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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兮破地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txt下载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招降

    见到众人战意高昂,陈诚高声道:“好,既然还能战,那就跟我再去杀他一阵!”

    说罢,他伸手拔转马头,向着敌营大门的地方冲了过去。大营中少说也有几千人,刨去老弱,能拿刀砍人的少说也有一两千,但是这二十多人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丝毫不以敌军人多为念。便是赵思,虽然血流满面,在草草地包裹了一下后,也跟在了队伍里。

    战马飞奔到大门外,猛然跃起,两只前蹄踩在木质门板上,门板立刻倒了下去,砸在地面上,发出轰然声响。大门附近的十丈内,嘈杂的声音顿时消散,然后,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官兵杀进来了!”

    听到这身叫喊,许多人面色如土,身体当场就酥了三分。等到陈诚迎着骑兵沿着营中道路冲杀过来,众人立刻发生喊,扔了手中的武器,四下里奔逃。陈诚见了这样的情况,不由得哈哈大笑。

    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能这么放手大杀,真是痛快!

    火头在营地中不断燃起,很快就将大营烧了起来。跳跃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从上到下都是红彤彤的一片。他提起长枪,随手刺死了一个奔逃的乌桓人。边上的帐篷后忽然冲出几个叛军士卒,乱枪向着他吃了过来。陈诚不在原地停留,冲到了道路的尽头,斩杀了一个敌人,然后调转马头,向着叛军士兵这边冲了过来。

    火光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叛军将领用汉话怒声道:“跑个球!他们人少,给我一起上,都剁翻了,我要拿这些贼鸟厮的头盖骨当酒碗!”

    那将领生的五大三粗,脸上长着一大把络腮胡子,看上去很是威武。他本是跟着张举一起叛乱的汉人豪强,张举神隐了之后,又跟着张纯。因为胡人战斗力低下,士气和组织度也很让人着急,就让他带着两百多名部曲在这里镇守。

    他本来一直抱怨被大材小用了,就算官兵会来,也只会从东边的大道上来,怎么可能会从西边的群山里面冒出来?东边十几个营地,怎么也轮不到他上阵。哪知道居然还真的有人从西边杀过来了?

    前面的营地起火后,他就让部曲用刀子压着胡人堵在了大门和栅栏后面。等到官兵过来,就一起放箭。他是打算守到天亮再说,现在外面黑漆漆的,谁知道埋伏了多少敌人?然而却没料到敌人敌人居然打破了大门,杀了进来。

    他之前派了一多半的兵马出去,在营地中弹压各处的混乱,现在手上只有不到半百的士兵。可是官兵已经杀了进来,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也不知道官兵来了多少,但是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于是放声怒吼,“他们人少,给我上!”

    陈诚在火光中瞧见了这人,又听到了他的吼声,知道这是敌军众的大将,便拔转马头冲了回来。等他杀散了中间乱跑的敌人,那名将领已经喊来了他手下的士兵,十几名叛军士卒拿着长枪肩并肩地堵在了道路上。

    闪烁着寒光的枪头尖锐无比,看着就让人蛋疼。陈诚在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勒住了战马,让坐骑横了过来,然后换上弓箭,对着前方便是一阵连珠速射。两三个呼吸间,十几只箭矢连环射出,将叛军士卒射倒了一片。

    那叛军将领暴跳如雷,大骂着弯弓射出。箭矢呼啸而来,陈诚伸手将箭矢抓住,然后反射了回去。他伸手抓住箭矢的时候,尾部的翎羽已经被破坏了,反射回去的时候,散布太大,没有射中敌军将领,反而将边上的一名步卒给射倒了。

    但是他这样接箭反射的神勇举动,将叛军本就不高的士气打击得摇摇欲坠。

    那叛军将领见势不妙,扔下了弓箭,抽出汉剑,怒吼道:“跟我上!”

    弓箭利于远攻,不利于近战。敌人如此神射,不冲上去,难道等着被射死吗?至于逃跑这个选项,他从来就没想过。营地中大帐到处都是,叛军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借着杂物的掩护,向前发起了冲锋。

    这是很有骨气也很有担当的行为。历朝历代多得是平时夸夸其谈,关键时候却弃军而逃的将领。甚至于连好几个朝代的太宗,都干出了坐着驴车逃亡之类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能带着士兵们果断地发起冲击,就是一个合格的中下级军官。

    陈诚却没心思和敌人纠缠,他见敌人已经让开了道路,便再度发起了冲锋。一路上,他不断地将火盆挑翻,不断地将火把扔到帐篷上,让营地中变得更加的混乱。他带着人来回冲杀了几次,枪下又舔了十几条亡魂。

    然而,坐镇此处的叛军将领领兵有方,大营中的混乱渐渐地得到了控制。各级军官聚拢了好几百人,长枪手和刀盾兵在前,弓弩手在中间,将陈诚他们堵在了营地之中。除了陈诚骑术超群,其他人踩着单边的马鞍,面对有组织的步兵,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

    战不多时,便有数名骑兵被弓弩射中,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

    “这么点人也敢来袭营?”叛军将领看着对面几十名骑兵,怒极反笑,高声道:“弓弩手准备!”

    就在叛军准备发起最后攻击的时候,营地外又传来了马蹄的轰响,田豫带着的后队在将前一处大营彻底击溃后,终于赶了过来。两三百名骑兵从洞开的大门处一拥而入,从叛军的后方发起了突击。

    叛军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几百人被骑兵一冲,马上就崩溃了。陈诚见敌军已经失去了建制,带着骑兵再次发起了冲锋。混乱中,他一枪刺中叛军将领,那人立时倒在了乱军之中。

    “将军死了!”

    十几个叛军士卒见到己方将领被斩,大叫着一哄而散。营地中的乱矿一发而不可收拾,所有的人都在向外四散奔逃。即便是敌人比他们少得多,却也没有人敢停下来反击。所谓的“兵败如山倒”,便是这样的情况。没有各级军官的组织,人数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火光熊熊,地上到处散落着人和牲畜的尸体,不时有惨叫从四面传过来。田豫让亲兵吹响号角,将骑兵们收拢了起来。他打马赶到仿佛血葫芦的陈诚身边,望着天边的亮光,叹息地道:“天亮了。”

    陈诚同样道:“是啊,天亮了。”

    天亮之后,敌人就能辨明情况,就能从容调度大军。在大河的对面,苍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大批的步骑从叛军围城的大营中开了出来。时机稍纵即逝,既然已经失去,想要找回来就困难了。

    他们就几百骑兵,再能打,难道还能把敌军的数万人都车翻不成?

    田豫恨恨地道:“若是我们手上兵力能多一些,何至于此?”

    “唉,有多少本钱,就做多大生意吧。”陈诚安慰他道:“今日已经胜利了一阵,见好就收吧,后面还有得打。”

    他望着开始泛白的远方,道:“校尉你带人回营,我去去就回!”

    田豫看着河岸对面的敌军,犹豫了一下,道:“我们放了两把大火,城中定然是看见了,要不就先不去了?”

    陈诚笑了笑,道:“城中虽然知道有援军来,却不知道来了多少。要是中郎将依仗着援军到了就贸然出击,反而会坏了大事!我还是进城去和中郎将把情况说清楚才好。”

    田豫想到公孙瓒刚烈的个性,不得不承认陈诚说的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瞬间就做出了决定,道:“那你万事小心,若是冲不进去,就先退回来。”

    陈诚一扬眉,道:“敌军虽众,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田豫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道:“那我在营中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他便带着骑兵,抓了附近的一些牛羊,大摇大摆地往回赶。这时候河水西岸混乱无比,士兵牧民跑的漫山遍野都是,也没人来管他们。而东岸的那些敌人,唯恐遭到了城中官兵的突袭,正在严阵以待,也没想过要将军队大规模的派往东岸。

    一行人渐渐地走远,脸上带伤的赵思却抓了个人放在马背上,带了过来,道:“终于抓住这厮了!”

    陈诚看了看那人,身上穿着铁甲,胸口却破开了一个大洞,不是那叛军将领,又是何人?他对这人印象很深,能在混乱中组织起士兵反击,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只可惜时运不济,跟了张举张纯,以至于沦落到与胡人为伍。

    眼见得那叛军将领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陈诚问赵思道:“你抓他来干什么?多抓两头羊回去不好吗?”

    赵思得意洋洋地道:“抓羊算什么本事?抓到敌军大将才叫好汉!”

    马背上那人本已经是气若游丝,这时候却轻哼了一声,讥笑道:“某家不过一都尉罢了,算什么大将?实话跟你说,你脸上的伤,就是我射的!只是可惜没射死你这竖子!”

    赵思闻言大怒,抽出刀来就要砍死敌将。叛军都尉闭上了眼睛等死,赵思见状,反倒下不去手。他提着环首刀,对陈诚道:“这人倒是条好汉,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陈诚也可惜他的一身本事,道:“你本是汉人,为何要造反?难道不知道造反是死罪吗?”

    “哼,造反会被杀死,不造反会被饿死,”都尉惨笑道:“我宁愿被杀死,也不要父母兄弟都饿死!”

    “你的父母兄弟都在叛军中吗?”

    都尉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陈诚又道:“你要是愿意降我,等击破了叛军,我就想法救你一家性命,如何?”

    那都尉猛然睁开眼来,道:“当真?”

    陈诚道:“我平生最讨厌说谎,只要那时候他们还活着,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救他们出来。若违此言,教我死于刀剑之下!”

    说完之后,他又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经死于刀兵好多次了,大概也还要继续死下去。这么说的话.......当然,他长得不胖,是不会食言而肥的。

    叛军都尉不知道陈诚心中所想,见他立下誓言,胸中的那股不忿之气一泄,顿时委顿了下去,有气无力地道:“若是如此......”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一歪,昏死了过去。赵思愣了愣,道:“这就死了?”

    眼角余光瞟到左下角的“一名叛军军官加入了你的队伍”的消息,陈诚摇摇头,道:“没死,昏了。带他回营地中去,好生养着,说不定以后有用。”

    赵思连连点头,道:“晓得了。你不跟咱们一起回去?”

    陈诚笑了笑,道:“你们先走,我等下就来。”

    当远处的狗开始狂叫起来,河边的营地中也燃起了大火的时候,城头上守夜的士兵立刻就注意到了,并且立刻就将这一情况报了上去。等公孙瓒从床上爬起来,赶到城上后,诸位将军也都到了。城外,贼军的一处大营已经开始熊熊燃烧,另外一处大营中也有了火光燃起。

    望着远处的大火,公孙瓒的眼中露出喜色,他转过头来,对众将问道:“你们说,是不是朝廷的援军到了?”

    公孙越是公孙瓒的从兄弟,魁梧雄壮不在其兄之下,闻言立刻道:“定然是援军到了!不然难道是贼人把自家的大营给烧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其他人并没有笑。大将严纲低声道;“起火的敌营在西边,朝廷若是派遣大军来,也应该走东边的大道,怎么会是从西边来的?”

    公孙瓒眼中的喜色隐去,他没有回答严纲的问题,而是沉声问边上的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道:“士起,你说呢?”

    被称作士起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姓关,单名一个靖字,为人忠义,兼且足智多谋,很是受公孙瓒的信任。关靖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道:“主公,严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也可让士兵们早做准备。如果是朝廷大军前来,等到天亮我们就杀出去,里应外合,将叛贼一举歼灭。如果不是,那也于我军无损。”

    公孙瓒环视众将,道:“就按士起说的去做,各军先做准备,带领甲士在城门处待命!”

第十七章 入城

    公孙瓒既然下了命令,诸将便遵命而行。各部兵马中勇键者被挑选出来,先让他们饱餐了一顿,再全副武装到城门口取齐。严纲是白马义从的统领,同样也带了三百多名甲士过来。只是一想到白马义从全盛之时是何等威风,现如今却是连马都凑不齐几匹,只能下马步战,便不由得心中难过。

    他拍了拍身前的一名青年军官,道:“约束一下士卒,若是有事,便来城墙上找我。”

    被拍的军官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端的是威风凛凛,他对严纲行了一礼,道:“诺!”

    严纲对这军官印象很深,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他走到城墙上,公孙瓒和其他将领还在观望远处的形势,于是也跟着向城外望去。西边的大火越发的明亮,喊杀声隐约可闻,但是火焰并没有进一步的扩大范围,见到这样的情况,严纲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是老于战阵的将领,在边地打了十几年的仗了,如何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敌军自导自演,想要引诱他们出城,那就是来援的兵马不多,攻破了敌人的两个营寨后就无力再战了。

    等到东方破晓,厮杀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如果不是远处冒起的黑烟,城墙上的众人甚至会以为昨晚的大火和厮杀只是他们的臆想。公孙瓒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猛地一拍城垛,道:“可恨!”

    见他面色铁青,众将也不敢问他是什么可恨。公孙瓒正待转身走下城墙,却忽然发现严阵以待的围城大营中又骚动起来。他心中疑惑,定睛朝外面望去,就见城下两处大营中间的空地上,有一名骑兵打马冲了过来。

    见到有人闯入,叛军大营中鼓号齐鸣,成百上千的骑兵从各处营地中涌出,誓要将来犯之敌挡住。

    公孙瓒眼中异彩连连,他伸出手臂,指向城下,问道:“这人是谁?”

    众将看了看,都是摇头。只有关靖道:“咦,这人我好像见过。”

    陈诚拉着战马渡过河流后,刚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整个西岸都是乱糟糟的,牛羊马匹跑的到处都是,也有些人不知道怎么跑到了东岸,一两个骑兵散落在外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等他开始往东边的管子城奔去,便有人察觉出不对来了。他骑着雄俊的战马,身上还穿着铁甲,怎么看都不像是跑散了的牧民。但是这个时候,也没人会想到他竟然是官兵。要知道,叛军在管子城下可是有好几万人的。

    几名叛军游骑绕了个圈子,拦在前方,大声喊道:“喂,那便是军营!”

    陈诚闷着头假装没听到,只是打马向前。那几人喊了几句后,双方距离拉近,看清楚了陈诚身上的装扮,也终于明白过来,立刻抽出鸣镝,向他射了过来。尖锐刺耳的啸声陡然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周围的大营中安静了片刻后,猛然喧哗起来。

    “敌骑!”

    “官兵的探子!”

    “好胆!一起上,务必要杀了那厮!”

    “杀杀杀!抓了官兵的探子剥皮拆骨!”

    像是捅了马蜂窝,四周的营寨中门大开,数不清的胡骑和叛军骑兵冲了出来。身后马蹄声急响,陈诚闻声回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骑兵带起了大蓬的烟尘,遮蔽了视野。到了这时候,他也不再装傻,手一翻将弓箭去了出来。

    他点了四级的“骑术”,后面的骑兵除非骑的是“赤兔”这样的宝马,不然是追不上来的。只有十多名游骑因为本就在前方,这么时候冲了过来,才有可能威胁到他。见到敌骑挺着长枪冲了过来,陈诚毫不客气,张弓便射。

    他一口气射了十箭,射杀了两人,又射倒了两匹马。此时双方距离已经拉近,陈诚弃了弓箭,换上长枪,窥准来势,迎面捅了上去。骑兵交战一合即分,他刺倒了一人,从半包围圈中冲了出去,直抵管子城下。

    城上众人看着他箭射枪刺,瞬息间就溃围而出,而且还杀了好几个敌人,不由得都呆了。公孙越是存粹的武人,面貌粗豪,心思也是一样的粗豪,当下就就赞叹道:“这人身手好生了得!”

    陈诚已经冲到了壕沟边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叛军骑兵,对着城墙上大叫道:“我是田豫将军麾下的骑都尉,快开城门!”

    公孙瓒冷冷地盯着城下打马盘旋的陈诚,没有任何的动作。

    “大哥,快开城门!”公孙越脱口道:“叛贼就快追上来了!”

    公孙瓒瞥了一眼从弟,冷哼一声,挥手道:“弓弩手准备,把敌军拦住。严纲,把城门打开,去把人接回来。”

    严纲闻言精神一振,抱拳行了一礼,匆匆下城楼去了。

    陈诚连喊了几声“快开城门”,对面的城门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身后的敌人又快到了,不由得急了,心道:狗日的公孙瓒,搞什么鸡毛?再不开门,大爷就要走了!

    然而看了看身后万马奔腾的模样,便是陈诚,也不敢说一定能冲出去。他身上穿着铁甲,还有“受到伤害减少四分之三”的buff,胯下的坐骑可没披甲。它能不停地跑下去,但是被箭射了一样会掉血。

    就在他横下心来,准备绕城而走的时候,城门“咯吱”一声响,缓缓地才开了一半,一个身高八尺浓眉大眼的青年军官从门后冲了出来,大喊道:“快进城!”

    陈诚大喜,打马奔了过去。就在他钻进城门的时候,城头上无数弓弦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像是有一大群蜜蜂在震动翅膀。无数的箭矢弩矢劈头盖脸地射下,将追到城下的叛军骑兵射得人仰马翻。

    随即,叛军大营中铜锣声响起,那便是鸣金收兵了。听到了铜锣声响,胡骑和叛军骑兵纷纷勒转马头,乱哄哄地退了下去。

    陈诚进了门后,翻身下马,对那喊他进门的军官道:“多谢将军了,不知道足下怎么称呼?”

