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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兮破地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txt下载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西行4/4

    第二百四十一章西行

    大军出征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牙兵这种常备军倒是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拉出去。但是这次出动的还有六千郡国兵,因此需要三天的时间来进行动员。

    对于打仗陈诚并不担心,宋建部人数虽多,但是器械甲仗不够精良,军纪不严,军容不整,破之不难。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可以夺取酒泉的粮食供给大军,也不用担心粮草补给的问题。

    事实上,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担心。即便是真的有什么动荡,把城外的那些工厂给毁了,大不了就重建一遍,他等得起。之前对赵云说韩遂毁了银川,可能会有异动,那也只是一个可能,未必就会是真的。

    反而是后来说的话,才是他不想赵云随军出征的更主要原因。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区区宋建,何须动用赵云这等猛将?

    他在书房中将东西收拾好了之后,准备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安排一下出征之后肥皂厂的建设。肥皂的制作很简单,油脂加火碱就行了,生产出来并不困难。当然,由于这个时代的限制,生产出来的产品肯定纯度不多,会有很多的杂质。

    但是他一直以来秉承的观点是,不求最好,只要更好就行。只要能比以前使用的那些东西好用,就不愁打不开销路。除了普通型的之外,还可以加进去些香膏啥的,做成高端品牌。一块卖他个几百上千钱,还别嫌贵,什么叫有钱人?有钱人都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正在思考的时候,门外有微不可闻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很轻盈,显然外面那人不重。陈诚放下了炭笔,静静地等待了一会,但是外面那人却是徘徊了许久,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摇了摇头,用毛巾将手擦了擦,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廊檐下的木质地板上,刘倩正抬起了右手,想要敲门,却又犹豫了起来。房门忽然被拉开,她心中一惊,慌乱地道:“师父!”

    陈诚道:“找我有事?”

    “额......我.........那个............”

    “进来说话。”

    刘倩乖乖地跟在陈诚的后面走了进去,在陈诚的对面坐下。她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诚思索了一会,问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朝廷册封我为凉州牧的事情?”

    “是....是的。”

    “你担心我会跟何进讲和?”

    “.....恩。”

    陈诚笑了笑,道:“你认为我与何进之间有讲和的可能嘛?就算我们不去对付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牙城那边的人也都这么都说,”刘倩心中的石头放下,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但随即又微微地皱了起来,问道:“何进是不是快不行了?”

    “不好说。理论上来说,他是不行了。但是何进手里还握着天下最强的军队,要是处理得当,还是有机会的。”

    陈诚说道:“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刘倩想了想,道:“这次出兵攻打宋建,能不能能带我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

    “我想带兵打仗!”

    “嘿,你虽然在陆军小学中的成绩不错........”

    刘倩抗议道:“我的成绩不是不错,而是第一名!无论是剑术,骑术,还是射术和算数,我都是第一名!”

    “......好吧,你是第一名。但就算你是第一名,我也不会让你现在就去带兵打仗的。”

    “为什么?”刘倩叫道:“那些同学都想跟着师傅一起出去打仗的!”

    “因为你们太小了,”陈诚想到了夏溪和钟镇他们,心中不由得一黯,语气更加缓和了一些,“等他们念完了陆军小学,会让他们去军中先实习一年,然后才会正式服役。”

    刘倩嘟囔着道:“那还要好几年......”

    她的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师父刚才说的是他们,那就是不包括我咯?”

    “至于你嘛,”陈诚沉吟了一会,道:“要是你想要做事,将来可以安排你去门下省,帮着处理一下公文。”

    刘倩撇撇嘴,道:“我想带兵打仗!”

    “打仗是很辛苦也很危险的,”陈诚摇摇头,道:“外人看着将军们很威风,但是稍有不慎,就是兵败身亡的下场。你既然是在牙城那边上学,就应该知道,哪怕是陷阵营和飞熊骠骑那样的强兵,也一样会有很多的伤亡。”

    “那师父你为什么喜欢打仗呢?”

    陈诚哑然失笑,道:“我哪里喜欢打仗了?哪次出兵不是形势所迫?”

    “可是师父明明看起来就很高兴,一听说能去打仗,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

    “...........”,陈诚愣了一下,道:“胡说,我哪里有很高兴?”

    “明明就有嘛!”

    “哼,好好回去继续学习,你今年都十三了,也就比马云鹭小一岁。明年就能嫁人了,等你念完了陆军小学,就给你挑一个夫婿。”

    说到这里,陈诚想了一下,凉州的年轻人中,身份和能力配的上万年公主的,也就只有阎行和马超两个人。现在阎行已经成亲了,据说都快要当父亲了,那么就是马超?

    锦马超无论是武艺还是容貌,都是上上之选,家世也算是差强人意。可惜却是强而无义。因为出身的原因,马超性格暴躁,智力也像是不太高的样子。这样的人最多也就能当个冲锋陷阵的猛将,独当一面都不太行。

    陈诚摇了摇头,在心中将马超也给枪毙掉,暗道:“莫非还真的要等到杀进了关中,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这边在摇头,那边刘倩却是气鼓鼓地道:“我才不要嫁人!”

    “胡说,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最多可以让你单身到二十岁,到那之后,要是你还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我就要给你强行指派一个了!”

    “哼,”刘倩昂起脑袋,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子,骄傲地道:“想要娶我,那一定要比我强才行!”

    “恩?”

    陈诚正在发愣的时候,刘倩已经站了起来,叫道:“师傅是大笨蛋!”

    说完,她从房间里面跑出去了。陈诚莫名其妙,自己虽然不算是太聪明,但也不能算是笨蛋吧?他发了一会呆,决定还是不要去猜女孩子是在想什么了。他以前就不擅长这个,猜来猜去总是猜不明白。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段旋律,不禁哼了起来。

    三日后的清晨,六千步骑沿着黄河迅速西进。等走到眴卷县附近的时候,各部兵马已经陆陆续续的汇集了起来。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在大地上驰骋,扬起的烟尘绵延十几里。

    西凉盛产马匹,陈诚在裁撤了许多兵马之后,在剩下的军队身上花了很多资源。

    这一万人中,即便是步兵也有配备有马匹,披甲率更是达到了十成,其中还有很多是换上了新近制造出来的钢甲。有了一身钢甲,在战场上就等于是多了好几条命。有了这玩意后,不但是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士气也提升了不少。任谁装备了这么好的盔甲之后,也都是会信心爆棚的。

    大军移动迅速,日行百里,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到了武威境内。然后陈诚便放慢了大军行进的速度,从一日百里变成了日行不过三十里。这么慢腾腾的走了两天之后,干脆在鹑阴县停了下来。

    武威郡是成宜的地盘,他向来与陈诚亲近。从陈诚带兵进入北地开始,就一直表现出了善意,与其他西凉诸侯完全不同。得知宋建改元建制的消息后,成宜就知道州牧府是绝对不会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管的。

    以前韩遂,边章等人叛乱,还只敢打出“诛杀宦官”的名号,从未有人称王的,宋建这是给凉州人开了一个坏头。若是不加以征讨,其他的那些诸侯只怕也会跟着有学有样。他早就知道陈诚和阎忠的雄心,因此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五千精锐骑兵已经准备就绪,就准备跟着一起向西去攻打酒泉郡了。

    但是陈诚却将大军停在了敦阴县,然后就不动了。成宜对此是疑惑不解,陈使君不可能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但是现在这种操作又是什么意思了?

    他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将大军停留在姑臧,自己只带了一千骑兵就赶往敦阴。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

    成宜是个很想得开的人,知道自己不是陈成和阎忠这种组合的对手,早就熄灭了与之争雄的心思。他喜欢醇酒美人,与其那么辛苦,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争夺天下,不如安安心心地做一个郡太守好了。

    每天喝着美酒,观赏美人,难道不好吗?

    等他带着骑兵赶到敦阴,就见到城墙上遍布着州牧府的火红色战旗,在敦阴之外,还有一座军营已经初具规模。见到这么一只骑兵到来,离的很远就有游骑拦了上来。等问明了情况之后,便有百多名骑兵迎了上来,将成宜部带进了县城中。

    这里虽然驻扎了一万多人,但是竟然看不到任何无所事事的士兵,也听不到任何杂乱的声音,和去年作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暗暗心惊,神态变得恭敬和严肃了一些。若说以前他还能和陈诚开开玩笑,但是经过黄背山一战之后,他对陈诚敬畏了许多。

    不过他毕竟已经养成了不羁的性格,严肃了没一会,见到陈诚后就又故态复萌了,笑着道:“使君怎么在这里就停下了?莫不是在等老天将宋建给收拾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摧枯拉朽 1/4

    第二百四十二章摧枯拉朽

    见到成宜那张颇为俊美的面庞,又听到了他的调侃,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成太守不在姑臧安坐,跑这里来干什么?”

    成宜叹息道:“久侯使君不至,就只好亲自过来了。”

    陈诚笑了笑,对边上的牙兵道:“去给成将军上茶。”

    成宜坐了下来,问道:“现在天气和顺,正是用兵的时候,使君停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唔,如果我说是要等待更多的兵马来汇合,不知道你信不信。”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不完全是,”陈诚道:“我已经给张横,吕方,韩立等人下令,让他们不要带兵过来,我手上的这些人就够用了。”

    成宜问道:“那使君的正是意图是什么呢?”

    陈诚沉吟了片刻,道:“在等一个最好的出兵的时机。”

    “现在难道不是好时机吗?”

    “现在也很好,但是我要的是最好!”

    “好吧,那我们就等着好了。”

    时间过去了一天,又过去了一天,大军连续在鹑阴待了三天,每日里除了队列训练之外,就是在不停地加固营寨。驻扎在城里的部队则是干了一些修桥补路的事情,甚至还帮着一些百姓修补了房屋。

    陈诚本来还打算亲自去给老大爷老大娘挑水的,但是一想到这种举动根本不可能对人家有什么帮助,反倒会给别人带去麻烦,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那样做实在是有点惊世骇俗了。

    他一连等了好些天,等到银川城中赵云的婚礼都结束了,等到从银川传来的各种事情已经开始走上了正轨之后,陈诚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阎忠都看错了韩遂。人家老老实实的,什么幺蛾子都没做。虽然从并州回来的时机有些微妙,但那也是说得通的。

    关中今年风调雨顺,老百姓都多收了三五斗。丁原部在得到充足的粮草补给之后,又越过了黄河,夺取了白波军在河东的好些个城池。董卓军去年损失惨重,面对着卷土重来的丁原军,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并州派遣使者过来讨要援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董卓不但往凉州派了使者,甚至还招募了呼厨泉,让于夫罗和呼厨泉这两兄弟一起在河东和丁原作战。本来他还给张燕也想命令,只可惜那位黑山贼对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现在一心在向河北发展。

    本来白波军杨奉部也接受了何进的任命的,但是因为何进已经显露出了疲态,盘踞长安的丁原也有了不服从命令的迹象。倒是皇甫嵩虽然远在扶风,却是一直对朝廷都是毕恭毕敬,要兵给兵,要粮给粮。

    陈诚又召见了成宜,并下达了开拔的命令。大军随即拆除了帐篷,然后讯速地向西进发。一天后,成宜剩下的四千骑兵加入了队列,两天天后,程银的八千骑兵也加入到了征讨宋建的大军中。

    对于征讨宋建这件事,程银比成宜更加积极。去年的时候,张横被转封为武都太守,留下了十多座城镇,被宋建和程银所瓜分。双方那个时候就有些不对付。在程银看来,宋建占据的是张掖的地盘。

    而在宋建看来,他已经将手伸进了张掖,完成了之前靠武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加上又在西边对乌孙人作战取得了胜利,于是他便膨胀了起来。宋建不但开始对程银提各种要求,甚至在不久之后悍然自称为河首平汉王!

    称王之后,宋建更是大举扩充兵马,意图将程银打垮,然后彻底地占据张掖。所以,程银在得知陈诚带兵讨伐宋建之后,立刻就尽起麾下兵马,共计两万步骑。不过陈诚只让他带了八千骑兵加入了行列,剩下的人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好。

    之前陈诚刚带兵出发的时候,宋建得到了消息,是十分警惕的,他将军队都聚集了起来,准备和来犯的敌军决一死战。然而一连等了十多天,得到结果是陈诚将军队停留在了武威境内。

    宋建本以为这是陈诚的计策,先是一直保持警惕,然而敌人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聚集起来的大军在飞快地消耗粮食的时候,士气也不断地在往下跌落。

    西凉军的军纪本就不算好,宋建身处最西边的酒泉郡,军纪更是在平均线以下。他聚集了五六万人在一起,各个部落每天的争吵和摩擦就足够让人头大如斗。纵使宋建一再强调陈诚是非常可怕的敌人,但是那些羌人却是散漫惯了,保持了一天两天的警惕之后,很快就再次变得毫无纪律可言。

    酒泉郡的郡治是禄福县,算是酒泉比较富裕的地方。但是再富裕的地方,也经不住五六万骑兵聚集在一起胡吃海喝,人吃的食物还能将就,啃点红薯和头都就行,战马却是不能随意对付。

    附近的草皮很快就被啃光了,各个部落就向着四周散开了去。宋建有没有建立完善的基层组织,不能给这么多人提供补给,也不想给这么多人补给。一千两千的也就罢了,这么多人,一人只吃一口,就要把他给吃穷了。

    当陈诚带着两万多兵马迅速杀进酒泉郡的时候,宋建聚集起来的六万大军已经散在了方圆几十里的地界上。摆在外围的兵马一触即溃,凉州军连续击破了好些个羌人部落,直抵禄福县附近。

    当听说敌军突然杀到的时候,宋建欲要点起兵马上前迎敌,却发现手边除了两万多人之外,根本联系不上其他的部队。但他也只能迎着头皮,带着两万多人上前交战。结果,只打了半个时辰,两万大军就已经被打崩了。

    当陈诚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凉州军高呼“神威天将军”,士气随之大振。酒泉郡的兵马大多都是羌人,汉人只有数千而已。那些羌人早已经对陈诚的大名如雷贯耳,见到他出现在战场上,不由得大哗,在略微抵抗了一番后,随即就从战场上逃走了。

    宋建无奈,一边大骂着羌人无义,一边又咒骂着韩遂,然后逃进了禄福县里面。陈诚顺势杀到了城下,将城池的三面都围了起来,只在西边留了一条通道。

    望着城外整齐的军伍,宋建的心中生出一阵阵的绝望。城中兵马现在不过六七千,怎么挡的住城外如狼似虎的敌人?他是在陈仓见过霹雳车威力的,知道禄福的城墙虽然坚固,但是在那种非人力所能抵挡的武器面前,也只是能多抗几天罢了。

    现在他被围困在城池里面,城外的那些羌人士兵虽然还有很多,却已经不是他所能调动的。只是一天的时间,很多原先臣服在他脚下的部落首领就已经转变了立场,投到陈诚那边去了。

    陈诚还将那些首领叫到城下,围绕着城池转了一圈,给了守军以很大的压力。守军之中也有很多人是参加过去年东征的,深知陈诚的武勇。他们在宋建称王的时候,大多是怂恿和赞成的态度,因为那样他们就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现在情况不对,这些人也立刻人心浮动起来。

    称王的只是宋建一个人,陈使君向来仁义,总不能将他们这些人给全部杀了吧?之前陈诚救治了不少的伤员,其中就有两百多号是酒泉人,回来之后就开始大肆宣扬陈诚的武勇和仁德。

    虽然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两种品质根本就不可能凑到一起,但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大难临头了,就算是一根稻草,那也得紧紧地抓住不是?

    宋建虽然被打陈诚的狼狈不堪,但毕竟也是从乱世中杀出来的一方诸侯,底下人心不稳他怎么不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又能怎么样呢?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他站到了城墙上,对着城外正在砍伐树木的凉州军大喊道:“陈诚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哦,宋建想要见我?”

    陈诚笑了笑,道:“那我们就一起去见见他,好歹也是曾经的同袍。”

    成宜笑道:“原来使君在武威一停就是十天,都是为了麻痹宋建。等到敌军懈怠之后,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兵法之妙,真不是我等所能揣测的啊。”

    程银也是满脸佩服,高声道:“使君用兵,果然神鬼莫测!”

    “............”

    陈诚干笑了两声,骑马来到了禄福县之下,冲着城上道:“宋建,平汉王,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宋建望着马背上神采飞扬的的陈诚,脸色几次变换,不甘地大声叫道:“陈诚,你当你的凉州牧,我做我的平汉王,大家都是反贼,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你为何要犯我边界?”

    他悲愤地道:“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陈诚看了看边上有些兔死狐悲的成宜和程银,心道:这次可跟上次对付韩遂不一样。那个时候韩遂可是没有称王称帝的,放韩文约一马还说的过去。宋建悍然称王,设置文武百官,那是非死不可了。

    他摇了摇头,对城头上的宋建道:“宋将军,你好歹也是有胆量称王的人,体面一些!”

