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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兮破地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txt下载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破阵 3/3

    第二百一十一章破阵

    陈诚并没有带着刀盾,也没有使用长枪,而是提着方天画戟就往上冲。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的,方天画戟是不太好使,容易被人抢到近处,但陈诚是普通人吗?肯定已经不能算是了。

    他将沉重厚实的封闭式头盔盖在了头上,只有双眼处留出了一道缝隙,以此来观察周围的情况。呼出的气体撞在钢铁面甲上,化作温润的水汽,整个面部顿时就变的湿润了起来。八尺二的身躯高达一米九五,再加上头盔,那就已经有了两米的高度。

    他身上披着厚重的铁甲,手臂上有臂铠,腿上有胫甲,加上还穿着钢铁铸造的铁护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通体浇筑的铁人。

    十多名侍卫亲兵在魏冉的带领下,提着盾牌跟在陈诚的周围。其他的侍卫骑兵则是手持着三四米的长枪。在他们的后面,张横领着黑甲军亦步亦趋。四千多人压了上去,将道路阻绝。他们小跑着前进,就像是一片黑色的乌云。偶有溃散下来的士兵撞上了前进中的战阵,也很快就被砍死。

    黄背山上,王当看着道路上黑压压的重甲士兵,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这是张横的黑甲军,西凉贼不过是困兽犹斗!只要能守住这一波,我们就赢了!”

    是的,从西凉军拼命的气势来看,现在就是他们最强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凶猛突击。只要这波能够守住,西凉军就再也没有士气发动下一波的进攻了。

    陈诚提着方天画戟,虎步龙行,身边围着百千侍从,身后跟着千军万马。虽然全身上下的装备加起来快有一百五十斤了,但是他的速度仍然很快。粗壮而有力的长腿跨出,每一步都能越过一米五以上的距离。他的行动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其他人还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的上他的速度。

    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兵没有携带长兵器,抱着一面大旗紧紧地跟在陈诚的后面。红色的旗面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陈”字。数十名侍卫亲兵或提着刀盾,或手持长枪,一边小跑,一边放声大呼,“主公出阵了!”

    呼声越来越响亮,本已经倦怠了的西凉军闻言纷纷转头望了过来。陈诚现在浑身上下都被钢铁覆盖,便是再熟悉的人也不可能认得,但是那面战旗是个人就能分辨出来。即便是不识字,但是中国的字本就是象形文字,当做是图画也完全没有问题了。看到这面旗帜出现,疲惫的士兵们也跟着欢呼起来。

    许多羌人高声喊道:“陈大人出阵了!”

    这些与汉人同出一脉的炎黄后裔还处于原始的部落制度之中,不知礼法,不识教化,和很多的胡人狄夷一样,崇拜勇士豪杰而鄙夷弱者,见到陈诚带兵亲自上阵,低落的士气复又振奋起来。

    也有很多人奋力振臂,高声喊着“飞将”和“神威天将军”的名号。

    欢呼声中,陈诚开始奔跑起来。他身高八尺有二,手长脚长,奔跑起来速度远超常人。每一步踏出,速度都会变得更快一些。壁垒上的汉军见到了这一幕,不少军官心中一紧,大呼道:“射死他!”

    上百张弓弩张开,对着陈诚攒射了过来。劲风扑面,箭矢如雨,陈诚只当做是不存在一般。箭矢不断地落下,将他身上的铁甲破坏得更加厉害。之前陈诚身上插满了箭矢,好不容易才全部拔了下来,这时候随着他的快速前进,身上的箭矢又变得多了起来。

    在他的边上,箭矢一视同仁地落在所有人的头上。不时有沉闷的哼声发出,却是有甲士被箭矢射穿了身上的甲胄。但他们都低着头,箭矢很难命中要害,因此即便是好些人被射中了几次,依旧能跟着一次冲锋。

    将要冲到壁垒下面,魏冉和边上的同袍一起大喊道:“都让开!”