    那青年军官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脸上却颇为消瘦,显然是最近都没能吃的太饱。闻言,他笑了笑,道:“不敢称将军,不过一小卒耳。”

    随即他正色道:“在下常山赵子龙,都尉当真好生胆色,视万千叛军若无物!”

    “咳咳,”陈诚正在往前走,忽然咳嗽了起来。饶是他武艺精湛,也是岔了一口气。好一会后,他才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赵云?”

    赵子龙奇怪地道:“都尉听说过我的名字?”

    陈诚看着对方虎背熊腰的膀大腰圆的样子,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像是玻璃一样的破碎了。这尼玛赵子龙长得这么雄壮,哪里有半点小白脸的样子?看看那块头,看看那胳膊,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影视剧真是害人不浅!

    他以四十五度角仰望了天空一会,转过头来,怀着偶像破灭的心思,强自在脸上堆出笑意,道:“听说白马义从中有员猛将叫赵子龙,枪法过人,骁勇异常,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陈诚转过念来,觉得虎背熊腰的赵子龙也是好的,于是道:“在下陈诚,字文正。我一见子龙,就觉得好生熟悉。就算以前没见过,但是看着面善,就当是久别重逢。子龙,我们日后得好生亲近才是!”

    他小时候喜欢看《三国演义》,喜欢看《水浒传》,喜欢看《西游记》,但是《红楼梦》怎么都看不进去。直到他在各个世界中待了许久,见识了人世间的许多悲欢离合和美好丑陋,这才觉得《红楼梦》中的描写是极好的。

    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见过的。”后来又说,“虽然没见过,但是看着面善,就当是久别重逢。”

    这些话乍看时,不过等闲。须得仔细品味,才能悟出其中味道。陈诚没怎么想,就说了类似的话,说完后才想到出处。但是他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对赵云越看越喜欢,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些话。

    面对突如其来的殷勤,赵云觉得有点尴尬,却又有些心热。他挣扎了一下,却发觉陈诚手上力气大的吓人,居然挣脱不开。

    迎面走来几个公孙瓒的亲兵,大声道:“将军命来人入内相见!”

    陈诚这才松开了双手,道:“等见了将军,我们再聊。”

    听说公孙瓒还活着,陈诚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半。再看看军士们,虽然面有菜色,但是军纪尚佳,显然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随即,他挺起胸膛,跟着亲兵走了进去。房间中,公孙瓒的亲兵排列左右,各个都是挺胸凸肚,做出威武的模样。堂上,公孙瓒大刀金马地坐着,看上去依旧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白马将军。

    陈诚单膝下跪,道:“属下陈诚,拜见将军。”

    边上公孙越大笑道:“好,好一个陈诚,真是浑身都是胆!”

    公孙瓒眼中神光闪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道:“站起来回话,田豫带了多少人来?”

    陈诚向两边看了看,做出为难的模样。公孙瓒鼻孔里面哼了一声,挥挥手,道:“将军们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等闲杂人等走完后,陈诚这才道:“田校尉共带了一千人过来,步骑各半。”

    闻言,公孙瓒眼中的神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他的声音低沉且疲惫,“只有一千步骑,能济何事?”

    其他将领也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别说一千人了,就算是一万人,也未必能解了咽下的危局。陈诚便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公孙瓒沉默了许久,道:“也罢,只能这样了。”

第十八章 冲出

    出得门来,见赵云站在外面没走,陈诚笑着道:“子龙真是信人。”

    赵云道:“都尉既然有言在先,在下自然会在这里等着。”

    陈诚摆摆手,道:“你也别老是都尉长都尉短的,叫我陈诚就行,或者就叫文正。”

    他靠了过去,低声道:“其实我这个都尉是假的,之前就已经没当兵了,现在就是一个白丁。此事我连中郎将都没说,满城上下就只有子龙你一个人知道。”

    赵云愕然,左右看了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文正好了。”

    陈诚笑了起来,道:“这才对嘛。城中可有清净的地方?厮杀了许久,咱先歇息歇息。”

    赵云道:“自然是有的,都.....文正随我来就是。”

    他在前头带路,陈诚牵着马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到了一处荒芜的庭院中。赵云推开朱漆掉落了的大门,道:“这里原本是本地官员的官邸,后来遭逢大变,主人家不知逃亡哪里去了,荒了许久,最是清净不过。不过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也不知文正你住不住的惯。”

    陈诚笑道:“都是军汉,哪里有那许多讲究?我看这里就挺好。”

    庭院中杂草丛生,廊檐下也堆满了枯枝败叶,柱子上挂着蜘蛛网,满布灰尘,果然是清净的很。他松开了缰绳,让战马自去院子里面啃草,自己用衣袖将亭子中石凳石桌上的灰尘擦了擦,道:“刚才在堂上没敢多问,子龙能跟我说说城中最近的情况么?再就是,我素来知道公孙将军骁勇善战,白马义从所向无前,怎么会被张纯军逼到这般境地的?”

    说罢,他坐了下来,将手伸到衣襟里面,掏出了两条肉干,一只猪蹄,又掏出了一壶酒,两个酒杯,道:“来,子龙先吃杯酒。”

    赵云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诚从衣襟里面拿出了这许多东西,愣了一会,问道:“文正.....可是信奉太平道?”

    陈诚将酒杯倒满,递了过去,道:“我对于道家是有些了解,却并不是黄巾,子龙怎么会有此问?”

    太平道教徒起事之后,因为头裹黄巾,因此又被称之为黄巾军。据说黄巾军中的有些教徒,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着很多神奇的法术。陈诚是明知故问,他分明知道赵云为什么这么问,却假装不知道。身上的铁甲收起来之后,他里面就只有一件布袍,哪里是放得下许多东西的样子?

    赵云心中惊疑,却又不好追问。而且他这大半个月来每日里只有黑豆可食,确实是饿得很了,见到酒肉,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陈诚见状,笑道:“放心,都是上好的酒菜。”

    他先端起一杯,仰头喝了下去。喝完后,还砸吧砸吧了嘴巴,道:“莫非子龙以为这酒中有毒不成?”

    赵云受他一激,端起酒杯就灌了下去。凛冽的酒水顺着喉咙落了下去,火热的感觉瞬间就从胃部升了起来。既然喝了酒,那他干脆放开狐疑,抓起筷子连吃了几块肉,然后放下了筷子,道:“我军之所以被困在这里,实在是........”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不愿意说上级的上级的坏话,赵云转换了话题,道:“城中尚有过半兵马,军械也不缺,只是粮草不济,战马........消耗殆尽,这才被困在了城中。”

    “尚有过半兵马,那就是还有一万五千多人了?”陈诚沉吟了一会,道:“没了马匹,为何不向西突围?西边是群山,只要冲进了山里,敌人的骑兵便没了用武之地。”

    赵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诸位将军自有主意。”

    陈诚哑然失笑,道:“坐困愁城的主意吗?”

    他见赵云面色难看,便又说道:“子龙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合口味?”

    赵云推开面前碗碟,叹道:“酒肉自然是好的,但同袍们每日里忍饥挨饿,云又怎么能独自在这里享用?”

    “原来是这样啊,”陈诚笑道:“没事,尽管吃。我还带了许多,等下让子龙带回去给大伙打打牙祭。”

    赵云道:“如此,便先行谢过文正了。”

    他身高八尺,食量颇大,饿了许久后,放开来吃,当真是风卷残云一般,光是肉食就吃了两三斤,酒却不喝了。见他吃的豪爽,陈诚更是欢喜,道:“食量这么大,想来力气也是极大,甚好,甚好。”

    赵云脸上露出些许的不好意思,道:“让文正见笑了。”

    陈诚爽朗地笑道:“我等军汉,能吃才是福。等杀败了贼军,我再好好宴请子龙。”

    “咦,”说到这里,他心中嘀咕了一下,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错觉,一定是错觉!

    赵云笑道:“等杀退了敌军,该我请文正才是。”

    “哈哈,都行。”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公孙瓒也正在和麾下的将领议事。公孙瓒雄踞高位,沉声道:“刚才你们都听到了,援军只有一千人,而且短时间内朝廷是不会派出更多的援军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道来。”

    关靖叹气道:“难为国让了,就那么点人,还巴巴的跑过来。但是他手中只有一千人,能勾引贼军主力前去攻打吗?城中食物若是省着点,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把食物都发下去,要是决战不利,就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诸将中,有支持饱食几日,然后决一死战的,也有反对轻兵浪战的,便是公孙越和公孙范这这样的公孙氏大将,也持这截然相反的意见。众人吵了一阵,一起将目光投向上首,道:“请主公决断!”

    公孙瓒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道:“要是朝廷还有援军来,我们尚可以坚守。但是现在摆明了派不出更多的兵马,我们还怎么守?马都快杀光了,接下来宰杀什么?正好伤兵也都快痊愈了,能用的兵力又多了些。”

    他站起身来,在堂中走了两步,断然喝道:“我意已决,把食物都分发下去,让将士们吃饱养好力气,五日后和敌军决死战!”

    众将闻言,不管是同意决战的,还是不同意决战的,都推开身前案几,站起身子,齐声应道:“诺!”

    关靖见堂中气氛紧张,便笑道:“即便不能彻底击败贼人,抢些牛羊回来也是好的。”

    闻言,公孙瓒哼了一声,转身向后堂去了。他既然走了,诸将也纷纷离开,去为五日后的决战做准备。

    关靖见公孙瓒拂袖而去,不由得愕然。他拉住准备离开的严纲,低声问道:“严将军,主公怎么突然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么?”

    严纲被他拉住了袖子,挣脱不得,只得无奈地道:“关先生,刚才你那么一说,诸将决死的心思就淡了。也就是主公爱惜你,换做他人,说不定就以动摇士气的罪名斩了。”

    关靖这才明白过来,他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松开了手,道:“我....我......我没那个意思啊,不行,得和主公分说分说!”

    说罢,他一跺脚,跟着公孙瓒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见到关靖火急火燎的走了,严纲不由得连连摇头。关先生足智多谋,忠义无双,但是并不会打仗,又喜欢乱发言......唉,他再次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白马义从是公孙瓒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虽然现在没几匹马了,但是谁说无马就不能打仗的?五日后决战,他们还是先锋!

    而且,后世不知道多少人喜欢无马胜过有马呢。

    陈诚和赵云交谈了一番,然后喂饱了战马,又睡了一整天,在天色将晚的时候,从西城门中冲了出来。张纯军白天忙了许久,才将混乱的局势按了下去,已经是疲了。虽然上面的将领大发雷霆,命令加强了戒备,不得再使官兵出入城中,但是那些疲惫的游骑兵哪里挡得住陈诚?

    围城虽然有心理上的优势,但是住在野外的帐篷里,又怎么比得上住在城里很舒服?那些胡人倒是习惯这种生活,但是他们战斗力太差了。叛军士卒能战,可是人数又太少了。

    仗着马快弓强,陈诚射翻了三名敌军,从营地间的空地上冲了出去。

    最大的营地中,听到士兵来报,说是有一骑冲破了拦截,逃了出去,张纯气得踢翻了身前的案几,大骂道:“你们都是猪吗?猪都比你们聪明!说了要加强戒备,加强戒备,这倒好,一天之内,让人进进出出!”

    “把我们这里当什么了?茅厕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一把抄起长槊,狂怒道:“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非宰了那厮不可!”

    说罢,他冲出大帐,跳上马背,打马冲了出去。在他身后,叛军骑卒纷纷踩着马鞍上马,用鞭子抽打坐骑,跟了上去。还有一些将校,大声呼喝着,驱使着乌桓人上前去拦截。这些胡人,虽然攻城不行,野战也不行,但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骑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湛。只要不是刚正面,他们还是很有用处的。

    像是现在,追杀官兵骑兵就用的着他们。

第十九章 跃马

    听到身后马蹄声如暴雨一般响起,陈诚回头望去,只见上千骑兵像是吃错了药,疯狂地抽打着可怜的坐骑,逼迫它们跑得更快。他心中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们为何这般拼命,却并不觉得害怕,信手抽出箭矢,弯弓向后射去。

    弓弦震动,箭矢飞出,力道依旧强劲,然而这势在必得的一箭却落空了。看着箭矢从敌人的身旁擦过,陈诚惊讶了片刻,但随即又明白过来。他感受着吹在脸上的狂风,估摸了一下风速和风向,再次弯弓搭箭。这一次,准心往左边挪动了一个身位。

    追兵中冲在最前面的,是叛军中的一名骑将。他作战很是勇猛,本来在蒙头狂追,却不料忽然一只箭矢从脸颊左边飞了过去。虽然没有被真个射中,但是脸上也被扑面的劲风刮得生疼。

    他被吓了一跳,抬头见到敌骑又弯弓将射,下意识地就将用左脚踢了一下马腹,让战马向着右边跑去。大多数的人都是习惯于左手握弓,右手拉弦,所以只能向左边射箭。如果避开到右边,那前方的敌人不但无法射中他,而且反而会暴露在他的攻击区域之中。

    陈诚刚刚拉开弓,就见到身后的敌人打马往右边去了。他也不以为意,换了一个目标,手指一松,箭矢扎入了一匹黑马的前胸。那匹黑马中了一箭,当即失意体前屈,将背上的骑卒甩了出去。陈诚随即将弓交到了右手上,用左手抽出箭矢,回头向右后方的叛军骑将射了一箭。

    那叛军骑将不知道陈诚能用左手射箭,见到陈诚忽然向右转身,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正想要闪避,却哪里来的及?弓弦声响中,他面门中箭,惨叫着跌落下马,随即被马蹄踩成了肉泥。见状,陈诚放声大笑,高声道:“傻了吧?咱会左右开弓!”

    见到同伴被杀,追兵也纷纷摘下弓箭,向着陈诚射了过去。但是骑弓本来就偏软,而且在马背上又不好发力,箭矢射出去没多少距离,就无力地坠向了地面。反而是陈诚不紧不慢地反身,将一个个追得太靠前的敌人射翻。

    见到他这般神勇,追兵们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放慢了马速。暴怒的张纯是很可怕,但只要不靠上去,倒霉的就不会是自己。就算会怎么样,也是日后的事情。现在冲到前面去,要是挨上一箭,那是不死也得要重伤啊。

    再说了,这么多人,难道张纯真的能全砍了?他要是真敢这么做,那大家伙还不得反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想明白了的追兵们越发了怠慢起来。张纯见了这种情况,哪里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又能如何呢?

    汉代去春秋战国不远,有着大量的战国遗风。人们大多质朴而刚烈,在讲究忠义的同时,也流行着大复仇主义。或者说,忠义和复仇本就是一对孪生的兄弟,是光和影的关系。真要是胡乱杀人,说不定不用官兵动手,就要被自家人给砍了。

    而且。他也需要那些汉人来帮他压制数量更多的胡人,可不会做自毁根基的事情。他心中愤怒,却没有失去理智,依旧不失为合格的统帅。张纯在马背上大声呼喝,命令骑兵们从三面包围了上去。

    前方就是大河,前方的贼鸟厮就算骑术再好,射术再高,被逼到了河边,看他还能飞上天去?抱着这样的心思,张纯带着骑兵紧追不舍。

    陈诚射空了一袋箭矢,追兵却依旧吊在身后。眼见得就到了河边,他也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这种自然形成的河边,泥土一般都较软,并不适合骑兵驰骋。河面宽达十米,上面有没有桥梁,不得已,他只能拨转马头,沿着河流向着下游处跑了过去。

    然而,早有一队乌桓人的轻骑兵打马堵在了下游的方向上。这些乌桓人战斗力很差,装备也很差,可是骑术却很不错,而却都是轻装,没有负重,所以跑得飞快。因为是正对着管子城,在东边的乌桓人比在西岸的族人更能打一些。

    而他不但穿着铁甲,里面还套了一件锁子甲,硬是够硬了,负重却是太多。即便有四级的“骑术”加成,竟然也只能和那些乌桓人差不多同时抵达了河边。见到他向着下游方向冲过去,乌桓人或是张弓射箭,或是挺着长枪冲杀过来,甚至还有些人甩着绳索,想要将他给套住。

    见到乌桓人在马背上杂耍一般的动作,陈诚左手持盾,右手持枪,大叫道:“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只是可惜,这些吐槽没人懂,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叫声中,长枪猛地刺出。这一枪去势凶猛,正可谓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迎面的两个乌桓人在马背上就被刺死,陈诚随即挥枪横扫,将另外数名敌人打落下马。然而,他在用盾牌格挡开两次刺杀后,身上也中了一枪,好在身披着双重战甲,加上“铁骨”技能和“受到伤害减少四分之三”的buff,才掉了四点生命值而已。相对于八十多点的总量来说,连“小破”都算不上。

    受到的伤害不大,但是该有的冲击却一点没变少陈诚他只觉得身体猛然一震,左脚在马鞍中被勒紧,几乎就要从马背上摔落了下去。好在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不然的话,就算他再能打,现在这种情况下了马那也是要白给啊。

    骑砍骑砍,野战的时候连马都没有了,那还怎么砍得动?