    宋建很想破口大骂,体面?体面有什么用?

    “陈使君,巨鹿侯,我知道错了,我这便去掉王号,换你退兵,行不行?”

    陈诚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不忍看宋建的丑态,他转过头来,对边上的将领道:“宋建也曾是一方豪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灰飞烟灭 2/4

    第二百四十三章灰飞烟灭

    在陈诚到来之前,宋建现在这个样子才是西凉诸侯的常态,一旦有点本钱了就志得意满,碰上硬骨头了又逃的飞快。这些人打仗或许是一把好手,但其他方面并没并太多值得称道的。

    之前西凉军能攻陷汉阳,主要有三个因素,一是西凉人打仗确实勇猛,骑兵又多;二是朝廷在西凉的治理弄得怨声载道,地方上的豪强和百姓苦朝廷久矣;三是当时正是黄巾军席卷全国的时候,朝廷将所有的主力都用来镇压黄巾军了,根本没顾得上西凉。

    听到陈诚发问,成宜和程银脸上的表情复杂都是很复杂。

    城头上,宋建等了一会,见陈诚没有回复,便又开始大骂起来:“姓陈的,别以为我怕你!我这里还有一万精兵,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勇士!你要是想打进来,就先准备好一万口棺材吧!”

    陈诚哈哈大笑,道:“你们要是死了,哪里还能睡棺材?我最多让人挖个坑,把你们都埋了。对了,你连埋坑的待遇都没有,我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然后送到洛阳去。河首平汉王的脑袋,大约还是能值点钱的。”

    “去你/娘的!”宋建破口大骂:“你要是落在我手里了,我会把你身上的皮都给剥下来!”

    他冲着程银和成宜大喊道:“你们现在跟着姓陈的来打我,等我死了,他就会把你们一个个都收拾掉!何不一起动手,杀了这厮,大家继续称霸一方?”

    程银面色大变,偷眼去瞧陈诚。成宜却是笑吟吟地,似乎是毫不在意。

    陈诚摇了摇头,对城头上道:“平汉王,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说了吗?要是没什么别的可说,那我就先回去制作投石车。对了,你和家里人也都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毕竟,以后就吃不到,也喝不到了。”

    宋建骂了一阵,正在喘气,听到陈诚这么说,他又愤怒起来,骂道:“姓陈的竖子小儿,你真以为赢定了?我告诉你吧,韩遂早就和我有过约定,等你一出兵,他就会派兵去取北地。你现在在这里威风,却不知道自己的老巢都被人给端了!”

    “可怜,可怜,”陈诚“啧啧”两声,对宋建道:“平汉王是不是因为称王之后太兴奋,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转过头来,对边上众人道:“你们会相信这种无稽的事情吗?”

    成宜道:“传马三天一报,未曾听说北地有何动静。”

    陈诚道:“那我们就先撤吧,宋建好歹也曾经是一方诸侯,他的丑态我们就不要看了。”

    等他们从城下打马走开之后,宋建也失去了继续谩骂的兴致,他呆呆地看着远处那些不停地忙碌着的身影,知道敌人正在组装那种曾在陈仓使用过的霹雳车。只要再过三天的时间,等到霹雳车被组装好,他现在所站立的地方,就会被磨盘大的石块砸的稀烂。

    一想到这里,宋建不由得万念俱灰,他失魂落魄地走回王宫,然后叫了一大堆酒肉,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凉州军来得太快,他刚以为陈诚只是装腔作势,谁知道转眼间敌人就已经杀到了眼前,这给了他以极大的震撼。

    城外的凉州军正在有条不紊地打造攻城器械,并不着急于上前抢城。虽然在西边放开了一条口子,但是这种最简单的伎俩宋建难道会看不出来?若是他真的弃城而逃,肯定会有骑兵衔尾追杀。围三厥一这种战术,在中国那真的是太古老,太古老了,以至于几乎是个带兵的将领就听说过。

    宋建连着两天都在王宫内喝的酩酊大醉,他麾下的有些将领串联起来,想要将他给抓住,然后献城投降,却被忠于宋建的部队发现。半醉半醒的平汉王大怒,下令将参与其中的人全部杀死,并将他们的家眷也都一同斩杀。

    杀戮有效地吓阻了城内的军民,也稍微的振奋了一些士气。但是等到凉州军的投石车被推到城下百步左右位置时,宋建就知道,他已经完了。

    一块又一块的石弹从天而降,将东面城墙上的一切都砸了个稀巴烂。虽然城墙还只是在不断地震动,并没有被砸破,但是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望着不断地落在城头和城内的石弹,大醉了三天的宋建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大叫一声,跑下了城墙,骑马带着部众回到了王宫之中。在宋建的命令下,数十名士兵拿着武器,跟着他一起闯了进去。

    才被册封没几天的王后抱着儿子,惊恐地道:“大王,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建铁青着脸大步上前,手起一剑将王后刺倒在地。美貌妇人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不断地有鲜血涌出。她在地上挣扎了片刻,随即气绝。王子被这一幕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他上前摇晃着妇人,哭着喊道:“娘,你怎么了?”

    “杀,都给我杀了!”宋建脸上狂态毕露,大叫道:“杀光了再放上一把火,什么都不给那些贼人留下!”

    他举起长剑,就要砍死自己的儿子。男孩适时抬起头来,哭喊道:“爹!”

    宋建心中一软,扔下长剑,将儿子抱起,道:“别怕,一会就不疼了!”

    他手上用劲,“咔嚓”声响,怀中儿子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他将儿子放在了王后尸体的边上,喃喃自语道:“陈诚,韩遂,成宜,程银,你们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王宫中惨叫连连,搜罗来的美人被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砍杀倒地,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没一会,火焰就从王宫中升腾了起来。亲兵提着染血的长剑奔了过来,叫道:“大王,已经杀干净了!”

    宋建面目狰狞地道:“把火都点起来,然后我们从西门撤!”

    围三厥一的兵法很简单,却一直使用了很多年,哪怕是在武器更新换代很多次后,也依然有效。宋建明知道西门那边会有骑兵埋伏,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行险一搏。

    在整座城池都陷入火海之中后,宋建带着数百骑兵打开了西门,飞快地逃了出去。

    东门外,陈诚正带着骑兵在边上护卫投石车阵地,以免城中的兵马逆袭,却见到了城中火起,并有探马来报,“宋建带了两三百骑兵,从西门逃走了!城中已经大乱!”

    边上程银立刻请战,“使君,我立刻带兵去追!”

    陈诚思索了片刻,道:“好,程银将军和我一起去追宋建,成宜将军和李堪进城,先将里面的火扑灭了。”

    投石车停止了轰击,陷阵营上前,爬上已经无人防守的城头,然后打开了城门,引导大军入内。陈诚则是带着上两千多名骑兵向西去追杀宋建。

    却说宋建从禄福城中逃了出来,匆匆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他带着数百骑一路狂奔,一点也不顾惜马力。奔出了不到十里,边上亲兵大叫起来,“大王,后面烟尘大起,敌军追上来了!”

    宋建回头看了一下,咒骂道:“姓陈的,别让我逃出去,不然跟你没完!”

    他朝左右喝道:“怕什么?我们快点跑,他们是追不上的!”

    继续奔出十多里,前方忽然有号角声响起,宋建猛然勒住了战马,惊骇地望着前方的拦路兵马。梁兴带着飞熊骠骑已经在这边等了好几天,这时候见到一伙敌军从东边本来,立刻下令吹响号角。

    飞熊骠骑按照队形展开,突骑在前排,轻骑在后排,游骑兵分列左右,一起向着东面发起了攻击。战马先是小步疾走,奔出二十步之后,就变成了小跑,接着又从小跑变成了全力狂奔。数百支骑枪落下,正对着敌人的方向。

    宋建心中冰凉,咬牙切齿地道:“飞熊骠骑!”

    尘土飞扬,喊杀声大作。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飞熊骠骑从平旷的大地上碾过,留下了一地的人马尸体。等到陈诚带人赶到,梁兴已经在打扫战场和收拢伤员了。宋建仓皇出逃,那些亲兵身上带了不少的财宝,这时候都被收了出来,堆在了一起。

    望着那一堆的金银,程银不禁有些眼热,但更多的是震惊。在以前,西凉军就是一个强盗团体,抢劫杀戮是家常便饭。换了其他兵马过来,见到了这许多的财物,还不得哄抢起来?

    可是飞熊骠骑的士兵却是不敢动这种心思,军中的司马和主簿会随时检查行礼的,要是发现有私藏缴获,顶格了能当场斩首。不过陈诚向来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每次的缴获,都能按照一定的比例换成赏赐发下去。

    程银的部下也都是看着堆积的财物流口水,却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那些做事一板一眼的牙兵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却有着莫大的威慑力。

    梁兴领着陈诚他们到了交战的地方,指着一具身着华丽盔甲的尸体,道:“这便是伪王宋建。”

    躺倒在地上的宋建已经没有了一个月前的威风,虽然他身上的盔甲华丽非常,却不能改变他已经是一具尸体的事实。

    梁兴问道:“主公,这具尸首该怎么处理?”

    程银迟疑了一下,进言道:“要不把他安葬算了?”

    陈诚回头看了程银一眼,笑了笑,然后道:“我向来说话算话,既然说了要把他的脑袋送到洛阳去,那自然不能食言,不然的话,是会长胖的啊!”

    边上众人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不能明白“食言而肥”这个笑话的精髓所在,于是只好面面相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胸襟 3/4

    第二百四十四章胸襟

    从出兵开始,算上在途中行军和在武威郡停留的时间,总共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天,曾经雄霸一方的酒泉郡宋建部就已经灰飞烟灭,这样的的战绩在陈诚和李堪梁兴等人看来是理所当然,但是在成宜和程银眼中就有些令人感到震撼了。

    在一年前的西凉诸侯之中,资历最老的就是韩遂,李相如,还有马腾以及宋建这四个人。这四人里面,韩遂已经自解兵权,到银川养老去了。马腾和陈诚麾下的大将赵云结成了亲家,宋建兵败身亡,只剩下了李相如一根独苗还在陇西。

    李相如曾是朝廷任命的陇西太守,却在席卷凉州的大叛乱中站到了叛军的一方。后来又追随韩遂,压制其他西凉诸侯。和他同一时代的人,像是北宫伯玉,李文侯之类的,早已经身死族灭,却只有他依旧还待在陇西太守的位置上。

    听说宋建不到二十天就兵败身亡了,一直待在陇西的李相如大为恐慌,他连忙向银川上表,称他自己年老体迈,不堪大任,想要交出陇西太守的位置,也和韩遂一样,去银川养老算了。

    当奏章送到阎忠面前的时候,陈诚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于是就先留中不发。意思就是这件事咱知道了,暂时先不处理,等过几天再说。

    往征酒泉的时候,大军行动很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溃了宋建麾下的兵马。在花了好些天处理完酒泉的首尾之后,带兵返回的时候,速度就要慢得多,一日行军不过五十里罢了。

    等到大军回到银川,除去李相如的请辞奏章之外,其他各郡太守的奏章也都送到了。除了吕方和傅干是真心实意地在表示祝贺之外,其他诸侯都是又震惊又恐惧。西凉诸侯互相攻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但是败亡得这么迅速,是所有人事先都想不到的。

    过往西凉诸侯之间的混战,除了少数时候,大多都是乱战,大家互相乱打一气,互有损伤,然后各自回家舔舐伤口。一般来说,是不会杀的两败俱伤的,因为西凉的野心家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宋建一死,其他人都是觳觫不已。

    “这些都是各地太守的奏章,”阎忠对陈诚道:“该如何回复,还要请君侯示下。”

    陈诚随意地翻了翻,道:“这种事情伯道拿主意就好,何必问我?”

    阎忠笑道:“其他人的奏章我可以处理,但是李相如的辞表还是需要君侯做决定才行。”

    陇西太守李相如可能是因为太过于害怕,在上了辞表之后,也没等银川这边恢复,就自行带着百多号人来了银川。他在城外买了一处庄园,又买了许多田地,一副打算就在银川长期住下去的模样。

    陈诚听阎忠说完了李相如的事情,先不回答,而是问道:“伯道以为应该如何处理?是要往陇西派个新的太守,还是继续让李相如干着?”

    阎忠捋了捋胡子,道:“依我看,还是让李相如继续做这个陇西太守的好。”

    陈诚也不问原因,道:“那就让他回去继续当着。”

    现在凉州诸侯都已经臣服,区区一个李相如,已经不被他放在了眼中。就算是陇西,武都,安定等地一起反了,他也有信心将之一举荡平。

    陈诚道:“我军方破酒泉,自宋建以下的丞相等文武官员被杀了不少,那边空了很多官职出来。我准备让侯选和马玩到酒泉去镇守,再封一些汉阳豪强过去,你看行不行的通?”

    “封倒酒泉去?”阎忠沉吟了一会,道:“那边已经靠近西域了,土地贫瘠,又经常会遭到鲜卑人和乌孙人的骚扰,只怕没人愿意去。”

    “我在酒泉看过了,那边的条件虽然比不上汉阳,但是却要比漠北好多了,种地放牧都不成问题。”陈诚道:“酒泉的主要问题就是汉人太少,要是能多一些在籍的人口,以后大有可为。”

    “君侯都说了是以后,百姓大多都是只顾眼前的,能够看得稍微远一点的人都能被称作是有智慧。”阎忠道:“现在没人愿意去,难道还能强行将人绑了去?”

    “不行吗?”

    阎忠笑了起来,道:“当然不行。西凉的人口本来就少,在籍的汉人更少,要是将人口都迁移到边地去了,我们的力量也会被削弱了。不如先全力东向,若是能夺取关中,人口便能增至四十万户有余,那时候再向边地移民不迟。”

    陈诚望着阎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那就下令收回各郡县处决犯人的权利,以后再有罪犯,一律发配到酒泉去!”

    “唔,这个办法倒是不错。”阎忠话锋一转,道:“我听说宋建在死前,曾说韩遂与他有过联络,不知道君侯攻取酒泉之后,是否找到了韩文约与宋建来往的书信?”

    “倒是找到了一些信件。”

    “哦,”阎忠大喜,身体前倾,问道:“里面可有韩遂私通宋建的证据?”

    “不知道。”

    “不知道?”阎忠先是愣了愣,然后了然地到:“君侯是否还没来得及拆看?不妨事,我来帮君侯看就是了。”

    “这个嘛,只怕伯道是看不到了。”

    “为何?莫非是已经移交到刺史部去了?”

    “也不是,”陈诚笑道:“攻破禄福县的当日,我就将搜出来的往来书信都给一把火烧了!”

    “啊呀!”阎忠叫道:“君侯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证物都给烧掉了?”

    陈诚打了个哈哈,笑道:“宋建久在西凉,西凉诸侯哪个跟他没有过往来?与其弄得人心惶惶,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阎忠愣了好一会,然后真心实意地道:“君侯胸襟,非我所能及也。”

    今年已经是初平二年,距离陈诚带着残兵败将来到凉州,已经差不多快有了三年的时间。三年之中,他先是北击匈奴,夺取了朔方和五原两个郡,并且在北地站稳了脚跟。然后在初平元年东征关中,虽然没能完成攻略三辅的目标,却趁机肢解了韩遂的地盘,将势力扩展到了汉阳和武都。今年更是一举荡平了自立为王的宋建势力,彻底将整个凉州都纳入了掌控之中。

    曾经桀骜不驯的西凉诸侯们,恭顺地跪倒在了陈诚的马前。凉州的十一万户汉民,数以十万计的羌人部落和匈奴人全部都成了陈诚治下的百姓。在经过很多年之后,如今的凉州,终于又再次有了一个统一的声音。

    每次一想到凉州已经统一这件事情,皇甫嵩就觉得很是忧虑。他是知道西凉人是多么骁勇善战的,这些边地武人,大约是因为太穷了的缘故,所以大多十分悍勇。朝廷屡次征讨,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如今凉州诸郡都已经陷落,连武都也已经不再归朝廷所有。若是已经变得更加强大的西凉军再来,他还能挡得住吗?

    皇甫嵩不知道他能不能挡得住,他所知道的,是他麾下的精锐部队被抽走了一大半,虽然又补充了一些关中征发的民夫乡勇,使得右扶风驻军的数量并没有减少,但是那些新招募的兵马又如何比得了久经训练的精锐?

