚大笑,道:“做我的狗干什么?以后好生替县令做事,就算是报答我了!”
堂上众人一起饮了一杯,宾主尽皆开颜。简雍坐在关羽的身后,见到堂上的情况,不由得心中惊惧,他凑到关羽身后,低声道:“云长可否觉得,这陈诚十分的可怕?”
关羽虽然没有喝多少酒,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宴会中的其他人而言,他自己的那一壶酒可是已经喝干净了的。酒中释然掺了蜂蜜,依旧十分的上头。这时候他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闻言一愣,转过身来,问道:“你说什么?”
简雍看着在堂上大声欢笑的陈诚,担忧地道:“我从未见人能如陈文正这般,推心入人腹中!你看堂上那些人,就算他是要作乱,只怕也不会有人反对!”
关羽本以为简雍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听完后却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宪和啊,文正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捋了一下三尺长的胡须,笑道:“若非如此,怎么能和大哥一见如故?”
大堂中间,陈诚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拿着汤匙,敲了敲,清脆悦耳的声响顿时传遍了四周。众人俱都安静下来,一起望着他。陈诚笑道:“今日之宴,欢乐否?”
“当然快活!”关山河双手支在案几上,直起了甚至,叫嚷道:“若能天天都这样,便是少活十年,不,少活二十年也心甘!”
众人俱都大笑,陈诚也笑,他在堂上走了几步,高声道:“大丈夫不得五鼎食,死当为五鼎烹!”
指着大堂中间五口大鼎,陈诚笑呵呵地道:“今日我等以五鼎为食,以后都可以自称是大丈夫!”
又道:“今日欢乐至极,愿为诸位大丈夫舞剑,以博君一笑!”
他冲着堂下道:“取我宝剑来!”
魏冉跳了起来,叫道:“我为将军取剑!”
他飞快地跑下堂去,像是怕人和他抢一样。不一会,魏冉就抱着一柄八面汉剑跑到陈诚身前,他单膝跪地,将汉剑举起,嘴中喷着酒气,叫道:“宝剑在此!”
这柄八面汉剑是军中的精品,重三斤三两,造型古朴,寒意逼人。陈诚一伸手,“呛啷”声中拔出宝剑,先是挽了个剑花,然后吟唱道:“上天关,行烟绕丛渊,苍翠明灭抱霞山。下云端,万壑赴名川,腾龙渡口数白帆。”
此时天色已晚,士兵们在周围点起了数十只牛油火把,将大堂上照得恍如白昼。陈诚挥剑劈砍,剑刃在空中震颤,发出清越的声响,十数步外的火焰竟然随之动摇起来,端的是威势非凡。
他一边舞剑,一边高歌:“敲双阙,金石闻铮然,片风吹过千年短。换新城,禹鼎起危澜,九黎犹见故人还。”
坐在上首的田豫初始听陈诚歌唱之时,还面带笑容,但是听到这里,不由得面色肃然。他直起了甚至,侧耳静听陈诚继续唱道:“长乐击鼓喧,飞彩鸾,地仙入夜流光转;三五披华衫,宴龙蟠,少年投壶春意满。”
不知何时,席间已经是鸦雀无声,火把上“噼啪”作响,除此之外,便只有陈诚的歌声在绕着大堂飞扬。
“歌舞繁,永昌似同欢,席间把酒更相劝;鹤归晚,圆月当空悬,美人游廊倚栏杆。”
陈诚舞剑愈快,歌声变得更加的洪亮,“酒醉多周旋,酒醒论清谈,鼎中真假难窥探;筹谋计算,刀锋藏于暗,雄图竟逐乱!”
简雍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他怔怔地望着堂上舞剑高歌的陈诚,不知为何,竟然死了眼眶。他悚然而惊,擦了擦眼睛,向左右望去,看有没有人见到他失态的模样。谁知道,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是热泪盈眶。
一遍歌罢,陈诚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许许多多曾经熟识,却再也不能相见的面孔。他欲待收剑,却又忍不住继续唱了下去。
等到陈诚再次重头唱起的时候,田豫终于忍不住了,他拔出佩戴的宝剑,越入场中,一边流泪,一边随之舞剑,嘴中还跟着吟唱起来。这首歌唱的不是别人,唱的正是他田豫和在座的所有人啊!
席中众人敲击着刀剑碗碟,跟着高歌,“..........长乐击鼓喧,飞彩鸾,地仙入夜流光转;三五披华衫,宴龙蟠,少年投壶春意满..........”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谁说秋天便不能有春意呢?
数十人一起高歌,歌声震动了周边数里,附近的士兵和百姓都不由得为之驻足,侧耳倾听,“蹑日月,星斗落碧船,一瀑挥手别尘寰;掣雷电,虎狼试盘桓,大荒纵横几人还。”
待那一句“筹谋计算,刀锋藏于暗,雄图竟逐乱!”唱罢,与闻众人都是心中怅然若失。
陈诚终于停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远方的虚空,好一会后,长叹一声,道:“今日饮宴,便到此为止罢。”
他对座中关羽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对边上赵云道:“子龙,随我来。”
赵云不解其意,跟着走了出来。只见校场上,数十名白马义从的同袍已经整理好了行装,牵着马匹排列整齐。赵云大惊,道:“文正这是何意?”
陈诚将白马牵了过来,温言道:“我早知子龙有返回中郎将麾下的心思,只是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心中犹豫,想要报答于我,不肯说出来。但我陈诚岂是挟恩图报的人?”
他止住了欲言的赵云,笑呵呵地道:“我的兄弟是云中之龙,忠义无双,豪气干云,怎么能蛰伏在这小小的管子城中?我已经为你整理好了行囊,趁着今夜月明,正好赶路。而且我明年就会辞了县丞的官职南下,今天就算是个告别吧。以后我们一南一北,只怕有很长的时间不能见面了。”
赵云:“我..........田县令知道这事吗?”
陈诚道:“我早就跟他说过啦。”
“文正南下又是为了什么?”
陈诚沉吟了片刻,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沉重,道:“我曾经见过刀兵四起,百姓膏于锋刃的惨状。如今天下大乱在即,我想,我还是能做一些事情,让这天下少死一些人的。”
他笑着道:“我要去寻找一位明主,来结束这天下的动乱!”
陈诚又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塞到赵云的手里,道:“包裹里面放了干粮饮水和一些钱财,虽然不多,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子龙万勿推辞。”
他故作豪迈地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若是有心,便请好生努力,让常山赵子龙的名号响彻海内,让天下所有人都知晓!到那时候,即便是在千里之外,我也会为你举杯痛饮的啊!”
听道这里,赵云再也不能自持,后退两步,伏身下拜,哽咽着道:“恨不能早遇文正!但这就是我们武人的宿命啊!”
说罢,他跳上白马,打马出了校场。不然,只怕便不忍离去了。
月正明,赵云带着数十骑趁着月色出了东门。越过壕沟后,他勒住战马,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身后的城墙,正待出发,却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回首望去,就见到陈诚骑着咕噜狂奔而来。
赵云喜道:“文正!”
陈诚骑马冲到赵云身边,将铁胎弓塞到对方的手里,笑道:“为将者当勤修弓矢之道,子龙虽然是骑将,这射箭的本事也不能丢下啊!”
他大笑道:“好啦,趁我喝醉了快走,不然等到明天早上起来,就舍不得放你走了。”
说罢,他在赵云坐骑的臀部抽了一记。白马吃痛,长嘶一声,猛地冲了出去。赵云脑中茫然,好一会后才清醒过来,急忙回首望去。月色之下,火红的马背上,陈诚还望着这边。
赵云转过身来,努力地咬住牙关,却止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第三十六章 浮生若梦
睁开眼来,是已经渐渐变得熟悉简陋布局。屏风,案几,木架,等等,一切都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昨日的欢歌笑语还依稀在眼前,但是曾睡在隔壁的那个人已经不再。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他怎么可能喝醉呢?从始至终都是清醒无比。
“嗷呜!”
一只爪子拔开房门,圆圆的脑袋一定,就钻了进来。三只半大的老虎跳到炕上来,用力地舔着陈诚的脸,让他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哈哈!”他从炕上怕了起来,抓住最大的那一只,揉了揉它的肚子,道:“又饿了是不是?”
“嗷呜~”
看着三小只围着自己不断地打转,陈诚挨个揉了一遍,然后取出肉干,让他们吃了个饱,接着又去喂了咕噜和其他马匹,然后从院子里的井里面打了凉水,洗漱完毕后,这才和几乎同时起床的关羽简雍打了个招呼。
关羽面如重枣,即便有什么神色变化,别人也是看不出来的。但简雍身上酒气未消,对陈诚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陈诚对此有所察觉,却毫不在意,笑着道:“二哥和简先生是跟我一起去县衙,还是想要四处看看?”
简雍抢着道:“我们先在四周看看。”
关羽瞥了兼用一样,没有说话。陈诚笑道:“也好,我待会派人带你们去城外挑三百匹马。”
“恩?”
“刘大哥送了我这么大的一份厚礼,怎么能不有所回报?”
关羽摇头,道:“四千石粮食不值三百匹马。”
陈诚笑了起来,道:“君子相交,岂能以价值而论?那三百匹马就算再值钱,又怎么比的上二哥千里迢迢而来的情谊?再说了,难道大哥送我粮食的时候,是期望我有所回报的吗?二哥请不要推辞!”
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那关羽自然也不好再推辞了。陈诚又道:“我白天的时候有司要忙,晚上再来陪二位说话。”
简雍恭敬地道:“文正无须理会我等,自去做事便是。”
等陈诚走了之后,关羽问道:“宪和何以今日态度大为不同?”
简雍长叹一声,道:“陈文正那就是一条龙啊,看到了真正的龙,连喜欢龙的叶公都会害怕,更何况是我?”
他看了一眼关羽,又道:“也只有云长这样的豪杰,才会不害怕吧。”
陈诚自然不知道他走后简雍和关羽的对话,即便是知道的,也最多付之一笑罢了。到了县衙,约定好的人还没到,他先将竹简检查整理了一遍,又吃了些县衙中人送来的胡饼,等到太阳高高升起,魏冉等人才姗姗来迟。
平日里面他们倒也没这么晚,主要是昨晚喝的大醉,是以今天才来得晚了。见到陈诚已经在堂上高坐,魏冉连忙告罪,道:“人都已经到齐了,就等在外面。”
陈诚头也不抬,在竹简上刻下新的一句,问道:“都吃了吗?”
“都吃过了。”
“中午的食物和水可准备好了?”
“米汤,肉干还有菜团子都准备了!”
陈诚终于抬起头来,他将刻刀放在桌上,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们发现的那个露天煤矿在北面六十里外的山中,虽然不算远,开采也很容易,但是山中并没有现成的道路,人马通过尚可,大车却是难以行驶。因此在开采的同时,还需要在山中开一条路出来。
陈诚将四百人分成两队,一队由魏冉带着去挖煤,一队由他亲自带着,准备把仅容两匹马并行的道路拓宽,只要也要能让两辆大车对开才行。
无论是挖煤还是修路,都是既危险又辛苦的活,要说士兵们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来陈诚早就跟他们说的明白,挖出来的煤是给他们过冬时候用的;二来,陈诚身为县丞,哪怕是代理的,干的活是其他人的数倍,他都没有叫苦,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到一天的辛苦工作结束后,陈诚满身尘土的回到院子里面,三只小老虎一起扑了上来。陈诚一脚踢开,道:“走开,等我先洗洗身上风尘再说!”