    第一阵的乌桓人被杀穿,后面还有三倍数量的敌人。陈诚拔出马背上的一根箭矢,讯速地估计了一下,强行冲过去的话,只怕战马的血量要掉一半。但是不冲的话,那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那么,就冲吧!

    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战马跑得更快更急。摒弃了所有杂念之后,大脑中只剩下和战斗有关的东西。陈诚只觉得体内肾上腺素浓度在急速上升,精神高度集中之下,一切都像是变得缓慢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被纳入到脑海中,精确计算后,陈诚举盾格挡开威胁最大的迎面长枪突刺。拼着身上再挨了数下,他抖擞了精神,将一只长枪像舞动得像是暴雨梨花一般。七八名乌桓骑兵一个照面就被打落下马,好在河边泥土较软,边上骑兵数量也不是太多,才让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保住了性命、

    冲出敌阵后,陈诚向前方打量,远处有数百骑兵正兜了过来。回头,追兵依旧像是吊靴鬼般跟在身后。可恶!还有完没完了?他猛地拨转马首,掉头向着东南方向跑去。身后和身前的骑兵也随之转向。哪知道他跑出了几百米,再次转向,向着西边狂奔起来。

    跟着陈诚转向了好几次,张纯不怒反笑,对方这样乱跑,只会白白耗费马力。如果不是方寸已乱,怎会如此?想到这里,眼中瞬间充血,他露出残忍而又兴奋地目光,大声吼道:“他已经不行了,抓住他的人,赏羊十头!”

    耳边的风声在呼啸,陈诚隐约听到边上似乎有人在高声怒吼,但是声音不够大,被轰隆隆的马蹄声给盖住了。他将铁甲,锁子甲,长枪,还有盾牌都给收起,然后俯下身子,在战马的耳边喊道:“马儿啊马儿。全靠你了!”

    战马越奔越快,越奔越急,奔驰到河边后,后蹄一蹬,竟然凌空向着对岸跃出!

    看着陈诚骑在马背上,腾云驾雾般地向对面跳去,张纯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猛地勒住战马,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中?如果不是在梦中,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谬的事情?

    战马越至最高处,陈诚只觉得心怡神旷,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就算是到了最高处,也没到十米,还没有三四层的楼房高。但是骑在马背上跳到半空的感觉,又岂是站在屋顶所能比拟的?

    “砰!”

    两只前蹄落在河边松软的泥土上,战马余势不止,向前冲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将速度降了下来。陈诚拉住缰绳,让战马缓步回到河边,然后冲着河岸对面纷纷勒马驻足的敌军放声大笑。大战之后,通体舒泰,也只有放声大笑,才能发泄心中的畅快情绪。

    叛军的精锐骑兵都在东岸,西岸的步兵中或许有些能打的,但是骑兵却都是装备和战斗力都很低劣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况且现在太阳就快落山了,再过一会,天色黑下来之后,谁还能追得上他?

    夕阳已经被山峦遮蔽了一半,张纯向河对面望去,只见半个太阳在敌骑的背后熊熊燃烧,那火焰中的男人像是天神一般威武。他的眼睛被这一幕刺痛,心脏也抽搐起来。他的左手用力,抓紧了战弓,但是那张弓像是有千斤之重,怎么也举不起来。

    张纯知道,并不是自己没力气张弓开箭了,而是在见了方才那仿佛神迹的一幕后,自己的信心大受打击,再也没有了勇猛无畏的气概。他在心中哀叹:莫非汉室气数未尽?否则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了这许多的豪杰?前有勇猛无敌的公孙瓒,现在又出了这么个妖孽,骁勇更在公孙伯圭之上。

    他筹划许久,付出了许多心血,又是诱敌,又是诈败,方才将公孙在团团围困在管子城中。眼见的就要大功告成,官兵的援军却已经到了。西边的群山之中,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马。

    再一次的,张纯感受到了绝望,就像是上次被公孙瓒打的大败时一样。但随即,他又狠下心来,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就算是死掉最后一个乌桓人,也要把朝廷的援军击败!

    西岸边上,陈诚看着对面露出惊慌神色的敌军,大笑道:“承蒙相送,不谢,告辞!”

    “等等!”张纯看着意气风发的敌人,大声道:“敌将可留下姓名?”

    陈诚心念急转,想到自己来这个世界后所遇到的英雄豪杰,又想到了先后定都于邺城的袁绍曹操,便大笑道:“某家魏府陈诚!”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邺城,会想到袁绍曹操就想到了魏府,陈诚表示他一向脑回路清奇。

    “陈诚,陈诚,”张纯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低声道:“燕赵之地,果然多出豪杰!”

    他抬起头来,冲着打马准备离去的陈诚喊道:“陈诚,终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陈诚挥了挥手,嘿嘿笑道:“那就看我们谁的命更长!”

第二十章 咕噜

    逃出生天后,陈诚心情大好,摸着坐骑的鬃毛,道:“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胯下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显得也很高兴的样子。

    陈诚继续道:“叫你什么好呢?赤兔?恩,这个已经有人.....有马用过了,我们换一个。晓晓?听起来是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但是女孩子和马不都是用来给人骑的吗额,我不是不尊重女性,但是......好吧,我们再换一个。”

    他想了好一会,从“乌骓”想到“踏雪”,从“照夜玉狮子”想到“小白龙”,但是都和坐骑的枣红色不搭。最后,他实在是没辙了,摊手道:“我是一个起名障碍综合症晚期的病人,起名字这件事不是我擅长的呀,要不......干脆叫你咕噜好了?”

    “咕噜咕噜也挺好玩的不是?”

    枣红色的战马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自从开始奔跑后,就一直显得很兴奋。在玩了一把飞跃大河后,它更是兴奋到了极点,要不是陈诚控制着马速,它非得跑疯了不可。听到陈诚说了一大通,战马又是打了几个响鼻。

    见状,陈诚大喜道:“你是喜欢这个名字了?我就知道!谁说我是取名苦手来着?额,好像是我自己。”

    自言自语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给战马喂了些草料,趁着夜色穿过了东边敌人的营地,打马向西边的山上奔去。山上的大营中,汉军士卒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篝火,正在欢声高歌。

    田豫早上赶着两百多头牛羊返回,随后就下令宰杀了四分之一,用以犒劳士卒和激励士气。胡人平时不舍得宰杀牲畜,汉人也一样不舍得。但是现在马上就要打仗了,这些牛羊又是抢来的,哪还有什么理由不吃掉呢?

    士兵们大快朵颐,吃了牛肉羊肉之后,士气大增,纷纷表示胡人就是渣,我们要打十个。那些出击的骑兵还每人分到了一碗薄酒,虽然因为在两军阵前,不能放开痛饮,也是让他们快活了许久。

    之后,田豫便多张旗鼓,命人在后面山头上遍插旌旗,假装兵多将广。入夜后,又让人在前方的山头上燃起了许多火堆,用以迷惑敌人。当陈诚归来的时候,远远望去,数十个火堆旁人影憧憧,心中也不由得怀疑起来,:“莫非真的来了许多援军?”

    等走到了近处,才哑然失笑,哪里是什么援军?不过是匆匆扎好的一些超草人罢了。

    正在感叹田豫主意真多的时候,前方忽然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伴随着呼喝声的,还有弓弩被拉开的渗人声响。陈诚可不想学某位身体很健康的同志,被自家人给放倒了,连忙高声道:“是我,陈诚!”

    山石后面,魏冉钻了出来,大喜道:“陈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

    陈诚笑道:“怎么?以为我回不来了吗?”

    魏冉嘿嘿傻笑,道:“不是,就是看先生一直没回来,心中有些焦急。”

    陈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校尉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这........”,魏冉搓了搓手,道:“我还要在此把守.......”

    陈诚便道:“那你好生把守,我自去寻校尉便是了。”

    沿途又碰到了两拨伏路军,陈诚在表明身份后,就被放了过去。很快,就到了大营前面,田豫正面对着几位都尉,道:“等下就开始宵禁,不当值的士兵都去睡觉,大营中不得喧哗,也不得擅自走动!违令者,先拿下再问!敢于反抗的,就地格杀!”

    他虽然性情温厚,但是现在是在打仗,也不得不硬下心肠来,颁布了严酷的军纪。

    说完后,田豫见身前几位将领面色有意,身后又似乎有响动,便转身回头,见到是陈诚,连忙问道:“文正此去,可见到中郎将了?”

    陈诚点点头,道:“见到了。城中一切安好,公孙将军勇猛如故。”

    田豫面露喜色,道:“如此便好。”

    他看了看边上同样露出喜色的众人,道:“文正和几位都尉来我营中议事,其他人去执行刚才的命令!”

    众人凛然尊令而行,态度比一日之前恭敬了许多。之前将士们尊敬他,是因为他是校尉。军中阶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现在,士兵们对他的态度除了尊敬,更多了一些信任和亲近。究其原因,便是他凌晨率兵出击,大胜而归的缘故。

    士兵们是很迷信和崇拜强者的,能带他们打胜仗的就是好将领,若是再能让他们吃饱肚子,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名将了。同样的,陈诚之前率兵突击,所向无前,砍杀敌兵如同割草一般,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声望。

    这种声望除了让士兵对他更加信任之外,也有着实际上的意义。在“骑马与砍杀”中,声望值越高,所能直接带领的士兵就越多。士兵越多,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经验值。总的来说,多就是好,大就是美......恩,声望值高了是好事,越高越好!

    进了中军大帐,田豫不待坐稳,就急忙问道:“文正你既然见到了中郎将,那中郎将怎么说的?”

    陈诚往帐中看了一圈,面带微笑道:“中郎将已经同意,五日后出城逆战。”

    “好!”田豫一拍大腿,道:“果然不愧是公孙将军!”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那这五天之内,我们要大张旗鼓,把敌军主力吸引过来。”

    陈诚笑着摇了摇头,道:“有中郎将在城中,敌军怎敢把精锐都抽调过河?难道就不怕公孙将军从城里面杀出来?”

    田豫也笑了起来,道:“即便不能将敌军的精锐都吸引过来,能减少中郎将那边的压力也是好的。明天会是很艰难的一天,敌人要是不杀过来,我们就从山上冲下去。只要多袭扰几次,就不信他们忍得住!”

    陈诚笑道:“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敌军不管来不来,我们都占据着优势。”

    田豫道:“不错!诸位,封侯拜将,便在眼前,请务必努力!”

    几位都尉一起拜服在地,齐声道:“诺!”

    等其他人都走了,陈诚也准备出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又返回来问道:“将军,我之前让赵思带了一个叛军将领回来,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田豫想了一想,道:“在后面的帐篷里面。文正你问起他又是为何?”

    陈诚道:“我们现在是知己,但是对敌军却并不是太了解,算是知己而不知彼,胜负各半。要是能从那人口中获知敌军的深浅,那就是知己知彼了,必然能百战不殆!”

    田豫笑道:“不想文正也看过孙子兵法。”

    他沉吟了一会,道:“我也略有此意。听说文正向那人立誓只要他肯投降,就救他一家。我也可以向文正保证,只要他帮助我们平叛,我也会尽力去救他的父母亲族。”

    陈诚朝田豫抱拳行了一礼,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掀起帐篷,昂首阔步地走出去了。

    他询问值守的士卒,找到了关押叛军将领的帐篷。掀起帐篷进去后,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而又警惕的声音,“什么人?”

    在询问声响起的时候,帐篷中还传来武器出鞘的声音。

    陈诚立刻想起了某人血流满面,还咬牙切齿的情形,道:“赵思么?是我,陈诚陈文正。”

    帐篷中那人正是赵思,闻言连忙放下环首刀,走上前来,仔细瞧了瞧,然后喜道:“真是陈先生啊。”

    说罢,他又转身,往榻上拍了拍,道:“丁远,陈先生过来了!”

    榻上那人闷哼一声,道:“我早就看见了,你手轻点,再拍就要被你拍死了!”

    赵思哈哈大笑,正待说些什么,帐篷外有人大喝道:“什么人喧哗?”

    陈诚连忙道:“小声些,你笑得太渗人了。你说他叫丁远?”

    “恩,这逆贼.......就是丁远。”赵思压低了声音,道:“他以前还是个都尉,比咱老赵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丁远闷声道:“陈先生,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陈诚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回来,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对了今天再杀了不少牲口,可有吃到?”

    丁远苦笑道:“不怕先生笑话,吃了不少。之前在.....在叛军营中的时候,只能混个半饱,没想到被抓了之后,反而能大块吃肉了。”

    赵思大惊小怪地道:“怪不得你吃了那么多,咱还以为你是天生的饭量大哩。不对啊,不是说那些胡人天天喝奶吃肉的吗?咋地,不给你们吃啊?”

    陈诚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贵酋才能偶尔吃肉,下面的牧民平时能啃点奶酪就不错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吃草.....恩,大部分时候是在吃野菜。只有过冬的时候,才会宰杀一些瘦弱的牲口吃肉。”

    丁远躺在榻上,睁大了眼睛,惊愕地道:“不想先生居然连这些都知道!看来我们败得不冤。”

    陈诚心道:这算什么?我还知道微积分和线性代数呢。他笑了笑,道:“你先休息,等明天精神好一些了再来看你。”

    第二天早上,田豫又下令宰杀了一些牛羊,让士兵们饱饱地吃了一顿。随后,便开始排兵布阵。

第二十一章 杂胡

    田豫部大营建在两个山头之间的一处平地上,比最外面面的山头矮了十多米,出去也没有多少平坦的道路。他让步兵和弓弩手先行,到外间坡前站住阵脚,然后再让骑兵们牵着马匹出去。

    除了一百人留守大营,一百人继续伐木加固营寨之外,其余的两百骑兵和五百步兵全部在斜坡上排列开来。骑兵在左边,步兵在前面,弓弩手在后方。右边是一处陡坡,很难仰攻。于是只放了十多名弩手。

    另外,田豫自己带着一百骑在更后方的高处,作为预备队。还有一些民夫在预备队和本阵之间,准备运送箭矢和伤兵。

    人数越多,调度越难。在崎岖的山地上,则会更加的困难。昨日三百多人出去,只花了小半个时辰,而这次布阵,则是用去了整整一个时辰。除了将兵马排开之外,田豫还派人大张旗鼓,在后方的山头上树立了很多的旌旗,以此来迷惑对面的叛军。

    等到这边列阵完毕,太阳在东边完全升起。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在这严阵以待的八百名汉军将士身上,也照在山脚下汇聚的叛军身上。

    田豫部兵马虽然正对着阳光,稍微有些不利,但是他们占据了山坡,居高临下,就有着绝对的地利,足以抵消阳光带来的劣势。这个情况不但陈诚明白,田豫明白,汉军士兵明白,在山脚下的丘力居等胡汉将领也都明白。

    可是,即便是知道,那又能如何呢?难道等着官兵的援军一**的到来吗?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抢下一两个山头,把朝廷的兵马堵在大山之中!

    看到山上官兵军容严整,丘力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从汉朝立国开始,知道现在,一直都是吊打周边蛮夷。即便是匈奴人最为强盛的时候,也从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过同等数量的汉军。

    他们乌桓人不过是趁着鲜卑人内乱,抢到了东边的大片草场,这才强大起来的,论实力,远远不能和十几年前的鲜卑人相比,更不用说曾经逼得汉人不得不和亲的匈奴人。连匈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乌桓人能做到吗?

    用他下面的那根玩意想,都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山上的汉军甲坚兵利,看上去足有两三千人,以一个汉人能打五个胡人来算,要死多少人才能把山上的敌人击败?而且人家还占据了高处的有利位置,这就更难打了。

    要是可以,丘力居肯定是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他们是胡人啊,打不过就跑路,跑不了就跪下来叫爸爸,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和官兵精锐硬碰硬?

    因为,真正的爸爸就在后面看着他呢........

    见乌桓人磨磨蹭蹭的不想动手,一名叛军将领打马冲了过来,怒气冲天地骂道:“还在磨蹭什么?天黑之前拿不下那处山坡,百户以上军官皆斩!”

    对方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脸上,丘力居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抽刀砍死眼前的汉儿,但是他.......不敢。不但不敢,反而还要陪着笑脸道:“马上就进攻!”