    西凉军闻言离得更远,让出了攻击的通道。三十步,二十步,十步,魏冉和数名侍卫亲兵一同扑向汉军的壁垒。他们踩着满地的尸骸,冲到了壁垒下面,然后将厚重的盾牌举起。

    陈诚向前跨出一步,踩在一名死者的背上。铁护腿撞击在扎甲之上,沉重的身体随之跃起,再踏上厚重的盾牌,粗壮的铁人在下一个瞬间已经踏上了壁垒。他无视了当胸刺来的长枪,腰部一扭,双手握着方天画戟横扫。

    枪尖在刺在铁甲上,溅射出点点火花,却未能刺穿。长枪向着边上滑去,钢铁与钢铁摩擦,发出炽热的声响。随即风声大作,雪亮的月牙带着一轮金色的光晕横斩了过来。附近的两名汉军被戟杆砸中,惨叫着从壁垒上跌落。月牙从一名汉军弓手颈间闪过,头颅随即向上抛出。

    陈诚在壁垒上站稳了脚跟,心中大定,他双手持着方天画戟,再次横斩。一名汉军伍长见势不妙,连忙扔掉了环首刀,双手抓住盾牌,挡在了身侧。带着灿烂金色的月牙斩在蒙皮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神像。

    那名伍长浑身一震,手上的盾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然后破裂开来,却终究还是没有碎掉。但是盾牌虽然抗的住,他的人却像是被狂奔的野马撞到,整个人被撞得从壁垒上飞了出去。

    陈诚在厚重的面甲后面发出了不明意义的笑声,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将头盔中的狭小空间变得更加湿润。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全力以赴,根本不存在虚招或是诱敌的招数。每一次挥斩,每一次劈砍和刺杀,都是势大力沉。敌人即便是能挡住,也会被破坏了身体的重心,然后被下一招斩杀,或是干脆掉到了壁垒下面。

    燃烧着金色光晕的月牙不断亮起,没多时,壁垒上就已经被清理出来好大的一段距离。侍卫亲兵跟在陈诚的身后,一个又一个地翻上壁垒,参与到激烈的战斗中去。

    黄背山上,王当看到了壁垒是如何丢失的,他大叫一声,然后从马扎上猛然站了起来,吼道:“立刻再调两曲.......不,把四曲步兵全部调上去增援!弓弩手也全部调上去!”

    他大声喝道:“命令骑兵也上马待命,若是步兵溃败了,就让骑兵上前冲阵!”

    王当是久经战阵的勇将,自然是知道在打仗的时候,一名猛将带着的精兵会是多么的可怕。他转过身来,在人群中找了一下,然后冲着刘荣道:“这里交给你指挥,我带兵下去!”

    刘荣大声叫道:“将军岂可轻动?让我带兵下去就是了!”

    王当道:“只怕你不是陈诚的对手!”

    刘荣怒目圆睁,叫道:“若是不能得胜,自当提头来见!”

    王当看着刘荣睚眦欲裂的样子,伸手在对方肩上重重地一拍,道:“那就拜托你了!”

    他重新坐回马扎上,紧张地关注着山下的战斗。山下人仰马嘶,呐喊,惨叫,金铁交加的声响不断传了上来。刀光闪动中,敌将的大旗一直都在向前移动。王当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深知此次孤军深入的危险,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山下要是被突破了,西凉贼寇会逃脱不说,山上的这些人只怕也要损失大半。

    王当用力地捏着手中的马鞭,在心中呐喊道:刘荣啊刘荣,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在山下发起决死突击的时候,西凉军也加大了对黄背山的进攻。马腾和成宜各拍了数百名步兵和射手,正在向着山上发起了强攻。这次攻击不再像之前那样,是牵制攻击,而是带着凶猛的气势,一头就撞了上来。

    山上弓弩齐发,将许多西凉军射杀在了冲锋的道路上,却也只是让西凉军的冲锋稍微缓慢了下来,而没有将之击退。

    王当将视线先从山下收回来,放在这边进攻的敌军身上,他心中暗道:自陈使君一来,西凉军的气势就完全不同了,此人真是朝廷大敌!

    他对陈诚的感觉一变再变,随着他心中的敬畏不断增加,称呼也是不停地变换,从匪首敌酋到陈诚,然后又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即使在心中也是尊称对方为陈使君,

    山上山下鏖战不休,忽地一阵悲凉的叫喊声传来,“刘荣将军战死了!”