他见身上脱得精光,提起井水就往头上倒了下来。水花浇了老虎满头满脸,它们连忙跑到边上,用力地抖动身体,把水珠甩的到处都是。井水很凉,却不被陈诚放在眼中。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就算是用雪搓澡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洗刷完毕,见关羽和简雍还没回来,陈诚再给咕噜喂了几把黑豆,然后骑着它径直出了西门。三只老虎紧跟在后面。这时候已经到了手工的时候,城中到处都是骑着马往来的人,汉人和胡人都有。
看到几只老虎跑了出来,所有人都往边上避让,并用敬畏的眼神目送着陈诚远去。
出了西门,向外奔出几里路,就到了河边。几只水鸟正在水边整理羽毛,听到马蹄声响,都拍打着翅膀飞开。陈诚跳下马来,牵着咕噜到了浅水的位置,然后用刷子给它清理身体。入手,肌肉棱角分明,显然是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陈诚把咕噜背上的马鞍卸了下来,梳理着它的毛发,道:“总感觉你是不是长高了?”
他比划了一下战马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好像也没有变化啊,难道是错觉?
咕噜将头侧向一边,用眼睛瞪着他,鼻子里喷着粗气。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陈诚给它洗澡,只有尾巴不时地甩动一下。三只老虎在岸边嬉戏打闹,其中两只扑打撕咬在一起,另外一只则是伏下了身子,悄悄地向着一只水鸟摸去。
就在陈诚回首的瞬间,老虎从水中猛然扑出,将那肥大的水鸟咬住,然后往岸上拖去。两个兄弟见了大鸟,都想上来分一杯羹,但是这怎么可能?老虎吼了一声,独占了这肥美的鸟儿。
另外两只眼巴巴地看着兄弟大快朵颐,馋的直流口水。
陈诚见了,哈哈大笑,道:“想要吃就自己去抓啊!”
两只老虎自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都抬起头来,一起向他望过来。接着它们叫了几声,跑到了跟前。咕噜很讨厌这几只老虎,见状,老实不客气地用蹄子在水中乱踩,溅起大片的水花,想要把老虎远远地赶走。
在河流对岸,一些乌桓人正赶着羊群回帐篷中。关羽和简雍各骑了一匹马,向管子城奔来,在他们身后,从人驱赶着数百匹良驹。上千只马蹄践踏在地面上,使得地面都似乎微微地颤抖起来。
汉帝国上好的产马地,无非就是雍凉幽并四州,幽州突骑甲于天下,所用的战马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关羽身躯颇大,一般的马匹都不能驮起,今日找到了一匹可以骑的,不由得大为高兴。
他骑着马奔驰了几圈后,将马速减下来,好和追上来的简雍说话。
简雍是刘备的通向,虽然一直干的是文士的活,但是骑马击剑也不在话下。两人正说说笑笑,忽然见到河对面正有一人在洗马,正是陈诚。
简雍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关羽却没有那许多的不适,大声道:“文正!”
陈诚向他们挥了挥手,往上游处指了指。关羽明白他的意思,打马往上游奔去。每奔出两公里,就看到了一条浮桥。他驱马过河,然后往下游处跑去,然后看到陈诚正带着几只老虎在河里面抓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属于猫科的缘故,这三只老虎都很喜欢吃鱼。但是它们抓鱼的技术不大过关,还是得陈诚亲自动手才能把它们给喂饱。
关羽跳下马来,等了一会,道:“听说子龙走了?”
陈诚手上一顿,随即笑道:“他本是白马义从的骑将,留在这里是为了养伤,现在痊愈了,自然就应当离去。”
关羽“嘿”了一声,正色道:“子龙当世英豪,放他走了岂不可惜?”
陈诚从水中钻出来,手中抓着一条鲤鱼到了岸上,他浑身湿漉漉的,先把鱼喂给了老虎,然后道:“公孙白马明年会再次出兵攻打张纯,子龙武艺过人,岂可错过这样的立功机会?”
关羽捋了捋胡子,道:“可惜,可惜。”
陈诚笑道:“公孙瓒豪勇过人,子龙在其麾下正可一展所长,又哪里可惜了?”
见他装傻,关羽不由得嘿然,好一会后才道:“我出来已经很多天了,很是思念兄长,而且回去也要很长的时间,走的迟了怕是会碰上落雪,所以我们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陈诚笑道:“那我后天晚上给二哥饯行。”
关羽摇了摇头,道:“你这么忙还是算了,我们后天清晨就走。”
“那我给二哥准备些盘缠,”陈诚道:“都是打仗的时候,从叛军营地中找到的。”
关羽他们来了又去,就像很多的伤兵一样,他们并不属于这里,只是这里的过客罢了。陈诚并没有为关羽的离去而神伤,因为,我们谁又不是过客呢?就算是父母亲人,到了最后,也是会一一离去,剩下的只有我们一个人而已。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第三十七章 光荣
艰苦的工作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夜晚窃取了白天的时光,逐渐增长,寒霜开始让老弱者感到不安的时候。往上几百年,河南还能满地跑大象,但那个温暖的时代已经远去,世界已经进入到了小冰河期。而且管子城地处辽西,到了十一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
白天的时候还好,有阳光的照射,多少能带来一些温暖。晚上若是没有一个避风的地方,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有冻死的可能。就在这个时候,火炕终于开始发挥了它的作用。
田豫只是用了一次,就对这东西赞不绝口,认为能够救活不少的人。除此之外,煤炉也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方便了许多。晚上睡觉前封上一块煤,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燃烧着的。铜壶里面的热水可以用来洗漱,也可以直接饮用,天气冷的时候,能每天都吃到热乎乎的食物,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看着仓库中堆积如山的煤炭,以及家家户户廊檐下挂着的腊肉鱼干,田豫终于有了安心的感觉。城外地里的土豆也丰收了,由于照顾得力,加上沤肥的使用,使得每亩的产量达到了惊人的两千斤。
还有紧急种下的各种蔬菜,以及从附近州县中借来的粮食,城中的人不用担心在冬天饿死了。他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哼了几句城中传唱的小调,忽然县尉跑了过来,道:“城外来了很胡人!”
田豫起初还不以为意,笑道:“金三环倒是回来得早。”
县尉却道:“不是金三环,是别的部落。”
田豫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是丘力居打回来了吗?”
“好像........也不是,”县尉道:“您去城墙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两人打马赶往北城,上了城墙一看,远处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如果是骑兵,最少也有两三千骑。但若是说想用这么点兵就打下管子城,却也太过异想天开。田豫正想着要不要发出警报,就见到丁远带着数名骑兵奔了过来。
到了城下,士兵们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入。田豫手按在配剑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远先自行解下了武器,然后才上前,“回县令话,他们是鲜卑人。”
“鲜卑人.......鲜卑人不是乌桓人的附庸吗?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丁远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鲜卑人的首领说,丘力居战败后,加大了对草原上各个部落的欺压,不但抢去了一半的牛羊,还要征调部落中的青壮。他们不忿,便南下逃离了乌桓人,想要归附朝廷。”
田豫放下了一半的担心,道:“鲜卑人的首领叫什么?他们有多少人?”
“首领名叫轲比能,部落**有青壮千人,老弱两千口,牛马一千头。”
这下子,田豫更加的放心了,但是却并没有完全失去警惕,他对丁远道:“鲜卑人有三千多人,才只有一千头牛马,那他们这个冬天打算怎么过呢?”
丁远:“这我就不知道了。”
田豫想了一会,道:“你去对那柯比能说,想要归附朝廷,也不是不行,但是要让他亲自前来。”
“是。”
等丁远退下去了,田豫问县尉道:“县丞何在?”
“听说正在东面山中射猎。”
田豫道:“派人去找他回来。鲜卑人请降,这是大事,需要一起商议一下。”
深山之中,到处都是高大的乔木、因为时节的原因,许多树叶已经变黄,地上还落了厚厚的一层,脚步才上出,会发出“咔咔”的声响。一头野猪甩着尾巴从树丛里面里钻了出来,它长着长长的獠牙,背上的黑毛像是针尖一样的竖起,显得十分的凶悍。
跟着这头也住的,还有三头母猪,以及一群的小猪。看来,这是快乐的野猪一家。
野猪一家找到了一些浆果,便扑了上去一阵猛吃。可以看到大公猪和三头母猪的肚子都很肥大,圆鼓鼓的都快要拖到地上了。为了度过缺少食物的漫长冬季,野兽们都要在秋天努力地增肥。
陈诚蹲了下来,伸手指向上风处的野猪,小声地道:“上!”
三只老虎又长大了不少,已经和大狗不相上下了。它们都伏着身子,耳朵高高竖起,尾巴崩的笔直,听到陈诚的命令后,立刻冲了出去。正在啃食浆果的公野猪扇动了一下耳朵,猛地转过身来,张嘴就向老虎咬去。
冲在最前面的老虎被吓了一跳,立刻向后跳了一跳,然后冲着野猪吼了起来。另外聊个兄弟也懵了,这画风不对啊!公野猪咬了个空,稳住身形后左右看了看,挑了一只老虎就冲了过去。
那公野猪膀大腰圆,足有四百斤重,还长着两根长长的大獠牙,这么猛地冲过来,把老虎给吓坏了,它“嗷”地一声就窜到了旁边的树上。野猪们刚才被惊吓到了,纷纷往边上跑去。这时候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野猪老爹大战三只老虎。
把一只老虎赶到树上之后,公野猪喘着粗气找上了另外的两只老虎,撅着蹄子就装了上去。两只老虎虚张声势地吼了一通,见吓不倒敌人,当下就只能转进了。它们立刻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往陈诚这边跑了过来。
公野猪嗷嗷叫着撞了过来,两只大獠牙看上去很是吓人。后面的母猪和小猪个跟着叫唤起来,似乎是在壮声势。然而,随着破空声响,一只标枪就插在了公野猪粗壮的脖子上。它摇晃着奔出十多步,一头撞在树干上,獠牙当时就撞断了一根。
野猪倒在地上,叫声越来越小,不一会就没了声息。三只老虎这才围了上来,围着野猪的尸体不停地用鼻子去闻。远处的三只母猪哀鸣起来,小猪们也都被吓坏了,跟着一起嚎叫。
它们瞪着这边看了好一会,然后转身钻进了树丛里面。
陈诚上前用刀剖开野猪的肚皮,把内脏都给掏了出来。老虎们围在边上,争抢着,撕咬着,咀嚼着,弄得嘴边满是鲜血。等老虎们吃完后,他就提起野猪的后退,往山下走去。野猪沉重的身体压过树丛,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通道的两遍,许多双眼睛盯着陈诚和三只老虎,等他们离开后,就立刻冲了出来,争抢剩下了的那些残羹冷炙。
到了山下,赵思立刻迎了上来,道:“县令请您迅速回城,说是有要事相商。”
陈诚挠了挠头,道:“这都快下雪了,能有什么要事?”
“这......”
“好啦,我就是随便一问,”陈诚把野猪丢下,道:“把猎物都带回去,其他的你们自己分了,给我留两条野猪的后腿就行。”
咕噜的体格又壮实了一些,原本只能算是普通的战马,现在则是明显的比一般的马匹要大了一圈。它的胸膛变得更厚,四肢也变得更长,理所当然地,咕噜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一点点。
真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风驰电掣般地赶回了管子城中,陈诚先把三十老虎赶回了院子,再去县衙找到了田豫,后者详细地说了事情了经过,然后道:“我觉得应该立刻向州牧汇报这件事情,同时把那些鲜卑人安置下来,文正你怎么看?”
狄大人,其实我一直都是用眼睛看的......陈诚忍住了没吐槽,因为田豫长得并不胖,跟狄大人一点都不像。大概是还处于青春期的缘故,田豫的个头也往上窜了一窜,现在已经快跟陈诚差不多高了。
“向州牧汇报我没意见,”陈诚道:“不过那些鲜卑人最好不要和百姓住在一起,把他们安置在河对面的废弃大营中吧。”
“城里面还有不少空地方..........”,田豫话还没说完,随即就醒悟过来,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就把他们安置在我们待过那个营地里面。”
士兵走了进来,大声道:“鲜卑首领柯比能到了。”
陈诚笑了笑,道:“这真是说曹.....恩,刚说着他就到了,我们一起见见?”