    说罢,他转过身来,脸拉得老长,冲着大小部落的首领们吼道:“听到了没有?把在女人身上的力气都拿出来!打不下上面那片坡地,我一个一个的敲碎你们的脑袋!”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三千多鲜卑匈奴和其他杂胡下了马,拿着弯刀弓箭锤子等武器,向着山上走去。是的,汉人能逼迫乌桓人,丘力居有学有样,转过身来就逼迫鲜卑等杂胡。虽然鲜卑人是十几年前的草原霸主,匈奴人曾经雄踞大漠上百年,但是现在称雄东方草原的是乌桓人,那他们就只能自愿来打头阵了。

    杂胡们的装备自然是比不了汉军的,连乌桓部的精锐也比不过,但毕竟是从各部中抽调的青壮,战斗力还是有的。三千多人展开之后,也是乌压压的一片,看上去令人生畏。

    看到敌人开始仰攻,汉军战阵中鼓声响了一通。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因为是在山地上作战,汉军步卒大多舍弃了长枪,而改用刀盾。刀盾兵们让开几条通道,让弓弩手到阵前排成两行。

    第二通鼓罢,弓手开始不紧不慢地对着斜上方抛射。一百多名弓手射出的箭雨并不密集,但由于存在高度差,而且杂胡没什么装备的缘故,还是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射杀了十几人后,剩下的人将盾牌顶在头上,向着上方发足狂奔。

    然而他们是从山脚向上仰攻,速度怎么快的起来?好不容易冲到五十步之内,已经损失了许多人。而这时,汉军弓手抛射了五轮轻箭后,换上了破甲用的重箭,进行直射。弩手也用望山进行瞄准,对缓慢逼近的敌军进行远程打击。重箭的威力远不是抛射的轻箭可以比拟的,轻箭挨上几下说不定还能活蹦乱跳。要是有一套坚固的盔甲和一顶坚硬的头盔,那轻箭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近距离被直射的重箭命中,除非是神穿铁甲,那才能保住半条性命,其他的不死也会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而汉军的强弩更是威力惊人,每次齐射都能放倒一大片的士兵。每当强弩兵瞄准的时候,杂胡士兵都是吓得浑身觳觫。

    好在强弩的上弦十分麻烦,弓手开工三次,弩手未必能射击一次。不然的话,光是弩手就能将来犯之敌尽数消灭。当然,即便是弩手的射速能有弓手那么快,也是不可能真的做到全灭敌军的事情的。毕竟,给弓弩上弦是很费体力的,能连续开弓三十次的,就能算是优秀的士兵了。

    箭矢如雨而下,将前排的杂胡士兵压得抬不起头来。绵密的弓弦震动声响中,不时有盾牌破碎和士兵惨叫的声音。后方的杂胡军摘下角弓和抛石索,向着山上发射箭矢和弹丸。然而一来是距离尚远,而来他们是从下往上抛射,先天上就处于劣势,自然战果寥寥无几。

    看到敌军开始射箭,陈诚前出战阵十步,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仗着弓箭强劲,挨个给远处的敌军射手点名。他很快便射光了身上的箭矢,边上的魏冉和肇事等便将携带的箭矢递给他,让他继续射箭。

    很快的,杂胡射手就注意到了他。数十丈强弓一起朝着他射来,箭矢在他身前身后落下,还有一些落到了他的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对这些骚扰无动于衷,按照既有的节奏不断开弓,将对面的射手轰杀成渣。

    对射了不到半刻钟,杂胡射手便扛不住了,不敢再扎堆,只能躲在人群里,有机会就偷偷摸摸的来上一发。见到敌人怂了,陈诚也不挑剔,转换龙的目标,将箭矢倾泻在前排的敌人身上。

    在赵思再次递给了陈诚一袋箭矢后,魏冉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地问道:“射了多少箭了?”

    赵思麻木地道:“一百多箭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陈诚非人的一面,但是他们依旧是感到无比的震撼。不但是他们,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撼的不行。山脚下的丘力居眼皮子直跳,心道:“这么勇猛的人,到底是哪疙瘩里蹦出来的?”

    压阵的叛军将士们也是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人向后望去,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前线的杂胡被一排排的射倒,连盾牌都挡不住的强弩,实在是受不了,纷纷败下阵来。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冲到跟前,只要再跑几步就能上前肉搏,但是他们却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了逃跑,将后背暴露给了汉军。

    前面的开始掉头逃跑,后面的自然也跟着一起往回跑了。

    在山脚下的丘力居脸色难看起来,他原本打着“打赢了平外患,打输了除内乱”的主意,准备将杂胡的青壮消耗一空,然后就将他们的部众和牛羊都接手过来,那还不是美滋滋?

    但是谁能想到这些家伙太不中用,还没冲到官兵跟前就败阵下来了?

    他不愿意回头去看那些汉儿的脸色,抽出弯刀,冲着身边的亲兵喊道:“去把败退部落的首领都捉来!”

    过了一会,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首领被压到了丘力居的面前。丘力居强忍着往后看的冲动,沉着脸道:“之前跟你们怎么说的?打不下来,都得要死!”

    “饶命,饶命!”一个跪在地上的酋长连声叫道:“不是我们无能,是敌人太强了!大人你在下面也看到了,官兵的箭射得像是树叶子那样密,孩儿们根本就冲不上去啊!”

    丘力居心中也同意这个说法,但是他既然存了吞并杂牌的心思,哪里会跟人讲道理?大手一挥,道:“砍了!”

    锐器切断骨肉的声音响了几秒钟,然后沉寂下来。杂胡酋长们的首级被长枪挑起,插在了叛军阵地的前面。看到自家首领被杀,杂胡士兵十分害怕,被逼着再次向山上发起了进攻。在死亡的逼迫下,这些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在山地间跳跃前进,竟然还真有人冲了上去。

    见到有人冲了上来,弓弩手纷纷后撤,刀盾兵以几个人为一组冲了出来,和敌人进行肉搏。一方是以逸待劳,甲坚兵利,一方则是心存死志,结果自然是拥有更多兵力和更好体力的汉军士兵取得了胜利。

    在付出了十几人的伤亡后,杂胡士兵再次败下阵去。这一次,丘力居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们,放他们下去修整了。当然,修整之前肯定是要先打散,补充到各个乌桓部落中去的。

第二十二章 攻防

    吞并杂牌当然是很爽,但是轮到自己上阵的时候,就不那么爽了。不过丘力居还是有办法的,乌桓人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各部落之间也有远近亲疏的区别。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核心部众先上阵,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死不完的,不是么?

    再说了,山上的汉军射了那么久,该射不动了......吧?丘力居往山上望了一眼,看到那个汉军的神射手依然站在大石头上,心中又不确定起来。这样的家伙有一个,难道不会有第二个.....呸,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心道:有一个就够了,再来几个,俺们还要不要活了?

    乌桓人整队花去了大半个时辰,派出了几个松松垮垮的步兵方阵,每一阵中有一千人左右。看着己方士兵歪歪斜斜的样子,丘力居脸色黑了下来,他不耐烦地对上前来请示的左大当户道:“还等着干什么?给我上!”

    左大当户是乌桓人效仿匈奴人的建制设立的,是大单于之下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本来是想向丘力居表示一下忠心,没想到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转身去阵前督战去了。

    到了前面,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凶恶起来,随手用鞭子抽打了几个士兵,左大当户也不废话,一挥手,吼道:“上!”

    第一波的乌桓人立刻动了起来,缓缓地向着西边走了过去。这些乌桓人虽然不适合核心部众,但是他们的装备比之杂胡要好上许多。士兵中不再有使用木头棒子和骨箭的,各部的精锐也有些满是污迹的铁甲,士气看上去也比杂胡要好了不少。

    山顶,田豫看着再次扑上来的胡人士兵,心中已经平静了不少。刚看到山下黑压压一片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这么多人,就算是十个换他一个,那也是全军覆没的份。但是方才那一杖打下来,胡人的孱弱暴露无遗。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移到头顶的太阳,心道:叛贼今天最多也就能再发起两次攻击,等下可以考虑反击的事情了。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立于阵前的陈诚,信心又更加充足了一些。

    乌桓人的进攻比杂胡有章法了许多,拿着盾牌的士兵肩并着肩靠在一起,慢慢地往山上退了过来。他们的移动速度不快,显然是很有耐心。山上汉军弓手们试着抛射了两轮,间没有什么系哦啊过,也就放弃了继续做这种无用功,纷纷将箭矢换成了弓箭,准备在近处射击两轮,然后后撤。

    陈诚挽起强弓,射出一箭。八十步外,箭矢从两块盾牌之间的缝隙中射入,钻进一个乌桓人的胸膛中。那人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看到他被射穿了胸膛,身后的同伴没有任何的同情,提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由于生活环境十分的严酷,让胡人养成了重青壮轻老弱的习俗,他们对强者毕恭毕敬,对弱者毫不留情。既然那人已经救不了,那干脆砍死算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解脱。

    有同伴被射倒,其他乌桓人靠的更加紧密了一些。陈诚再次开弓,却发现视野中没什么好射击的目标,他当然可以射敌人暴露在外的手臂和脚趾等部位,但那不是他的风格。他找寻了一会,再次发矢,又是一个乌桓人倒地。

    被他连续射杀了十几人,乌桓人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好几个精锐射手向前快跑几步,追上了前排的步兵,向着陈诚射了过来。张举之前曾经攻破了好几个郡县,得到了大批的军械盔甲,乌桓人也分到了不少。一个多月前,公孙瓒兵败辽西,也遗失了大量的武器,是以乌桓人也并不缺弓箭和刀枪。

    这几个射手用的都是汉军中的一石良弓,箭头也是用精铁打造的,配合在一起,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然而,陈诚所用的弓箭只会比对面的敌人更好。他一箭接一箭地射出,一个人就能比得上一队精锐弓手。

    他站在高处,身上中了好几箭,都只是不痛不痒。张弓搭箭,略一瞄准,箭矢呼啸而出。

    一个乌桓射手正在疯狂地射箭,脑袋却猛然一震,面部中箭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倒地身亡。见到这般恐怖的射术,其他人不由得胆寒,四下奔逃寻找遮蔽物去了。

    然而,在溃散之前,一名射雕手隐蔽了许久,猛地窜出,隔着五十步的距离,一箭便向陈诚射了过去。他所用的是五石的铁胎弓,力道强劲,箭矢去得又快又急,直往陈诚的左眼而去。陈诚虽然知道就算眼睛被射瞎了也无伤大雅,将养个几天就能长好,但是他还存有人类的本能,见到箭矢扑面,忍不住便提起手中强弓抽了过去。

    锋利的箭矢割断了弓弦,又撞在了弓身上,发出了“咔嚓”的声响。陈诚手上一轻,跳下了石头,再看时,弓身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打开系统,名称也从“汉军强弓”变成了“损坏的汉军强弓”。

    陈诚心中懊恼,将损坏的弓扔到了地上,劈手抢过魏冉手中的良弓,道:“再拿袋箭矢给我!”

    魏冉愣了一愣,从其他士兵手中拿过箭囊,低了过去。陈诚伸手接了过来,道:“马上要白兵了。你们撤到后面去。”

    说罢,他从石头背后探出头来,想要观察一下敌情。但是刚探出头去,头盔上就挨了一箭。“当”,清脆的声响过后,陈诚明智地退回了石头后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箭矢射到盾牌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山顶上,号角的声音响起。悠长的号角声中,汉弩手们射出最后一轮齐射,开始向后撤去,弓手则是继续自由散射。陈诚等了三秒钟,从石头后面猛然窜出,手中的良弓已经被拉开到最满。

    然而,他飞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况,数百名乌桓人正解散了阵型,各自顶着盾牌疯狂地往上冲,几十名乌桓射手在后方向着上方抛射箭矢,根本就没看到他想到找的目标。又有几只箭矢迎面射来,他轻轻地偏了一下脑袋,在让箭矢擦着耳朵飞过去的同时,手指一松,对面一个乌桓射手应声而倒。

    汉军弓手也开始后撤,刀盾兵冲上前来,和乌桓人的步兵肉搏。陈诚再次左右打量了一番,还是没看到想找的敌人。他心中可惜了一下,将弓箭收起,切换成了刀盾。十步外,乌桓步兵怒吼着扔出了飞斧,石块等投掷类武器,这边的汉军士卒也扔出了标枪。

    密密麻麻的投掷类武器在空中交错而过,甚至还有些碰撞到了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双方各自扔了一轮,都到下了一些人。接着,双方的士兵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汉军士兵平均身高足有七尺,比之胡人要高出一头,加上甲胄更好,又是从上往下打,在交换比上便占了很大的优便宜。

    山脚下,之前出现过的射雕手跪在丘力居的马前,道:“大单于,我没能射死那人,你惩罚我吧!”

    丘力居哼了一声,面色不善地道:“你平日里不是自吹射术天下第一吗?连个汉...两个官兵都射不死,还有什么脸自称是射雕手?”

    射雕手抬起头来,道:“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已经一定会取了那人的性命!”

    丘力居虽然在族中大权在握,生杀由心,却也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受伤最锋利的刀子给折断了。他面色不善的原因,是因为看到远处的山上,那汉军的神射手换了刀盾,依旧是勇猛无敌。

    他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心中暗骂:又能射箭,又能肉搏,怎地老天爷不打个雷下来,把那人给劈死?丘力居抬头看了看天,艳阳高照,不像是要打雷的样子。低下头来,麾下最强的战士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滚滚滚,不杀了那人,不要回来见我!”

    射雕手沉默地磕了几个头,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丘力居将视线转回山上。第一阵的步兵已经被杀散,后面第二阵的士兵在各部落贵族军官们的逼迫下,正在向山上走去。他心中稍微焦虑起来,看来今天是打不赢了。就算冲散了山上的那些汉儿,后面只会还有更多。

    他再次想到了撤退,然而身后的上千叛军步骑让他有如芒刺在背,难受的不行却又不敢真的撤兵。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在心中咒骂起来:该死的张纯,该死的公孙瓒,该死的汉人..........

    第二阵的乌桓步兵坚持的时间比第一阵的更短,在目睹了族人的惨败,在见到了漫山遍野的尸体后,他们的士气降得很快。顶着强弓硬弩冲了上去后,刚刚一接触,才被砍死了几十个人,就一窝蜂地败退了下来。

    那些乌桓贵族也不傻,丘力居摆明了是想要继续吞并杂牌。手上的本钱消耗光了,那以后还怎么混?于是也懒得弹压士兵,稍微抵抗了一会,也就跟着撤了下来。

    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晃得他眼花缭乱。他正擦着汗水,山上的鼓声又响了起来。丘力居咒骂起来:“敲敲敲,敲个不停,发丧呢?”

    边上的亲兵猛然惊呼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向四周珐,只见所有人都在大声狂呼。丘力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山上望去,阳光刺眼,灿烂的光芒中,数百名汉军骑兵疾风一般地从山上冲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野战

    从山脚仰攻山顶,不算整队的时间,光是往上爬就要半个小时才能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溃败之后收拢乱军,下一波士兵整队进入战场,再次发起进攻,这又要花去一个小时。等第二阵的乌桓人开始的溃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钟。

    田豫见到太阳已经落到了几方的背后,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便果断地摇动旌旗,并命令士兵敲响了战鼓。在左翼更靠后面的地方休息的骑兵们纷纷上马,开始整队,准备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发起冲锋。

    陈诚刚把盾牌和环首刀放下,准备清理一下身上的血污,就听到了身后的鼓点声。他惊讶地回头望去,见到旌旗摇动,心中便明白过来。于是将刀盾和附近的一些武器都收了起来,很多武器都已经破损了,他也不介意,就算不好使了,也能当废铁回收不是?

    将附近的武器一扫而空后,他连忙转身,向着骑兵季节的方向奔了过去。穿过步兵战线后,魏冉已经牵马过来。陈诚接过缰绳,摸了摸“咕噜”头上的鬃毛,对魏冉道:“都准备好了?”

    昨日对敌军发起袭击之前,田豫抽调了三十名最精锐的士兵给陈诚指挥。战后,有二十七人回到了军营中。田豫并没有让这些人归建,反而又从军中抽掉了十三名骑兵出来,将人数补充到四十,依旧让陈诚指挥。

    魏冉咧开嘴笑了起来,道:“早就准备好了呢。”

    陈诚道:“那就好,我们走!”

    一通鼓罢,汉军骑兵已经整队完毕。田豫将手中握着的一百名骑兵预备队也加强到了左翼,随后,陈诚便带着三百名骑兵从山上冲了下来。正在溃退的乌桓人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不由得亡魂大冒,发出了绝望的狂呼声。

    骑兵对步兵本就有着优势,更何况是建制完全的精锐骑兵对上正在逃跑途中的步兵?三百骑兵用刀劈,用枪刺,用马庄,在狂奔的乌桓人中碾出了一条条的血路。

    “嗤”,令人血脉喷张的声音不断响起。夹在惨叫和马蹄声中。

    陈诚将长枪夹住,借助战马的速度,轻易地将一名背对着他的乌桓人从中撕裂成了两半。每次用骑枪斩杀敌人时,发出的声音都让他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有的时候,他也会暗戳戳的想:自己是不是开始有点变态了?

    不过变态这个词在生物学上并不是贬义的,而是一个中性的词。有了远远超出常人的力量,那还能算是人类吗?白马非马,超人亦非人乎?

    骑兵部队击穿乌桓人的溃兵后,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奔着丘力居而来。谁叫他这里竖着两丈多高的单于大纛呢?

    骑兵部队带起大片的烟尘,阳光照射在烟尘上,反射出奇幻迷离的光彩,让从烟尘中杀出的汉军骑兵仿佛在腾云驾雾一般。丘力居见到这般情况,立刻口干舌燥起来。他在原地迟疑了片刻,随即醒悟过来,大叫一声,打马就走。

    大纛下的乌桓骑兵尚有一千多人,却都没有上马,见到官兵杀了过来,正在乱哄哄的上马,准备和敌人厮杀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叫道:“大单于跑了!”