    王当心中一跳,急忙往山下望去,就见到己方的将旗又倒下去了一面,敌方的将旗则是牢牢地插在了壁垒上面。他气急攻心,猛地站起身来,心道:只怕今日要遭,但是无论如何,也非得杀了陈使君不可!

    他朝左右高呼道:“左将军恩养我等许久,舍生取义,便在今朝!”

    之前见到了陈诚的无双神射和绝世骁勇,复又见到其人以不可阻挡的姿态杀穿了壁垒,山上的汉军将士本来都是心中惶恐,这时候听到了王当的高呼声,不由得都是心中一震,暗道:不错,为了左将军,今日便是战死了又如何?

    上百名骑兵翻身上马,步兵也都抓紧了手中的兵刃,一起高呼道:“请将军下令!”

    王当也跳上了马背,举起长枪,大声下令:“跟我来!”

    他是军中勇将,兼有智谋,不然的话皇甫嵩也不会派他孤军深入敌后。这时候存了决死之心,勇气倍增。战马从黄背山上呼啸着奔下,虽然有数匹马在山道中折断了马腿,但是绝大步分的骑兵还是跟着王当一起冲了下来。

    王当眼尖,瞅见正在己方军阵中大杀特杀的陈诚,不由得热血上涌,他用力地踢着马渡,让胯下的坐骑更快,更快一些!

    王当大吼一声:“陈诚!”

    如雷的吼声中,枪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向着前方的目标刺去。

    陈诚头上戴着厚重的封闭式头盔,不但视野受到了很大限制,连同传入耳朵中的声响也减弱了许多。他正杀的性起,等到发现敌骑冲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

    但打仗本就是在互相消耗生命,又何必躲避?

    长枪带着呼啸声破空而来,陈诚也不躲闪,他一个转身,左手抓着方天画戟的尾部就横扫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骑枪之下,众生平等 1/3

    第二百一十二章骑枪之下,众生平等

    方天画戟横扫,月牙却没有斩中狂奔而来的战马。因为方天画戟太长,马速太快,陈诚只用戟杆砸中了马匹,胸前却被长枪刺中。

    马匹被戟杆砸中,当下胸骨碎裂,四蹄一软,便撞了过来。王当是皇甫嵩麾下的勇将,曾派人打听过临戎之战的始末,并知道了凉州军夹枪攻击的招数。他这一次攻击,便学足了凉州军的攻击方式。长枪刺破了陈诚身上的两重甲胄,并撕裂了肌肉,最后折断在他的胸膛上。

    这还没完,长枪折断,战马依旧撞了上来。陈诚身上有着不少断折的箭矢,战马的身躯像是锤子般,将箭簇又砸进去了几分。他被沉重的战马撞倒,身上各处传来剧痛,生命值顿时掉了一截。

    之前被箭矢射穿了铁甲数次,伤害全部加起来也不及这一次的多。侍卫亲兵一直跟在陈诚身后,见到他被打倒,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陈诚手持方天画戟,斩杀汉军如同杀鸡宰狗一般,颇有不可一世之感,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击倒在地了?

    他们愣了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立刻向着战马倒地的位置冲了过来。然而在王当之后,尚有数十骑跟着冲了过来。见到那熟悉的攻击方式,魏冉心中一紧,大叫起来:“小心骑枪攻击!”

    侍卫亲兵都是身披重甲的全能型战士,又能骑马冲锋,又能下马步战。他们都知道骑枪冲刺有多么大的威力,闻言纷纷止住了脚步,或是用盾牌护住身体,或是将手中的长枪重戟指向了前方。

    “砰砰砰!”

    撞击声不断响起,十多名侍卫亲兵和黑甲军被撞飞,也有不少汉军骑兵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方圆数丈之内,人仰马翻。骑兵的冲刺威力堪称是野战最强,但是在这处狭窄的战场上,根本没有骑兵往来纵横的空间。

    在冲击了一次之后,所有的战马都陷入到了步兵的包围之中,黑甲军一拥而上,将汉军连人带马砍翻在地。侍卫亲兵抗过了汉军轻骑的冲刺攻击,然后拼命朝着陈诚倒地的方向杀去。

    汉军也见到了自家主将和战马一起倒地的身影,这时候也发了狠,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拼命地冲了过来。双方的步兵再度碰撞了一起,长枪在空中不断地乱捅,不时有人哀嚎着中枪倒地。