田豫一振衣袖,道:“那就见见。”
他和陈诚说话的时候,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堂下的,这时候又坐了回去。见状,陈诚也坐到了边上的蒲团上。
丁远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身体粗壮,身上披着熊皮,正是鲜卑首领柯比能。另一个年轻许多,看上去还是个少年,却是做汉人打扮。柯比能一进来就跪了下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小.....小王..柯比能,见过大人。”
另一人虽然也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腰杆,一言不发。
田豫淡淡地道:“柯比能首领不用多礼,请入座吧。”
他对边上的少年道:“你是汉人?”
少年不卑不亢地道:“在下阎柔,乃燕国广阳人。三年前乌桓入寇时被掳,今日方能得返中国,此皆公孙中郎将与田县令之功。”
他站起身来,往后面退了两步,然后跪了下去,五体投地,“请受阎柔一拜。”
田豫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他看了边上面带微笑的陈诚一眼,起身下堂,扶起阎柔,道:“既然同是中国之人,也请上座。”
见到田豫对两人完全不同的歹态度,柯比能的眼中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却又立刻压了下去。但是这一幕却被陈诚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他刚才忽然想起来了,柯比能不就是那个拿着狼牙棒,骑着铁甲马,喜欢乱扔东西的家伙吗?
他以前玩三国战纪的时候,胖揍过这家伙很多次。至于他到底有什么事迹......抱歉,这种小角色他一点都不知道。但是既然能被暗耻公司选中,那肯定还是有些本事的。
第三十八章 大雪
四人坐下后,田豫仔细地询问了柯比能草原上的情况,柯比能趁机大倒苦水。
原来张纯和丘力居自从退回草原后,因为损失了很多的兵力和牲畜,就打着墙外损失墙内补的主意,拼命地压榨其他部落。他们虽然打不过汉军,但是打草原上的那些小部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纯还好一些,只是想抢一些牛羊过冬。丘力居那是什么都要,人口,帐篷,甚至连做饭的锅都要,他们抢光了一切,只留下老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柯比能愤怒地道:“他们把东西都拿走了,那就是让剩下的人去死!”
他说汉话的时候有些结巴,还会颠三倒四,因此除了简短的句子,他都是用鲜卑话说的,然后由阎柔转述一番。
田豫没有一点感同身受的迹象,他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那柯比能首领就先在河对面住下,我会向朝廷上奏的。”
柯比能道:“不知道大人能否划出一片草场,以供我的族人放牧?”
田豫思索了一会,又看向陈诚,问道:“文正以为如何?”
陈诚笑了笑,道:“县令做主即可。”
田豫于是道:“河流对面那篇空地,就暂时划归你们部落,其他的等朝廷的决定下来了再说。”
柯比能往边上挪动了一下,跪了下去,额头贴在地面上,道:“多谢大人。”
田豫没有理会他,笑着对阎柔道:“我准备写一封信给刘使君,你愿意帮我送过去吗?”
阎柔自然是愿意的,他又不傻。管子城缺少女人,缺少工匠,却很多东西,但是会缺一个送信的人吗?摆明了田豫这是要提拔他啊。
柯比能更加的郁闷了,他也是很欣赏阎柔,所以才把组中的大小事务都交托给了对方。连过来面见汉人的县令,也都给捎带着一起了,但是人才在哪里都是抢手货,看这架势,只怕人家以后就看不上自家小小的部落了。
郁闷了一会,柯比能忽然又想到自己对阎柔还不错,要是他能在朝廷这边混出个一官半职,那对自己,对鲜卑人,也都是有好处的啊。这么一想,郁闷就少了很多。
整个交谈过程中,陈诚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男子就好。因为他都已经跟田豫说好了,开春之后就会返回中原,那现在就没被必要指手画脚的。不过他虽然只想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但是事情有时候却会自己找上门来。
等事情说完之后,柯比能放下心来,开口道:“大人,我听回到草原上的乌桓人说,汉军中有一位神威天将军,身高九尺,腰围也是九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天下最强大的勇士,不是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
田豫大笑起来,陈诚却是有点郁闷,这身高九尺,腰围也是九尺,那不是个方形的吗?
“你说的那人,就是这位了!”田豫笑了一阵,指着陈诚道:“不过他的腰围只怕是没有九尺的。”
“恩?”柯比能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陈诚,然后摇头,道:“大人说笑了,我听说神威天将军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这位......”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是的,陈诚虽然有长高了一点点,正式达到了八尺这个猛将的门槛,但是他的四肢并不是太粗壮,反而因为长高了一些而显得有些修长。
这种体型,在世家子弟和豪强之家中很常见,像是某个准备在南阳种地的村夫,不就是身高八尺吗?
田豫笑着对阎柔道:“你也认为他不像是神威天将军吗?”
阎柔谨慎地回答道:“在下并没有见过神威天将军,是以不能辨别。”
柯比能快速地说了几句什么,阎柔听完后道:“柯比能首领说能否给我们演示一番......”
田豫哈哈大笑起来,扭头对陈诚道:“文正,这个鲜卑人让你给他表演呢。”
陈诚笑了笑,没有回答。
田豫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了,他冷冷地道:“柯比能是什么身份,敢提这种要求?”
阎柔见到田豫面若冰霜的模样,心中打了个激灵,却强自镇定地道:“柯比能首领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田豫打断了他的话,道:“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你跟他说,好生在河对面住下,若是遇到困难和欺辱,本官只会为他们做主。但是若是档案作奸犯科,本官也决不轻饶!”
阎柔迟疑了一下,用鲜卑话对柯比能转述了一边。柯比能其实能听得懂汉语,只是不大会说,方才就已经是脸上变色,这时候手指微微颤动,恭敬地伏下身子,道:“谨遵大人之命!”
田豫道:“没事你们就先退下吧。”
等柯比能和阎柔离开了,陈诚这才笑道:“国让真是好威风!”
田豫道:“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对他们就应该要强硬一些。”
说完后,他展开一卷竹简,提起毛笔,写了一封奏章。写完后,递给了陈诚,道:“文正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陈诚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辞藻,哪里能看出什么来?”
说是这样说,但是他还是将奏章接了过来,看了看,道:“文辞虽然不甚华丽,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直接发给州牧即可。”
在公孙瓒被困管子城的时候,幽州一日三惊,是以朝廷派遣在北方很有威望的刘虞出任幽州牧,算起来正是公孙瓒的顶头上司。
田豫佯怒道:“说我的文采不好,要不你来写一份?”
陈诚大笑,道:“我光会写白字,还是不要了。”
所谓的白字,便是陈诚所用的简体字了,比之小篆隶书少了很多的笔画,又戏称为白字。
说到这里,陈诚又道:“所有的规章制度和户籍文档,我都留在了记室那里,国让记得去查收。”
田豫笑问道:“都是白字?”
“也不都是,”陈诚认真地道:“前两卷不是!”
田豫大笑,陈诚亦大笑。
又过了几天,天气陡然变冷。北风呼啸中,大雪终于落下来了。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大地上就完全变了样。所有的地方都被白色所覆盖,放眼所望,尽是冰雪的世界。三只老虎第一次见到蓬松的雪花,很是兴奋地在雪地上跑来跑去,留下了一串串的爪印。
因为天气骤然变冷的缘故,有不少的牲口被冻死,也有些老人因此而离世。住在城里面的汉人还好一些,有着厚实的墙壁挡风,又有火炕可以取暖,去世的人很少。住在城外的金三环部和柯比能部一夜之间就冻死了几十上百人,对于只有一两千人的部落来说,已经可以算的上是伤筋动骨了。
在草原上,冬季雪下大了,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恐怖白灾。但是如果冬季雪下得少了,又会形成黑灾。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十分的不友好。总之,草原就是这么一个操蛋的地方。
而对于鲜卑人来说,还有更糟糕的。他们因为是从乌桓人的势力范围逃出来的,所以除了马匹数量还凑活外,牛羊的数量很少。冻死的牲口被吃完后,很快就没了食物。他们只能冒着大雪进山捕猎,又死伤了不少。
在冻死冻伤了不少人后,轲比能冒着大雪赶到了城里,恳请田豫能允许他们迁到城中居住,并恳请能拨给他们部落一些粮食。
轲比能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恳切地哀求:“部落上下两千口人,是死是活,就在大人一念之间。”
田豫沉吟良久,最后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城中粮食也不多,我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你先起来。”
他对轲比能道:“你可以先把小孩,妇女和老人送进城来,我先给他们安排地方住下。恩,数量不要超过三百人。”
轲比能大喜,膝行而前,道:“多谢大人,长生天一定会庇佑大人的!”
田豫哑然失笑,道:“本官可不需要什么长生天庇佑。”
他朝着堂下道:“让县尉把校场附近的房子腾二十间出来。”
过了一会,县尉匆匆赶了过来,他现在堂下跺了跺脚,抖了抖身子,将身上脚上的雪花弄掉,然后才走上堂来,道:“田县令,此事万万不可啊!”
田豫和蔼地道:“为什么不行?”
县尉叫苦道:“城中有火炕的房子只有那么些,要是分给了鲜卑人,那我们的人怎么办?还有,给了鲜卑人房子,要不要给乌桓人?”
他狠狠地看了边上的轲比能一眼,伸出手来,道:“为了修路和挖煤,我这双手不知道起泡了多少次!这也就算了,光是为了修路,我们就死了十几个人!”
末了,他理直气壮地道:“粮食是我们辛辛苦苦地种地打出来的,煤也是我们忙了许久才挖回来的,凭什么给别人用?”
轲比能尴尬无比,因为他觉得县尉说的很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的样子。但是事关部落的存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在管子城附近住下后,他的汉话大有长进。
县尉没有理会他,对田豫叫道:“若是您给我下命令,那我也只能认了。但是把东西给胡人用,我们不服!”
田豫把脸一板,哼了一声,道:“不服气就憋着,先把房子腾出来再说!”
官大一级压死人,县尉无法,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第三十九章 咆哮
“这个很简单,给鲜卑人运一些煤过去不就行了?”陈诚道:“总不能他们连烧火的地方都没有吧?”
他漫不经心地往炉子里添了一根柴火,看着冉冉升起的青烟,若有所思地道:“还要提醒一下百姓,要是闻到有异味,就要赶快把门打开一会,免得一氧化碳中毒了。”
“什么中毒?”
“一氧化碳,就是.............恩,就是烧煤的时候,有时候会冒毒烟,觉得不对就赶快把门打开透一下气。”
“.......”,田豫有些哭笑不得,“烧火就是为了取暖用的,这要是把门打开通气,那还不如不烧火呢。”
“话这么说是没错,但冷死还是毒死,这是一个问题。只要每天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陈诚道:“大不了,我们往煤里加点黏土,清洁一下,再高价卖给他们。”
“?”
陈诚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对了,你说县尉对这件事有点不服气?”
他只是随意吐槽,就忽然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赶忙转换了话题。
“哦,是的,”田豫道:“虽然说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但他说的也有道理。”
田豫苦恼地道:“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煤炭我们储备的不少,分给他们一点没关系,食物可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借来的,自己都不太够吃不说,以后还要还的啊。”
陈诚轻笑道:“鲜卑人里面不是有很多青壮吗?让他们跟我一起去山里面打猎好了,反正我要带它们去山里面训练。”
他一边说话,一边摸了摸边上趴着的动物的脑袋。田豫看着又壮实了一圈的老虎,犹豫了一会,道:“冬天进山太危险了,而且也打不到什么猎物,还是不要去了吧。”
“它们吃的太多啦,”陈诚摩挲着虎头,道:“豢养这种猛兽,就是要让他们吃饱才行。”
田豫若有所思地道:“要是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怎么办?”
陈诚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是另外一种猛兽,恩,就好比鹰犬吧,既不能让他们挨饿,它们要是饿的很了,就会反过来撕咬主人。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吃的太饱了就会不受控制。最好呢,还是让它们吃个六七成饱。”
田豫想了想,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你是说让那些鲜卑人跟我一起去打猎?”
“当然,难道我们还说了别的事情?”