    在被何进打发回扶风之后,皇甫嵩一边加固陈仓附近的防线,一边又想办法从长安要来甲胄器械和粮食,然后重新训练军队。但是现在朝廷已经疲态尽显,虽然还有近二十万军队,却已经打不动了。

    中原前线的军队九个多月没发过军饷也就算了,现在已经连饱饭都开始吃不上。而关中地区因为被抽血抽得太厉害,丁原也开始和洛阳朝廷离心离德,不再听从朝廷的号令,开始了自由行动。

    思考良久,皇甫嵩终于动笔,给远在银川的阎忠写了一封信。阎忠曾在他的幕府中任职,也曾经劝说他起兵造反,但是被他给断然拒绝了。但是最终,阎忠还是掺和到了造反这种事情里面去。

    皇甫嵩在信中先盛赞了阎忠和陈诚在凉州的功绩,回顾了两人的交情,并诉说了现在的天下大势,然后说陈诚既然已经接受了朝廷的册封,便当以国事为重,不可因为一时妄念而招致万世骂名。

    信在下雪之前就被送到了银川,阎忠在听说是皇甫嵩送来的之后,先没打开,而是用新出产的肥皂将手洗得干干净净,再拿毛巾给擦干净了这才将纸张展开。他将信件反复地看了许多遍,然后坐在院子里面发呆,连阎行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叔父,叔父!”

    阎行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将沉浸在回忆中的阎忠给叫醒。他回过神来,问道:“有什么事?”

    “静儿她现在有了身孕,一个人在家中不方便,我在军中十天才能回家一次,便想让她来叔父府上住几天。”

    “啊?哦,这是好事,是好事,”阎忠似乎有点魂不守舍,说话也不像往常那样利索了,“尽管让她过来,我多安排几个人去照顾她。”

    阎行问道:“叔父今日可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难事?我能有什么难事?不存在的!”阎忠摆摆手,道:“不过是昔日故人写了一封信来,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这才有些恍惚罢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战略 4/4

    第二百四十五章战略

    听说是阎忠故人写来的行,阎行不由得有些惊讶,忍不住往放在桌面的信件上瞟了一眼,但是随即又将目光收了回来。阎忠见了,笑道:“你很好奇是谁写来的?”

    阎行有些惭愧,道:“方才一时没忍住,还请叔父见谅。”

    阎忠不以为然地道:“我所有的东西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一封信又算得了什么?”

    他将信件拿起,递给了阎行,道:“皇甫嵩写来的,你看看。”

    阎行将手擦了擦,然后接过信,展开来看了一会,随即抬起头来,惊讶地道:“皇甫嵩这是什么意思?”

    “嘿,还能是什么意思?大约是知道这一两年内我们就要再次向东用兵,所以来警告我们一下。”

    阎行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但是东征是早就已经定下的方略,军队正在扩编,工厂也一直在生产甲胄和武器。难道他写了一封信来,我们就会放弃既定的战略不成?”

    阎忠哈哈大笑起来,道:“皇甫嵩是想告诉我们,他已经在扶风做好了准备,我们要是够聪明,就不要再去陈仓碰壁了。皇甫义真啊皇甫义真,若是你当日听我之言,又何至于窘困到了这样的地步?”

    “叔父是说,皇甫嵩已经没有信心继续守住扶风了?”

    “要是他还有那个能力,又何必多此一举?”阎忠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居然让我们去攻打董卓。并州虽然广阔,却又如何比的上关中的沃野千里?夺取了三辅,比的上数个并州!”

    他对阎行道:“来,给我磨墨,我要给皇甫嵩写一封回信。”

    阎行很快就将笔墨纸砚摆好,先在砚台里面加了一点清水,然后将墨化开。阎忠思索了一会,提起毛笔便在铺好的纸张上写了起来。一信封洋洋洒洒数百字,写下来几乎没有停顿的地方。

    陈诚在短短十日之内就灭掉了宋建,不但震动了整个凉州和关中。远在并州的董卓也感到了震撼,他曾在西凉带兵打了许多年仗,最是知道西凉人的桀骜,怎么也都想不到,拥兵数万的宋建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给人灭了。

    现在凉州已经统一在了一个强人的脚下,接下来定然要向着四周扩张。而他却还在和丁原与张扬较劲,实力不但没有增强,反而是在不断的战争中被大大地削弱了。为此,董卓也感到了十分的忧虑。

    他将李儒请到了自己府上,问道:“如今何进虽然颓势已现,但是我军却还一直在河东与敌人纠缠。现在西边陈诚已经全有了凉州,东边的公孙瓒,袁绍,南边的袁术等,也都是各自占据了更多的地盘,拥有了更多的兵马。若是再这般继续下去,只怕即便是灭了何进,以后也没你我什么事情了啊!”

    李儒沉吟许久,然后道:“主公说的事情,我也想过了。如今丁原背靠着关中,人力和物力都是我们的数倍之多,兼且有吕布张辽为将,是以我军才屡屡受挫。若是主公想要打破现在的困局,边得先和丁原停战才行。”

    董卓之前在涧河之战中受到的箭伤已经养好,整个人又恢复了精明强干的模样,他沉声问道:“丁原的确是个大敌,能与他先停战当然是好。但是他一心想要杀回并州,只怕是不肯与我罢休。”

    李儒道:“我们去游说的话,丁原现在正占了上风,自然是不肯休战,但若是何进去跟他说呢?”

    董卓摇摇头,道:“之前按你说的,让杨奉接受了朝廷的册封,可是丁原依旧不肯罢休。朝廷的权威,何进的命令,在他那里已经不管用了。”

    李儒道:“现在丁原已经与朝廷生出了罅隙,咱们不如就再往上面加一把火。”

    “哦,计将安出?”

    “主公不如上表朝廷,说愿意重归大将军麾下。何进现在正在窘迫之中,不会不同意。这样一来,丁原就会陷入进退两难之中。若是退兵,则我们自可安心积蓄实力,以待天下之变。若是他不肯退兵,则朝廷的权威荡然无存。有了丁原做榜样,天下还有谁还会听从朝廷的命令?只怕是张扬,张邈,臧洪等辈,连同中原前线的那些将领,也都会自行其是了吧。”

    董卓面上微微变色,“文优这是让我向何进请降?之前我是天下首义,现在又第一个归顺朝廷?我董仲颖岂能是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

    见到董卓发怒,李儒拜伏在地,道:“以淮阴之能,尚有胯下之辱,今日情势危急,主公何不暂忍一时之怒,以待他日?若是主公能建立汉高祖一般的功绩,又何必在意他人看法?相反,若是落到项籍那样乌江自刎的下场,就算是天下交口称赞又能如何?”

    董卓面色稍霁,他上前伸手扶起李儒,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还须待我仔细考虑考虑。”

    李儒与董卓相知相交十几年,对他的性情熟悉无比。知道自家主公虽然说是要考虑考虑,但是最后一定还是会同意的。果不其然,只过了几天的时间,董卓就又将李儒叫去,让他写了一封向朝廷请降的奏章。

    但说是请降,实际上他一不交出兵马地盘,二不去京城述职,与其说是降表,不如说是休战书更合适。现在董卓内有并州豪强叛乱,外有丁原穷追猛打,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何进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外面有各地诸侯窥视,内部黄巾军又死灰复燃,也是需要先喘一口气再说。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上演了一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好戏。

    在现在天下人的眼中,陈诚流落到了凉州,又自领凉州牧,当然是反贼。白波军,黑山军也同样是反贼,结果都被朝廷招降了。这就让天下的人心变得更加的动荡,既然只要有兵马地盘,就连贼寇都能做州牧和中郎将,那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地方上的豪强们本来就豢养着大量的部曲,一直苦于被世家大族垄断了上进的道路,纵然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但是一旦碰上了事情,数十上百年的积蓄立时就会化为乌有。现在看到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岂有不趁机拼搏一把的道理?

    刘表一到荆州,就联合了当地的世家大族,埋伏了刀斧手,趁着宴席的时候,上演了一出汉末版的鸿门宴。不过这一次,前来赴宴的当地豪强可没刘邦那么好的运气。刘表也不似项羽那样优柔寡断,他一口气将赴宴的七十余家豪强尽数斩杀,然后这才稳定了荆州的局势。

    但也就是这样的行为,使得零陵,桂阳,武陵,长沙这四个郡的豪强都不敢到荆州去了。甚至是在荆州和外敌交战的时候,南边四郡也只是联合自保而已。

    在荆州,士人们将豪强势力清洗了一遍。在并州,董卓则是将士人豪强都清洗掉了,其实士人和豪强之间的分别也不是那么的明显和严格。占据了大片田地,拥有了许多奴仆宾客的,就可以称之为豪强。

    豪强子弟要是能拜在当世大儒的门下,并能在士人之中闯出一点名声的话,那就能跟士人挂上钩了。再等家中出几个千石或以上的大官,并能连续数代,那就可以称之为名门,真正的成为了士大夫阶级的一员。

    董卓清洗豪强,士大夫们还能勉强接受,但是他的手段太过狠辣,连并州的许多士人也一并干掉了,这就激起了天下士人的强烈反对。之后朝廷下旨训斥,董卓便悍然举起了叛旗,并且打出了“清君侧”的名义,结果以袁绍袁术为首的一票士人们居然群体响应。

    这已经够魔幻的了,但是后面还有更加魔幻的。首先叛乱的并州牧董卓,在打了两年之后,见到打不下去了,摇身一变,又向朝廷表达了归顺的意思,朝廷竟然还真的就此同意了,还派人到并州给董卓加上了“车骑将军”的名号。

    这种操作简直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目瞪口呆,相比之下,陈诚在凉州玩的那些手段都不过是小把戏而已。陈诚因此感慨道:“人要是被逼急了,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啊!”

    阎忠趁机道;“那我们是否可以将东进的时间提前一年?现在朝廷已经势微,或许我门不需要等到后年,明年秋后就可以用兵了。要是我们动作迟了,只怕会被董卓占领了关中,那事情可就难办了。董卓不比丁原,他在关中和西凉可是有很多的旧部亲朋。”

    陈诚笑着道:“董卓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夺取关中?”

    阎忠道:“朝廷已经下旨给丁原,让他将兵马撤出河东,并继续向洛阳输送粮草。丁原抗旨不遵,并派兵封锁了潼关,现在的叛逆已经不是董卓,而是丁原了!”

    陈诚挑了挑眉,悠然道;“丁原这么做,只怕是离死不远了。”

    阎忠惊讶地看着陈诚,好一会后才道:“君侯也知道丁建阳死期将至了?”

    陈诚道:“我曾经在冀州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皇甫嵩是冀州牧,我对黄甫义真的了解,不在伯道之下啊!”

    阎忠笑道:“皇甫嵩之前写给我的那封信,君侯也看过了。大概他也没能想到没几天的功夫,这叛逆和官兵就调换了身份吧。不如我们以讨伐丁原的名义进军关中,如何?”

    陈诚笑了笑,道:“要有夺取整个关中的力量,我们才能去攻打扶风。要有和天下为敌的本钱,我们才能占据洛阳。打仗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只看着扶风一块地方,更要看到整个关中。我们进军关中,也不只是军事问题,更是经济和政治问题。关中数十万户,一百多万人口,我们想要,董卓也想要,但是现在还在丁原的手上。”

    “那丁原要是死了呢?”

    “就算丁原真的死了,黄甫义真仍在。”陈诚道:“等到后年,将牙兵扩充到两万人,这样我才有把握在击败皇甫嵩的同时,还能抵挡住董卓和何进。”

    阎忠嘿然道:“只怕不用等到后年,何进已经败亡了。”

    “那就等何进败亡了再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十万石 1/3

    第二百四十六章十万石

    “恭喜使君,贺喜使君!”

    贾诩笑眯眯地对陈诚说着恭维的话,表情真诚,语气得体,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一看便会心生好感。

    “哦?文和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喜从何来啊?”

    “使君斩杀宋建,威震西凉,从此之后,凉州再也没有人能挑战使君的权威了。”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陈诚摆摆手,道:“不值一提,也不足为喜。这都马上要过年了,天气冷的很,文和不在使馆里烤火,却跑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贾诩笑道:“使君慧眼如炬,确实是有事求助于使君。”

    “莫非是使馆缺少了用度?我让人再送一些米面肉菜和平时使用的东西过去。”

    “不是这些东西,蒙使君厚爱,使馆的用度一向不缺。”贾诩道:“是我主并州牧有求于使君。”

    “董并州么?并州表里山河,依山带水,乃是帝王之基,董并州能有什么求我的?”

    “............”

    并州那种破地方,怎么就是帝王之基了?关中,河北那才是有天子气的地方啊!不过贾诩也稍微知道了一些陈诚平时的行事风格,对这种偶尔的抽风行为就只当做是没看见。他长叹一声,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如今并州形势危急,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

    陈诚听了一乐,道:“现在董并州变成了朝廷官兵,丁原反而被打成了朝敌,正是否极泰来的时候,绝不是文和说的危急存亡之秋。”

    贾诩正色道:“使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恩,我对你的这个说法保持怀疑,”陈诚道:“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其二是什么。”

    贾诩道:“两年来,并州屡遭战火。河东之地,在籍百姓十不存一。之前为了对抗丁原和张扬,董并州不得不在州中征召了大量的军队。使君是知道的,维持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要消耗多少钱粮,征发百姓又使得民间的产出进一步的减少,现在的并州,已经开始闹饥荒了!”

    “唔,你是说并州现在缺少粮食了?不应该啊,不是卖了土豆红薯的粮种去并州了的吗?就算没有米面,杂粮总还是能有的吧?”

    “就是因为有了杂粮,并州现在才只是闹饥荒,而没有大规模的饿死人啊。”

    “军中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只够吃到开春。”

    “这么少了?”陈诚惊讶地道:“我读书少,文和莫不是在骗我?”

    军队是最强的暴力机关,在缺少粮食的时候,他们绝不是第一批被饿死的。真没吃的了,难道不会拿着弓箭去乡下征粮么?真以为军队都是人民子弟兵了?

    “实不相瞒,还能吃到夏收。”

    “文和还是美说实话啊。”

    “大约能称撑到秋收,”贾诩叹了口气,道:“只是州中叛乱不断,董并州又........只怕明年的夏收和秋收会比今年更差。”

    陈诚饶有兴趣地问道:“并州牧又怎么了?文和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啊!”

    “这.......”,贾诩沉吟了一会,觉得事情是瞒不住的,凉州刺史王越的名声他也听过,于是说道:“董并州将匈奴人迁往太原郡,并用匈奴人去镇压州中的叛乱,杀戮甚重,许多村镇都被烧成了白地。”

    陈诚杨了摇头,道:“董先生难道就不知道这样会使匈奴人做大?现在他手中兵马强盛,还能压得住匈奴人,一旦他再次遭受了重大挫折,只怕那些匈奴人会反过来噬主。”

    董先生?好吧,董先生就董先生好了。贾诩道:“匈奴人只会放牧和劫掠,不成气候的。”

    陈诚并不想跟贾诩争论,只是笑笑而已,他又问道:“那董先生想要多少粮食?又想用什么东西来换?”

    “至少需要二十万石!”贾诩道:“并州可以用金银付账。”

    陈诚再次摇了摇头,道:“我把廉县的名字都改成银川了,就是因为贺兰山里面就有一条银矿,我要那么多金银有什么用?是能用来吃,还是能用来喝?”

    贾诩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喜欢金银的人,在心中感慨了一番之后,问道:“那使君想要什么?并州现在民生凋敝,产出不多,只怕没有什么东西使君看的上。”

    “东西没有,那就拿人来换。”

    贾诩先是一愣,然后了然地道:“董并州手中是有不少叛贼的家眷子女,若是使君想要,也可以商量。”

    恩?陈诚挑了挑眉,问道:“大约有多少人?”

    “共有五千人左右,男女各半。”

    “那就一个人换十石粮食,五千人送到镇东将军徐荣处,我便给董先生五万石粮食。”

    五万石虽然也不少,但是今年凉州各地的粮食都收了不少,随便就能凑出来了。

    “一个人怎么只值十石粮食?使君莫要开玩笑了。”贾诩道:“五万石也粮食太少了,还不够十万大军吃一个月的。”

    “若是董先生肯割爱,我可以再送他十万石!”

    贾诩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割爱什么?”

    陈诚用手指对着贾诩点了点,笑而不语。贾诩沉吟了一会,问道:“使君认为我贾文和值十万石粮食?”

    “不,我不认为文和值十万石。”

    贾诩先是一愣,就听到陈诚悠然道:“文和之才,不在伯道之下。我愿意拿半个凉州去换伯道一人,对文和也是一样。区区十万石,怎么配的上文和的大才?”

    贾诩拱手欠身,道:“使君谬赞了。”

    “我用兵打仗的本事只能算是一般,智计谋略也不过中人之姿而已,不过对于砍人和识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伯道从来不肯轻易夸赞别人,却多次向我盛赞文和的才能。若是董先生肯割爱,我便任命你为侍中令,负责审查诏令,签署奏章,并可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事。”

    贾诩笑道:“若是使君打仗的本事都只能算是一般,那皇甫嵩也称不上名将了。至于丁原,袁术,袁绍之流,也都只能跟着掉落到一般这个水平上。”

    陈诚笑了笑,道:“不是我不肯出更高的加钱,而是因为真的那样做了,反而会为文和找来杀身之祸啊!”