    众人回头一看,可不是嘛。丘力居身上的黄金饰品很是耀眼,平日里是大单于权利和财富的象征,这时候也没摘下来,一下子就被看到了。这下子,士气立刻降到了最低,原本还打算抵抗的乌桓人顿时作鸟兽散。

    咕噜跑的越发的快了,像一阵风似的从大纛边上冲了过去。陈诚弯下了腰来,一伸手将大纛的旗杆抓在了手中。见到大单于的旗帜都被夺走了,乌桓人跑的更快了。左右的乌桓人观望了一番,也加入到了逃跑的行列中。

    对于胡人来说,情势不利打不过,就先行退却,这是战术,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前进。

    见状,陈诚坐在马背上,放声大笑。

    这世界上最大的乐趣,就是骑在马背上,追杀你的敌人。

    山脚下已经乱成了一片,系统屏幕上,周围的红点都在向远方离去,却有一团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向这边急速靠了过来。这种反常的情况立刻引起了陈诚的注意,他叮叮朝前方看去,就见到一彪人马正逆着溃散的人群,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冲过来的敌军装备和打扮和乌桓人截然不同,看上去组织度和士气也更好。陈诚略一思索,就猜到了这是由汉人组成的叛军精锐。数百叛军骑兵拉出了多的宽度,来势汹汹。他们毫不留情地将路途上碰到的乌桓人斩杀,冰封的方向正是汉军骑兵的侧翼。

    他在心中暗自赞叹欧叛军将领的眼光老道,心道:前有丁远,现在又有这个不知是谁的家伙,都是优秀的战将,难怪张纯能把公孙瓒打得灰头土脸。

    但是想靠这招就败我?还差的远啊!

    陈诚一声唿哨,让咕噜的速度减了下来,大吼道:“整队,整队!向我靠拢!”

    一边高声呼喝,他一边将乌桓人的单于大旗扔到了地上,然后取出了弓箭。战场上的情况混乱无比,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而且他也知道有些人就算是听到了,也可能跟不上来,但是,他决不能停下来等队友。

    骑兵的数大优势在于速度,陈诚稍微停顿了一下,转向之后,再次将速度踢提倒了最大。咕噜在不停地奔跑,和叛军骑兵形成了并行。马匹在奔驰的过程中,高度像是一条正弦曲线,不断地在最高和最低之间转换。一般人的骑射,都是屏气凝神,在达到最高处,也是最平稳的时候射箭。

    但是陈诚是一般人吗?肯定不是的。所以,他就不管什么最高最低,隔着五六十步的距离,大致瞄准,就将箭矢向着对方人多的地方射去。他一口气射出了十只箭矢,将两名叛军骑兵射落下马。

    他自己对这种命中率十分不满,心中叹息:十射九不中啊!

    然而叛军这边却是对这样高的命中率额惊骇不已,这么远距离上的骑射,除非是回马射箭,双方的相对速度接近于零,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哪有互相盘旋的时候,就能射得这么准的?

    叛军骑兵截住了汉军骑卒的尾巴,短暂的交错之后,斩杀了七八人,他们自己也倒下了同等数量的骑兵。交换比是一比一,但是他们人更多,死得起,后面还有五百步兵跟了上来。理论上来说,这么交换下去他们就能赢,虽然没有哪个将领会喜欢这样的胜利。

    不过这种交换比只是暂时的,随着战事的进行,他们的伤亡只会越来越大。

    陈诚正咬住了叛军的队形,在继续射箭的时候,身后忽然有弩箭从边上擦了过去。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叛军步兵组织的齐射。张纯麾下这只同样由汉人组成的部队,和田豫麾下的步兵有着近乎相同的装备和编制。

    双方使用着同样的战术,说着相同的语言,在这里进行着殊死搏杀。

    他没有去管叛军步兵,而是紧紧地咬住了敌人的骑兵。步兵的移动速度太慢,只要不一头撞上去,就没有太大的威胁。真正能带来危险的,还是叛军的骑兵。他们装备精良,武艺精湛,曾经是汉帝国边陲的柱石,现在却变成了帝国的溃殇。

    双方的骑兵冲杀了一个回合之后,没有再整队,而是以小队的形式展开了混战。在混战中,陈诚更是如鱼得水,在近距离上连续开弓,将叛军一个个的射杀。等到叛军骑兵的阵型被打散,他就带着骑兵冲杀过去。

    如是再三,叛军损失超过汉军好几倍。叛军骑将忍受不了这种损失,呼喝着带人追在了陈诚的身后,却被他用回马射箭的方式一箭射倒。见到自家将军坠马,亲兵们拼死冲上去,将人抢了回去。

    再次射杀了十多名敌骑,陈诚又升了一级,这次他将属性点加在了“力量”,技能则是点了“骑术”,使得“骑术”升到了五级。只有在野战中厮杀过,才会明白“骑术”的重要性。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被箭矢射中啊!

    叛军骑兵带着重伤的将领退下去了,陈诚本来想继续追击,但是却被叛军步兵的强弩射了回来。他尝试着在边上骚扰了一会,射翻了步兵方阵中的几个人,叛军却不为所动。一个人倒下了,后面就补上来一个。他们将弩兵分成数队,用齐射将汉军逼退。

    陈诚举目四望,周围被打散的乌桓人已经渐渐地开始聚拢。如果他把所有骑兵收拢起来,再花上一些时间,肯定是能将对面的步兵方阵击溃的。但是这世界最不值钱的是时间,最珍贵的也是时间。哪怕是全天下的财宝堆积在一起,也挽不回一寸的光阴。

    不但是西岸的乌桓人开始聚拢,东岸的叛军也开始向着河边进发。在河流上,有着数条用羊皮筏子扎成的浮桥。有了这些浮桥,叛军就能很快地在河流两边调动兵力。再等一会,优势就不在自己这一边了。

    也罢,他对自己说道,今天只是开始,还不是决胜负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然胯下的坐骑减速,将周围散落的己方骑兵靠拢过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向着来路而去。在山脚下,汉军步兵已经站住了阵脚,为他们的返回扫平了障碍。

    看到汉军的骑兵开始离开战场,有几个贵酋问道:“大单于,要不要追上去?”

    丘力居刚刚才被部下扶上马,正是狼狈不堪的时候。闻言,他没好气地道:“追什么追?要追你们部落去追!”

第二十四章 倾盆

    第一天的战斗,以汉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无论是刚开始的防守,还是后来的反击,都给与了敌军重达身上,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战后,胡人自然是肝胆俱裂,连带着张纯麾下的叛军也是士气低落。

    他们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出击,结果主将阵亡,骑兵也伤亡近半,获得的战果还不到上网的一半。要不是军法严酷,又自知没有地方可逃,说不定当天就有人逃跑了。叛军是没地方逃跑,胡人却是有的地方可逃。

    战斗结束后,战场上乱糟糟的,好些小部落趁乱就跑路了。那些杂胡跑得飞快,生怕被吞并,一些小的乌桓部落也在头人首领的带领下趁机跑了。他们胡人是不太在意死亡,对敌人和自己人都很残酷,但是也没必要在这里白白的牺牲不是?打赢了没好处,打输了更惨,不跑路等着挨刀啊!

    丘力居回到西岸临时的大营里后,听说跑了好几千人,气得暴跳如雷。他手上也就五万多人,白天损失了好几千,又跑了好几千,毛都没捞到一根,就损失了这么多人手,让他觉得心里在滴血。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张纯那么凶残,公孙瓒更加的凶残,他既不想放公孙瓒回去,又不太敢反抗张纯的淫威,只能咬牙坚持。他走出了大帐,遥望张纯的营寨,想着张纯损失也不小,连手下的大将斗战死了一个,心中竟然生出了痛快的感觉。

    叫你丫的喷我口水!丘力居恶狠狠地想着,被人给射死了吧!

    因为叛军派过来督战的将领都阵亡了,自然没人去管他今天没打赢的责任。一时间,丘力居是心情大好。但随即,他又想到汉军中的那名神射手,心情又变得不好了。

    管子城中,公孙瓒一大早就上了城头,观看着发生在河流西边的战争。虽然隔着将近二十里都看不清楚,但是他是打了十几年仗的宿将,光是靠着远处的烟尘和兵力的调动,就能大致判断出战局的发展。

    除了清空身体的时候,他就一直待在城头上。等一天的战斗结束,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不再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在丘力居心中滴血的时候,田豫也觉得心里快要滴血了。白天的战斗是取得了辉煌的何时能里,然而汉军的损失也不小。前排肉搏的步兵伤亡了五六十人,出击的骑兵也是差不多的损伤。射手伤亡了十几个,有一半的是因为射击太过频繁,弓弦绷断造成的。

    虽然其中大部分人只是受伤,而且重伤的也是少数,养伤一段时间就能好,可是在短时间内,那些人是都不能上战场了。而且军械也损坏了不少,光是强弩就损坏了五分之一。可以想象,明天的战斗会变得更加艰难。

    田豫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么打下去,真的能坚持到第五天吗?就算是坚持到了约定的时候,他们这里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陈诚掀开门帘,走进来后,见田豫面带难色,问道:“校尉有什么难事?”

    田豫见左右无人,也不怕说出来打击士气,苦笑道:“今日战况文正也看到了,难道还不算是难事吗?”

    陈诚道:“我来正是为了此事。”

    “哦,”田豫抬起头来,问道:“有何主意,快快说来。”

    陈诚便道:“我军今天抓了不少战俘,把俘虏中的伤兵都放回去,让他们跟叛军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们派人把战场上的伤兵抬走,把死者也掩埋一下。”

    田豫想了一下,道:“可是想以此来打击敌军的士气?”

    陈诚笑道:“正是如此。”

    田豫的眉头舒展开来,道:“此计大好,就这么办!”

    傍晚时分,丘力居听说有些族人被放了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在听那些被放回来的伤兵转述的话语之后,他又不免有些轻视对面的将领。无论是他,还是张纯,亦或是被困在城里的公孙瓒,可都不会有这样的妇人之仁。

    哼,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的将领?今天先让对方得意一会,明天用骑兵直接冲上去!

    晚上,山上山下点燃了许多火堆。胡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将轻伤的族人都抬了回去,并将死者中的贵人用火化了,其他的人则是草草地埋了起来。因为死伤者众多,他们直忙到月上中天才算完。

    在掩埋焚烧了那么多的尸体后,乌桓人的士气变得更加低落,这一点就是丘力居没想到的了。他虽然是勇力与狡诈都有的酋长,但一出生就是王子,哪里会想得到那许多的弯弯绕绕?

    等到深夜,大营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后,他才悚然而惊,问左右道:“是什么人在哭?”

    左右亲卫垂泪道:“因为族人死伤太多,是以哭泣。”

    胡人也是人,连动物都知道“物伤其类”,更何况是胡人呢?

    丘力居默然,片刻后,他打马奔入张纯的大营之中。张纯在东岸的大营中严阵以待了一天,好在公孙瓒没有从城里面冲出来。但是攻击西边来的官兵失败了,这又让他心生烦躁。

    听到士兵来报丘力居来了,他便让其进来。

    等丘力居进到大帐之后,就见到张纯高坐在虎皮榻上,正冷冷地看着他。看着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他心里打了个突,身体陡然绷紧。

    “丘力居,你不好好准备明天攻打官兵,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丘力居压下心中的恐惧,将汉军交还了伤员,还让他们掩埋死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纯冷冷地道:“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难道不怕官兵再次夜袭?”

    丘力居咽了咽口水,在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道:“元帅,我们乌桓人不擅长步战,但是为了大局,,我准备修整一天,后天派遣精锐骑兵,直接冲山!”

    用骑兵抢山?张纯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他咧开嘴,道:“大单于真是好胆色!好,只要你抢山成功,我便再分给你一批军械。”

    丘力居弯着身子,道:“这自然是好的,不过我担心.......”

    “担心什么?”

    “要是那些官兵在山中埋下了伏兵,只怕即便是用骑兵拼命,也是打不下来那个山头、”

    张纯斜视丘力居,道:“那又如何?”

    丘力居强忍着屈辱,道:“不如元帅派些步卒,从边上绕过去。找我们抢山的时候,元帅的人给他们来一下!”

    他做了个手势,道:“那样必然能大获全胜!”

    这个主意真心有够糟糕,不但张纯觉得这个战术太蠢了,就连丘力居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嘛,谁说打了败仗就没好处的?

    张纯虽然不把乌桓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却也不愿意让他们白白地去世。好歹他现在是乌桓元帅,乌桓人也是他手下战斗力量的组成部分来着。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想了一会,道:“大单于的决心我很欣赏,但是用精锐骑兵抢山大可不必。至于派兵进山.......”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扳指,道:“我先想想,明天晚上你再过来。”

    “是,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走出张纯的大帐后,丘力居回头再看了一眼,眼皮子跳了起来,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带着亲兵往自家营地而去。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凌晨的时候就刮起了狂风,等到了白天,太阳被遮蔽在了

    厚厚的乌云之中。眼看的就是倾盆大雨,所有人都没有了出战的**。无论是汉军,还是叛军,亦或是被围困的公孙瓒军,都蜷缩在帐篷或房间里,等待着大雨的到来。

    面对着无可抵挡的自然力量,人类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

    山上的汉军营地中,田豫面带忧色,对边上的陈诚道:“人有祸兮旦福,天有不测风云。要是大雨连下几天,误了和中郎将约定的时间怎么办?”

    陈诚却是轻松无比,道:“下雨对于我们和叛军来说,都是坏事。但是对于中郎将来说,却是好事。我们在野地里挨冷受冻,难过的很,城里面虽然也难受,却比我们要好多了。要是能连下十天大雨,叛军中生病的必然很多,说不定还会有疫病发生。那时候,不用我们动手,敌人就要崩溃了。”

    田豫这才转忧为喜。

    真实情况当然不会这么好,胡人习惯了野外生活,又怎么会因为大雨就崩溃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小了。另外,城中的公孙瓒部虽然有房子可住,但是军中缺医少药,要是起了疫病,他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两人正说话间,天上雷霆震动。霹雳声响中,大雨倾盆而下。

    这雨一下就是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才开始变小。有着陈诚在,大营中竟然没有人因为下雨而生病,这让众人觉得很是神奇。于是,营地中渐渐地就有了些流言开始在传播了。

    田豫披着雨蓑巡营的时候,偶尔听到流言,却只当做没听到的一般。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第二十五章 决战(1)

    山上的营地中,田豫头疼不已。军中没有人生病,这是好事,但是营地被水淹了,这就让人头疼了。因为营地是在两山之间的平地上,才下了半天雨,营地中就有了积水,当时他就觉得不对。

    等到了晚上,积水已经有了一尺多深,便是陈诚这种神经大条的人也怕了。他跟田豫一合计,现在想换个地方扎营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把粮食布匹等东西放在营地中高处干燥的地方。

    屋漏偏遭连夜雨,狂风吹翻了不少的帐篷,惊扰了战马。众人连夜在风雨中加固了营地,还要将战马安抚袭下来。忙活了整夜,也只抢救出了不到半数的食物,大部分的布匹都被浸泡在了泥水里面。

    陈诚虽然有“物品栏”这种逆天的东西,但是一来储物格子并不是无限的,二来就算只剩下一半的食物也够吃上三五天了,所以在收取了一部分的粮草马匹后,就懒得管了。等食物吃完了,他自然会将粮草拿出来的。

    等到了天亮,狂风平息了下来,雨也小了许多。众人互相看看,发现大家都是一身泥一身水的。营遇到这样的情况,士气不免低落了下去。好在营中还有吃的,士兵们尚能坚持。为了激励士气,田豫将伤兵安置在少数几处完好的帐篷中,并冒雨巡视大营各处。

    看到他挽起裤脚,在泥水中走来走去,营中的躁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田豫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文正,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总不能还说这是好事了吧?”

    陈诚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好事啊!”

    “啊?”田豫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苦笑道:“文正啊文正,我早就知道你能说会道,但是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任你说破天去,也不能算是好事啊。”

    “怎么不能?”陈诚正色道:“下雨之后,地面会变得泥泞不堪,骑兵行动不便,战斗力反而不如步兵。城中公孙将军麾下马匹都已经食尽,合当在雨中出击!”

    “哈哈哈,”田豫抚掌大笑,道:“文正之言,该当浮一大白。只可惜眼下只有雨水,却没有酒水。”

    陈诚笑了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正要取出美酒,田豫连忙阻止了他,道:“算了,现在士兵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不是喝酒的时候。等..........”

    陈诚跟着道:“等打败了敌军,我请你好好地喝一顿。”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田豫是真心觉得陈诚是个有本事的人,但陈诚随即就想到田豫才十七八岁,就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在雨中苦熬了两天,终于等到了雨水停歇。田豫又连忙安排人手排出营中积水,整理地面,重新设立营帐。又派人到后方去联系,他们的大部分粮草和牲畜都在后面放着,可千万别跟这边一样泡汤了才好。

    至于山脚下的叛军,反而没多少人去关注了。要是张纯能在这种天气里,把大军组织起来,并且强行驱赶到山里面,那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又过了两天,天气渐渐放晴,等到山上汉军已经回过气来,山下的叛军依然没有动静。

    到了约定前一天,田豫在新修好的大帐中召集麾下各屯各曲的军官,商议明日出击的事宜。不触及是不可能的,他们翻山越岭,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这追一锤子的买卖,怎么可能放弃?