轲比能将族中的小孩和老人送进了城里,然后带着十个人跟着陈诚一起出猎。他带出来的是部落中的精锐,个个披着厚厚的毛皮,即便是在冰天雪地里也是身手矫健。单从耐寒这方面来说,确实是比通行的汉人要强了一些。
但是若论武器和组织度,魏冉他们又要强上许多。
当看到陈诚身后跟着的三头半大老虎时,轲比能眼睛都直了,心道:“莫非这人真的是神威天将军?”
但是仔细看了看,陈诚虽然比他自己高了一些,但是若说能冲进千军万马中斩将搴旗,那他也是不信的。
看到三只精神抖擞的老虎,不单是柯比能,所有的鲜卑人都有点害怕。就算没完全长大,但是以老虎这种和羊一样大小的体格,要是发起疯来,弄死几个人还不是分分钟?
其实魏冉他们也是心中打鼓,不过为了在气势上压到那些鲜卑人,他们一个个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陈诚挠了挠老虎的下巴,那只老虎就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显得很愉悦的样子。
另外两只老虎在雪地上缓慢地挪动脚步,对周边的人群发出低沉的咆哮。
逗弄了一会大猫,陈诚站起身来,走到离得有点远的咕噜身边,翻身上马,道:“驾!”
连续下了好些天雪之后,地上的积雪已经能淹没人的小腿。咕噜虽然是良驹,在雪地上也跑不出最高的速度来,其他的马匹也都是这样。只有等天气进一步的变冷,等地面冻结实后,战马才能再次奔驰起来。不过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骑马了。
就算是喜欢趁着秋高马肥南下劫掠的胡人,那也首先是人,不是说一句“狄夷禽兽”,那就真的是禽兽了。他们也喜欢温暖的地方,只要不是交州那种蚊虫遍地,瘴气丛生的就行。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留在草原上当狄夷啊。
二十一个人,二十一匹马,再加上三只老虎,这就是这只小部队的组成。因为附近的山头早就清理过一遍的缘故,这次出猎他们走的很远,光是在路上就走了一天。第一天赶路的时候,看到了两只两只傻狍子并排在雪地上蹦跳,陈诚当时就看乐了。
他一声唿哨,三只老虎就从队伍中冲了出去。雪花飞舞中,老虎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两只狍子吓坏了,跳的更快更急。但不知道是因为跳得太快的缘故还是怎么地,它们先后把头扎进了雪地里,只留下了两只后腿露在外面。
结果可想而知,两只狍子都变成了老虎得盘中餐。看到老虎们将猎物分而食之的场景,以及它们嘴角未干的血迹,队伍中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如果摆明立场彼此厮杀,他们还不会这么害怕。不过是三只半大的老虎,谁怕谁啊?无论是鲜卑人还是汉人,都有的是能搏杀猛兽的好汉。但是要跟老虎一起同行,晚上还要睡在一起,这绝对的需要一颗大心脏。
看到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和老虎保持距离的样子,陈诚是若有所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伴君他不知道,但是现在倒是知道伴虎是个什么光景了。
路上抓了些野鸡野兔狍子之类的动物,一行人很顺利抵走到了预备过夜的地方。那是一处山谷中的凹陷处,周边都是悬崖峭壁,寒风吹不到。在外面都是银装素裹的时候,这里还有着一些青草。
马匹掀开雪花,自行去啃食草籽草根,陈诚他们则是用随身携带的工具砍伐了几颗枯树,点然后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在准备食物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人在布置帐篷。就算这里温度较外面高一些,但是在寒风中冻上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多半也是要变得硬邦邦的。
在人们忙碌的时候,几只老虎则是在雪地上转悠。它们的身上覆盖着很厚的一层毛皮,对人们来说足以致命的低温,对它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从没有在野外雪地中玩过的老虎们显得很是兴奋,它们在雪地上不停地奔跑跳跃。在晚餐弄好了,陈诚吹口哨后,它们还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只狐狸回来。
被抓回来的狐狸还没死,被最大的那只老虎叼在嘴里,眼珠子间或还会动一下。陈诚从老虎嘴里把狐狸抢了过来,问道:“你会报恩吗?”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陈诚果断地扭断了狐狸的脖子,晚上的食物又多了一种。虽然狐狸肉很骚,很柴,但是柯比能他们这些鲜卑人根本就不在意。他们有着惊人的胃口,吃饭的时候像是饿死鬼投胎,又像是吃了这顿之后,就再也没得吃了一样,哪怕是肚皮都被撑圆了们还在死命地往嘴里塞食物。
反观魏冉他们,虽然也吃的很多,却还是比不上同行的鲜卑人。而且,随着在雪地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双方之间的差距越发的明显。陈诚部下的这些人,打仗或许是一把好手,种地也都挺好,但是野外生存,特别是在这种冰天雪地中野外生存的本事远远不如鲜卑人。
这还是他们在加上buff后的效果,要是公平地比较,他们的表现还会更惨。见识了这些胡人的本事,也让陈诚完全放弃了搞事的设想,什么趁着大雪偷袭叛军,那肯定是一个会变馊的好主意。
晚上的时候,人和马都挤在帐篷里面,互相靠在一起取暖。因为咕噜死活不愿意跟老虎们待在一起的缘故,陈诚还额外搭了一顶帐篷。他让咕噜挤在魏冉他们的帐篷里面,自己则是跟老虎们睡在了一起。
他们过夜的地方是在一处山谷中,入口处很是狭窄,风速在这里变得很快,不时的发出恐怖的呼啸声。外面的火焰渐渐熄灭,世界陷入到黑暗中。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陈诚抱着一只老虎,慢慢地进入到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陈诚是被老虎舔醒的。帐篷里充满了臭烘烘的味道,刚开始的会后会让人觉得中吐欲呕,但是待的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视而不见了。如果他是普通人,说不定会因为帐篷里面比较温暖而赖床,但是他并不是,所以醒来之后就怕了起来,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外面的温度比帐篷里面要低了六七度,走出来后,寒冷的风吹在脸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身后的帐篷被挤开,毛茸茸的大脑袋探了出来,随后是身子,三只老虎蹿到了空地上,先围着陈诚转了几圈,然后猛地咆哮起来。
“吼!”
不同于以往的稚嫩,这一次的吼声,已经是充满了凛冽的杀气。虎啸声在山谷中来回震荡,将所有的人都给惊醒。甚至还有些马匹被吓到,嘶鸣着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然就就闷头往外面奔去。
鲜卑人和魏冉他们忙活了好一会,才将坐骑安抚了下来。饶是如此,还是有几顶帐篷损坏了。轲比能看着围绕着陈诚的三只猛兽,再次刷新了认知:或许,这人真的有万夫不当的勇力,不然的话,怎么能降服这种可怕的动物?
第四十章 禽兽
确定了鲜卑人在冬季野外的活动能力后,陈诚一度想着要不要砍死这几个人算了。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中国强盛,四夷自然宾服。中国若是衰弱了,谁都会想着扑上来咬一口。
物必自腐而后蠹生,砍死敌人当然是好的,但更主要的是要自身强大。就算要砍人,那也要先去砍了张纯丘力居才对,柯比能手下才那么点人,排队也轮不上他啊。
想到这里,陈诚忽然愣了一下。汉末天下大乱当然是从黄巾起义开始的,但是董卓入京才是诸侯割据的直接原因。如果能提前一步干掉董卓,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更甚者,要是大将军何进不死,局势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要是大将军何进诛灭了宦官,能不能还给天下一个清平的世界?
他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是很困难,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可能。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只得尝试。陈诚分心二用,一边射杀被柯比能等人驱赶过来的猎物,一边在想着当今的局势。
一头雄鹿从身前跑了过去,陈诚漫不经心地将弓弦拉开。
“哎呀!”柯比能惋惜的叫了一声,鹿都已经跑到六十步开外了,便是他自己,也很难在这么圆的距离上射杀一头快速奔跑的鹿。要是角度更好一些,距离更紧一些,他倒是有一半的把握。
陈诚的眼神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听到柯比能的叫声,这才看了远去了鹿一样,然后手指一松,箭矢激射而出,射中了鹿的后退。箭矢强劲,射穿了后腿上的肌肉,雄鹿哀鸣一声,摔倒在地上。
“好!”
“大人神射!”柯比能赞叹道:“这么远都能射中!”
“呵,这算什么?”魏冉呵了一口气,叫道:“县丞能在一百步上射中箭靶!”
天气实在是冷,滴水成冰是夸张了,但是说话间,吐出的都变成了白气。
士兵们欢呼着去将猎物拾了回来,陈诚再次拉开弓箭,又开始思索:那就先不去找曹操了......等等,我记得曹孟德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何进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洛阳,那么直接去洛阳就行了。
何进也好,董卓也罢,都是要去洛阳的。身为武将,提兵上洛是永恒的梦想啊。
去的时候花了一天的时间,打猎花了一天,回去又花了一天。等回到营地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看着用雪橇拉回来的许多猎物,营地中留守的鲜卑人都是欢呼起来。柯比能已经对陈诚服气了许多,他诚恳地请求能够好好地招待陈大人一次。
要是他们自己出去打猎,不能打到这许多猎物不说,还会碰到许多的危险。哪里能够这么轻松的就有这么多的猎物?而且魏冉等人表现抢眼,大大地改变了他对汉人的看法。
原本他以为汉人是不耐苦寒的,但是自陈诚以下的十一人,在凛冽的寒风中行动自如,证明了汉人在野外的行动能力,使得他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了。特别是陈诚,几乎箭无虚发,让他佩服不已。
陈诚对少数民族兄弟没有那么多的成见,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田豫对胡人是警惕和鄙视的,但是陈诚觉得大家都是都是炎黄后裔,皮肤的颜色也都是一样的,总比白皮黑鬼好接受吧?
既然柯比能诚心相邀,陈诚也就答应了下来。当天晚上,营房中的篝火烧的很旺,猎物被剥皮洗净,然后放在火焰上炙烤。陈诚见猎心喜,亲自动手烤了一只羊。他先用小刀在羊肉上划了不少的豁口,腌制了半个小时,然后放在火上烤了半个小时,刷上蜂蜜后,又烤了半个小时,才算是大功告成。
因为他身边跟着三只猛兽的原因,无论是汉人还是鲜卑人都不敢考的太近。轲比能硬着头皮靠了过来,递上了一杯马奶酒,道:“尊敬的大人,我敬您一杯。”
说完后,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陈诚的脚边。因为有人过来,正在打盹的三只老虎都抬起了头,三双虎目注视下,轲比能口干舌燥,忍不住的心头狂跳。
陈诚笑着把马奶酒接了过来,酒很浑浊,也有很大的腥味,但是他却不以为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后,他砸吧了一下嘴巴。恩,比豆汁还是好喝一点的。喝完后,陈诚用小刀将羊腿切了一条下来,递给了轲比能。
轲比能把羊腿接过去后,身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洪亮的咆哮。三只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还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看到他把羊腿抓在了手里,三十老虎都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都过来坐下!”
陈诚有点头痛了,老虎们越长越大,野性也越来越强。每次看到背对着它们的人,都会想扑上去咬脖子。他呵斥道:“想干什么?”
老虎们委屈地看着他,然后走了回来趴下。轲比能强忍着心中的惊惧,道:“大人您好生享用,我去招呼您麾下的那些勇士。”
陈诚笑道:“首领请自便,我自己来就好。恩,这里有些美酒,首领带出去尝尝。”
他先取出了几坛酒,等轲比能离开后,用小刀将羊身上最为肥美的地方割了下来,然后把剩下的肋骨,羊头都扔给了边上看着的老虎。老虎们白天已经吃的很饱了,这时候都有些懒洋洋的。
就算陈诚扔了些羊骨头下去,它们也只是抱住了不紧不慢地在啃。
外面响起了欢声笑语,轲比能借花献佛,不住地给魏冉等人劝酒。待到他们喝的酩酊大醉,又给他们每人塞了好几个女人。胡人向来不在乎贞洁与否,草原上的严酷环境,让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存活上,在他们眼里,女人的商品属性比人的属性更多。
几个士兵早已经习惯了胡人这样的作风,趁着酒性就来了个梅开二度。轲比能原本也想给陈诚塞几个女人的,甚至还准备把自己的妻子都叫上,但是那三只老虎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别说是那些女人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敢靠的太近啊。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陈诚还能平心静气,几只老虎却是被弄得烦躁不堪,跟着吼叫了好几声。要不是陈诚呵斥,只怕它们就冲出去咆哮了。
黑漆漆的营房里面,赵思叫道:“姓魏的,是不是先生的老虎在叫?”