    贾诩笑道:“那便先谢过使君厚爱了,但是我听说侍中令赵云是使君的心腹大将,把他换下来,只怕会有伤使君和赵将军之间的情谊。”

    陈诚摇了摇头,道:“子龙一心只想带兵打仗,并不喜欢劳形于案牍之间。以前是手上无人,所以才让他暂时管理着门下省。文和你也知道,咱们凉州要说精兵强将,那是能找出很多来,但是要说擅长处理政务的,几乎就找不到几个。”

    贾诩道:“汉阳人杨阜,还有姜氏兄弟等,都是凉州士人中的佼佼者,使君何不征召他们入幕府之中?”

    陈诚道:“他们确实是凉州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是文和不觉得他们太年轻了吗?直接将他们提拔上来,反而不好,与其揠苗助长,不如先将他们在地方上历练一段时间。”

    他问贾诩道:“文和跟随董卓已经有好些年了,依你看来,董先生会答应我的提议么?”

    贾诩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董并州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怕是会同意的。”

    陈诚大笑两声,很高兴地道:“那文和何必叹气?要是董仲颖不到这种地步,我又怎么能够得到文和这样的大才呢?若是伯道知道了,说不定会欢喜成什么样子。”

    阎忠会很高兴吗?贾诩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阎伯道似乎有些过于恃才放旷和不择手段了。若是在别的君主手下,以阎忠的性格,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思索了一会,问道:“即便是董并州不同意,使君还是会将这十万石的粮食送给并州的吧?”

    “文和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现在关中有皇甫嵩和丁原两支大军,丁原逆拒朝廷,皇甫嵩却不会跟着一起叛乱。若是何进以天子的名义下令,皇甫嵩定然会奉诏出兵攻打丁原部。京兆尹盖勋和皇甫嵩是多年好友,他不会站在丁原那一边。这样一来,丁原败局已定,皇甫嵩即将独占整个关中。左将军的威名天下皆知,又久在关中,他要是占据了三辅,只怕使君他日就难以东进了。是以使君才会想办法增强董并州的实力,好让他能牵制住更多的关中兵马。”

    陈诚赞赏道:“文和真乃才智杰出之士,我思索许久才能想到的事情,足下却能在片刻间就能想明白了。”

    他的确是想了很久,大约有一两个小时,然后又跟阎忠商量了大半个小时,这才做出了支援董卓的决定。做出这种决定,不是因为他对董卓有好感,而是现在董卓比较弱。反正谁弱他就支持谁,跟喜好没有半点关系。

    贾诩摇摇头,道:“使君太过谦了,使君以堂堂之阵对敌便可取胜,自然在别的方向琢磨的少。”

    陈诚对贾诩越发的喜欢,贾文和人长得好不说,关键是讲话还很好听,难怪不管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人在汉末的乱世中还能越混越好,一路水涨船高,最后以七八十岁的高龄得了善终,必然是有过人的长处。

    相比之下,武侯虽然在后世的名声更显著,但是诸葛亮后半辈子劳心劳力,过的远不如贾文和惬意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扩军 2/3

    第二百四十七章扩军

    外面北风呼号,正在飘着大雪,屋内却是暖洋洋的。壁炉中燃烧着木材,火炕中也有煤炭在燃烧,屋子也是用红砖修的双层夹壁,能有效地隔热,所以房间里面非常的暖和。

    李相如坐在炕上,颇为有些忧虑的道:“文约,我听现在城里面流传,宋建死之前说是跟你约好了,他这才自立为王的。现在宋建已经死了,你说,陈使君接下来会不会对付我们啊?”

    韩遂同样坐在被烤得热乎乎的炕上,他的面色有些阴沉,却满不在乎地道:“放心,陈使君不会对付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

    韩遂冷笑道:“陈文正是想要吞并天下的男人,怎么会不教而诛?他现在正是要向天下人展现气度和胸襟的时候,怎么会在没有证据之前就对我们动手,难道不怕寒了天下英雄之心吗?”

    “可是........要是陈使君有证据怎么办?”李相如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宋建称王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韩遂的面皮抽动了一下,哼了一声,道:“陈文正在攻破禄福之后,当场就将搜出来的书信给一把火烧了。宋建和他册封的丞相大臣们也都是死个干净,那就是人证物证都没有了。人。要不是姓陈的来了这么一手,我哪里还敢坐在这里喝酒?”

    李相如大叫起来,“真的跟你有关系?”

    “禁声!”韩遂怒道:“你是想让全银川的人都听见吗?”

    李相如埋怨道:“做这种事情你也不通知我一声,这下子要被你害死了!”

    “哼!”

    “文约,你向来算无遗策,既然挑动了宋建称王,那就一定还有后手.......现在宋建都死了,陈使君也带着兵马返回了银川,你的后手在哪里?”

    是啊,自己的后手在哪里?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韩遂都会觉得羞愧,并且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他的确准备了后手,哪怕是被发配到并州去了,那些后手也都还在继续。而且他也在约定的期限之前返回了银川。

    按说,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可是,临到了最后一步,韩遂却忽然胆怯了起来。平时的时候想了很多遍,一定要杀了陈诚,然而越是到了要发动的时候,他就越是害怕。

    之所以感到害怕,一方面是因为陈诚过往的战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银川附近的变化。他在银川第一次见到那些工人排着整齐的队列下班的时候,心中便是震撼不已,就算是他麾下的精锐,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仔细一问,却原来都是附近工厂里做功的。连工人都这么井然有序了,那银川的兵马又会是何等雄壮?在银川住的越久,韩遂心中便越是沉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然有再多的计策,那也是施展不出来啊。

    面对着李相如的提问,韩遂郁闷地道:“我哪里还能有什么后手?那些牙兵你就算不清楚底细,这里的禁军和郡国兵也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见了那等强兵,我还能怎么办?”

    李相如双眼圆睁,吃惊地道:“就是说文约你和宋建合谋,但是你后来临阵退缩了?”

    韩遂恼怒起来,“谁叫宋建那么没眼色的?我都被发配到并州去了,他还敢自立为王!”

    李相如像是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从起兵反叛朝廷以来,就一直跟在韩遂的身后,以为韩遂能带着凉州人干出一番大事业。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西凉军虽然声势越来越大,却一直没能杀进关中,反而是自己人互相杀戮了起来。

    在年复一年的时光中,李相如的雄心壮志也渐渐地被消磨殆尽,现在只想着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了。但是他没想到,韩遂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能在最后关头打了退堂鼓!

    想当初韩遂杀边章,杀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时候,是何等的英明果决,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是在这一个瞬间,韩遂的形象就在他的脑海里轰然倒塌了。

    他看着韩文约两鬓斑白的样子,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韩遂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韩遂了,只是他自己一直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没有注意罢了。

    李相如的语气变得萧索起来,“文约,咱们也都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这次你没动手也是好事,咱们以后就在银川这里颐养天年。我在城外买了块地,你也可以去边上买个宅子,到时候咱们一起牵着黄狗去村子外面溜达,晚上就回来一起喝酒,岂不快活?”

    “牵着狗去外面散步,”韩遂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不禁笑了起来,“咱们以前也不是没有打猎过,你我都还猎过猛兽,带着猎犬去捕杀猎物也就罢了,带条黄狗在村子里面溜达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李相如大笑起来,道:“人总是会老的,老了就不要逞能了,咱们还能遛狗,已经比很多人都好啦!”

    “是啊,是比很多人都好了。”韩遂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后道;“但是还不够好。”

    “恩?”李相如愣了愣,问道:“文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遂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怎么能这么容易就便宜了姓陈的?”

    李相如吃惊地道:“可是我们现在手上的兵马不多,怎么可能打得赢陈使君?你没就看到宋建不到二十天就被消灭了吗?”

    “靠我一个人是不行,加上你也还不够,但是若加上并州牧董卓呢?”

    “你..........你是和董仲颖有什么密谋?”

    “密谋谈不上,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韩遂冷笑道:“不然我这次怎么会就这么算了?哼,用宋建的人头给咱们铺一条路也是好的。从此之后,陈诚也好,阎忠也罢,想必不会再对我百般提防了吧。”

    李相如心道:明明是你自己不敢动手,现在却找这么多借口。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很是奇怪,明明韩遂身上有那么多的缺点,为何还死心塌地跟着他?就连韩遂杀死结拜兄弟,也被他自己看作是杀伐果断。

    “文约,”李相如有些为难地道:“既然咱们已经输了,那就认了吧!陈使君再不好,也是心胸宽广的明主,咱们以后只要不跟他作对,依旧能享受富贵。董卓现在说的好,谁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翻脸?”

    “哼,我就是不甘心!”韩遂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他陈诚来凉州才两三年,就夺走了我们的一切!一切!我就不信,杨秋成宜他们会真的对姓陈的死心塌地!你等着瞧吧,只要陈诚一露出疲态,张横那些人就会像饿狼一样地扑上来,把他咬的粉碎!”

    李相如五味杂陈地看着面目狰狞起来的韩遂,心道:文约这莫不是失心疯了?

    长叹了一声,他无可奈何地道:“好吧,你要怎么样便怎么样,但是以后这种事情也不要告诉我了。我年纪大啦,身体也不像是以前那样了。”

    李相如拍了拍肥大起来的肚子,自嘲地道:“都快骑不动马,拉不动弓了,年轻时候的那些雄心壮志也早就被醇酒美人消磨得干净了。”

    “文约,以后的路..........”,他顿了一顿,说道:“.........你自己一个人走吧!”

    “哼,你现在想摘清自己了?”韩遂不屑地道:“晚了!谁不知道你跟我是一伙的?要是我出了事,你难道能逃的掉吗?”

    他算是彻底地对李相如失望了,原本还因为对方的意气消沉而暗自高兴,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将陇西的兵马都抓在手里。但是现在看来,以前的想法是大错特错!就是因为他养了一群废物,所以才会才关键时候连一个像样的帮手都找不到!

    陈诚有阎忠为谋主,先是拉拢了杨秋成宜,后来又哄住了马腾张横,这才能带着西凉诸侯瓜分了汉阳武都等地方!

    韩遂恨恨地想道:若是我能有这许多帮手,便可反过来轻易地将陈诚踩在脚底了!

    他看着意气消沉的李相如,想着若是边章等人不死.........罢了,想那么多也没用,李相如再怎么不堪,那也是他唯一能够用的人了。

    李相如长叹一声,对着韩遂摇了摇头,道:“今天已经喝得够多啦,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不再去看韩遂,从炕上爬起身来,肥胖的身体晃了几晃,便出了房门。

    宋建授首之后,程银和成宜的兵马自然是各自返回了郡中,陈诚在酒泉待了十天,将善后事情做完后,也带领大军返回银川。随后,牙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扩编,增加了一个步兵营和两个骑兵营,以及一个辎重营和一个工兵营,兵力瞬间就接近了一万人。

    因为这么大规模的扩军,刚刚大有起色的经济立刻就被打回了原点。徐超跑到公署中和陈诚理论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牙兵瞬间膨胀了一倍,原有的军官便有些不够用,于是那些参加过速成班培训的什长伍长们便都被提拔成了屯长,甚至还有人一步越过了“百人将”这个层次,成为“五百主”的曲长。

    虽然野战兵力扩充了许多,但是外界却没有得到太多的消息,因为很多士兵都是直接从郡国兵,或是银川附近的府兵中转调过去的。而且,相比于天下各大诸侯势力来说,一万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远处的远不说,光是凉州附近的何进,董卓,丁原等辈,那个不是有着好几万大军?丁原和董卓一直都在扩充军队,打了许久,兵力反而进一步的膨胀到了十万人以上。在洛阳已经焦头烂额的何进兵马更多,足有二十万以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价值 3/3

    第二百四十八章价值

    中原已经快打成了焦土,原本富庶繁华的地方,到处都是被焚毁的村寨,路边随处可见白骨。司隶原本有六十一万户,三百多万人,现在人口骤然减少了许多,只剩下了两百万出头,一百万的人口就这么蒸发掉了。

    其中一部分是被各路诸侯拉了壮丁,还有一些是逃向了荆州,河北以及江东,剩下的人则都是在战乱中化作了尸骸。现在朝廷治下的人口少了许多,兵马数量却上升了不少,这一进一出,使得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

    但无论底层的百姓是如何艰难,上层权贵们的生活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何进居住在重新营造的大将军府上,虽然外面是天寒地冻,但是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凉意。

    “啪!”

    一个金盏被暴怒中的大将军砸在了地上,何进急冲冲地走上前,一脚将卫栗踹翻在地,骂道:“临行前你向我夸下海口,说是定然能说动陈文正,现在东西没有拿到,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随着战事的进行,朝廷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何进的脾气也是变的越发的暴戾。他现在每天都要大量饮酒,不然就无法入眠。因为纵情饮酒作乐,他的身躯像是吹了气一般,迅速地鼓胀了起来,眼睛却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眶下面还有着深深的眼袋。

    迫于无奈,何进以天子的名义重新册封了陈诚,董卓,杨奉,张燕,袁绍,公孙瓒等一系列的诸侯,虽然起到勒一定的效果,却又造成了更多的问题。征西将军丁原不忿于朝廷厚待叛军,却对奋战了两年的自己没有丝毫封赏,悍然派出兵马夺取了潼关,封住了关中和洛阳之间的通道。

    这种种的事情使得何进越发的容易暴露,饮酒也越发的没有节制。今天卫栗被打,只是刚好碰上了大将军日常发怒的时候罢了。

    卫栗被一脚踹翻,胸口的肋骨都疼了起来,他趴在地上颤声道:“虽然没能取回制作霹雳车的方法,却联系上了故金城太守韩遂。韩文约说他和西凉诸侯不满陈诚已久,只是无法反抗陈文正的淫威.........”

    “恩?”何进无神的双眼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在这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他盯着卫栗,用嘶哑的声音道:“继续说,韩遂他待怎样?”

    “韩将军说他虽然不是金城太守了,但是现在的太守是他儿子,以前的旧部也都还在,加上各郡中反对陈诚的兵马,人数足有七八万。现在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若是朝廷能明发圣旨,便可坚定质量诸侯的反抗之心。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便会奉朝廷的旨意,诛杀逆贼!”

    “诛杀逆贼?”何进毫无征兆地疯狂大笑起来,“不错,陈诚是逆贼,韩遂也是逆贼!让逆贼去杀逆贼,正是天大的好事!”

    他狂笑了一阵,蹲下身子,用力地捏了捏卫栗的脸颊,喷着酒气道:“韩遂想从朝廷这里得到什么?他是想做凉州牧吗?那咱就给他写一张圣旨!哈哈哈,等他做了凉州牧,肯定还会有人找到洛阳来,想要再取而代之,你说是不是呀?”

    被一双胖手在脸上捏来揉去,卫栗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恐惧,然而他却连动也不敢动,只能恭敬地道:“是的。”

    何进捏了一会卫栗,大约是觉得手感没有美人的胸脯好,忽然就失去了兴趣,他站起身来,吼道:“那就让韩遂这叛逆快点发动,要是他能把陈诚的脑袋送到洛阳来,我就再封他为骠骑将军!”

    好一会后,卫栗才从大将军府上退了出来。出来之后,卫栗心中一阵恍惚,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忽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陈诚长相大变,比以往看着可怕多了;大将军也是在一年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身体变得肥胖起来,性情也是大变,比之陈诚更加的可怕!

    或许,卫栗悲哀地想道: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出来做官,也不应该从军。没有先祖的才能,又哪里能够恢复先祖的荣光?

    呼啸的冷风吹在脸上,让卫栗打了一个哆嗦。刚从温暖如春的房间中出来,便有些不能够适应外面的寒冷了。他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目光随即又变得坚定。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不能回头了啊!

    没过几天,河首平汉王的脑袋被送到了洛阳。宋建的首级先是去和扶风皇甫嵩处,然后又去了长安,与盖勋丁原见了一次面,最后才被送到了洛阳来。丁原虽然已经派兵封锁了潼关,却并没有禁绝商旅往来,他也不需要拿一个称王者的脑袋来彰显武功,于是就派人将之送到了洛阳这里。

    被腌制过的首级装在一个漆木盒子里面,虽然是在大冬天,依然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当漆木盒子被打开后,边上的姬妾见到这么一个臭烘烘的脑袋,都是大惊失色,有些人还惊得叫了起来。

    何进却是觉得这个脑袋很好,让他最近出现的偏头痛好了许多,身上也似乎不是那么的狂躁了。宋建的首级上并没有多少惊恐的神色,只是透露出了一股狰狞的意味。

    看着身前这颗臭烘烘的脑袋,何进忽然觉得下身有了感觉,他一把拉过一个花容失色的美人,不顾对方的呼痛,按在宋建脑袋的边上就干了起来。

    “呼,呼,陈文正,董仲颖,丁建阳..........你们这些贼子,乃公要将你们一个个地收拾了,将你们的脑袋都这么砍下来,装在盒子里面给人欣赏!”