    是以田豫并没有废话,只是安排各军的出击秩序,再就是鼓舞了一番士气。

    他站在帐篷里,将陈诚说的叛军大部分是骑兵,在泥地上不能使用的言辞说了一遍,然后高声道:“我当亲率将士,向东攻击,不破贼人,决不收兵!”

    “报国讨贼,就在明日,诸君共勉之!”

    大帐中站得密密麻麻的二三十名中级军官一起抱拳,爆喝道:“诺!”

    见到士气可用,田豫很是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军官们各自下去准备。

    同样是军议,管子城中的人数就要少了一半,虽然公孙瓒的兵力是田豫的十几倍。除了几个大将之外,就只有关靖关士起一个文职。他捻了捻胡须,道:“主公,我在城上观看了几日,叛军士卒皆在泥水之中。城外大地上满是泥泞,正适合向东突围。”

    “突围?”公孙越大声道:“关长史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不是要和援军夹击叛军的吗?我们要是向东突围了,那援军怎么办?”

    他转头向公孙瓒道:“中郎将,你说是不是?”

    公孙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手下的头号大将严纲,道:“严将军怎么看?”

    “这..........”,严纲为难了一会,将球踢了回去,道:“但凭主公定夺!”

    公孙瓒又问道:“还有谁有意见?”

    众将皆道:“主公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公孙瓒于是拍板道:“那我们明日向东突围!”

    等众将都散了,关靖见公孙越还茫然地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走过去低声道:“难道你就不知道各位将军都不愿意出西门逆战,主公也属意趁着道路泥泞向东突围吗?你当真以为我是胡乱说话的?要不是主公授意,我怎么敢在军议的时候发言?”

    公孙越茫然地道:“那田豫他们怎么办?要是他们对叛军发起了冲击,而我们又没有依照约定出兵,那他们岂不是危险了?”

    关靖看他不开窍,叹了口气,道:“要是没有田豫的援军,主公还下不了突围的决心。”

    公孙越眼睛越瞪越大,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主公把援军当成了弃子?”

    他连连摇头,道:“怎么可以这样?”

    关靖道:“慈不掌兵,是他们的一千人重要,还是城中的一万多兵马重要?”

    公孙越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仰天长叹,道:“只是可惜了田豫和陈诚!”

    他低下头来,朝关靖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为我解惑。”

    关靖大刺刺地站在原地,受了他一礼,笑着道:“将军也不用担心,你和主公是同姓,和外人是不同的。”

    城中兵马调动,动静很大,离城不远的张纯营地中听得分明。张纯想着公孙瓒可能出城逆战,便下令加强了营中的戒备。他倒是没想过要乘着下雨之后抢城,城中汉军显然还很有战斗力。只要把他们困在城里,等他们饿死就好了。

    要是汉军想要出城野战,反倒正中他的下怀。野地浪战,人多势众者胜!

    到了第二天早上,公孙瓒军果然大开城门,一万五千兵马从东西两个城门开出,然后在西面列阵。将领们的坐骑也被集中起来,配给了白马义从的将士。严纲挑选了几十个最精锐的士兵,让他们在西门外待命。

    他拍了拍身前的军官,道:“等听到鼓声,便自行寻找敌军薄弱之处发起冲击。记住,攻击一定要迅猛,万万不可犹豫!”

    被拍的军官身高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端的是威风凛凛,不是赵云更是何人?

    赵云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依然抖擞了精神,慷慨领命。

    见到城中兵马出来了,张纯也毫不示弱,命令士兵出营,踩着泥泞在大营外列阵。双方花了一段时间排兵布阵,却都没有率先发起攻击。地上泥泞不堪,骑兵根本跑不起来,是以张纯不愿意先动。而公孙瓒另有想法,所以一时之间,两军都没有动弹。

    但是这种干瞪眼的游戏没玩一会,张纯就得到消息,官兵援军从山上冲下,已经击破了一个营地。张纯担心了半天,这时候终于放下心来,他在马背上大笑道:“公孙瓒技穷矣!相隔如此之远,哪里能够配合的好?看来在城中饿的太久,把他的头都饿晕了!”

    闻言,左右皆大笑。

    见到远处旌旗摇动,公孙瓒知道是田豫依约发起了攻击,便同样命令士兵对叛军发动了进攻。空中又渐渐下起了小雨,将士兵们身上的衣襟都打湿了。汉军士兵们踩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向着前方慢慢地推了过去。

    公孙瓒军一动,张纯军也随之动了起来。道路实在是稀烂的不行,战马没走两步就陷入到泥泞之中,速度比步兵也好不了多少。这种速度的骑兵可没有什么战斗力,张纯不得已,下令骑兵下马,上前步战。

    双方兵马相距了两三里的距离,步兵各自在泥泞中跋涉,想要将对面同样满身泥水的敌人砍翻。每走一步,都有更多的泥水溅到身上,让接近的两个步兵方阵看上去都像是泥潭中的野猪一般。只不过,这些野猪没有长长的獠牙和锋利的尖齿,而是有着更多更致命的武器。

    天快亮的时候,田豫就命人将所有的食物都取出来,让士兵们饱餐了一顿,然后亲自带兵士兵下山决战。下雨后,平地上满是泥泞,山上也同样不良于行。为了行动方便,所有人都没有骑马。除了陈诚部的四十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只有一身的皮甲或是扎甲。。

    同样的,因为雨后潮湿的缘故,弓弩也很难发挥作用。他们便没有带弓弩,而是每人携带了两只投矛。当然,陈诚是不在此列的。士兵们默不作声地跟在军官们的身后,从山上走了下来,准备投入到激烈的搏杀之中。

第二十六章 决战(2)

    魏冉和赵思身披铁甲,跟在陈诚的后面。他们早就发现,跟随陈诚一起的时候,从没有赶到疲惫的时候,即便是被击中,收到的伤害也远小于平时。而且,受伤之后,很快就能痊愈。如果是不重的皮肉伤,基本上一个晚上就能痊愈。

    他们私下里曾经谈论过此事,怀疑陈诚是不是会仙法,或者是妖术之类的,反正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东西。但是不管是仙法还是妖术,都让他们跟在陈诚身后的时候,变得越发的勇猛和无畏。不但是他们,一起埋头赶路的士兵们都是这样。

    七八百人的队伍在野地中行进,很快就引起了乌桓人的注意。他们先是惊讶,然后大声嘲笑这些泥猴子一样的敌人。在敌人的嘲笑声中,陈诚带人冲到了营寨的三十步内,他先是扔出了两只标枪,然后拿起大斧头就冲了上去。

    他已经发现了,刀盾虽然能有效的保护自己,却无法发挥出他全部的战斗力来。正好现在是雨后,弓箭的威力大减,他便舍弃了盾牌,双手握着战斧,冲到大门前,一斧头劈倒了大门。

    营中的乌桓人本来还在嘲笑敌人,先是被一阵标枪投矛放倒了几十人,接着大门也被轰碎了。乌桓人大哗,抄起各种兵器就向大门处冲了过来。陈诚手中的斧头是长柄的,重达二三十斤,一斧头劈下去,连兵器带人都会被劈成两半。

    他将斧头舞动的像是风车一般,接连斩杀了二十多人。虽然穿着两重战甲,负重足有六十斤,但是依旧行动如风,丝毫看不出疲惫的迹象。周围的乌桓人被杀得面色如土,忽然有人高声大叫着什么,接着,营地中各处都响起了类似的呼喊。

    陈诚见到敌人一边逃跑一边狂呼乱叫着,还有一个词语反复出现,不免心中疑惑,心道叫喊神之名的时候,不应该是勇敢地冲上前去自爆的吗?为什么这些胡人却是狂舞手脚到处乱跑?

    看着敌人四散奔逃,他转头问披甲持兵跟在身后的丁远,道:“他们在喊些什么?”

    丁远面色复杂,恭敬地道:“他们说的是神威天将军!”

    “恩?什么意思?”

    “是那些胡人对您的尊称,他们叫喊着神威天将军来了,大家快逃。”

    “哈哈哈,”陈诚放声大笑,道:“这些人倒也算是识货!”

    他将斧头举起,吼道:“我是陈诚,谁敢来与我决一死战?”

    吼声如雷,声震四野。

    然而没人回答他,背对着他的那些乌桓人反而跑的更快了。于是他也不客气,带人杀穿了营寨后,便向着第二处营寨进发。第二个营寨里的胡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许多士兵面色苍白地拿着刀枪剑戟堵在门口,看上去颇有水泄不通的架势。

    当陈诚来到营寨门口的时候,密密麻麻的投矛飞斧和弓箭扔了出来。他将斧头横过来,用斧面遮挡住脸部,埋头就撞了上去。箭矢都是软绵绵的,反倒是投矛飞斧的威胁更大一些。他的身上挨了几下,混若无事。

    “轰!”

    像是被一只大象撞在了门板上,厚实的木门立刻向内凹陷下去。木头茬子飞溅,挤在后面的几个胡人浑身一震,随即软绵绵地倒下。还有一些人被木刺击中,抱着头脸惨叫着倒下。

    门后的胡人齐刷刷地向后退去,留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地。

    “砰!”

    大门再次被撞击,营中所有人都是心头狂跳,手足发软。

    “砰!”

    再一次的撞击,大门碎裂开来,陈诚弯腰从破洞中钻了进来,顾视左右,再次怒吼:“我是陈诚,谁敢与我一战?”

    周围的胡人莫不觳觫。丘力居在人群后面大叫道:“给我上,杀了他的人赏一千头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这些人都已经见识过陈诚的无双武力,虽然跃跃欲试,却还是有些迟疑。陈诚想人群后面望去,见到丘力居穿金戴银的好不威风,知道这是胡人中的贵人,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指着对方吼道:“可敢与我一战?”

    丘力居浑身颤抖,不敢和他对视,掩面而退。陈诚正欲追上去,忽地一箭从边上的帐篷中射来。这一箭来势凶猛,角度刁钻,陈诚反应不及,射中了肋下。被一箭射穿了量重铁甲,箭矢还入肉三分。伤痛让他变得愤怒起来,他讯速地转身,然后对着箭矢来的方向发足狂奔。

    帐篷中,射雕手刚刚再次拉开弓弦,就见到陈诚狂奔了过来。他心中一突,弓还没拉满就将箭矢射了出去。陈诚磕飞了箭矢,狞笑着将斧头举起。射雕手绝望地大叫起来,看着雪亮的光芒在眼前闪过。一柄大斧当头劈下,将他从中剖成了两半。

    帐篷倒塌,陈诚拾起地上的铁胎弓,随即反手将肋下的箭矢拔了出来,向着人群中射了出去。五石的铁胎弓威力超凡,劲力堪比强弩。弓弦震动的声音刚刚响起,人群后便传来一声惨叫。

    远处,丘力居被一箭射穿了肩膀,倒在了地上。亲兵连忙扑出,扶着他逃走了。

    见到陈诚受伤,方才还踟蹰不前的长枪手们大喊着冲了上来。陈诚舞动斧头,长枪尽皆粉碎。他无视了背后的捅刺劈砍,冲进人群中,一斧头就是一个。

    血腥残酷的杀戮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逃跑的,或许是在魏冉他们跟着冲进来的时候吧。片刻后,营地中的胡人向着四周逃窜出去,抢夺了马匹就开始向野外狂奔。陈诚放声狂笑,肋下的痛楚仿佛让他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他也不管那些逃跑的胡人,带着人继续前进,接连击破了五处营寨。他麾下的那四十名士兵还好,跟在先锋官的身后,砍杀了一些漏网之鱼,越发的兴奋狂暴起来。后面的田豫部则是有苦说不出,他们可没享受到“无限体力”的buff,在泥地里面冲杀了十多里,身上的泥浆最少也有了四五斤,早就疲了。

    但是看着前面的同袍还在继续前进,他们也只能咬牙跟上。

    汉军杀死的敌人并不多,除了前两个营寨中砍死了几百人,后面的基本上没有发生战斗。还没等他们冲进去,里面的人已经骑马向旷野中逃去了。陈诚更不迟疑,一边狂呼“谁敢与我一战”,一边猪突。

    等他冲到河边的时候,已经和身后的友军脱离了好长的一段距离。魏冉赵思他们虽然在他的队伍序列中,享受着体力永不衰竭的好处,却并没有他那样的移动速度,披着几十斤中的铁甲,在泥地里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四五千胡人挤在河边,战马在泥地中四下乱跑。之前他们发现马在泥地里面跑不起来,便下了马疯狂地向着浮桥上奔去。因为下雨的缘故,河流的水位暴涨,羊皮筏子连成的浮桥本就松动了许多,这么多人挤上去,没一会浮桥就晃了起来。

    无数人的惊呼中,浮桥晃动的越发的厉害,当晃动达到一个峰值后,绳索忽然就断裂了。

    数百人惨叫着掉到河里,大声呼救,却没有人理会。河边的胡人见到浮桥断了,不由得痛哭起来。数千人一起哭喊,声音震动得河水都震荡起来。这种无数人一起痛哭的情况似曾相识,让陈诚从狂热的杀戮中清醒了过来。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艰难赶过来的友军,再看了看沿河逃窜的敌人。双方人数上的差距并没有被逆转,还不到发慈悲的时候。只有强者才有讲仁义的资格,砧板上的鱼肉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于是他放下了心中的一丝不忍,举着大斧头继续向前冲锋。见到逃不了,这些被逼到绝境的胡人反而被激发起了凶悍之气,上百人反身向陈诚杀了过来。陈诚提起斧头迎了上去,对准最前面的人来了一招力劈华山。

    当先的胡人是族中的勇士,向来以膂力见长。迎面一刀砍来,劲风扑面,陈诚却是不管不顾地举起斧头就砍。斧头后发先至,将胡人的脑袋劈碎,红的白的溅射了出来。见到他如此凶猛,后面的人都迟疑了起来,陈诚却是冲上去,接连砍翻了十几个人。

    剩下的敌人当即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开始闷头狂奔。

    在勇士们站了出来准备屠龙的时候,胡人们的哭喊声停了下来,他们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河边的战斗。但是希望很快就变成了绝望。许多人顾不得河流湍急,“噗通噗通”地跳了进去,随即被河水卷走。

    其他的人则是向着四周狂奔。跑不过可怕的恶龙也不要紧,只要能跑过边上的同伴就行了。

    管子城下,当叛军和公孙瓒部的士兵终于碰撞到了一起,开始了血腥的白刃战。双方都是相同的装备,相同的阵型,甚至连人数都不相上下。张纯不愿意将手中的兵力全部放出去,也不能那么做。这些汉人组成的叛军是他麾下的中坚主力,要是消耗完了,他还怎么做乌桓元帅?

    战斗血腥而残酷,步兵们在泥浆中翻滚着搏斗,就像是野兽在互相撕咬一般。鲜血从身体中喷涌出来,将地面变得更加的粘稠。鼓声响起,赵云几十名汉军骑兵冲了出来,对混扰乱的战场发起了侧击。

    虽然地面不便行动,但是白马义从战斗力惊人,以严整对散漫,很快便杀伤了许多叛军。见到伤亡在急剧地扩大,张纯一咬牙,正准备再派出一只军队,却见到公孙瓒军的本部忽然开始向着东边移动。

    他愣了一愣,这是什么操作?随即他就醒悟过来,公孙瓒这是把前面的两千步卒当成了弃子!他这是要逃了!

    张纯惊喜若狂,后面却传来了震天的哭喊声。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就见到一员悍将拿着长柄战斧,正在河边追杀着好几千胡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然有如此勇猛之人?不对,是陈诚那厮竟然如此勇猛?

    因为浑身鲜血和泥浆的缘故,他没有认出陈诚,却不妨碍他猜出来。勇士不是地里的大白菜,不是可以随便长出来的。然后,他就面对了一次艰难的选择。是上前剁翻公孙瓒,还是回头宰了陈诚?

    冲锋还是转身,这是一个问题。

第二十七章 决战(3)

    张纯是杀伐果断的人物,不然也不可能在张举神隐后,收拢残军继续抵抗,更不可能把公孙瓒逼到绝境。他不知道公孙瓒为什么突然向东边转进,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对方耍的什么诡计,但是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那些胡人死就死吧,万万不可放走了公孙瓒!只要将河上的两条浮桥断掉,就算官军援兵再多,也杀不到这边来。只要干掉了公孙瓒..........

    一念及此,张纯立刻大声下令,让士兵们绕过了混乱的战场,向着公孙瓒军追了过去。

    之前公孙瓒部在西门外列阵,张纯以为他是要东西对进,就将东边营地中的兵力抽过来了一部分。等到公孙瓒部突然东进,营中兵力不足,很快就被攻破了一处营盘。就在公孙瓒准备让大军从这里冲出去的时候,严纲忽然骑马赶了过来。

    马背上满是泥浆,严纲也像是刚在烂泥里面滚过一样,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急道:“主公,敌人在河对面的军队已经被击溃了!”