“嘿.....嘿嘿嘿.....嘿嘿......”,魏冉喘息了几声,叫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丫的是不是不行了?”
“你个狗日的,老虎叫得那么大声,你还有兴致干?”
赵思抽了抽鼻子,一巴掌拍到某个圆形物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骂骂咧咧地道:“玛德,一股子的骚气!”
魏冉“嘿嘿”地笑了起来,吼道:“这你就不.....不懂了吧?那些老虎是在给咱们助兴呢!”
“这也行?”赵思惊呆了,他可没有这么好的垭口,能在老虎的咆哮声中干活。
“呜~”
外面响起了渗人的声音,赵思骂道:“这又是在干什么?”
轲比能大笑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们请放心想用,那是她们的男人在外面吹羌笛,是怕大人们不够爽快。”
“这也行?”赵思再次惊呆,骂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胡人是禽兽啊!”
他一把推开身边圆滚滚的女人,提起裤子闯到隔壁的房间,见魏冉正在使用奇怪的知识,于是又大骂道:“狗日的,你这是在干什么?”
魏冉喘息道:“咋地?你不行了,难道还不许我行啊?”
赵思大骂道:“下次喝酒不要找我,太恶心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魏冉在后面叫道:“别走啊,要不我们一起?”
赵思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有气无力地道:“你们都在这里爽快,先生那边没人守卫,我去他边上的房间里面睡。”
“先生武艺比你我不强了十倍?还要你去护卫?”
“哼,”赵思把门带上,对门里面道:“先生武艺高强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去边上护卫,跟他武艺是不是高强有关系么?”
说完后,他正待离开,轲比能已经走了过来,笑道:“这位大人怎地出来了?可是觉得不够尽兴?我们部落里面的女人,只要是大人看上的,都可以带回去。”
“不要了,”赵思连连摇头,道:“首领的好意,嘿,咱就心领了。”
他走出了两步,身后脚步声急响,他心中一惊,手已经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魏冉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我说,咱们哥俩向来是一起,扔下我一个人跑路不好吧?”
赵思转过身来,好奇地问道:“你这就完了?”
“完个鸟,”魏冉一边系裤袋,一边骂道:“我刚刚才开始,你就说要去先生边上护卫。老哥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能下得去鸟,那还是人吗?”
“哦。”
两人奔出了几步,魏冉忽然道:“胡人真是禽兽啊!”
赵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魏冉又道:“真的禽兽啊!”
说着说着他自个忽地又乐了,道:“虽然是禽兽了一点,但是那身子,啧啧......”
他伸出手来,在空中抓了两把,道:“还真是好生养的!”
第四十一章 田畴
此后的十多天里,陈诚又带着轲比能他们一起出去打猎了几次,收获了不少的猎物,多多少少解决了一些鲜卑人的食物问题。在那次之后,他没有再去鲜卑人的营地里面住。倒不是因为受不了晚上的叫喊声,而是怕老虎伤人。
鲜卑人和乌桓人一样,都有养狗的习惯。那些大营里面的狗被老虎吓得乱叫乱喊,激得老虎们差点狂性大发。
再然后,阎柔从蓟城回来了,带着刘虞的命令,以及数千石的粮草。
刘虞字伯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曾担任过甘陵国相,宗正等职务,因为公孙瓒先胜后败,也因为朝廷想要用宗室在掌控天下等因素,被任命为幽州牧。除了他之外,还有刘焉,刘表,刘繇等宗室中有能力有名望的人被派往全国各地。
从这个方面来说,灵帝还是对国家的情况有很清醒的认识的,知道天下将乱,想要靠皇亲国戚来维持汉朝的统治。加上之前为了平定黄巾之乱而取消党锢等操作,可以说,被称做是昏君的汉灵帝刘宏,比被某些人吹嘘的崇祯皇帝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当然,他的问题也是有的,而且还很大,但好歹人家平定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道教起义,平灭了不知道多少称王称霸的家伙。至于宦官专权,外戚坐大的问题,宦官和外戚是东汉王朝的三根支柱中的两根,纠缠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实在是怪不到灵帝的头上去。
刘虞的政治理念和公孙瓒截然不同,他并不同意公孙瓒对外强硬,要把胡人赶尽杀绝那一套,而是主张用怀柔的手段。所以,在收到田豫的奏章之后,他很快就写了回信,并且从府库中拨出了数千石粮食给投靠过来的鲜卑人,还赏赐了不少的金银布匹。
当阎柔带着许多东西赶回来后,田豫不敢怠慢,立刻把轲比能召到了城里,当面宣读了刘虞的诏书,又将金银布匹粮食等东西当面清点,然后交给了鲜卑人。
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和布匹,城中军民都是心情复杂。鲜卑人有了粮食,那就不需要动用他们的储备了,这是好事。但是刘虞这种给予外人赏赐,对自家人却不闻不问的做法,委实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但要说对新来的州牧反感,那倒也不至于。虽然没有拨出粮草给管子城,但是免了今年的赋税,那也算得上是恩惠不是?要知道,这年头的赋税,是能逼得各路豪强都起来造反的啊,就差没人喊帝国万税了。
柯比能心花怒放地收了粮食,却很上道地将金银分成了几份,给陈诚田豫等人都送了一份。陈诚老实不客气地就收下了,田豫则是义正言辞地道:“本官向来清正廉洁,岂能收受你的贿赂?拿回去!”
轲比能心中感叹,这年头,不收钱的人可真是太少了。就连皇帝,也是明码实价地把官职往外卖的。他心中正在感慨,田豫又道:“既然你们部落现在不缺钱也不缺吃的了,那就把饭钱和煤炭钱结一下吧。”
“啊?”
“你们部落里面有好几百人住在城里,吃的用的都是民脂民膏,之前你们没钱那就算了,现在有钱了,难道不应该付账?”
轲比能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把装着金银的袋子再次递了出去。这一次,田豫没有推辞,而是很爽快地接了过来。
这.....这.........这不是有病吗?轲比能在心里面嘀咕,反正是要收钱的,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陈诚心安理得的收了轲比能孝敬的钱财,根本就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他照例在傍晚的时候,带着老虎出城去溜达。刚到了西门附近,就听到有人喝道:“站住!”
他左右看了看,城中居民都害怕老虎,离得远远的,于是勒住马匹,转过身来,用手指指着他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叫我?”
十多步外,一名中年男子当街而立,身后跟着数名士兵。男子训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带着猛兽在大街上行走,难道是想要率兽食人吗?”
城中百姓士兵有好几千人,陈诚就算叫不出名字,也大多混了个脸熟,但是这中年男子和他身后的士兵却是一个都没见过。他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男子冷然道;“某乃州从事田畴,奉刘使君之命,宣抚辽西。”
“原来是田从事,”陈诚在马背上拱了拱手,道:“这可算是巧了,我家县令也姓田,不知道两位是不是旧相识?”
他见对方面色愈发的不善,笑了笑,道:“在下陈诚,忝为本地代理县丞,见过田从事。”
“你就是陈诚陈文正?”田畴面色稍霁,道:“既然是朝廷官员,更应当以身作则,为民众表率!你现在就把这三只猛兽杀了。”
“啊?”
田畴哼了一声,道:“为民除害,难道你还不愿意?”
陈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皱眉道:“现在这几只大猫还小,并不能伤人,我准备明年开春就把它们放归山林,就不需要杀了吧?”
田畴板起脸,道:“县丞难道没听说过养虎遗患这句话?就算你把它们放回山里,难保日后不会咬人,不如先下就杀了!”
“...........”
人家说的好有道理,无言以对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道:“田从事说的有道理,奈何养了许久,下不去手。要不这样,在放掉之前,我会严加管束,保证不让它们生出事端,如何?”
田畴大怒,“本官的话你是没听明白还是怎地?立刻宰了这三条畜生!你要是不动手,某家就让手下兵士代劳了!”
“呛啷”,他身后的几名士兵都是燕赵一带的良家子,身手都很不错,这时候齐齐拔出兵刃,更显得精锐异常。但是.........
陈诚笑了起来,道:“从事是从蓟城来的吧?”
“是又如何?”
“您可能在大城市里面待久了,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对我也不太了解。”
“哼,我倒是要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陈诚无视了对面刀剑出鞘的情况,慢条斯理地道:“本人呢,曾经带兵和叛军打过仗。打仗的时候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在战阵上亲手砍死了三四百人。”
他眯起双眼,嘴角泛出冷笑,道:“就你们这不到十个人,要不了一会就能全部剁翻了,不知道您信不信?”
陈诚平时的时候带人彬彬有礼,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加上他长得也好看,所以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但是他现在突然翻脸,眯起眼睛冷笑,身上自然而然的就涌现出了冰冷的杀气,让田畴后背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就算他说的砍了三四百人是在自我吹嘘,那打个五折,也是斩杀了百多人的猛将。面对这样的猛将,田畴只觉得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他气得手脚发抖,嘴角颤抖着道:“狂悖之徒,率兽食人!”
陈诚淡淡地道:“率兽食人?孟子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是率兽而食人也。我不过是养了几只猛兽,它们吃饱了就不会伤人,哪里比得上敲骨吸髓的官吏和世家豪强?田从事初来乍到,还是多看多听少说话的好。”
跟在他身后的三只老虎已经有些通灵的迹象,这时候都做出前扑的姿态,喉咙里还发出充满威胁的吼声。
田畴脸上颜色数变,终于一甩衣袖,恨恨地道:“此事我定然会告知刘使君!”
“那是您的事,”陈诚伸出手来,道:“请自便。”
田畴此来,一是为了轲比能投靠朝廷的事情,二来也是宣示州牧的权威。刘虞刚刚上任,地方上的官员和世家豪强还没有诚心归附,他作为刘虞的从事,自然是为主君分忧的。恰好公孙瓒任命的本地县令田豫是他的族人,因此才会在冒风顶雪赶到这里来。
哪知道,刚刚来,就碰到了这么个硬钉子!
说生气,那自然不是假的,但是这何尝又不是一个机会?杀鸡骇猴的事情,古已有之。若是能拿陈诚这样的军中猛将立威,不怕公孙瓒不害怕!
他转身就来到了县衙,见到田豫后,先述说了一番族中的事情,然后单刀直入道:“请即刻撤销陈诚代理县丞的职务,并将他捕拿下狱!”
田豫听了,心道:要是我敢下这样的命令,只怕被关在大牢里的不会是文正,而是我们俩了。
他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几只没长大的老虎罢了,随他去就是了,子泰何必大惊小怪?”
田畴,字子泰,是右北平无终人。
田畴道:“这怎么能说是大惊小怪?这里难道不是我大汉的疆域?他既然干犯律法,便当严惩!”
田豫笑道:“这年头不犯法的人又有几个?要是真的都要严惩,只怕会天下大乱。”
田畴沉吟了一会,顾视左右,道:“我有几句话,想和田县令私下里分说,你们都下去。”
田豫会意,让自己这边的人也都去堂下候命。见到附近没人了,田畴身体前倾,低声道:“国让以为,我当真会为一假县丞而发怒?不瞒你说,刘使君自上任以来,发了数道公文,但是州中的骄兵悍将却全然不加理会。使君大发雷霆,早就想整治一番。那陈文正骄横跋扈,公然豢养猛兽,国让只要拿下此人,定然会受到刘使君的赏识!”
田豫笑了笑,道:“子泰知道我这个县令的位置是中郎将委任的吗?”