    酸麻的感觉来临,何进大吼一声,从美人的身上爬了起来,将生命的种子喷在了宋建的脑袋上。看着那狰狞面目上的白色种子,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何进的目光又陡然变得阴沉,他喃喃自语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他用阴郁的目光望着周围的美人,“我绝不会把你们留给贼子们!”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就已经是初平三年了。陈诚是在中平六年被赶出洛阳的,当年的五月末就跑路到了凉州,然后在凉州打得昏天暗地。先是打匈奴人,然后打官兵,接下来又是干掉了宋建,现在的凉州大地上,已经没有了能够挑战州牧府权威的存在。

    在外面,朝廷已经和各路叛军打的精疲力尽。关中沃野千里,向来富庶,现在也弄得物价腾飞,斗米千钱还不一定能买的到粮食。因为朝廷铸“大钱”的影响,民间已经完全摒弃了货币交易的模式,回到了以物易物的模式。

    在私下里,凉州私自铸造的铜币和银币则是开始在三辅和并州流通起来。因为用料十足的缘故,很多豪强们在得到了凉州铸造的钱币之后,不是投入使用,而是埋在家里存起来。

    他们实在是害怕了,朝廷一天到晚的征粮征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粮食和牲口只要被发现,都会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埋些钱币在家里,以后落魄了,子孙说不定还能靠这些东西翻身。

    并州的董卓之前曾向陈诚求援,想要从凉州获得二十万石的粮食。陈诚很快就给出了答复,说是要用人口换粮食。董卓正是穷困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大手一挥,直接就将人给送了过去,然后从五原拉走了一车又一车的粮食。

    虽然里面有很多的杂粮,土豆红薯之类的,士兵们吃多了还会经常胃不舒服,但是比起已经开始啃树根和草皮的并州百姓来说,有的吃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能挑剔那么多?

    董卓在涧河之战中损失了五六万兵马,逃回并州后,强行征了三万青壮。他又将于夫罗和呼厨泉两部匈奴人放进了太原,得到了两三万匈奴骑兵。再加上他剩下的部队,又有了七八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万。

    这十万人加上各地的驻军,以及转运粮食的民夫,加起来足有十二三万。这么多的人,别说是一个并州了,就算是洛阳的何进也要头痛。但是在这个时代,人数依然是一个决定战斗走向的重要因素。特别是在防守的时候,哪怕是杂兵,也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来。

    所以无论是何进还是董卓,乃至于天下的诸侯们,就没有一个不是在拼命地扩充军队的。现在汉朝的兵马数量之多,远远超过了黄巾之乱的时候。

    董卓养着这许多兵马,根本不会在意几千个叛逆家眷。他甚至还从中看到了一条生财之路,那就是——贩卖人口!反正打仗的时候,那些百姓杀了也就是杀了,不如捕捉起来,卖到凉州去换粮食。

    本来董卓还想着是不是干脆抢了五原郡算了,买东西哪有抢劫来的痛快呢?只是过了黄河之后,土地就十分贫瘠,沿途到处是投靠了凉州的羌人和匈奴部落,徐荣又守御得力,董卓在掂量掂量了之后,还是没敢冒两面开战的危险。

    现在好不容易跟河内息兵罢战了,正是全力进取关中的时候。凉州现在虽然有了一些积蓄,却又哪里比得上人口数百万的关中平原?只要能杀回关中,那便是虎归深山!

    至于贾诩,虽然李儒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人才能值十万石粮食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落幕 1/3

    第二百四十九章落幕

    为了获得一个好兆头,朝廷是会经常改元的。先帝刘宏在世的时候,就用了建宁,熹平,光和,中平四个年号。新帝登基,按照惯例,为了表示对上一任皇帝的尊重,不会立即改元,而是会等到次年再改元。

    这已经是一种默认的规则,像是宋太宗在登基的当年就迫不及待地改元为“太平兴国”,只会让后世之人讥笑嘲讽。何进在刚刚剿灭宦官集团的时候,还是很想有一番作为,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在刘辨登基的第二年才将年号从“中平”改为“初平”。

    光从年号之中,就能知道国家的情况不是太好,但是未来仍然有希望。只是希望很快就变成了失望,现在已经是初平三年了,国事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是变得更加倾颓。等到丁原派兵封锁了潼关,何进手上能够控制的就只剩下了弘农,颍川,陈留,河内等几个郡,地盘甚至还没有陈诚的大。

    脾气越发暴躁的何进在得知通往关中的道路断绝后,难得的没有立即发作,而是隐忍了两三个月,等到冰河解冻,然后才给皇甫嵩下了圣旨,令他带兵讨伐丁原。他原本对皇甫嵩十分忌惮,因为后者的名望太高,所以才会在击败董卓之后,又将皇甫嵩扔回了扶风。

    后来战事陷入焦灼,也不是没人提议过再征召皇甫嵩入朝,却被何进断然拒绝了。要是再将皇甫嵩召入朝中,那岂不是说明大将军之前做错了?说这种话的人,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但是现在战事已经不是焦灼,而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不是陈国给了一些粮食,只怕前线的兵马已经自行溃散了。所以,何进在宿醉后短短的清醒时间中,下令皇甫嵩出兵讨伐丁原,并准备等皇甫嵩胜利之后,顺势将之提拔到朝廷里来。

    春季本不是用兵的季节,要是误了春耕,秋天就可能要饿死人。但是皇甫嵩在接到诏令之后,哪怕他明知道丁原麾下的兵马远胜于己,却没有任何的迟疑,而是立刻安排了右扶风的防御,将老弱留下防守,自己亲率两万大军向长安进发。

    与此同时,并州董卓也点起了五万兵马,以匈奴骑兵为先导,在白波谷汇合了杨奉军之后,杀进了河东郡。初平二年的时候,丁原趁着大破董卓军,士气旺盛,又重新杀回了河东,并且屡次击败盘踞河东的白波军,已经占据了从解县到安邑之间的广大地区,将杨奉率领的白波军赶进了北边的山区之中。

    听闻董卓和皇甫嵩同时来犯,丁原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将吕布张辽等人从河东掉了回来,准备先击败皇甫嵩的兵马再说。河东郡是之前有好几万户,几乎抵得上整个西凉的在籍户口,但是连续拉锯了两年,人口减半,已经不复昔日的繁华。

    对丁原来说,河东固然很好,但是关中才是他现在根基所在。无论是从地盘,还是从人口和产出来说,河东都和关中没有可比性。

    “京兆尹无须担心,”丁原沉着地,或者是装作沉着地对盖勋道;“皇甫嵩麾下兵马不过五万,还要分兵防御西凉,他能带多少人过来?我们在长安就有三万多人,兼且长安城池坚固,只要等上三五天,我儿奉先从河东带兵返回,内外夹击,必能大破皇甫义真!”

    盖勋点点头,道:“征西将军所言极是!”

    丁原见盖勋愿意继续支持自己,心中大定。皇甫嵩是天下名将,他也曾见过皇甫嵩麾下大军是何等精锐。若是同等兵力作战,他还真没把握能赢。但是现在有了盖勋相助,就能够将长安附近的兵马都聚集起来,再加上从河东返回的兵马,至少是皇甫嵩麾下兵马的三倍以上。

    这么多人,堆也把他堆死了!

    心情大好的丁原多喝了几杯,不觉大醉,他随意地交代了几句,让士兵送盖勋出去,自己则是转入后堂,呼呼大睡起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梦中丁原忽然觉得一阵地动山摇,睁开眼来,却是亲兵正在用力地摇晃他。

    “混账!”丁原大怒,一脚将亲兵踢翻,喝道:“你想找死吗?”

    亲兵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乱地道:“将军,不好了!皇甫嵩的兵马已经杀进城里来了!”

    “胡说!皇甫嵩才从扶风出发,就算日夜兼程,那也要后天才能到,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亲兵见他不信,打开了房门,向外一指,说道:“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来听!”

    丁原批上衣服,冲到门外,就见夜色笼罩的长安城中,不知道何时已经燃起了许多火把,到处都有人影在晃动,呼喊声震天动地。

    “左将军已经进城!”

    “只诛杀逆贼丁原一人!”

    “军民人等,待在家中,不可自误!”

    丁原大惊,面上变色,顾视左右,问道:“皇甫嵩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大叫道:“就算他来的这么快,又是怎么进城的?长安的城墙那么坚固.........盖勋,一定是这个家伙出卖了我们!”

    虽然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却对现在情况一点帮助都没有。左右将士面色惨然,问道;“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丁原咬了咬牙,喝道:“不要怕,我们在河东还有五万兵马,咱们先杀出去,以后还能再杀回来!”

    话音未落,外间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声音一起传来,数百名披甲执兵的士卒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盖勋在数名亲信的簇拥下,越众而出。

    看着火光照耀下的盖勋,丁原不由得破口大骂,“盖勋,盖元固,我须不曾薄待于你!为何做出这种小人行径?”

    盖勋脸上有着病态的蜡黄色,在生病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之前他就已经有些疲惫,现在更是不堪,但他还是强撑着站了出来,道:“丁将军,现在左将军的兵马已经进城,你们大势已去,何不放下武器投降?”

    丁原恨声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皇甫嵩远在扶风,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就算来了,也最多不过千人。你麾下不过五千人,我在城中还有三万兵马,等他们反应过来,尔等皆成齑粉矣!”

    盖勋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丁原,“你只带了三四万人来关中,后来的那些士兵都是从三辅地区招募的。你说他们是愿意听你的,还是愿意听我和左将军的?”

    “你........”

    丁原气急攻心,差点说不出话来。原来他麾下的兵马虽然多,但是除去从并州带来的吕布张辽等部之外,大部分兵马都是这两年中就地招募的。现在有皇甫嵩和盖勋出面,那些人自然就会倒了过去。

    “好,好,好!”丁原仰天大笑,“原来你们早就串通起来,想要算计我了!”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盖勋忍着身体中的酸痛,说道:“这几年来,你要粮食我给你粮食,你要兵马我给你兵马,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在和董卓打仗的时候,难道我在后方有任何的掣肘?事已至此,就不要做无谓挣扎了,等将你送到洛阳之后,我会和左将军一起,为你向朝廷求情的。”

    “求情?”丁原冷笑道:“封锁潼关的事情,你当时也同意了的。要是朝廷追究起来,你也免不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呵,”盖勋发出了嘲弄的笑容,“这就不劳丁将军费心了。”

    火光之下,丁原的面上忽明忽暗,他狂笑道:“即便是我死了,难道你们就能赢?西凉陈诚和并州董卓可都是边上虎视眈眈!我儿奉先手中尚有五万兵马,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盖勋摇了摇头,对左右道:“拿下逆贼丁原,死活不论!”

    甲士们挺着长枪上前,丁原军则是极力反抗。然而彼此兵力悬殊,即便丁原的亲兵奋勇作战,也只能被逼的退回了房子里面,借着房屋作为掩护。丁原提着环首刀,踉跄着奔回。他的身上染血,却是在刚才的混战中,左肩被刺了一枪。

    望着还剩下不到十人的亲兵,丁原惨笑道;“我奉朝廷之命讨贼,每战都亲临前线,不避矢石,原本想与众位一起共富贵,却不想落到如此下场。罢了,盖勋和皇甫嵩是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反叛朝廷,该当有此下场。但你们或许还能返回家中与妻儿团聚。拿我的脑袋出去投降吧,死我一人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为好!”

    听闻此言,边上一名亲兵笑道:“我等家眷早已为逆贼董卓所害,哪里还能活着团聚?朝廷善恶不分,赏罚不公,就算将军不反,我等也要反了!”

    其他亲兵纷纷道:“不错,将军不反,我等也要反了!”

    丁原的眼眶中流出泪来,他哽咽着道:“尔等并州子弟,随我征战数年,餐风露宿只是等闲事,卧冰嚼雪也是常有.........不久前,我还在嘲笑那宋建狂妄自大,结果落到首级送往京师供人唾骂的下场,现在却轮到了我们。我等就算身死,也绝不可再受何进羞辱.......一起放火,将这里烧了罢!”

    亲兵们于是分出一些人手,将灯油打翻,洒在帷幕和地面上,然后放起了火来。

第二百五十章 轻易 2/3

    第二百五十章轻易

    火焰从房门后燃烧了起来,盖勋身边的士兵叫道:“不好了,他们在放火!”

    有部将立刻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救火?”

    “且慢!”

    随着一声爆喝,披着铁甲的皇甫嵩从后面走了出来。盖勋见了,脸上露出喜色,拱手行礼,道:“左将军!”

    边上的将士一起弯腰,口称:“左将军!”

    就像是丁原之前说的那样,皇甫嵩的确没带多少人过来。不到一千,只有六百精骑。但他就是带着六百骑兵,一路过来,如入无人之境。地方上的守军和沿途的兵马,见了皇甫嵩的大旗之后,一部分是假装没看见,还有一部分则是加入了进来。

    皇甫嵩伸手止住了想要上前救火的士卒,道:“将周围的地方清理出来,不要让火势蔓延就行了,这里就让他们烧吧。”

    盖勋也道:“丁建阳好歹曾是国家的征西将军,等会找副棺材,待火灭了,将里面人的骸骨一起收敛。”

    房屋中的火焰越来越大,热浪逼得人不敢靠近,但是里面却没有了半点活人的声音。仿佛里面的人已经死光了一般。望着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皇甫嵩和盖勋都没有心情说话。好一会后,盖勋咳嗽了一声,皇甫嵩这才转过头来,道:“你最近身子不好,就不要在这里等了,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交代了一番后,带着少量侍卫离开了。皇甫嵩虽然年纪也很大,却依旧披着沉重的铁甲。盖勋看了看边上面容沉稳的老友,有些羡慕地道:“左将军依旧能身穿铁衣,骑烈马,我却已经不行啦!”

    他们都是凉州人,皇甫嵩年纪比盖勋大一点,他见盖勋面上有遮掩不住的病容,宽慰他道:“你好生在长安城中安心修养,其他的事情自有我来办就是。”

    盖勋摇了摇头,道;“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有养病的时间?”

    皇甫嵩道:“吕布兵马虽众,却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击败他们并不能困难。”

    盖勋笑道:“我也没担心吕布。”

    “董卓去年才大败了一次,就算他胆大妄为,敢再次越过黄河,我也能将他赶回去。”

    “我也并不担心董仲颖。董卓虽然以侠气闻名,带兵打仗的能力却远不及左将军。”

    皇甫嵩沉吟了一会,道:“西凉陈诚,确实是一大劲敌,但关中户口是西凉的三倍,只要不贪功冒进,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盖勋大笑道:“我何曾说过担心的是西凉军了?”

    皇甫嵩面色微变,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关东的那些诸侯,离我们太远,即便有心,也是鞭长莫及。”

    盖勋道:“左将军何必自欺欺人?”

    皇甫嵩往左右看了看,轻叹一声,低声道:“元固,朝廷之事,非你我所能非议!”

    盖勋见皇甫嵩这般谨慎,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你要是觉得这里不方便,那便去我府上再说好了。”

    皇甫嵩无言地点了点头,随即打马前往了盖勋的府中。进屋后,刚坐下,盖勋就道:“何进倒行逆施,已经导致天下大乱,现在能拯救朝廷,能拯救大汉的,除了左将军还能有谁?”

    皇甫嵩摇摇头,道:“我所擅长的是带兵打仗,治理国家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义真!”盖勋提高了音量,大声道:“这几年国家的局势是江河日下,关中百姓已经快揭不开锅了!洛阳附近百姓纷纷逃亡,朝廷不能镇定地方,何进只会一再地要我们给他提供兵马粮食,再这样下去,不用西凉军来攻,百姓就要起来造反了!”

    皇甫嵩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但我们毕竟是朝廷的大臣,若是连我们都不再听从号令,那朝廷的颜面当真是荡然无存。大将军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是他是陛下的舅舅,是太后的哥哥,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代表朝廷?”

    盖勋用手指了指皇甫嵩,道:“彼可取而代之!”

    这句话出自《史记—项羽本纪》,是项羽在见到秦始皇出游的时候说的,意思是他可以取代始皇帝。现在盖勋说出来,自然不是说他能取代皇甫嵩,或者是取代何进,而是说皇甫嵩能取代何进掌控朝廷。

    皇甫嵩脸上颜色大变,喝道:“这岂是臣子所能说的话?”

    盖勋道:“我遍观朝廷中上下,也只有左将军能够力挽狂澜!左将军不肯为天下先,其奈苍生何?”

    你要是不肯出面,那天下百姓该怎么办呢?