    公孙瓒的脚步忽然定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在严纲着急的时候,开口道:“你说叛军在河对面的军队被击溃了?田豫手上只有一千人,他怎么可能做到?”

    严纲快速道:“也许他隐瞒了援军的人数,也许叛军发生了内讧,不管怎样,叛军一半的兵力已经完蛋了!”

    公孙瓒的眼中升起喜色,嘴角都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这么说........”

    严纲大声道:“我们应该立刻掉头,和叛军决一死战!”

    关靖从远处奔了过来,衣袖上满是泥点。他一过来就急声问道:“主公,怎地还不走?叛军已经追上来了!”

    公孙瓒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们不走了!击鼓,我们和贼人决一死战!”

    关靖震惊地道:“什么?”

    他急忙拉住公孙瓒的袖子,道:“主公,万万不可呀!”

    公孙瓒一把推开关靖,大踏步地向后走去。关靖被推倒在地,对落在后面的严纲叫道:“严将军,你快劝劝主公,千万不可浪战啊!”

    严纲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道:“关先生,打仗的事情你不懂。”

    鼓声和号角声在刚刚被攻破的大营中响了起来,接着,公孙瓒的大旗开始向着来路移动。浑身泥浆的传令兵在道路上狂奔,大喊道:“主公有令,掉头和贼人决一死战!”

    正准备转进的诸将都懵了,不是说好了换个方向前进的吗?怎么又变成和敌人决一死战了?莫非.........这一起都是主公的计策?恩,肯定是的!一定是关先生出的主意!真是高明啊,想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

    将领们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指挥着麾下的兵马调转过来,准备和叛军作战。他们不掉头也不行,公孙瓒的本部堵住了被打破的营寨。他们要是想逃跑的话,就得换个方向前进,那样会遭到叛军其他兵营中士兵的攻击不说,说不定还会被暴怒的公孙瓒揍......

    而且,他们都是官兵,先天上就对叛军和胡人有心理上的优势。要是正面对战,他们哪里会输?之前是因为战马大量死亡,在旷野中步兵打不过数量更多的骑兵。但是现在骑兵也没什么用了,谁怕谁啊!

    公孙瓒军背倚着营寨列阵,让带兵追过来的张纯又迷糊了起来。他刚开始是一位公孙瓒打算和官兵援军东西夹攻自己,后来以为公孙瓒是想要逃跑,但是现在又停下来列阵是打算干什么?

    是看要被追上了,干脆返身决战?还是早就算计好的?

    张纯面色不定地思考了一会,实在是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他大声呼喝,让亲兵吹响号角,指挥着麾下的胡汉兵马直接扑了上来。公孙瓒军刚刚列阵完毕,就见到敌人扑了上来,他们也立刻迎了上去。

    双方立刻爆发了惨烈的战斗。公孙瓒麾下有一万五千兵马,自己的本部兵马在被攻破的营寨中压阵,剩下的兵力分成了左中右三个部分。张纯通样将麾下的兵力分成了三路,正面冲杀了过去。

    步兵之间的战斗没有那么多的花巧,特别是在雨天弓弩无法使用的时候。谁的兵力更多,谁的阵型更严整,谁就能取得胜利。然而,张纯的兵力多,公孙瓒的部队却更加的严整。

    兵刃撞击的声音,人体被劈砍的沉闷声音,伤员惨叫的声音,战士们大呼酣战的声音........无数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笼罩在这片大地上,形成了被称作为战场的地狱。泥浆被鲜血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又被无数双脚践踏成暗红色。

    阵线不断被打崩,又有新的生力军被填了上去。因为地面上满是泥泞的缘故,无论是张纯军的突进,还是公孙瓒部的反击,都在推进了一段距离后,就会被反推回去。激战良久,除了伤亡在不断增加,双方都没有取得什么实际上的战果。

    在叛军和公孙瓒军激战的时候,田豫军已经彻底击溃了乌桓人的军队。无数人从营寨中逃了出来,向着北方逃窜。自丘力居以下,所有人都抱着相同的信念。只要越过燕山山脉,到了外面就回到了老家。

    等到了草原上,汉人拿他们是没有办法的。就算汉军能逞强一时,最后还是只能黯然离开。强如公孙瓒,还不是在草原上吃了败仗?

    丘力居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肩胛骨碎成了几块,草草包扎后,便忙不迭地带着心腹部众逃离了这处让他伤心的地方。

    “我们是乌桓人,就应该生活在草原上!”他这样对自己道:“那个该死的张纯,最好和公孙瓒同归于尽!”

    击溃了乌桓人的大军后,除了陈诚还神采奕奕,其他所有的人都已经疲惫的不想动弹了。即便是魏冉他们,虽然还能继续作战,其但是砍了那么多人,跑了那么远,心理上已经倦了。现在敌人既然已经逃走,他们的精神松懈下来,就躺倒在了地上,再也不愿意起来了。

    陈诚提着斧头在河边转了一圈,见到河流湍急,原有的浮桥都被破坏了。就算士兵们还能战斗,也没有船只和桥梁渡河。谁也没能料到会忽然天降暴雨,河水涨到这么高后,他自己倒是能泅渡过去,但是过去后呢?再玩次一骑当千吗?

    胡人的组织度和士气都和叛军没法比,他能带人冲破乌桓人的战阵,可没有办法单身击败叛军。更何况........他看了看自己所剩无几的血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公孙瓒你就自求多福吧!”

    回到营地中,田豫挣扎着站了起来,问道:“能过去吗?”

    陈诚把他按回地面上,道:“你就别逞强了,不歇息一两个时辰,士兵们是没办法作战了。但是只要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我们击溃了这边的敌人,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就交给中郎将,你应该对他有更多的信心。”

    田豫挣扎了一会,但是身上的肌肉都酸痛的要命,只能无奈地躺了回去。他哼哼了几声,又问道:“和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还行。”

    田豫追问道:“还行是个什么意思?”

    陈诚不紧不慢地道:“还行的意思,就是不怎么样。”

    “..........”

    “你也不用担心,我刚才找了个高处看了看,中郎将和叛军厮杀了许久,彼此都没能奈何对方,已经各自收兵了。”

    “呀!”田豫一拍大腿,随即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惋惜地道:“可惜,可惜,若是我们能过河从叛军背后发起进攻,便可毕其功于一役!”

    “哈哈,”陈诚笑了起来,道:“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我们能打赢已经是侥幸,就不要再奢求太多。”

    田豫叹息道:“机会难得,叛军有了防备,以后想要消灭他们就不那么容易了。”

    陈诚心道:公孙瓒不被消灭就不错了,还消灭叛军?

    休息了一会后,营寨外忽然脚步声响,有一伙乌桓人靠近了过来。陈诚见到对方显示的是绿点,便没有叫其他人,而是自己提着斧头走了出去,喝问道:“你们来干什么的?”

    外面的乌桓人中走出来一个,对着陈诚说了一大通,但是他根本听不懂。他连忙比划了一下,道:“你们先等等。”

    接着,他转身去将丁远叫了出来。在乌桓人开始逃跑后,丁远接连劝降了几处叛军把守的营寨,并将他自己的父母兄弟都接到了这处最大的营地中。见到陈诚喊他,就跟着走了出来。

    他会说一些胡人的语言,不拘是乌桓,还是鲜卑匈奴。丁远和外面的乌桓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道:“陈先生,这个人你说他叫金三环,是一个乌桓部落的首领,仰慕您的武勇,想要投靠过来。”

    “恩?”陈诚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的鼻子,问道:“没搞错吧?我又不是乌桓人,他们投靠我干什么?”

    丁远也不确定,又和金三环说了几句,然后肯定地道:“没错。金三环说,他们去草原上的人,只认强者,而不管是什么人。他说神威天将军是他知道的最强勇士,当然就要投靠过来了。”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道:“金三环还说,他们带来了五千多头羊和马,可以全部献给您。”

    陈诚琢磨了一会,这个事,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第二十八章 战后(1)

    第二十八章战后(1)

    虽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但陈诚还是接受了金三环部一千多人的投诚。当然,他不是且完全因为那五千多头牛羊才这么做的。他让金三环带着部众也住进了这处最大的营寨,反正空位置还有很多,他们有个地方能搭帐篷就行了。

    在此之前,他还去问了一下田豫的意思。田豫已经休息了好一会,正坐在地上,闻言道:“当然行,我大汉不拘出身,只要是心沐王化,便可以是我朝的子民。”

    既然田豫都这么说了,陈诚也就没什么别的意见。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入夜后停了,第二天早上,乌云散尽,明媚的太阳又出现在了天空中。陈诚起得早,出来后一看,河对面闹哄哄的。大批的胡人正赶着牛羊在向北迁移,叛军的营地中,士兵们像是蚂蚁般进进出出。

    许多东西被搬上了大车,帐篷也都收了起来。即便是不懂军事的人砍了,也知道叛军这是打算撤了。就是不知道这是真的撤退,还是虚晃一枪,想要把城里面的人勾引出来。

    陈诚看了一会,怎么都不觉得想是假撤退的样子。比起进攻,撤退更为艰难。进攻的时候还可以指望身后有援军相助,但是撤退的时候谁知道前面的人会不会停下来呢?人心是很微妙的,一旦开始撤退,军队就很难控制,撤退说不定就会变成溃败。

    河对面的动静很大,许多人走了出来,对着撤退中的叛军指指点点。陈诚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乱糟糟的根本不像是兵营,反倒是和在电视上看到的难民营地差不多。不过他随即又变得无所谓起来,这又不归他管,理会这么多干什么?

    看了一会,他便觉得没意思了,回到营地里面开始处理战后的事情。取得战斗的胜利只是第一步,如何将胜利转化为利益是同样重要的。陈诚现在还不用考虑那么远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有很多,主要的就两条:一是处理尸体,现在天气还比较热,要防止发生瘟疫。二是救治伤员,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感染是永远绕不过去的问题。

    好在他有过救治伤员的经验,手上也有了一两千人,处理起来倒也简单。

    先是分出几百人,让他们在远离河边的地方挖了几个大坑,然后将双方的死者分别埋了进去。他们生前彼此为敌,死后埋在相邻的地方,也不知道去了地府,会不会再打起来。

    又分出百多人,让他们支起大锅,将水烧沸,把撕成条状的布匹扔了进去。然后又将铁块烧的通红,准备往士兵们的伤口上烫。不一会,兵营中就充满了杀猪般的叫声。

    魏冉面色如土地按住一个士兵,哆嗦着道:“先生,不需要这样做吧?”

    陈诚瞪了他一眼,道:“不消毒是想死吗?再来一个人,把他按住!”

    他拿起一根树枝,对伤兵道:“来,咬住这个,免得咬到舌头了。”

    伤兵看着通红的铁块,脸都吓白了,小声地道:“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不需要治疗了。”

    “胡说!”陈诚不由分说将树枝塞了进去,道:“讳疾忌医是要不得的,知道不?”

    他拿起烙铁,往伤口上按了下去。“滋滋”声中,青烟和肉香一起毛了出来。被按着的伤兵惨叫着拼命抖动,却被八只大手牢牢地按住,他挣扎着抽搐了一会,突然身子一僵,然后软了下去。

    魏冉傻眼,“不是死了吧?”

    陈诚头都没抬,道:“昏了。拿那边晾干了的布给他裹上,下一个!”

    另一个伤兵被推了进来,他手舞足蹈地道:“不,我没受伤,真的,真的,我好的很,一点伤都没有.........”

    陈诚不耐烦地道:“按住了!”

    铁板煎肉的声音和惨叫声同时响起,让外面等着治疗的伤兵个个都是心惊肉跳。其实吧,只要是加入他的队伍里面,就不会生病,也不会因为发炎而丢掉性命,然而他队伍中的名额是有限的,能够救治的人数也是有限的。

    就算每次战斗他都能拿到55点声望的上限,但是每增加25点声望,队伍里面才能多带一个人来算,他现在也就是能带42个人而已。

    听到营地里面不断响起的惨叫声,田豫转过身来,想了好一会,然后摇着头离开了。他也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战死者需要登记造册,粮草武器需要清点........手下识字的一个都没有,要不是陈诚在,他还会更忙。

    如果是那种只要求军队能打的将领,这些事情也是不必做的,但是田豫并不是那种人,而且,他很怀疑,只要求军队能打,其他的什么都不管,那手下的士兵真的能打吗?比起成为李广那样的将领,他更愿意学程不识。

    河对面的叛军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撤退,牛羊马匹和辎重先行,到了下午四五点中的时候,叛军主力才从营地中开了出来,先是在城下耀武扬威了一番,然后才快速地向着北方而去。

    见到叛军主力离开了,公孙瓒打开城门,纵兵追击。汉军和叛军在城北十五里的地方再次做了一场,在杀伤了许多胡人和叛军的同时,公孙瓒部也伤亡了不少。战斗打了半个时辰,就因为天色的原因而结束了。

    公孙瓒率兵返回城中,而张纯则是带着麾下人马继续北上。双方谁都没有一锤定音的手段,战斗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增加彼此的伤亡罢了。不过公孙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们抢了不少辎重和牛羊,暂时解决了粮食的问题。

    再过了一个晚上,天亮之后,河中水位下降了不少。田豫派人过河,和在城中修整的公孙瓒军联系上了。在确定了叛军已经逃遁的消息之后,陈诚便让金三环带着几十个乌桓人在河面上用羊皮筏子搭起了浮桥。

    最后一块木板订下,早就等在边上的田豫这时候反而不急了,他转头对陈诚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觐见中郎将?”

    陈诚笑了笑,道:“军营中须得有人主持才是。”

    田豫皱眉。=,看了看他,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道:“那就有劳文正留守大营了。”

    陈诚笑了笑,向他抱拳行礼,田豫在马背上回礼,然后一拉缰绳,战马便冲上了浮桥,向着河对面奔了过去。等到数十骑过了河,陈诚朝管子城眺望了一会,城外正有许多人在收拾战场。公孙瓒是宿将,自然知道哪些事情是必须做的。

    看了一会,陈诚便回到了营中。伤员虽然都包扎完了,但只要有心,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他手下现在有了两只部队,分别是以丁远为首的反正叛军,和以金三环为首的乌桓人。此外,还有五千多牛羊和两千多匹马。

    在中原,两三千人根本不算什么。在历史上,刘备迎娶糜夫人,糜氏直接送了他僮仆千人和无数钱财。但是放在草原上,这已经是很强大的一股势力。既然别人投靠了过来,他总的给他们找个吃饭的地方才行。

    到了傍晚,田豫带人回来了。去的时候,他是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他的面上却是遍布阴郁,似乎是脸上写满了不高兴。陈诚心中好笑,上前问道:“校尉以千人之众,击败数万敌军,可谓是滔天之功,不知道中郎将有何赏赐?”

    他心中大约能猜到田豫在城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却故意这么问,只是让对方能一吐心中不快。果然,田豫沉着脸,摇了摇头,自嘲道:“哪里有什么赏赐?没训斥我等就算是不错了。”

    他进城之后,诸将对他露出隐隐约约的敌意。他满腔热血而来,却遭到冷遇,不由得心都凉了半截。有和他关系好较好的人,私下里告诉了他原因。原来他带着少量兵马,单凭自己就击溃了胡人的主力,功劳是有了,却显得公孙瓒和他麾下的将领太过无能。

    那位友人私下里劝道:“待会议事,万万不可自矜其功,免得主公面上难看。”

    果然,议事的时候,公孙瓒对他不冷不热,对他千里迢迢赶来救援的功劳也是只口不提。田豫后来又打听到公孙瓒原本是打算向东撤退的,部队都已经走出了五六里,还是因为胡人军队的主力被击溃了,见到有机可趁,这才返身和叛军决战的。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他那半凉的心差点就完全凉了。

    陈诚道:“是非自有公论,我等但求问心无愧,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田豫精神一振,道:“不错,中郎将定然是为了麻痹敌人,这才故意没有暴露真正的意图。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用兵之道,岂能一概而论?”

    说罢,他又像是求助一般,对陈诚道:“文正,你说是不是这样?”

    陈诚早就过了猜测别人想法的年纪,他年轻的时候也常常会叨念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发的说说是不是对我说的”之类,那个时候他总是尽量往好处去想别人。但是在好些个世界经历了许多事情后,他早就学会了做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他本想吐槽一番,说一些“论迹不论心”之类的话,但是一想到田豫连十八岁都没到,心中便软了下来。况且,谁又能说这不是公孙白马独特的用兵之法呢?

    有的时候,不要去猜测别人的想法,想多了只是自寻苦恼。就像是金三环投靠了过来,是不是因为他趁机黑了很多别的部落的牛羊马匹呢?是不是还吞并了不少别的部落?他是不是想让自己去顶雷?

    人生嘛,该糊涂的时候就得要糊涂啊。

    所以,他就笑着道:“定然如此,中郎将何等人物,岂会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哈哈,”田豫的脸上充满了笑容,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第二十九章 战后(2)

    第二十九章战后(2)

    田豫的心情好起来之后,想到了一件事情,对陈诚道:“中郎将见你没有过去,还问起了你。”

    “哦?可是有什么命令吗?”陈诚问道:“还是对我收编了一些胡人和叛军不满?”