第四十二章 章经
田畴和田豫虽然算是同宗,但是早就出了五服,彼此之间的关系说不上亲近。对于田畴这样咄咄逼人,田豫心中早就有了些不快,所以言辞上就起了变化。
对于田豫的问题,田畴回答道:“自然知道,公孙伯圭因为国让战功卓著,是以任命为本地代理县令,以抵御北方强胡。”
田豫道:“不错。当日我等披坚执锐,身陷死地,战不旋踵,从清晨一直杀到傍晚,这才击溃了丘力居部,逼的他不得不趁夜逃遁。但是你可知道,那一仗里面,陈文正带着四十名甲士冲锋在前,而我田豫是领兵在后的?”
“那又如何?”田畴道:“越是这样的能战的武夫,就越是要约束!他今日能纵虎伤人,明日就能残民以逞!我只是让国让将他拿下惩治一番,并不是要取他性命。”
田豫笑了笑,继续道:“好吧,那我再多说一些好了。子泰可知道,城中的军民共有几何?陈文正手下的兵马又有多少?子泰是否清楚,城中军民愿意听他命令的人多,还是愿意听我命令的人多?”
田畴不以为然,道:“莫非他还敢造反不成?”
田豫的笑容冷了下来,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敢造反?文正为人,恩怨分明,外柔而内刚,待之以诚则可,胁之以威则不可。”
田畴沉默了一会,叹气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冒昧了。”
随后,他又诚恳地对田豫道:“刘使君为政宽仁,深得民心,若能得国让效力,定能开创出一片清平乐土。”
田豫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赞同道:“刘使君的确是仁厚长者,出任州牧是幽州百姓之福。”
陈诚打马出了城门,在河边逗弄几只老虎玩了一会,又砸破河面冰层,抓了许多的鱼虾。在把它们喂得饱饱的之后,这才返回城中。沿途的些许百姓看到老虎过来,个个都是避得远远地。他心中叹息:田畴虽然被他吓得不敢多言,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人家说的并没有错啊。
他向来是一个愿意讲理的人,只要别人说的有道理就会听,而不会管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随即,他又开始琢磨起来,刘虞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耳熟,但是到底是干什么的实在是不清楚啊,有空还是得找人问问才行。
要是说荆州刘表,他倒是很熟悉,名称八骏,威震九州的守门之犬嘛。这刘虞似乎是来头很大,幽州牧已经是一方诸侯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也用不着太放在意,自己既然不是很了解,那么在历史上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不是没本事的,就是死的早。
抱着这样的心思,陈诚便将心思都放在了训练三只老虎上。效果很不错,进步很明显,老虎们在雪地中捕杀各种动物后,便分而食之。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老虎们渐渐长大,冰雪则是一天天加厚然后又渐渐变薄。
然后,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又变成了青山绿水的模样。河流两岸青草繁茂,牧人唱着流传下来的歌谣,赶着饿了一整个冬季的牲畜出来啃食青草。见状,陈诚便知道到了离开的时候。这里诚然很好,但是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也没有和谁去告别,反正之前已经说好了,开春之后就会离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已经说了,就不用再婆婆妈妈。在日暮时分,他骑着一匹枣红马,带着已经长到半人高的老虎出了城门。
城楼上,田豫望着马蹄远去,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些伤感,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和陈诚当然是好朋友,理念相近,有什么是都是商量着来,但意见不一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以前碰到意见相左的时候,是各自让一步,自己你以后,这城里城外的事,就都由他说了算了!
咕噜跑的很快,三只老虎的速度也不慢。他们很快就向北奔出了二十多里,将管子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陈诚的心里并没有太多不舍,随着距离越来越远,那一丁点的离愁别绪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小到大,离开的次数不知道有多少。当离别的次数变得太多,就不会再沉溺其中。
北方的初春,晚上还很是寒冷,好在陈诚已经无惧寒暑,所以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能行动如常。三只老虎的皮毛也厚的很,返回山林后,它们都很是兴奋。老虎本就是昼伏夜出的捕猎者,现在正是它们活动最频繁的时候。
“吼!”
百兽之王的威势令方圆数里之内的野兽都瑟瑟发抖,陈诚下马步行,穿山越岭,指挥着老虎们捕杀猎物。如此,在山中一连住了十多天,老虎们野外生存的技能更加的娴熟,却并没有离开他的意思。
在山中打猎的日子是很快活的,但是陈诚却不能继续这样游猎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但是想必是一日更甚一日。他摸着老虎的肚子,老虎顺势就躺了下去,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这样是不行的啊,”陈诚揉着大猫的肚子,道:“我总不能在这里当一辈子的野人吧?”
另外一头老虎咆哮了一声,把脑袋向他怀里拱了过来。他把另外一只手也拿了出来,拉了拉它的耳朵,道:“说了你们也不懂,那就不跟你们说啦,反正......就这样吧!”
他站了起来,脸色一变,取出一根鞭子,在空中虚抽了一记,喝道:“滚!”
三只老虎不明所以,围着他转来转去,却被陈诚狠下心来抽打了十几鞭子。老虎们很是委屈,冲着他放声咆哮。陈诚不为所动,把鞭子在空中抽得劈啪作响。双方对峙了一个多时辰,见到陈诚一直冷着脸在抽鞭子玩,老虎们只能边回头边离开了。
老虎们的咆哮声已经消失许久,陈诚才把鞭子收了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终于走了。”
他朝着远方打了个唿哨,咕噜就“哒哒哒”的跑了过来。陈诚翻身上马,拍了拍伙伴的脖子,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大声道:“我们去洛阳!”
从辽西到洛阳,要穿过幽州和整个冀州。陈诚先到了平原,准备去找刘备叙旧,哪知道刘备已经给了前来问责的督邮一顿鞭子,然后抛弃官职跑路了。
这.........
他早知道刘玄德是个暴躁老哥,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骨子里面却是刚烈无比,但是这把上级官员吊起来打,是不是稍微过分了一点?
既然刘备不在,那陈诚就快马加鞭,先渡过黄河,进入兖州,然后沿着大河西进,途径武阳,苍亭,顿丘,濮阳,匡亭,封丘等地,这些都是袁绍和曹操拉锯时候的战场。接下来就是荥阳,成皋,再然后,洛阳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在路上奔波了十多天,他的身上满是尘土,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因为他身形魁梧,又随身带着长剑的缘故,路上也没人找他的麻烦。偶尔碰上觊觎咕噜的地方豪强,也是根本来不及调集人手,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望着巍峨雄伟的洛阳城,以及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道:这般雄伟华丽的城池,董卓居然舍得一把火烧了?
他在路上感慨,后面却有人骂了起来,“狗日的,别挡道啊!”
陈诚转过身来,见到后面上百步骑簇拥着一辆马车,显然是非富即贵,说不定就是洛阳城中的哪位高官。虽然他并没有挡路,旁边的位置完全够两辆马车驶过去,但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他是应该立刻滚到边上的,但陈诚是正常人吗?
当然不是,所以他就高声道:“狗日的骂谁?”
御者大声叫道:“狗日的骂你!”
陈诚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狗日的骂我!”
“竖子找死!”御者跳下马车,正要拔出配剑,却被边上一名彪形大汉给按住了。御者挣扎了两下,脸涨的通红,他回首对同伴怒道:“王越你什么意思?还不帮我杀了对面那厮?”
被称作王越的男子腰间挂着长剑,他沉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上去只会徒然送了性命。”
御者这才停止了挣扎,恨声道:“我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你还打不赢他么?上去宰了他!”
王越松开手,上前一步,道:“这位朋友面生的很,看你的打扮,是刚刚来洛阳?”
陈诚笑了笑,道:“是啊,我叫陈诚,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洛阳,真没让我失望,确实是有着帝都的气派。”
王越身材高大,站得很稳,而且手指关节粗大,想来是个好手。
“既然知道这里是帝都,那做人就低调一些,”王越的声音很慢,也很沉稳,有着很强的穿透力,“免得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
“哈哈,”陈诚大笑起来,道:“朋友的好意,陈诚心领了,但不是我自吹,这个世界上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王越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冷笑一声,“像你这样自恃武勇的年轻人我见了不少,但是你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陈诚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却偏偏不想按照对方的套路出牌,笑着道:“我何必知道别人的结局?自己的命运,当然要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说的好!”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人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拍手赞叹,道:“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一句话,值得喝上一杯。”
这年轻人一出场,就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而且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情况,往边上看了一圈,然后道:“王越,杀了他!”
王越拱手道:“遵命!”
第四十三章 伟丈夫
“喂喂喂,”见对面来真的,陈诚连忙道:“我这也罪不至死吧?”
马车上的青年大笑,道:“又是一个妄人!”
王越往前踏出一步,腰间的长剑已经拔了出来。借着踏步前冲之势,他双手持剑挥斩了过来。
“嘿,”陈诚轻提缰绳,战马往边上窜出,避开了从下往上的斩击。
咕噜跑下了大道,横过身子,陈诚在马背上皱眉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你们不怕王法吗?”
青年的脸色阴沉下来,哼了一声,对王越道:“你平日里自吹剑术无双无对,连一个贱民都杀不了,要你何用?”
王越面带羞愧,却分辨道:“他那匹马有古怪,动作太快了!”
“哼,没那个实力,就别胡吹大气!”青年收回目光,目光望天,道:“那边的小子,把马献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陈诚苦笑,道:“算了,我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家伙是真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咱们就拜拜呐!”
说罢,他拨转马头,向着洛阳奔去。
马车上,青年大怒,喝道:“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那厮,惹了我袁术还想跑?”
玛德,那个讨厌的家伙就是袁术?陈诚一时间又有点蠢蠢欲动,这也是祸乱天下的主,要不宰了算了?但是一看周围的环境,许多官宦之家的私兵都正在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这边,
粗略估计,周围带武器的人就超过了五百人,带着弓箭的人也不少。
所以,他还是继续跑路了。
部曲中的骑兵打马冲出,拿着刀剑长枪等武器追了上去。边上的路人听到这人是“路中悍鬼”袁公路,各个都是面色大变,离得更远了。
咕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跑出去了很远,但除非他不去洛阳了,否则后面的三十多名骑兵迟早会追上来。陈诚回头望去,心道:“早说了要低调,要低调,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服个软会死啊!现在好了吧,千里迢迢跑过来,说不定马上就要跑路了。”
前方,洛阳越来越近,道路两旁的亭台客舍中,人也是越来越多。见到这群骑兵沿着大路狂奔而来,行人都是大惊。但是这样的情况在现在洛阳也不算少见。自从曹孟德去后,洛阳的权贵们骄横一日更胜一日,隔三差五就会弄出点事情来。
城门处,一长袖峨冠,褒衣博带的中年官员见了后面鸡飞狗跳的情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城门处的将领道:“去把他们拦下来,当道纵马踩到人了怎么办?”
把守城门的将领认得这中年官员,知道是朝廷中的高官,连忙道:“谨遵蔡议郎之命!”
他转过身来,道:“上,把那些狂徒都拦下来!”
守门的都是北军精锐,虽然现在没落了,但依旧是帝国最为精锐的士兵之一。墩台上的十几名长枪手冲了出来,肩并肩地挡在道路上,弓弩手则是在高处拉开弓弦,做出射击的姿态。
见到前方忽然又出现了许多敌人,陈诚毫不迟疑,立刻下了大道,往旷野中跑去。见状,他身后的追兵也跑下了大道。洛阳是帝国的中心,便是城外,也是寸土寸金,而且官宦极多,奴仆家丁也是极多。
他们下了大道之后,撞翻了不少的箩筐,还惊了许多的骡马。骑兵们冲过去后,好几辆马车翻倒在了路边。
见了这样的情况,守门的将领怒道:“这些家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看了一眼蔡邕,咬牙道:“今个儿非得抓了这些家伙不可!牵我的马来!”