    皇甫嵩心如铁石,全然不为所动。他有自己的原则,绝对不会去做染指朝廷大权的事情。盖勋说破了嘴皮子,可是皇甫嵩就是不同意。见到皇甫嵩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盖勋也没了办法,他虽然也是武勇刚烈之人,但是现在已然病重,不复昔日之武勇。若说刚烈,皇甫嵩也不在他之下,又怎么能折服对方了?

    皇甫嵩道:“若是用公之策,则吾与丁建阳何异?”

    盖勋道:“丁原私心太重,如何能比得上义真一片公心?”

    “世人只会看到我杀了丁原,又怎么能分辨出谁是为公,谁是为私?”

    “为国家岂可惜身?”盖勋怒道:“是个人声誉重要,还是国家大事重要?”

    皇甫嵩丝毫不让,“董卓,袁绍等辈,也都说自己是为了国家!难道他们就真的是为了国家吗?”

    盖勋身体不好,这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他拉住皇甫嵩的手,真诚地道:“义真,洛阳附近已经一石米几十贯的价格了,再任由何进抽调关中的人力物力,三辅也会变成中原那样的情况。我们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关中的元气,难道你要看着我们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皇甫嵩毫不迟疑地道:“朝廷不会那么做的!”

    两人争吵了小半个时辰,盖勋终究还是不能说服皇甫嵩。作为一个能毫不犹豫地屠杀数十万黄巾降军,又能减免治下百姓赋税的人,皇甫嵩自有他的一套人生准则。别说是盖勋了,就算是苏秦再世,张仪复生,也不可能说得动他。

    长安城中一动手,潜伏在附近的细作立刻就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在并州的董卓立刻派兵光复了整个河东,并准备渡过黄河,趁乱夺取关中。就在并州军开始行动的时候,吕布已经带着五万大军杀到了长安附近。

    吕布麾下的兵马经过多番鏖战后,战斗力见长,他自己的脾气更是见长。张辽和高顺部的军纪还好一些,其他的部队军纪涣散,已经完全沦落到了和强盗差不多的水平。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吕布,关中的粮食要优先供给朝廷,发给他们的粮食时有时无,不出去打劫的话,士兵们就都要饿肚子了。

    但是一旦开始了抢劫,事情就会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滑落。伴随着抢劫,杀人强暴等事情屡见不鲜。士兵们尝到了甜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得到丁原的命令之后,吕布麾下的兵马一路疾行,赶到长安城下的时候,队伍已经不太严整,外围的兵马便像在河东的时候一样,开始了惬意的自由行动。

    吕布军中粮草不多,也乐得让士兵们自行解决一部分吃饭的问题。然而就在兵马散出去了一小部分的时候,皇甫嵩并没有因为吕布兵多将广而龟缩在城内,而是带着赶到的本部两万兵马,连同收编的丁原军和盖勋麾下的军兵,出城列阵,然后向吕布军发起了攻击。

    皇甫嵩军数量要比吕布军少一万多人,但是刚开始的时候,双方却打成了势均力敌。激战持续了数个时辰,吕布带着骑兵数次冲锋,击溃了皇甫嵩军的数个战阵,眼看得似乎就能够将胜利握在手中,皇甫嵩却在此时投入了预备队。

    五千精锐骑兵突然出现在了吕布军的侧翼,并且发起了凶猛的攻击。已经鏖战了许久的吕布军在抵抗了片刻后,随即便全军崩溃了。前线的兵马纷纷扔掉了沉重的盾牌和头盔,倒提着兵刃向后方跑去。

    纵然吕布张辽等人极力反击,却依旧没能改变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五万大军上战场的不过四万出头,在战斗中损失了五千多人,逃到泾水边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万多,其他的人不是逃窜无踪,就是向皇甫嵩投降了。

    随后,皇甫嵩的兵马也追到了泾水边上。吕布军见到追兵大至,争抢着从桥上渡河。高顺和张辽分别带着步兵和骑兵前出,准备抵抗追兵,好给主力留出撤退的时间。但是皇甫嵩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派出了使者,招降了吕布军的残余。

    在招降了吕布军之后,皇甫嵩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向西,将趁着关中内乱而渡过黄河的董卓军堵在了临晋。董卓本以为关中内乱,怎么的也得打上好几个月,他纵然不能夺取长安,趁机多占一些地盘也是好的,却没想到皇甫嵩军竟然这么快的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董卓登上城楼,向外观望。见皇甫嵩军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再仔细看时,只见城下兵马军容严整,虽有数万之众,却无丝毫的杂乱之像,而且士气高昂,根本不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的样子。

    他不由得骇然,对边上的李儒道:“皇甫义真亲率大军来此,看来丁原已经败亡了。他死了不算什么,但是我等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爸爸 3/3

    董卓和皇甫嵩曾经一起奉命征讨西凉叛军,结果他每次都判断失误,损兵折将却没有多少战功,被皇甫嵩压得死死的。由此,董卓便和皇甫嵩结怨。他虽然心中嫉恨皇甫嵩,却是深知对方用兵的本事,这时候见到皇甫嵩领着大军杀到,便不由得慌了神。

    李儒道:“敌军势大,我们已经没有了取胜的机会。但主公是朝廷册封的车骑将军,地位更在皇甫嵩之上,何必怕他?”

    董重闻言一愣,随即大喜,道:“文优不愧是我的子房!”

    他对左右道:“来人,去请皇甫嵩来我军中议事!”

    临晋城下,皇甫嵩正在观看城上的防御,边上吕布道:“义父,敌军龟缩在城中不出,不如派我去截断他们的粮道。没了吃的,看他董卓还能守到什么时候!”

    丁原临死前,曾放下狠话,说他的义子吕布会替他报仇的。但是吕布在被皇甫嵩击败之后,没用多久就投降了敌人,并且跪倒在了皇甫义真的脚下,说是愿意拜他为义父。

    皇甫嵩是知道胡人有收养干儿子这种习惯的,又见吕布身高九尺,雄壮异常,兼且麾下兵马精锐,便当场答应下来,并且让他统领原来的旧部。

    面对吕布的请战,皇甫嵩却道:“用兵之道,全军为上。现在董卓已经归顺了朝廷,让他退兵就好了,不用再次挑起战端。”

    吕布心中有些失望,他是新降之将,迫切地需要在新爸爸面前立下功劳,这样地位才能稳固。但皇甫嵩和丁原不同,治军极为严格,收编了吕布军之后,已经砍了一百多个干犯军法的士兵。而且看皇甫嵩的样子,即便是再杀上十倍的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哪怕是军中勇士,或者是立下了战功,该杀就杀,皇甫嵩从未有任何的迟疑。这种杀伐果断的做法,让吕布也不得不收敛了一些旧日的狂妄和恣意妄为。现在皇甫嵩说不许他出兵,吕布不敢直接反驳,而是问道:“若是董卓不肯退兵怎么办?”

    皇甫嵩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要是那不肯退兵,就打得他退兵。”

    吕布浑身一震,只觉得新爸爸身上霸气十足,比之丁原强了何止数倍?

    看了一会,就在他们准备返回的时候,城门大开,一名并州军打马冲了出来,大叫道:“车骑将军请左将军入城相见,共商关中之事!”

    吕布双眉倒竖,喝道:“董卓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义父呼来喝去?要见面,就让董卓出来!”

    皇甫嵩伸手拦住吕布,对那传令的并州兵道:“请转告董车骑,现在关中已定,已经不需要他来助阵。朝廷自有法度在,请他立刻带兵返回并州。”

    他对朝廷是毕恭毕敬,但是对董卓却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

    传令兵对吕布十分畏惧,低头道了声“是”,然后连忙骑马奔了回去。

    “什么?皇甫嵩不肯进城?”董卓转头看向李儒,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李儒思索片刻,道:“他不肯进城,那就是对我们有敌意。”

    “这个我也知道!”

    “那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就此撤兵,返回并州去。”李儒对董卓道:“还有一条路,就是主公领兵出城,与皇甫嵩决一死战!若是胜了,这关中的千里沃野,以后就都归了主公!”

    董卓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好一会后,问道:“若是败了呢?”

    李儒叹了口气,道:“若是败了,只怕并州也不能再回去了,只能去洛阳投奔何进了。”

    董卓断然道:“我绝不会去洛阳任由何进宰割!”

    李儒道:“那就只有打了。”

    “我军胜算如何?”

    “不到三成。”

    “若是我将匈奴骑兵和留在并州的兵马一起带过来呢?”

    “就是将兵马都调过来,也不过胜负各半罢了。”李儒叹了口气,道:“而且我敢肯定,若是太原空虚,黑山军张燕必定会趁势来夺取晋阳的。”

    董卓思索了一会,道:“我在城上见到了吕布的将旗,他曾是丁原的部下,能投降皇甫嵩,为何不能投降于我?要是他肯率兵来归,我军的兵力就远在皇甫嵩之上,胜算就能大为增加!”

    李儒不是单纯的文人,或者说,这个时代单纯的文人很少。后世印象中的文人,如武侯者,身长八尺。如鲁肃者,也曾亲自引弓射杀盗贼。他曾经亲眼见过吕布的武勇,因此道:“吕布的确骁勇,但他现在既然已经在了皇甫嵩麾下,只怕不肯轻易投靠过来。”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倒不是,”李儒笑道:“吕布虽然骁勇,却是出身九原,为人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向他这样的人,只要肯下本钱,想要招揽过来不难。”

    董卓瞪了李儒一眼,不满地道:“他要什么,咱都给他!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除了我老娘之外,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金银珠宝自然是不可少,此外,主公有一匹宝马,名曰:赤兔,不如也一并捎上。那吕布是武将,定然会喜欢宝马名刀。”

    董卓有些肉痛,“金钱也就罢了,赤兔可是万中无一的宝马!当日在涧河,若不是赤兔,我这条命都要没有了!”

    李儒笑道:“吕布若是得了赤兔,还不是要供主公驱使?”

    “这倒也是!”董卓转念一想,觉得李儒说的有道理,于是爽快地道:“都依你!”

    “此外.......”

    董卓瞪起眼睛,“还有此外?”

    “此外,还需要一名能说动吕布的使者才行。”

    “恩,就叫贾诩过去好了。”

    李儒提醒董卓道:“主公,贾文和现在已经是凉州之臣了。”

    董卓一拍自己的额头,道:“哦,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军中还有何人可以当之?”

    李儒笑道:“骑都尉李肃可以当之,他和吕布都是五原郡人,让他去做使者最为合适!”

    于是董卓唤来李肃,赋予了金银宝马,临别时,董卓忽然心血来潮,对李肃道:“见了吕布,就说某家对他的武勇十分喜爱,若是他肯来投,我便收他做义子!以后我们父子携手,定然能创下一番功绩!”

    李肃拜伏道:“诺!”

    皇甫嵩返回军中之后,带兵后退二十里下寨,准备等士卒修整一天,然后再与董卓决战。他虽然并不想与并州军交战,但是若董卓不肯退兵,那也只能全力进攻了。

    吕布依旧带着他以前的旧部,因此别立一营。并不与中军驻扎在一处。晚上,吕布正在营中安坐饮酒,忽有士兵来报,“将军,伏路军抓获了一名敌军,他说是将军的同郡故人,听闻将军在此,特来相见。”

    吕布正没有什么事干,听闻是同郡故人,便道:“领他进来!”

    “诺!”

    须臾,李肃被士兵押解着进了大帐。一见到吕布那比常人高大了许多的身影,李肃就跪倒在地上,道:“五原李肃拜见吕将军。”

    吕布将汁水淋漓的羊腿扔在了案几上,笑道:“原来是你,你不是在董卓的麾下吗?这次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李肃往边上看了看,故作为难地道:“这.......”

    吕布不耐烦地道:“什么这啊那的?有话就快说!”

    李肃见吕布不解其意,于是只好挑明了道:“我有机密之事想与吕将军说,却不可被他人听去。”

    “哼,”吕布挥了挥手,对大帐中的士兵喝道:“都退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等到士兵们都退了出去,李肃正要说话,吕布却是先冷笑一声,道:“最好你真的有什么机密的事情,不然的话,就算你是五原人,我也要把你的脑袋给切下来!”

    说话间,他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冷酷的气息,让李肃不由得心中凛然。

    李肃心中震动,向前几步,低声道:“董并州命我送了许多财物来给吕将军。”

    “哈哈,早说嘛!”吕布身上残暴的气息尽去,脸上露出了笑容,“财物在哪里?”

    “装在箱子里面,却被军士们扣下了。”

    “哼,我吕布的东西也敢抢?来人,去把箱子给我拿回来!要是少了一丁点,就提头来见!”

    没多时,箱子被到了大帐之中,上面似乎还沾染了不少的鲜血。李肃上前,将箱子打开,黄灿灿的金条顿时出现在了两人的眼中。吕布见了,忍不住站起身来,快步上前,拿起两根金条互相碰撞了一下,随即就有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帐中流淌。

    “好,很好!”吕布将金条扔回箱子里面,顺手又将箱子盖上,他冲着大帐外面叫道:“来人,给我这位同乡上些酒肉!”

    李肃见吕布面露笑容,心中大定,道:“不忙,除了这些之外,董并州尚有别的礼物。”

    “还有?在哪里?”

    李肃出去,让人将赤兔马也找了回来。吕布走出大帐,见赤兔马十分雄壮,心中很是欢喜,道:“那就先谢过董卓的好意了,他要是落到我手中,我便饶他不死!”

    “吕将军,董并州还有一句让让我带给你。”

    “快说!”

    “董使君说,若是将军并率领来归,他就收你为义子,以后福祸相依,休戚与共!”

    “恩?”吕布先是得了钱财,后又得了赤兔马,本来是很高兴的,这时候却忽然将脸拉了下来。已经有过两个干爹了,还来一个?你们把我吕布当成什么人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常

    吕布出身于五原郡的九原县,那里已经被内迁的匈奴人占据了很长时间,汉人也大多胡化了,行事风格和习俗都和匈奴人差不多。在那边的人们眼中,收养义子和认个干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吕布先认丁原做了义父,后又跪在了皇甫嵩的面前。

    然而在并州的时候还好,那边是穷山恶水,大家对礼法什么的都不是太在意。但是等到了关中,吕布按照习俗认了皇甫嵩当义父之后,却是遭到了无数的暗中耻笑。在汉人的观念里面,当赘婿都是一种极为耻辱的事情,更不用说去给人家当干儿子了。干女儿都不行,当干儿子当然就不行了。

    吕布手下兵马众多,兼且武艺高强,无人敢当面讽刺,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他时常为此而暗中生气,只是因为刚刚投降,暂时还不敢发作出来。现在李肃又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顿时让吕布愤怒了起来。

    “你是要死吗?”

    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吕布的喉咙中喷洒出来,“董卓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某家的手下败将,凭他也敢做我吕奉先的义父?”

    李肃后背冷汗直冒,心中发凉,他干笑了两声,道:“吕将军息怒,息怒啊,我只是转述并州牧的话而已,不是我说的啊!”

    “嘿,看在你送我这么多东西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了。”吕布冷笑道:“吃点东西,然后就滚回去,告诉董卓,要是他把并州牧的位置让出来,我倒是能在义父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吕并州,吕使君,这个称号倒也不错,哈哈哈!”

    李肃只能跟着赔笑,这时候士兵将酒菜给他端了上来,吕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李肃,冷冷地道:“还不快吃?”

    “..........”

    大帐的门帘被掀起,高顺从门外走了进来,先看了一眼食不知味的李肃,然后对吕布道:“听说大营里来了董卓的使者?”

    吕布朝边上一指,道:“这位李肃就是了,还是咱们五原的同乡。”

    高顺进言道:“我们才刚刚投降左将军,正是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怎么能擅自和董卓的人接触?要是被左将军知道了,只怕就是一场大祸事!”

    吕布不以为然地道:“我们又不是跟义父的兵马驻扎在一起,李肃深夜来访,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高顺道:“使者入营的时候,有许多人看到。外面那匹赤兔马本是董卓坐骑,见过的人无数。左将军今天就算还不知道,明天难道还能不知道?”

    吕布眉头一皱,“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想了一下,道:“那就把他的脑袋给义父送过去,也让义父知道我的忠心!”

    李肃正在吃饭,闻言手上一抖,筷子顿时掉在了案几上,发出了“啪嗒”的声音。他连忙后退一步,趴在了地上,慌乱地道:“吕将军,我们是同乡啊!”

    吕布冷笑一声,“你都说了是同乡,那便帮我这个忙,借你的脑袋一用,如何?”

    李肃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想要哀求,但是脑袋里面却是一片空白。边上高顺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将他交到左将军处也就是了。”

    吕布有些为难地道:“但若是将他交到义父那里,那些礼物和赤兔马怎么办?”

    李肃这时候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道:“将军放心,我绝不会对左将军乱说的。”

    “哼,”吕布打量了李肃一眼,见对方那个怂样,心中不由得有些快慰,喝道:“谅你也不敢乱说!”