    “这倒没有,只是让你明日过去。”

    “这样啊.........那行,我明日一早就过去觐见中郎将。”

    等到他第二天到了管子城的时候,城中的气氛已经和他上次过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城中到处都是吹嘘自己武勇的士兵,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也不再是面有菜色的模样。他去到公孙瓒居住的地方,向门口的士兵说明了来意。

    因为几天前来过,门口的亲兵还记得他,便道:“你先等着,待我去向将军通报一声。”

    过了一会,那亲兵快步走了出来,道:“将军让你在外面先等着。”

    陈诚笑了笑,对亲兵道谢后,便站在了大门口。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他也是毫不在乎,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因为天气变好,温度上升的缘故,他只穿了一件布袍,看的出来身体又粗壮了一些。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带着武器,也没有穿着盔甲。

    即便是天气寒冷,他也不需要穿很多,只不过可能会需要更多的食物。至于不穿盔甲,不待武器,那也只是看上去这样罢了。在“物品栏”里面,可是放着许多甲胄兵刃的,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能拿出来穿上。

    他站在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见了,不免议论纷纷,却也只是微笑而已。

    关靖来公孙瓒处议事,见到了陈诚,不免“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说罢,他又立刻醒悟过来,笑着道:“且安心,我去看看主公现在有空没有。”

    陈诚笑笑,道:“多谢关先生。”

    关靖深的公孙瓒信任,说是他的第一谋士也不为过,陈诚自然是认得的。即便是不认得,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关靖走了出来,对称成招着手,道:“正巧主公现在有空,你跟我进来吧。”

    陈诚整理了一下衣襟,昂首跟着关靖进去了。堂上,公孙瓒正挺直了腰杆,跪坐在地上。他身穿着褐色的常服,头上顶着发冠,下巴上的三寸胡须,便是坐着,也依然是霸气十足。在他边上,公孙越和严纲两位大将都在,其他人却没见到

    见到陈诚走了进来,公孙瓒问道:“听说你收编了一些叛军?很好,以后就跟着田豫在这里好好干。等时机成熟了,我们一起把那些胡人斩尽杀绝!”

    陈诚正待说他已经打算解甲归田了,公孙瓒又道:“听说你射术无双,这里有一张弓,拿去试试。”

    啧.......陈诚将弓箭接了过来,走到庭院之中,瞥了一眼边上的卫兵,心道:要是我现在发疯,一箭射死公孙伯圭又如何?

    不过这终究只是想想而已。他拉了拉弓,试了一下力道,大约在三石,算是精良的武器。取出一只箭矢后,陈诚问道:“中郎将想让我射哪里?”

    公孙瓒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说话。公孙越却是很感兴趣,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远处悬挂着的铜铃,道:“看到廊檐下的铃铛了吗?”

    “看到了。”

    “能射得中不?”

    陈诚伸出拇指,比划了一下测试距离,大致在八十步上下。他心中有了把握,道:“能!”

    说罢,他将箭矢搭在弓上,将准心置于铜铃上方两指高的位置,然后一松手,箭矢呼啸而出。

    “铛!”

    清脆的响声过后,铜铃被钉在了木质的墙壁上面,兀自震颤不已。

    “好!”公孙越大笑,道:“果然射术无双!”

    他对陈诚道:“你现在的官职是骑都尉?来跟我干,给你个校尉!”

    公孙瓒冷哼了一声,道:“官职岂可私相授受?”

    他面无表情地对陈诚道:“你先下去,朝廷自有封赏。”

    陈诚脸上的微笑不便,朝公孙瓒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刚走出去,就听到公孙越的大嗓门,“主公你明明说要升他做校尉的,怎地又不算了?”

    关靖从院中追了出来,对陈诚道:“因为将士损伤太多,主公心情不好,陈都尉体谅些。”

    陈诚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道:“关先生说哪里话?我只管着几百人就觉得忙不过来,中郎将麾下那么多人,能抽出时间接见,已经是让我觉得荣幸万分了。”

    关靖愣了愣,总觉得这几句话像是在讽刺。但是看着陈诚脸上真挚的笑容,他又有些拿不准,他思索了一会,决定甩开这些猜测,笑着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对了,陈都尉可有表字?”

    陈诚笑道:“之前拜访平原令的时候,刘县令给我取了一个。”

    关靖想了一下,就想起了平原令是谁,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平原令......哦,是刘玄德啊,不知道他给你取的是什么字?”

    “文正。”

    “好!”关靖一拍巴掌,道:“诚者正也,玄德好文采,不愧是和主公曾一起在卢公门下求学的人。”

    陈诚笑了笑,没有说话。关靖看了他一会,道:“文正可知道卢公是谁?”

    “愿闻其详。”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走到门口后,陈诚道:“关先生请留步,我有一个朋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脑袋里面出现了某些人的身影,情绪暗淡了几分,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振作起来,“.....在中郎将麾下白马义从中任职,名字叫做赵云,现在想去找他叙叙旧。改日有空,再聆听先生高论。”

    看着陈诚远去的背影,关靖很是得意,因为他又为主公折服了一员勇将。

    陈诚之前曾经来过一次,对城中的地形已经了然于胸,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赵云居住的院子,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腥臭味道。他在门外嗅了嗅,眉头就皱了起来。推开门后,就见院子里面住了好几个士兵在忙着生火造饭。

    看到有人进门,士兵们抬眼看了过来。他们都是赵云在白马义从中的同袍,认得曾经来过的陈诚,也吃过他送的酒肉,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但是随后,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暗淡了下去。

    陈诚心中一个咯噔,问道:“子龙何在?”

    有人上来,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

    说完,他转身挑开一件厢房上的门帘,低声道:“再迟来些,只怕就见不到了。”

    鼻端的腥臭味越发的浓重,陈诚向里面走了进去,就见一人躺在榻上,面如金纸,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只怕就会被当做是个死人了。那人身长八尺,浓眉大眼,不是赵云更是何人?

    陈诚走上前去,掀开赵云胸前草席,就看到了他胸膛上的狰狞伤口。

    赵云缓缓睁开眼来,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笑意,轻声道:“听说你们击溃了乌桓人的几万大军.......”

    陈诚将手指轻按在他的嘴唇上,低声道:“子龙先不要说话。”

    赵云身上虽痛,眼中的笑意却是更胜,道:“现在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陈诚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打算建一个疗养营,把城中的伤兵病患都接过来治疗。”

    他看着赵云,有些紧张地道:“子龙你可愿意过来吗?”

    赵云眼中透露着笑意,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不愿意,也没有法子说不了吧?”

    陈诚的视线中,左下角出现了一行白色的字幕,“赵云加入了你的队伍。”

    他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笑着道:“你要是说不,我就把你绑了带回去。”

    赵云忽然觉得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心道知道是回光返照了,便道:“我老家在常山,文正若是有空.........”

    陈诚何等聪明,怎么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立刻阻止了他,道:“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他看到赵云嘴唇干裂,便拿出了一杯葡萄汁,又加了些安神的药物,喂给他喝了一些。赵云正觉得干渴,张嘴咽了下去,随后就觉得脑袋中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陈诚见他睡了,出来给了外间士兵一些酒水,让他们好生照顾赵云,然后径直寻关靖去了。等他出门后,几个士兵看着几坛美酒,咽了咽口水,道:“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子龙快不行了?”

    有人进到厢房中去看了看,随即惊喜地叫道:“他身上不烫了,伤势也稳定下来了!”

    外面的几个人不敢置信,连忙跟了进去。等他们一起退出来后,不由得面面相觑,怀疑是在梦中。良久,有人期期艾艾地道:“听说大贤良师神通广大.........”

    “小声些!”好几只手一起捂了上来,“不要命了!”

    大贤良师就是张角,太平道黄巾军的首领,曾掀起了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现在虽然死了,但是在朝廷那里还是个忌讳。而且,张角兄弟虽然死了,但是青州并州徐州等地,还有许多黄巾军残部,一直奉大贤良师为神明,说他并没有死云云。

    “那这酒我们还喝不喝?”

    有人忍不住地再次咽口水,击退了叛军之后,食物是不缺了,但是又哪里会有酒呢?那些胡人也没点亮这种技能啊。马奶酒倒是有,但是那种腥味,汉人一时间很难适应。

    看着院子中的几坛美酒,有人嘟囔了几句,大步上前,一把将泥封拍掉,道:“怎么不喝?说不定还能沾些仙气!”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道:“就是这个道理!”

第三十章 土豆

    “骑都尉陈诚求见。”

    关靖听到士兵的通报,心中稍微的有点失望。这个陈文正,看起来打仗还行,但是性子不够稳重,还需要磨练啊。他走到门口,脸上堆出笑容,道:“哎呀,文正这么急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陈诚先是行礼,然后道:“刚才想起一事,所以过来问问关长史。某对医治伤兵颇有些心得,准备在城中建立一个疗养院,用以收留治疗伤员,不知道长史可否向中郎将通报一声?”

    “唔,”关靖愣了一下,捻着胡须道:“我也曾听说过文正擅长医治病患,既然你有心,那我自当向主公进言。你且在这里歇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他对门外的士兵道:“来人,给陈都尉准备一些吃的。”

    陈诚连忙道:“已经吃过了,就不麻烦长史了。”

    关靖赶到公孙瓒的住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公孙瓒已经在准备撤军,正为军中的数千号伤病员感到头痛,听到有人愿意接手,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但是当他听说是陈诚,还是哼了一声,道:“邀买人心!”

    关靖问道:“主公的意思是?”

    公孙瓒的脸上露出一个不自觉的冷笑,道:“给他!军中的郎中和药物也可以留给他,但是粮草让他自己想办法,军中的不多了!”

    关靖皱眉,道:“一点都不给不好吧?”

    “哼,”公孙瓒冷笑道:“要给你给!”

    关靖回到他的住所时,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他对陈诚道:“主公已经同意了!”

    陈诚掏出一个盒子,放在了案几上,道:“那便多谢长史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关靖不自觉地把盒子接了过来,生气地道:“难道我是贪图钱财的人吗?”

    他把盒子打开了一点,见到里面黄灿灿的颜色,顿时就高兴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关靖想了想,又道:“主公不日就要班师,文正大可以在这里住下来。管子城周围的人都跑了个精光,田地都是无主的.........”

    他对陈诚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陈诚笑了起来,道:“再次谢过长史。”

    等他回到赵云处的时候,院子中的几个士兵正喝的满脸通红,见陈诚进来了非要给他敬酒,他笑着谢绝了。进厢房中看了一下,赵云还在熟睡之中。再一查看,生命值已经从百分之一上升到了百分之三,看来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次日,公孙瓒军拔营东返,留下田豫驻守管子城。他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牛羊马匹,以及其他物资,只留下了满目疮痍和三千多名轻重伤员。就在一天的时间里,已经有接近两百名重伤员没挺过去,不然的话,伤员的数量还会更多一些。

    在某个世界中,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伤兵的救治都是一个难题。在这个现代医学还没有影子的时代,医治三千多号伤员便是很难以完成的事情。即便陈诚还是开了外挂的,也只能先将伤势最重的士兵加入队伍中,其他的人则是按照伤势的轻重分成三处。

    他连续几天都在忙碌,在和田豫商量后,他们先是将河流西岸的汉人搬到了管子城里面,金三环部则是让他们沿着河流两岸自行放牧。公孙瓒在离开之前,已经任命了田豫为本地的代理县令,虽然朝廷的正式任命还没有下来,但他也已经开始以百里侯的身份在开始主事了。

    接管了县令大印后,田豫当即任命了陈诚为代理县丞,又提拔了一些有功将士把各功曹填满,然后开始处理所面对的问题。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主要有两个问题,一是公孙瓒留下来的几千伤员,二是粮食。

    因为陈诚已经接管了治疗伤员的事情,田豫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填饱部下的肚子。叛军在这里盘踞了两个月,几乎把什么都吃干净了。那些胡人还可以赶着牛羊逐草而居,靠着羊奶马奶凑合着过日子,城中将近四千汉人又该吃什么呢?

    现在已经快到秋天了,种点蔬菜还行,种粮食可还没到季节。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地面,田豫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得发动人手去河中捕鱼,同时派人去隔壁郡县中借贷粮食。

    连续吃了几天鱼,士兵们的伤势也都稳定下来了,陈诚便去找到了正带着人在河上捕鱼的田豫。田豫在岸上大声呼喝:“鱼都扔到木盆里面,螃蟹和其他东西就不要了!”

    陈诚一愣,看到士兵们把常人脸盘大小的螃蟹都扔回和里面去了,连忙上前道:“为什么要把螃蟹扔回去?也是能吃的啊!”

    田豫犹豫了一下,道:“我知道这东西能吃,但是吃多了拉肚子,会要人命的。”

    “有这种说法?”陈诚想了想,记忆里面似乎有吃小龙虾导致横纹肌溶解的,但是没怎么听说吃螃蟹出问题的啊。随即又想到淡水里面的鱼虾都有寄生虫,在这个喜欢生吃的年代,会吃出各种疾病也就不足为怪了。

    他印象中还有一个三国时代的名人,就是因为喜欢吃生鱼片而丧命的。

    不过他是不怕吃坏肚子的,而且,只要多煮一段时间,也就没问题了。

    “你若不要,那就给我好了!”陈诚道:“我去多弄些柴火来,煮熟了很是美味。”

    说到这里,他才想到自己跑歪了,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讨论螃蟹的啊!

    “听说国让正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陈诚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

    “我这里有一种作物,叫做土豆..........”

    听陈诚说完了土豆的好处,田豫很是怀疑,“亩产能有一两千斤?这怎么可能?”

    田豫不是对种地完全陌生的膏粱子弟,他激动地道:“要是有这么高的产量,哪里还会有人饿死的事情?”

    “我只是说有可能,”陈诚想了一下记忆中的数据,也有些不能肯定,道:“到底能产多少,还是要看天气和地里的肥力。但是现在种别的也来不及了,不如就种土豆好了。”

    “文正你说的这个土豆,能在秋天播种?”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田豫想都没想就拍板决定了下来:那我们就种土豆!

    反正城外的土地都荒芜了,弄个百八十亩地来种庄稼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陈诚手上没有太多的土豆可以用来发芽,因为他之前已经送了一半给刘备了。

    “没关系,”田豫笑着道:“总比没有好。”

    两人说完了螃蟹和土豆的事情,陈诚又将话题转向了别处,道:“先贤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前的问题要解决,长远的事情也要做打算。中郎将把管子城交到了国让手里,不知打算如何治理?”

    田豫思索了一会,道:“自然是按照朝廷的法度来。”

    “具体呢?”

    田豫道:“我打算裁撤大部分的士兵,再将城外的土地平分给他们,让他们去耕种,这样军中所需要的粮食就会少很多。百姓平时为民,战时为兵。闲暇的时候把他们组织起来训练,等到敌人来了,就招募起来战斗!”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陈诚不禁眉头一挑,随即又问道:“丁远他们也能分地?”

    田豫诧异地道:“他们也是朝廷治下的百姓,如何不能?”

    “种地是要交租子的吧?不知道国让准备收多少田赋?”

    田豫道:“国初田赋是三十税一.........”

    见到陈诚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田豫继续道:“现在当然是不可能了,但是收七成的租子也太高了。”

    他摇了摇头,道:“军三民七,文正以为如何?”

    田豫辩解道:“收这么高的税也是没办法,这里地处边陲,非得养兵不可。养兵就要花钱,就要粮食,再少了实在是维持不下去啊。”

    “这已经很好了,”陈诚笑了起来,道:“若能如此,我就先替丁远他们谢过了。那金三环部的乌桓人又该怎么办?他们可是不会种地的啊。”

    田豫道:“这个我也想好了。管子城位于草原边缘,为辽西之屏障,胡人若是要南下,必然会来争夺。我准备过一段时间之后,让金三环去北边放牧,若是有敌人攻过来,也能作为缓冲。”

    陈诚笑道:“国让之才,足以为州刺史,县令之职,太过屈才了。”

    田豫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跟文正相比,我还差得远,也就在治理地方上有些愚见罢了。”

    陈诚笑着道:“不然,国让上马可治军,下马能治民。若是在地方上历练一断时间,出将入相也不在话下。”

    田豫大笑起来,道:“这就太过了。”

    “并不为过,”陈诚的语速变得缓慢起来,声音也变得低沉,“如今朝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肺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又有几人如国让一般,能把百姓和国家放在心上?”

    田豫脸色大变,低声喝道:“慎言!”

    陈诚眨了眨眼睛,哈哈大笑,道:“玩笑之语,不必当真!”

    田豫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帝国的版图上,现在是烽烟四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有人叛乱,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不正常的?聪慧之士谁不知道国家是出了问题?

    皇甫嵩刚刚剿灭黄巾军,阎忠就劝他趁着手中握着几十万精兵强将的时候造反,可见天下已经人心思变,只是看谁最先冒头罢了。像是张举,不就是自称天子了么?只不过他很快就被公孙瓒揍趴下了。

    陈诚笑了一会,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这些个螃蟹也别扔了,挑大个些的,送到疗养院去。”

    田豫道:“放心,给你挑最大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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