仗着“骑术”等级高,而且胯下的战马也跑的够快,陈诚花了一段时间摆脱了追兵,却离洛阳更远了。而且,他只是暂时摆脱了追兵,外面想要抓他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袁家不愧是四世三公的顶级贵族,袁术随口一句话放出来,城里城外想要拿他领赏的就有好几千人。要不是胯下战马有着无限续航的能力,只怕是早就被人给粘上了。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也没人问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回想当日在辽西一呼百应的情况,再对比现在被追的狼狈不堪的模样,真心是高开低走啊!或许,来洛阳就是一个错误。仔细想想,还不如就留在辽西呢,都说金角银边草肚皮,洛阳居于天下之中,那就是肚皮中的肚皮了。
看着太阳西沉,小地图的边缘上,红色的光点又开始闪烁起来,这代表着敌军已经进入战场了。陈诚不由得仰天长啸,然后叹气道;“想做点好事就这么难吗?非得低声下气才行?真可惜我这一身的好武艺!”
他是在路边长啸的,声音又够响亮,周围的人不由得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过来。
远处,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传了过来,“若真是武艺过人,我便招你入西园军,如何?”
陈诚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身长八尺的雄伟大汉正在说话。那人骑着一匹上好的西凉战马,身边环绕着数十名骑兵,都穿着火红的战袍,随身携带着环首刀和长枪等武器,一些人还背了强弓,携带着箭矢,显然是朝廷的经制之兵。
他见对方虎背熊腰,声如洪钟,顾盼之间,颐指气使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见到了另外一个公孙瓒。陈诚也是知道西园军的,曹孟德,袁本初,还有好些个诸侯,都是在西园军中混过的。
本来,拱卫洛阳一直都是北军的事情,之所以天子又大费周章建立西园军,那是因为朝廷的中央禁军,也就是北军,屡次参与朝廷政变,干涉废立事情,让天子很是不满,加之天子身体不好,皇子年纪又小,他担心自己死后,北军会再次参与到政变之中,这才另起了炉灶。
听到那人是西园军的,陈诚心中大喜,这下子终于不用跑路了,也不枉了千里迢迢地跑来洛阳。于是他打马上前了十多步,高声道:“我自有一身的好武艺,本来就打算投军去的,因为恶了袁术袁公路,才被追到了这里,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招我入天子西园?”
他心道:这人身材这么高大,定然不是曹孟德,莫非是就是袁绍?袁本初跟跟袁公路虽然是兄弟,但两人一直就不对付,若是这人是袁绍,那就不用不怕那袁术了。
“嘿,袁公路算什么东西?”那人傲慢地道:“你且到我身边来,我倒是要看看袁术有几个胆子,敢在我的面前拿人。”
听说这人不怕袁术,陈诚更是高兴。西园军好像是大将军何进的势力范围,只要加入进去了,凭着哥们的本事,难道还怕不能接近何进?
等陈诚驱马过去之后,那人又道:“看你这幅模样,倒也有些勇力。等我打发了那些贼鸟厮,再试试你的本领。”
陈诚笑道:“那便多谢贵人了。”
这次他学乖了,说好话嘛,又不是不会。
上百骑沿着道路追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见过一面的王越。他远远地见了这边的情况,心中惊疑不定,勒住了战马,高声道:“前面的可是上军校尉?”
上军校尉?哟嚯,还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嗯哼,陈诚仔细地想了想,西园八校尉是哪几个来着?曹操,袁绍这哥俩是肯定有的,好像还有张扬,鲍信?
他正在回忆,身前的雄壮大汉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道:“既然知道是我,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间,他忽然翻脸,喝道:“还不快滚?”
王越心头无名火狂冒,他是京中有名的剑客,一身的剑术非同小可,却先是被袁术痛骂,现在又被眼前这人呼来喝去,若依他的脾气,拔剑就要刺了过去。但是..........他不敢。
不管是袁术,还是眼前这位上军校尉,都不是他一个剑客惹得起的。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想要封侯拜将,难免要忍受一些屈辱。
王越压住心中的怒火,用手指着陈诚,道:“袁术袁公子点名要那人,望校尉行个方便。”
陈诚身上风尘仆仆,和上军校尉等人身上火红的战袍截然不同,就散混在了人群里,也是一眼就能看的到。他现在倒也不怕了,只要皇帝没事,西园军就是最受信任的部队。袁术就算再骄横,再跋扈,也不敢对西园军动手吧?
再说了,袁本初又怎么会卖袁术的面子?两人是对头来着。
上军校尉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一声,道:“汝南袁氏,好大的名头,但是狗日的你给我记清楚,这里是洛阳,不是汝南!再不滚,我便以冲撞军伍的罪名,将尔尽数宰了,再诛了你们的三族!”
咦,等等,这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啊!袁本初你不也是出自于汝南袁氏吗?为什么会这样说?陈诚眨巴眨巴了眼睛,觉得事情好像脱离了他预想的范围。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但是王越,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是脸色大变,不敢再待下去。王越拱手道:“既然上军校尉庇护那小子,就算他命大!我们走!”
说罢,他便拨转马头,但是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撂下了一句狠话,“今日之事,袁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哈哈哈,”上军校尉大笑起来,“有种的就放马过来!袁公路要是真有本事,就来军中抓人,那我佩服他。要是他不敢过来,那他就是小婢养的!”
好吧,现在陈诚已经确定了,这人肯定不是袁绍。那他又会是谁呢?连四世三公的袁家都不怕,莫非是另外一个四世三公的杨家的人?但是没听说杨家有什么知名武将啊,杨修那不是被鸡肋给卡死了的么?
他思索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直接问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只是还不知道贵人名讳如何?”
上军校尉还没回答,边上的骑兵已经抢着道:“这是我们西园军的蹇硕元帅!”
说话那人声音很是响亮,显然是以自家老大为荣,但是听在陈诚耳朵里,却像是晴天打了个大霹雳。蹇硕.......这不是我要找的人啊!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道:“不是上军校尉吗?怎么又变成元帅了?”
蹇硕嗤笑道:“我是上军校尉不假,但是陛下命我为西园军元帅,统领全军!”
好吧,你赢了。陈诚看着蹇硕下巴上的胡须,觉得自己这次栽的不冤,谁能想得到蹇硕这个死太监竟然有着一副铁骨铮铮伟丈夫的皮囊?好好的太监,你长胡子干什么啊?
本来他是打算加入何进一方的,现在却阴错阳差地变成了十常侍的一方,也不知道以后跳反能不能行的通。
第四十四章 玉人
蹇硕虽然也是十常侍之一,但是和十常侍中的其他人画风完全不一样。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武艺高强而且擅长带兵,最神奇的是,他居然留着三寸长的胡须。雄赳赳气昂昂的,全然就是一个战场厮杀的猛将模样。
当今天子刘宏对蹇硕十分信任,不但让他做了西园八校尉之首的上军校尉,除了手下直属的军队外,还能指挥剩下的其他西园军。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别说曹操袁绍等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连他手下的将校里面,也有和外人勾结的。
等王越他们气呼呼的走了,蹇硕对陈诚道:“跟我来!”
说完,便带人径直回了军营。和陈诚想的西园军是何进的势力范围不完全一样,天子设立西园军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分大将军何进手中的兵权,并以此来制衡蠢蠢欲动的北军。但是想法是好的,蹇硕根本压制不了麾下的骄兵悍将。除了他本人之外,大部分的将领都跟大将军何进有勾连。
所以,今日碰到陈诚被袁术的人追杀,他才会出手拦了下来。实在是手中无人,捡着根青菜就扒拉到盘子里了再说。
阉党的名声太坏了,手下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而且彼此之间还不是一条心。反观大将军何进那一方,围绕着大将军的文臣武将不计其数。
到了军营中,蹇硕对陈诚道:“小子,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有什么本事就都使出来。要是当真武艺高强,高官厚禄都有。要是个怂包货色,嘿........”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冷笑了一声。
陈诚剑眉斜挑,将心中的各种盘算都放到了一边,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道:“拿弓箭来。”
蹇硕道:“给他!”
有士兵将弓箭递上,陈诚接过来拉了拉,道:“太软,有没有更硬一点的?”
连续换过几次之后,他还是道;“太软!”
士兵为难地看着蹇硕,道:“校尉?”
蹇硕见陈诚毫不费力地就将三石的强弓拉至全满,脸色稍霁,想了想,道:“把那张落日弓拿来。”
士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将一张看起来就很暴力的功拿了过来。这张“落日弓”比寻常的弓要长了三分之一还多,两头的弓臂用麻绳仔细地绑好。陈诚入手后,试了一下,用上了五六成的力气才拉到了半满,不由得心中惊讶,手上力气使足,方才将之拉开,他缓缓地卸去手上的力道,以免伤了弓弦,然后赞叹道:“好硬的弓!”
他心中只是有些惊讶,蹇硕的惊讶只会比他更强了数倍,“落日弓”是武库中最强最硬的弓,饶是他膂力过人,平日里也要运气半天,才能拉满一次。哪里想得到竟然有人能随随便便地就拉开了?
要知道,军中将士,除了他之外,别说全满,就算是能拉成半满的都没有几个。
蹇硕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道:“好大的力气!”
他指着校场上的箭靶,语气好了很多,道:“看能不能射中。”
陈诚拈弓搭箭,按照平日里的射法,将闭合的准心置于箭靶上一指高度,想了想,又将高度下降了半指,然后松开了右手。
“啪!”
箭矢激射而出,插在了箭靶的上方。他本拟这一箭能正中靶心的,但是没想到“落日弓”的力道比他估计的更强了几分,这一箭就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陈诚射了一箭之后,修正了弹道,接下来的几箭都命中了靶心。
等拿起箭匣中最后一支箭,箭靶中心的位置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他张开“落日弓”,瞄准了一下,随即又放了下来,道:“校尉,这最后一箭就不用射了吧。”
“哈哈哈,”蹇硕笑得合不拢嘴,他大声道:“当然!”
蹇硕发出了和田豫一样的感慨:谁能想到,随便在路上就能捡回来一个举世无双的神射手?连射二十.....十九箭,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做到?天命在我啊!
他走上前来,拉住陈诚的手,亲热地道:“依我看,就是李广复生,也不能做得更好了!”蹇硕道:“我一定要将你举荐给陛下!对了,你叫什么?”
好嘛,搞了半天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陈诚一边活动手指,一边道:“我叫陈诚,字文正。”
“陈诚陈文正?”蹇硕沉吟了一会,转过头去,问军司马潘隐,道:“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很耳熟?是不是在最近的军报上看过?”
潘隐低头想了一会,然后抬头道:“辽东太守的奏章。”
“哦!”蹇硕拍了一下大腿,道:“原来是你!怪不得神勇如此!我之前看公孙瓒送到朝廷里来的公文,还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只有文正这样的勇士,才能立下那样的盖世奇功啊!”
他对陈诚道:“你之前是........”
“骑都尉。”
“那就先到我手下做个军侯,”蹇硕道:“等你立下战功,我就禀明天子,给你封侯!”
他大笑了一阵,对左右道:“来,拜见陈军侯!”
上百人围了过来,俯下身子,齐声道:“参见陈军侯!”
蹇硕拉着陈诚的手,道:“你先去沐浴更衣,等下我为你接风洗尘!”
被一个长胡子的太监拉着手,陈诚心中多少有点腻味。人家这么热情,自己还老想着跳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虽然他也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但他向来是讲道理的人,别人敬他一尺,他就会还人家一丈。
西园军驻扎在洛阳西园之中,因此才被称作是西园军。西园中自有洗漱的而地方,陈诚被带到房子里面,已经有人为他打好了一大桶热水。伸手一摸,温度刚刚好。之前赶路没机会也就罢了,现在能洗澡,他顿时就觉得身上痒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一天能洗澡六次的,说是有点轻微洁癖都不过分,即便他从来都是否认这个说法的。军营里面都是男人,不需要避讳什么,他脱得清洁溜溜的,然后跳进了木桶之中。当然,就算是有女人,他也不介意的。又拿出了洗发液肥皂,快快活活地洗了个热水澡。
洗澡的时候,还有几个军士在门外问道:“军侯,还要热水吗?”
“要!”