    被士兵押着从吕布的大帐中出来后,李肃还是感到了一阵的后怕。他回头看了看吕布的方向,心道:吕奉先喜怒无常,残忍暴戾,委实可怕!

    听说董卓派了使者去吕布的大营之中,皇甫嵩也不以为意,他在和李肃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将他放了回去。董卓次日早上醒来,就见到了在门外等候的李肃。

    “见到吕布了?”

    “见到了,”李肃低着头,道:“但那吕奉先十分狂悖无礼,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主公不配做他的义父,还说若是主公将并州牧的位置让给他,等将来落到他手中了,才会饶主公不死.......”

    李肃昨天被吕布吓得半死,回来之后越想越是气愤,心道:吕布不念同乡之情,那自己也对他不用客气!

    这时候碰到董卓询问,他就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吕布无礼的话。果然,董卓听了勃然大怒,骂道:“竖子敢尔!”

    骂了一句之后,董卓随即冷静下来,他让李肃下去,并叫人将李儒唤了过来,问道:“吕布桀骜,收了咱的财物和宝马,却还是如此无礼!皇甫嵩又在派人打造攻城器械,只怕要不了两天就会来攻城了!”

    李儒听了,一阵无语。好一会后,他才说道:“贪吝之辈,某也曾见过许多,但是如吕布这样无信无义之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董卓问了一句,却不等李儒回答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天地道:“我这便点起大军,出城与皇甫老儿决一死战!”

    “主公息怒!”李儒连忙拉住了董卓,劝道:“我军多是新招募的士兵,匈奴骑兵也不是吕布骑兵的对手,现在出城决战,就算能赢,也会死伤惨重啊!”

    他心中道:赢大概是不可能的,惨败倒是很有可能。

    董卓怒气消了一点,恨恨地道:“皇甫老儿从前就与我为难,眼看得就能入住关中了,他又来阻我!”

    李儒道:“为今之计,不如先固守城池,然后派人邀请西凉军进攻扶风,等皇甫嵩撤军回援的时候,我们再衔尾追杀。”

    董卓道:“此去西凉路途遥远,等到西凉军接到消息,再发起进攻,最少也要二十天。眼见得敌军就要发起进攻了,咱们能守那么久吗?”

    李儒又道:“可以将匈奴人放出去,让他们去劫掠关中。匈奴人穷困已久,又不擅守城,不如让他们去西边劫掠。这样一来,皇甫嵩手中的力量就会被削弱,只怕就不会轻易来进攻临晋了。”

    “匈奴人放出去容易,就怕收不回来。若是没了两万匈奴骑兵,我们的兵力也会少了很多啊!”

    “要是不这样做,那就只能暂时退过黄河,以待他日了。”

    董卓沉思了一会,拍板道:“那就让匈奴人去劫掠三辅,我倒是要看看,皇甫嵩忍不忍得住!”

    当皇甫嵩军和董卓军在临晋城下对峙的时候,远在银川的陈诚也得到了关中内乱的消息。不过这件事情本就在意料之中,所以他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是放注意力都放在了训练军队,改革军制,以及改进水力锻锤等事情上面。

    贾诩在加入陈诚麾下后,拒绝了侍中令的任命,他对陈诚道:“臣初来乍到,未有尺寸之功,怎么能直接做侍中令呢?”

    于是陈诚任命其为“给事中”,代替赵云主持门下省的日常事务。贾文和“事无拥滞,决断如流”,接管门下省的工作以来,事情的效率提高了许多。并不是说赵云的才能就比贾诩差,而是赵云主要将精力放在了牙兵那边,无论是训练士卒,培训军官,还是管理陆军小学中的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实在是分身乏术。

    现在有贾诩接手门下省的事务,赵云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挂着“侍中令”的名号,但是实际上已经不再参与门下省的事情。初平二年击破宋建部之后,牙兵的数量扩充了一倍,作战力量增添了一个步兵营和两个骑兵营,辅助力量也增加了一个工兵营和一个辎重营。

    这么多的兵马想要完全发挥出战斗力来,除了要配备许多军械物资之外,还要经过训练和磨合,最好还要有演习和实战,方才能够达到预计中的程度。按照计划,到了明年便向东进攻关中,到时候还要再增加几个两个步兵营和骑兵营,兵力会进一步的膨胀。

    陈诚在按部就班的施行自己的计划,他很能沉得住气,并不为外界的变换而分心,但是阎忠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在听说丁原封闭了长安城,准备和皇甫嵩打仗的时候,他就曾经向陈诚进言,说是要趁机夺取陈仓,将战线推到扶风的东部。即便是不能夺取陈仓,占据陈仓外围的据点,作为明年的出发阵地也是好的。

    不过那次陈诚是拒绝了,理由是现在正在春耕,误了农时,大家将来都要饿肚子。现在凉州账面上的总户口不到十二万户,本来只有十万出头的,但是因为朝廷征兵征粮太厉害的缘故,关中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逃到了凉州。加上从并州董卓哪里得到了数千上万人,凉州的人口这才有了快速增长。

    即便是有了这么多户人口,但是凉州百姓的负担依然很重。光牙兵就有一万人,若是加上各地的郡兵,乡兵,还有北地的府兵和禁军,军队的总人数在六万以上。就算张掖,酒泉等地的军队不需要陈诚养,但是那些地方他也收不到多少钱粮。

    他所能直接控制的地方,现在也就只有朔方,五原,北地,汉阳和酒泉这五个郡,共有六万户,却养着两三万的常备兵。官府虽然有了一些钱,老百姓依然是穷困无比,一年到头添不了几件新衣服。和以前比起来,也就是能吃饱饭这一点算是值得称道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西征

    等到皇甫嵩军和董卓军在临晋对峙的消息传来之后,阎忠再次来到了州牧府上,找到了正在与赵云说话的陈诚。他是州中唯一不需要通报就可以自由出入的人,因此不待牙兵通报,就闯了进去。

    “.........水泥的效果很好,新修建的牙城再有两个月就能完工,而且会比银川的城墙更加坚固.........”

    见到阎忠走了过来,赵云便停止了继续说下去,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阎忠行礼道:“见过阎尚书。”

    阎忠马马虎虎地还了一个礼,道:“赵将军也在这里正好,我收到了消息,皇甫嵩和盖勋诛杀了丁原之后,吞并了他麾下的兵马,然后继续东行,现在正和董卓对峙于临晋城下!”

    “哦,你说这个啊,我这边也收到消息了。”

    陈诚道:“董卓要是没咱们给他的那十五石粮食,估计也没能力在这个时候出兵。”

    “那君侯可知道,董卓驱使匈奴人劫掠三辅的事情?”

    “匈奴人劫掠三辅?这是怎么回事?”

    阎忠道:“关中兵马众多,但是在丁原死后,有数万人溃散到了乡野之间。皇甫嵩带着剩下的精兵强将都赶到了临晋城下,董卓见力不能敌,便让麾下的匈奴骑兵在京兆尹和左冯翊之间游荡,掠夺地方上的钱粮以充作军资。”

    说到了这里,阎忠果然见到了陈诚面色微变。他心道:孙子兵法中说,“爱民,可烦也”。君侯其他都好,就是妇人之心太重。先前不杀韩遂是这样,现在听到匈奴人劫掠关中,也还是这样。

    他知道陈诚和赵云已经定下往征漠北鲜卑人的计划,也知道这是为了通过是在来增加牙兵的战斗经验,为明年的大战做准备。但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前虽然做了准备,但是如今关中兵马都牵制住了,扶风只有不到三万人的守军,为何不能改变一下计划,趁乱先占据了关中再说?

    光长安附近的人口就能比得上整个西凉,如此富庶的地方,任谁都要心动。

    但是可惜,陈诚并没有心动,他沉吟了一会,道:“盖勋和皇甫嵩都是知兵的,最能打的吕布张辽等人降了皇甫嵩,剩下的那些溃兵翻不起什么浪来。至于匈奴人,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想必皇甫嵩终究是能有应付的办法吧。”

    他笑了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先把凉州管好,以后再说其他吧。”

    阎忠道:“不如趁此机会先占据陈仓?若是能据有陈仓隘口,便能将三辅兵马都堵在关中。明年我军大举东进的时候,可以缩短两百多里的进攻距离!”

    陈诚往边上看了看,赵云依旧气度雄沉,他回过头来,笑着道:“伯道所言,亦无不可。只是如今西边的乌孙人听闻宋建死了,屡次向东扩展领地,已经离酒泉郡不远了。若是现在不加以征讨,只怕日后会成为祸患。”

    乌........乌孙?这都是什么鬼?

    阎忠哭笑不得地道:“乌孙在数千里之外,风俗不与中国同。就算击败了乌孙,我们一不能占据他们的土地,二也不能驯服当地的百姓为我们所用,去打乌孙人干什么?”

    之前好像定的是去打鲜卑人啊,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要征讨乌孙人了?是世界变化太快,还是自己不够明白?

    他转过头来,对赵云道:“赵将军以为然否?”

    赵云沉声道:“攻打陈仓,或是攻打乌孙,我并没有意见,主公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他还不到三十岁,危急意识不如阎忠那么强烈。

    阎忠有些不满,暗道:本以为赵子龙是耿直之人,没想到现在也变滑头了!

    “君侯,我从未听说过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却反而要翻山越岭地去啃沙子的!”阎忠道:“乌孙除了一些牛羊马匹之外,还能有什么产出?”

    陈诚笑道:“你倒是跟杨秋说的差不多,前几天他过来的时候,也说不是很赞同向西边用兵,莫不是你们商量好了的?”

    阎忠一扬眉,道:“这边是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陈诚笑了笑,道:“反正我也不算是英雄,跟你们的意见不相同也是正常。”

    见到阎忠还要再说,陈诚道:“有些话其实我不是太想说的,但是现在也不妨跟伯道吐露一二。正好子龙也在,也免得以后还要多说一遍。”

    “哦?君侯是别有用意?”阎忠思索了一会,还是觉得乌孙那边没什么油水,赢肯定是能赢,但是赢了不但没好处,反而要消耗钱粮,那又何必劳师远征呢?

    陈诚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乌孙虽然比不上中原繁华富庶,但是其国之中,能放牧也能种庄稼。而且那里一边连着中国,一边连着西域诸国,是往来商旅的必经之地。昔日朝廷曾在此处设西域长史府以控扼葱岭,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能有通商之利。但是最重要的,是从这里能得到大量的人口。”

    阎忠摇摇头,道:“彼非中国之人,得之无用。”

    陈诚笑了笑,道:“伯道去过贺兰山中的矿场没有?”

    “自然是去过的。”

    “伯道是去过矿上,但想必是没有下到矿坑里面过。”陈诚道:“挖矿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不但累,而且危险,一个不好,就连性命都没有了。若不是没有办法,大概是没有人愿意去矿上干活的。”

    “这个我也知道,”阎忠道:“听说北地豪强捕捉了许多鲜卑人和漠北的杂胡,然后卖到了矿上。”

    “不错,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但是光鲜卑人和杂胡还不够。”

    阎忠惊讶地道:“还不够?”

    “远远不够。从今往后,矿上需要的人手只会越来越多。”陈诚有些萧索地道:“每年死在矿坑里面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在他所处的那个世界中,尚且会经常发生矿难,何况是在这个时代?

    阎忠明白了过来,道:“君侯是想捕捉乌孙人以填补矿上的人力缺口?”

    “西域诸国之间,各个部族之间,相互厮杀是常事,他们也会互相贩卖敌对国家的人口。咱们这次西征,打击乌孙人向东扩张的野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借此在西边站稳脚跟,以后能从那边源源不断地得到奴隶,并能将我们的货物卖出去。”

    陈诚道:“今年银川这边的纺织厂都赚了大钱,明年咱们还要继续建几个纺织厂,生产出来的布匹正好拿去换人口。”

    阎忠捻着胡须思索了一会,道:“原来君侯还有这许多的考虑,既然这样,那就还是按照计划来好了。今年先打败乌孙人,明年再举兵东向。这次君侯还要亲自带兵吗?”

    陈诚摆了摆手,道:“这次我就不去了,子龙之前已经向我抱怨过好几次了,这次就让他带兵去好了。”

    阎忠心道:乌孙人连宋建都打不过,如何是牙兵的对手?看来君侯还是偏袒赵子龙,把这么好的机会都让给了他!

    不过他的侄子阎行也在飞熊骠骑中任职,也能趁机获取一些军功。这样到了明年继续扩兵的时候,阎行也可以趁机往上提一提,做个步兵营或者是骑兵营的统领。

    由于是要远征西域,所以需要准备很多的东西。除了武器食物之外,最重要的当然是交通工具。为了这次远征,州牧府不断从五原郡和朔方郡购买了很多的马匹,还花钱买了上千头骆驼配置到军中。

    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准备,物资和人员都准备完毕,赵云便带着八千步骑踏上了西征的路途。陈诚送他到南门外三十里,举着虎符,道:“我等来此数年,呕心沥血,筚路蓝缕,方才有这些精锐,今日便交到将军的手上。持此虎符,可调动沿途一切驻军和资源,郡太守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

    赵云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虎符接了过来,朗声道:“此去讨伐乌孙,必要全胜而归!”

    在这种肃杀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陈诚忍住了吐槽的**,没有说什么“吾与子龙解战袍”之类的话,只是伸手在赵云宽厚的胸膛上锤了一下,道:“好!”

    大军只有八千人,即便是步兵也都配备了马匹,因此行动很快。转瞬之间,就已经去的远了。陈诚看着大军扬起的烟尘渐渐落下,将目光收了回来,对边上来送行的文武官员和百姓道:“好啦,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大家都回去吧!”

    又过了几天,关中有新的消息传来。皇甫嵩没有理会在三辅劫掠的匈奴骑兵,将他们完全交给了盖勋去对付。他自己则是加紧打造了攻城器械,然后围三厥一,对着临晋城发起了猛攻。

    在攻城战之中,皇甫嵩军使用了一种三梢的人力投石车,将董卓军砸的抬不起头来。数十架投石车砸了三天,摧毁了城墙上的各种防御工事,然后皇甫嵩军推动攻城塔上前,和董卓军展开了血腥厮杀。

    双方激战了两日,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董卓打开了临晋城的东门,引兵遁走。皇甫嵩恨他纵兵劫掠,派遣吕布带领骑兵追击。双方一追一逃,奔到了黄河边上。董卓军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被逼到了绝路,反而被激发出了拼死的斗志。

    董卓背水列阵,和吕布军激战半日,麾下大都胡珍,将领王方和李蒙都受了重伤。吕布军往来纵横,杀伤极多。在皇甫嵩率领主力赶到之后,董卓军已然没有了取胜的希望。最后是李儒献计,让董卓交出了抢掠而来的妇人财物,又交出了五千匹战马,这才让皇甫嵩网开一面,放董卓军返回了并州。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赐 1/3

    皇甫嵩本就没想要杀董卓,虽然董卓经常跟他作对,但是董仲颖已经不再是朝敌,而是朝廷的“车骑将军”。在外人看来,皇甫嵩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于教条和迂腐,但这就是他一贯以来的做人准则。

    所以在董卓留下了金银妇人和战马之后,皇甫嵩才会那么痛快的放他离开。

    在将董卓军赶回了并州之后,皇甫嵩随即调遣兵马,配合三辅的郡兵,绞杀在各地流窜的匈奴骑兵。在经过十多天的作战之后,匈奴人损失了五千余骑,元气大伤,但是仗着马快,追随着董卓的脚步逃过了黄河。

    匈奴人虽然被赶走了,但是这十多天的时间里面,已经有数十上百个村寨化作了灰烬,死伤了数万百姓,被掳掠的牲口百姓也有几万。除此之外,还有丁原部的溃兵在关中各地胡作非为。为了剿灭那些溃兵,又花去了许多的钱粮和时间。

    皇甫嵩两日之内就灭掉了丁原,随即又击败了董卓,动作之快,兵威之胜,再次震动了天下。一时之间,关东诸侯纷纷派遣使者前往长安,以期望能将皇甫嵩拉拢到他们那一边。

    得知皇甫嵩这么快就平定关中,何进也是受到了震动。现在洛阳附近残破不堪,相对于关中虽然还有兵力上的优势,但是除此之外,全部都弱于关中。如今天下人心不定,叛乱者此起彼伏,皇甫嵩独占了关中这样的帝王之基,何进在震惊之余,又感到了恐惧。

    在七月份的时候,夏收结束后,何进便以天子的名义下令征调皇甫嵩入朝。在接到诏书后,病情更加严重的盖勋极力劝说皇甫嵩,让他不要去洛阳,但是皇甫嵩心意已决,部署好了三辅的防御,并且妥善安置了麾下的精兵强将之后,就带着家眷和一万名精锐将去了洛阳。随后,那一万名士兵就被何进给完全吞了下去。

    这样的举动又是让许多人感觉到了惊讶,在那些野心勃勃的人看来,如今皇甫嵩独占了关中,麾下又有着如此多的精兵强将,理所当然的就应该封锁潼关,成为一方霸主。不少人为之扼腕叹息,暗道要是他们有这样的好机会,便可以如何如何。

    皇甫嵩这么听话,何进大为满意,加封其为太尉。不过现在朝廷粮饷两缺,只能给出官职,却是给不了赏赐了。在剥夺了皇甫嵩的兵权之后,大将军何进盘算许久,准备派遣一员心腹前去关中。派去的这个人既要有足够的能力,更重要的要足够忠心,不然的话,只怕关中之地,不复为国家所有。

    就在他反复斟酌,就在大将军麾下的将领们暗中较劲的时候,在病榻上躺了许久的盖勋于京兆尹的任上溘然长逝。一时间,关中的千里沃野,数十万户百姓,十多万大军竟然没有了一个可以管事的人。

    原本的关中三巨头中,丁原因为叛乱已死,皇甫嵩被征调入朝,现在连盖勋也死了,整个关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在周围其他势力都还没得到消息的时候,吕布因为被留在长安,却是最早的知道了盖勋的死讯。

    皇甫嵩在的时候,吕布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他虽然武勇过人,但是很清楚皇甫嵩的用兵本事更在他自己之上。等到皇甫嵩离开之后,盖勋依然是他头顶上的一块乌云。盖勋为人刚烈,对吕布不假辞色,但是他为人公正廉明,深的军民拥戴,吕布也只能忍了。

    可是现在皇甫嵩不在,盖勋也死了,这关中还有谁能够压得住他吕奉先?