两名士兵抬着木桶进来,将沸水兑冷了一些,然后小心地倒入大木桶中。他要了好几次热水,木桶中的水温升到了六十多度,常人早已经受不了,他却混若无事。
洗完后,他刚从木桶里面出来,就有士兵捧着丝绸做的衣服裤子走了进来。
“这是给我的?”
士兵笑道:“上军校尉吩咐,须得给军侯准备最好的衣服。这种丝绸,可是和后宫嫔妃们用的都是一样呢。”
陈诚不在意被人看光,大大方方地用布擦干了身上的水珠,道:“拿过来!”
士兵们往他下面瞄了几眼,心中暗自佩服,拿着华丽的服装给他穿上。陈诚是能蹲在地面啃馒头,也能拿起刀叉优雅地吃牛排的人,就站在那里,让三五个粗壮士兵给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
蹇硕送过来的这套衣服极尽华丽复杂,没有人帮忙,一个人还真的难以穿好。换好靴子,再在头上用玉簪固定住长了许多的头发,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便出现在了几个士兵面前。
“这........”
几个士兵忙活了一阵后,看到身披华服,皮肤光滑白皙如玉脂的陈诚,不由得都愣住了,忍不住道:“军侯仪表,当真是......”
陈诚笑了笑,道:“当真是什么?”
一个士兵心直口快,道:“当真是比皇宫里的娘娘还好看呢!”
“哈哈!”陈诚笑道:“你看过皇宫里的娘娘?”
士兵不好意思地道:“远远地望见过一次。”
外间又走进来两名士兵,将手中捧着的木盘奉上,道:“这些是元帅送给军侯平日里使用的。”
陈诚将木盘上的红绸揭开,一盘上放着黄灿灿的金条,另外一盘上,则是放着许多的铜钱。他微微一笑,心道:“蹇硕这本钱下得有点大啊,又是送衣服,又是送黄金。”
随手抓起一把铜钱,陈诚将之塞到了身边士兵们的怀里,人人有份,个个都不落空,道:“拿去喝酒。”
士兵们的嘴巴都笑的合不拢了,连声道:“谢军侯赏。”
陈诚微微一笑,便有着倾国倾城的魅力,让几个士兵看花了眼。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身上被渡了一层黄金颜色的缘故,有钱有权,魅力值可不就蹭蹭蹭的往上涨么?
“军侯这边请!”
蹇硕还是身着火红的战袍,似乎是做武人打扮更能彰显他男子汉气概似的。他已经在堂中摆下了酒宴,这时候见到陈诚洗净了身上风尘的样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你.....你.........”
陈诚行礼,道:“陈诚拜见校尉。”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蹇硕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不妥,打了个哈哈,道:“陈军侯请上座。”
宴席中还有许多蹇硕麾下的将校,他们见了陈诚的模样,也都是吃惊不已。蹇硕压下心中的惊讶,频频劝酒。他是天子最信重的中常侍......之一,是唯一一个被放出来掌军的,这么折节下交,不但是陈诚觉得事情不对,其他将领也看得出来。他们又不傻,在酒席间互相使眼色,心中都揣测不已。
陈诚放平了心态,有肉就吃,有酒就喝。有些将领还有些不忿他一来就做了军侯,想着小白脸喝酒肯定不行,不怀好意地上来灌酒,却被接连放倒下了好几个。到了后来,陈诚反到起身一个个地敬了过去,把在座的将校都灌得烂醉如泥。
就连蹇硕也没能逃过去,喝的酩酊大醉。
第四十五章 刘宏
次日,蹇硕醒来之后,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墙壁,好一会后才清醒过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蹇硕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就去穿戴盔甲。
军中本来不准饮酒,但是他是西园军中官最大的人,别人就算要管,也管不到他的头上来。不过这也就是极限了,要是可以,他肯定会往陈诚的房间里面塞几个绝色美人。送钱送女人这种手段虽然老套,但是一直都很有用。
听到里面的响动,坐外间休息的士兵连忙起身,过来帮他将甲胄穿好。
蹇硕张开双臂,道:“陈军侯现在起了么?”
士兵道:“已经在校场上练武去了。”
蹇硕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下意识地道:“这么早?”
校场上,陈诚换上了汉军的制式战袍,骑着咕噜在一阵小跑。咕噜跑了一阵,兴奋起来,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从小碎步变成了狂奔。陈诚也不去管它,任由它自由地奔驰。校场虽然大,但是比之辽西的草原还是要小许多。
在管子城那边的时候,除非是下雨,他每天都要带着咕噜出去泡上一阵。那个时候,它跑的更快。
蹇硕洗漱完毕后,来到了校场,看着陈诚在马背上的英姿,再次盘算了一遍昨天临时起意的计划。他眯起眼睛想了一遍,觉得以陈诚的身手,定然是万无一失。虽然有点可惜,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就算是父母兄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诚骑着马在校场上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勒住了战马。他跳下马背,走到蹇硕身边,道:“见过元帅。”
理论上来说,他现在的官职和在辽西的职务并没有任何的差别,麾下的兵马也说还没有,就算配备齐了,也就和在辽西时产不多。但是边地的都尉能和中央禁军里的军侯相提并论么?
蹇硕哈哈一笑,道:“等会你和我去德阳殿。”
洛阳城中的皇城分为南北二宫,德阳殿便是南宫的主殿,是皇帝办公居住的场所,目前由蹇硕带兵拱卫。陈诚对这个时代皇宫的布局一无所知,他对皇宫的了解就知道一个清代的“太和殿”,还是从李富贵那里知道的。
寻常老百姓,没事去打听皇宫干什么?难不成想学梁铁都?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百世知道了。蹇硕见他混若无事,更加觉得此人但气十足。
匆匆吃过饭食后,蹇硕整理了一下仪表,带着几十人向着南宫进发,陈诚也在队列之中。先是骑马从广阳门入城,然后下马步行进入皇宫,又穿过许多宫殿和墩台,走了许久,才到了德阳殿。
德阳殿陛高一丈,殿高三丈多,十分的气派雄伟,其中可以同时容纳两万人。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一丈就是三米多,四丈多就是十六米。人站在陛下,面对着雄伟巍峨的德阳殿,自然就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汉朝初年,丞相萧何就曾经说:宫殿巍峨,方可以威远人。高祖以为善。
到了德阳殿前,陈诚还不觉得什么,蹇硕及一众西园军将士都变的神情肃穆起来,有点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你和其他人就守卫在这里,”蹇硕低声道:“到了傍晚会有人来替换。”
陈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蹇硕还有些不放心,小声道:“仔细些,小心殿前失仪。陛下就在德阳殿里,要是被人揪住了把柄,我也救不了你。”
不用他说,陈诚也知道要谨慎一些。看看边上的那些同僚,个个屏气凝神,就怕出了一丁点的差错。
蹇硕再三吩咐陈诚,然后又再次整理了仪表,这才拾级而上。
德阳殿中,一个身穿黑色便服的男子正牵着个小孩在说什么,边上还站着个盛装的妇人。
蹇硕放慢的脚步,远远地就跪下,道:“臣蹇硕拜见陛下。”
原来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就是当今皇帝刘宏,他的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显得中气十分不足。见到蹇硕进来,刘宏让宫女把刘协带回太皇太后那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张让和赵忠连忙跟上。
刘宏咳嗽了一下,轻声道:“起来说话。”
蹇硕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双手垂在身前,恭敬地道:“大将军说鲍鸿贪污军饷,罪在不赦,但念在他颇有军功,夺爵即可。”
刘宏又咳嗽了两声,喘着气道:“鲍鸿怎么说?”
蹇硕低着头道:“他说愿意出钱赎罪。”
刘宏道:“那就...咳咳.....就.........”
张让连忙搀住了刘宏的胳膊,等皇帝咳好了之后,道:“陛下,老奴以为,鲍鸿应当处死!”
赵忠也趁机道:“鲍鸿是西园军下军校尉,却与大将军交好,听说还和很多北军的将领有来往,就算不处死,也当剥夺军职、”
“咳咳,”刘宏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点点头,道:“就按照两位说的办。”
张让侧过脸来,对蹇硕道:“听到了?陛下有令,即刻诛杀鲍鸿!”
蹇硕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道:“遵命!”
一个鲍鸿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张让明目张胆地篡改皇帝的意思,他也懒得去理会。但是皇帝的病情又出现了了反复,却是让他心悸不已。他恭敬地道:“臣昨日去往城外,寻到了葛神医,想请他进宫来给陛下治病。”
刘宏苦笑,道:“朕这身体哪里还是看得好的?”
蹇硕道:“说不定会有奇效,试试总是没错。”
张让眉毛倒竖,喝道:“乡野庸医,哪里比得上宫中的御医?莫要治坏了陛下!”
他回过头来,温声道:“陛下可是乏了?老奴扶您去榻上休息一会。”
蹇硕连忙道:“臣还有一事.........”
赵忠恶狠狠地道:“还有什么事比陛下的龙体更重要?些许小事,自己处理了便是,休要来打扰陛下休息!”
蹇硕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张让赵忠搀扶着皇帝去往了后宫。站了好一会后,他突然间清醒过来,心道:这事我怎么敢自己处理?弄不好是要满门抄斩的!
他在大殿中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张让和赵忠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道:“我昨日寻了一名神射手,能开十石强弓,若能诓得何进入宫来......”
张让立刻低声喝道:“禁声!”
他左右看了一下,周围的宫人黄门都是低头看着脚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这才道:“跟我来。”
寻了个密室,三人对面坐下,蹇硕将想法和盘托出。
赵忠拍手笑道:“这主意不错,先让那陈诚射杀了何进,我们再把他推出去,平了众怒,这样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蹇硕道:“就怕陛下不肯,两位须得了陛下口谕才行。”
张让和赵忠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一抖一抖的,他阴恻恻地道:“尽管去做就是,咱们这位陛下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他事后发怒,我们只要低头认错,哀声痛哭几声,那事情也就过去了。”
赵忠也得意洋洋地道:“天子呼我为母,即便生气,也不会责罚我等,大不了罚俸一年。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张让道:“就是这个陈诚,到底可不可靠?不要打虎不死,反倒被老虎吃了。”
蹇硕道:“我昨日已经考校过他的武艺,确实是武艺超凡,能将那张落日弓连开十几次!”
张让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我还是得亲眼瞧瞧才行。”
蹇硕道:“他就在德阳殿外面,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赵忠却道:“不急,等陛下醒了再说,我们到时候就以御前演武的名义召他上殿。”
蹇硕迟疑了一会,问道:“陛下病情到底如何?”
说到这个问题,张让和赵忠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张让叹息了一声,悠悠地道:“陛下的病情越来越重,每天晚上身上都会发汗,还经常梦中惊醒,只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
蹇硕惊怒道:“那你还不让我请的医生给陛下治病?”
“你懂什么?”张让冷笑一声,道:“陛下的病情绝对不可以传到外面去,要是走漏了风声,你当那杀猪的何进不敢杀人么?”
赵忠劝道:“蹇硕你也不用发怒,陛下的病不是医生和药物所能治理的了,现在是多拖一日便是一日罢了。”
三人在密室中商议了许久,赵忠道:“我先回府上找郭胜,段珪他们通个气,你们在这里看着陛下。”
从密室出来后,他们各自分头行动。蹇硕和张让守着皇帝,赵忠自出得殿来,打量了一下守在德阳殿外的将士,见其中一人身高八尺,生的陈红齿白,仪表不凡,心道:果真是外表出众,就是不知道能否射杀得了何进。
陈诚找殿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手中的长戟都被握得热了起来。他正放缓了呼吸,让全身处于松弛的状态中,忽然觉得有人正在窥视,便顺着感觉看了过去。入眼处,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正在看着他,见到被他发现了,那张脸笑了起来,就像是一朵快凋谢的菊花似的。
赵忠朝着陈诚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善意的笑容,让后者心中好生疑惑。
陈诚看着赵忠,心道:玛德,这死太监是谁?笑得这么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