    丁原在世之日,就曾说关中沃野千里,封锁四塞,便可自成一国。现在这种天赐良机摆在了面前,试问又有谁能忍的住了?被压抑了许久的野心之火瞬间就在吕布胸膛中熊熊燃烧起来。

    吕布几乎没怎么考虑,立刻就联络了在长安城中的旧部,然后率兵闯入京兆尹的公署,夺取了关防印信,然后关上了城门,隔绝了城内城外的消息。随后又派出张辽高顺等人,接管了长安的兵马,并占据了武库,粮仓,兵营等地方,兵不血刃地收编了关中的精兵强将。

    皇甫嵩的本部兵马早就被何进给抽调得七七八八,最近又调了一万人去中原战场,留在长安的都是新招募不久的,这些人没有上官指挥,稀里糊涂之中,就被吕布给吞并了。些许的反抗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被镇压了下去。

    吕布在关中已经待了两三年,很清楚关中人对朝廷的态度。在吞并了长安的四五万兵马之后,他便自称为征西将军,任命张辽为前将军,率兵前往潼关防守。同时,他还召集了长安内外的文武官员,当众道:“何进倒行逆施,征兵征粮不断,关中百姓苦其久矣!今日我率兵封锁潼关,以后不再给洛阳钱粮和兵马,众位以为如何?”

    在场的官员们互相看了看,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吕布急了,喝道:“你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给个痛快话!”

    角落里面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不说话就是赞同啊!”

    吕布闻言大喜,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到了一个个的头顶。本地的官员和豪强被何进抽血抽得都快要啃树皮和草根了,早就心生怨恨,现在既然有个人跳出来,那大家伙也就顺水推舟地用默不作声表示了同意。

    反正日后若是被朝廷再打回来,咱们都可以说是被逆贼吕布逼迫的。虽然咱没有以死殉国,也没有当面斥责,但是咱也没有附逆不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当时有很多人在场,咱们没有一个表示赞同的啊!

    就在这么奇怪而诡异的气氛中,朝廷的权威被扔到了一边,关中权力的大部分落到了吕布的手上。之所以说是大部分,那是因为现在吕布除了能控制长安及周边的一小块地方之外,其他的地区他根本管不着。

    那些地方的官员豪强们在得知了长安的变故之后,一边抓紧夺取了地方上的权利,一边又开始观望起来。所有的情况,就和朝廷在黄巾之乱后丧失了控制天下的力量,结果各地诸纷纷跳出来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是在关中来了这么一出,而且规模要小得多罢了。

    听闻关中发生了突变,何进在愤怒中杀掉了数名姬妾和仆人,然后立刻派人将皇甫嵩抓了起来。即便是朝中官员和军中将领一起求情,也没能让何进见杀意压制下去。还是有人提议让皇甫嵩带兵去讨伐吕布,这才保住了皇甫嵩的性命。

    但是就在任命皇甫嵩为骠骑将军之后,又有人向何进进言,道:“黄甫义真久在关中,现在吕布麾下的兵马都是他的旧部,若是命其领兵出征,会不会就此被关中叛军迎入长安?”

    何进悚然而惊,再次免掉了皇甫嵩的官职,将他和家眷软禁在了洛阳城中。

    皇甫嵩不敢用,但是事情还是要处理。现在关中刚刚叛乱,军心民心都还没有稳定下来,急早发兵,说不定还能收复关中,但若是迁延日久,等到叛军在关中站稳了脚跟,那对于朝廷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现在的洛阳朝廷越发的入不敷出,就靠着关中的钱粮在吊命。关中一失,洛阳城中的王公大臣们都要饿肚子了。至于在中原前线的兵马,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军纪可言,全都沦为了盗匪一般的存在。

    于是朝廷任命朱儁为主将,统领着七拼八凑出来的六万兵马征讨吕布。朱儁字公伟,和皇甫嵩一样,都在镇压黄巾之乱中立下了大功,并且同样双手占满了血腥。虽然名望比皇甫嵩稍逊,但是朱儁也是天下闻名的将领。

    何进以之为将,并将洛阳城中的最后一点兵马都交到了朱儁的手上,是对他给予了厚望的。可惜,朱儁虽然为人刚烈又有将才,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喂饱麾下的六万大军。

    兵马行至潼关之前,将士们因为缺少食物,就已经是怨声载道。朱儁极力弹压,但是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快到潼关的时候,大军夜宿野地之中,营地中却忽然传来哭泣的声音。

    朱儁提着宝剑,带着亲兵正在巡营,听到哭声后大惊,喝道:“是谁乱我军心?立刻斩讫来报!”

    结果亲兵还没有行动,军营就像是炸了锅一样,士兵们狂乱地大叫呼喊起来。无数人像是野兽一般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成千上万人拿着武器向着周围的人发起了进攻。一时间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混乱很乱蔓延到附近的所有营地之中。

    火焰在各处军营中升腾起来,火焰和鲜血成了黑暗中的主流。狂乱持续了一整夜,朱儁在亲兵的保护下逃到了一处高地上,这才没被乱兵杀死。等到了天亮,曾经的六万大军已经荡然无存。

    太阳升起,阳光照下,朱儁呆呆地望着废墟一般的营地,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亲兵见到周围已经没了危险,便下令升起将旗,准备收拢溃兵。一些士兵正在大营中翻捡着食物,以及其他一切可用的东西。见到朱儁的将旗之后,这些士兵不但没有靠拢过来,反而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仓皇地逃走了。

    “算了,”朱儁疲惫地对亲兵道:“现在人心已散,不要做那些徒劳无益的事情了。”

    他从马扎上站起身来,摸了摸边上那面火红的战旗,怅然道:“我为国家讨贼,屡次出生入死,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朝廷将六万大军交到我的手上,还未及见贼就已经离散。葬送了这许多兵马,我还有何面目返回朝中?”

    言罢,横剑自刎而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出使 2/3

    朝廷的六万大军一夕覆灭,乱兵跑的漫山遍野都是。长安的吕布正准备带兵前往潼关抵御朝廷兵马,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仰天狂笑,然后对左右道:“这是上天都在眷顾我吕奉先啊!有天命在身,还有谁能阻挡我?”

    边上的文武官员都是惊疑不定,他们本来看待吕布就像是在看待一只洗了澡之后的猴子,虽然穿上了人类的衣服,还带上了帽子,但是依旧摆脱不了是一只猴子的事实。可是现在看来,吕布这只猴子还真的似乎有天命在身啊!

    不然的话,为什么事情都发生的这么巧?丁原死了,盖勋也死了,皇甫嵩又被软禁在了洛阳,关中这份基业平白的落到了吕布的手里。然后,连朝廷的讨伐大军都莫名其妙的就自己溃散了。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三次难道还能说是巧合吗?

    东汉流行“谶言”,也就是预言。最近有有一条在天下广为流传,“代汉者,当涂高”。袁术以为“当涂高”指的是他自己,也有不少人认为指的他们。但是现在看来,莫非这条“谶言”竟然是要应在了吕布的身上?

    望着吕布那身高九尺的身躯,很多人陷入到了迷惑之中。就算是“当涂高”,也不能找这么一只猴子来吧?

    天下人烟辐辏,物产丰富的地方就那么几块。关中,中原,河北,荆州,现在中原已经残破,河北正处在张燕,公孙瓒,还有袁绍的争夺之中,荆州刘表裹足不前,那么这天下最后真的会落入到吕布或是刘表的手中?

    为了躲避战火,不少人举家迁入了荆州,这使得荆州的实力进一步的膨胀了起来。但是这同时引起了袁术的嫉恨,于是在朝廷越发势微的时候,袁术并没有直接杀向洛阳,而是派遣了手下的头号大将孙坚,前去攻打依附于荆州的南阳。

    孙坚号为“江东猛虎”,勇猛善战,天下都少有人能比的上。一战便击破了南阳的兵马,并且斩杀了南阳太守。刘表随即派遣兵马反击,却被孙坚屡次击败,最后只好深沟高垒,闭而不战了。

    在攻打南阳之前,袁术曾经向孙坚许诺,若是打下了南阳,就会将南阳交给孙坚。但是在孙坚轻而易举的踏平南阳盆地之后,袁术却又反悔了。袁公路气量狭小,食言而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找了些借口,让孙坚继续带兵打仗,却将南阳太守的位置交给了别人。

    那个所谓的别人,自然是跟袁公路一样出身世家的名士了。孙坚被袁术摆了一道,似乎是并没有介意,而是继续带着兵马向北攻打颍川郡。至于孙文台到底有没有介意,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大概也都是不知道的。

    在吕布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关中,并且还莫名其妙的站稳了脚跟之后,天下的局面为之一变。朝廷失去了关中这个兵员和粮仓,眼看的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光靠着颍川,弘农,河南,陈留等几个郡,可养不起朝廷的二十万大军。

    并州的董卓接连吃了好几个败仗,损失了数万兵马。西凉军两次在陈仓撞得头破血流,河北的袁绍在跟张燕等人纠缠,东郡的曹操还在跟境内境外的黄巾军,泰山贼之类的武装较劲,南边的刘表被孙坚打的都不太敢出门..........放眼天下,袁术和孙坚这对组合竟然一跃而成为了最强的势力。

    志得意满的袁公路从这时候开始,就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野心,开始问周边的人,“汉室倾颓,时日无多。谶言有云:代汉者,当涂高。吾家四世三公,涂高者,难道不是我袁公路么?”

    被问的人要么瞠目结舌,要么欣喜若狂。很快的,袁术的这点小心思就弄得人尽皆知了。

    而在遥远的北方,董卓刚退回并州没几天,就听说吕布兵不血刃就得到了关中,气得肝都疼了起来。想他董仲颖又是拉壮丁,又是抢粮食,弄得并州到处都是叛乱,连续出兵两次,损兵折将然而一无所获。

    吕布却是什么都没做,就有这么大一块肥肉落到了碗里。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倒是阎忠在听说吕布占据了关中之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表现出急躁来。最强的牙兵已经被赵云带到西域去了,想要回来至少也要到明年。既然木已成舟,那也只能看着吕布在长安得意。

    再说,吕布统领的关中军总比皇甫嵩好对付。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准备硬碰硬地打垮皇甫嵩的主力。结果这边还在准备中,根本就还没发力,那边的敌人就自己先倒下了。

    让阎忠伤感不已的,是盖勋的病逝。他们都是凉州人,盖勋出身于敦煌,阎忠出身于汉阳,都是汉家传统的“六郡良家子”。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他们这样出身边地的豪杰,是朝堂上军功贵族的主力中坚。

    但是随着经学世家的崛起,权利的中心渐渐地转移到了世家的手中,军权也是一样。放在武帝时期,打仗哪有袁绍曹操他们的事?额,这也不一定,武帝用人一向很迷,既有卫青霍去病初出茅庐就被委以重任,也有贰师将军李广利那样的人。

    “元固与我都是西凉人,年岁也差不多大,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死了。”阎忠唏嘘不已,感叹道:“只怕我也没几天可活了吧。”

    陈诚瞅了瞅阎忠红光满面的样子,笑道:“我看伯道气色极好,再活个三四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阎忠哈哈大笑起来,道:“我都五十多了,再活三四十年,那不得**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六十岁我就很满足啦!”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封文书,递给了陈诚,道:“这是吕布写给君侯的。”

    陈诚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双方永为盟好之类的话,一点新意都没有。他将文书放下,问道:“吕布想要和我们结盟,伯道以为如何?”

    阎忠反问道:“我们都准备这么久了,难道君侯能放弃攻打关中的计划吗?”

    “不能。”

    “那咱们自然是不能跟吕布结盟了。”

    “唔,我还以为伯道会说先假装和吕布结盟,等他跟朝廷或者是董卓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能派兵偷袭。”

    阎忠捋了捋胡子,道:“也不是不行,那我这就给吕布写一封回信........”

    “别,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陈诚连忙道:“背盟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阎忠不以为然地道:“君侯是朝廷分封的凉州牧,吕布则是刚刚被打成了朝敌叛逆,对付叛逆,用些手段又能怎么了?好吧,那咱们先派人过去跟他谈着,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这样总可以吧?”

    “听起来不错,但是谁可以胜任呢?吕布脾气不大好,去长安当使者,说不定就会连命都没有了。”

    “贾诩倒是能够胜任。”

    贾诩被任命为给事中,实际上已经全面接手了门下省的工作。要不是有他将事情都揽了过去,赵云也没机会带兵出征。贾诩和更关注于牙兵的赵云不同,在他的手上,门下省开始真正的履行起应该有的职责来,并从中书省和尚书省拿回了很多权利。虽然现在还没有进一步膨胀扩张的迹象,但是阎忠却已经对此感到了有些不舒服。

    陈诚立刻就否决了阎忠的这个提议,“文和主管门下省,须臾不可离也!”

    入主门下省后,贾诩“事无拥滞,决断如流”,政务处理的又快又好,减轻了陈诚的许多工作,现在已经是凉州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又怎么能被派到长安去当使者呢?

    阎忠略一思索,问道:“韩遂韩文约又如何?足以为使者么?”

    “.........”

    为什么你一直要跟韩遂过不去呢?

    陈诚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行。韩遂也是智力很高的,相对于西凉的这帮豪杰来说。现在韩遂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与其让他在银川附近溜达,不如让他去长安好了,就算将来结盟不成,谈判破裂,那也不用担心,反正吕布把他砍了自己也不会心疼。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阎忠提议,陈诚拍板,贾诩用印,一气呵成,都不用留到第二天。韩遂人在家中坐,事情就这么砸到了脑袋上面来。

    在接到诏书时候,韩遂是郁闷的。你说我一个西凉军阀,怎么就干起了使者的事情呢?之前已经去过了并州,现在又要出使长安,难道我韩文约在你们的眼中就是一个专门跑腿的人吗?

    但是门下省既然已经将诏令送了过来,那不去也是不行了。在抱怨了几句之后,韩遂收拾了行装,点起了几十名部曲,然后就出发了。

    其实吧,他虽然口头上有些抱怨,但是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上次出使并州的时候,就趁机和董卓勾搭上了,这次要是能再将吕布拉进来,那便能形成一个对付陈诚的同盟。现在凉州的精锐都被派到了西域,国中空虚,岂不是用兵的大好时机?

    一想到这里,韩遂的心里就变得火热起来。眼见得陈诚和阎忠在凉州的统治越发的稳固,他每日都是心急如焚。得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有不趁机把握住的道理?他带着部曲出了南门,迅速地离去,却没有看到城外的人群中,正有人在朝着他的背影摇头。

    李相如的身体瘦下来了一些,脸上的黑眼圈淡了许多。他手中牵着一条黄狗,边上的小孙子手中也牵着一条。他们的身后,有两个家丁正亦步亦趋。见到了韩遂打马而去的身影,李相如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孙子的脑袋,道:“我们等下去河边钓鱼好不好?”

    六岁的男孩子抬起头来,脆生生地道:“我不要钓鱼,我想去学校玩!”

    “你想上学?”李相如先是一愣,然后眉花眼笑地道;“好,好,那爷爷送你去学校里面读书好不好?”

    小男孩不假思索地道:“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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