    也有不少士卒持刀拥盾,冲入对方的长枪阵里面,挥刀乱砍。就在双方拼死搏杀的时候,陈诚握紧了方天画戟,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紧跟着便是一记大力横扫。巨大的月牙撕裂大气,发出“呜呜”的声响。

    方天画戟切开一名汉军士卒,去势不止,又接连将三名敌人斩杀。他身上的箭矢都被砸进了身体里面,铁甲之中有些鲜血渗透了出来,但伤势最重的位置,还是在胸口,长枪刺穿了双重战甲,刺穿了肌肉,击断了骨头,刺破了内脏,然后断裂在了胸膛里面。

    许多鲜血从胸口流了出来,顺着铁甲往下滴淌,陈诚却仿佛是不知道痛苦一般,依旧以极高的效率展开了杀戮。就算生命值已经降到了三分之一左右,但是他的各项体能指标都没有任何的衰减。

    在他的带领下,新上来增援的汉军步兵再次被打穿,黑甲军一拥而上,将被割裂的敌人一一杀死。汉军高声呼喊着“保护王将军”,极力发动反击,但是他们已经苦战了几乎一整天,兼且兵甲不利,纵然士气不弱,却还是被黑甲军打得节节败退。

    不过他们在撤退之前,找到了在地上摔晕过去的王当,将他抢了回去。

    越来越多的黑甲军翻过了壁垒,结成战阵后向前推去。汉军勉力再抵挡了一阵,终于不敌,纷纷向着山上和西边退去。

    后方观战的西凉军中响起了一片巨大的欢呼声,他们之前在汉军的防线上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现在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官兵被杀的溃不成军了。

    马腾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没消退,他转过头来问其他几位将领,“你们可曾见过勇猛如陈使君者?”

    宋建“哼”了一声,却也不得不道:“从未见过!”

    马腾再问:“那你们可曾听过,何人能有陈使君这样的武勇?”

    宋建又“哼”了一声,却是不想说话了。成宜在边上接口道:“大概只有西楚霸王项羽能与使君相媲美了吧。”

    马腾赞叹道:“主公的武勇,真是冠绝当世啊!”

    他对成宜等人道:“主公与张横既然击破了敌军,我们也派人上去吧。将道路清理出来,再将那些栅栏和壁垒都给拆了,好让大军通过。军中粮草可是不多,若是不能快速返回凉州,军队就要饿肚子了。”

    宋建,程银等人都对此表示同意。于是在后方观战的西凉军大举上前,推倒栅栏和壁垒,将路上的壕沟填平。在士兵们忙碌的时候,宋建道:“现在既然已经击破了官兵,那要不要把韩遂和李相如给杀了?”

    听到这话,成宜欲言又止,马腾却是精神一振,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程银冷笑,问道:“谁来动手?”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愿意自己动手,却又指望着别人去出头,气氛一时间就变得微妙起来。过了好一会,马腾道:“成将军,刚才就你没说话,我们这些人里面,也就数你和主公关系最为亲近,不如你带人去杀了韩遂他们,怎么样?”

    成宜苦笑道:“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难道还没杀够吗?这样杀来杀去,到何时才是个头?”

    宋建闻言冷笑,程银却是若有所思,马腾在成宜和宋建等人的脸上来回看了看,忽然笑道:“既然成将军这么说,那就先留韩遂他们一条命好了,等主公回来再说。”

    西边的大道上,汉军步兵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在失去了组织度和士气之后,战斗力直线下降,被打的心气全无。他们转过身子,倒拖着兵刃,向着远处逃去。更西边的地方,还有五六百汉军骑兵完成了整队,本来是要对西凉军发起突袭的,但是见到了自家将旗被一面面地砍倒,带队的骑都尉在犹豫了片刻后,不敢再战,打马奔上了黄背山。

    陈诚随即停下了追击的脚步,指挥兵马将黄背山围困了起来。在刚才的战斗中,汉军损失了太多的兵力,许多优秀的低级军官战死,士兵失去了军官的指挥,现在已经无力再对山下的西凉军造成威胁了。

    黑甲军也杀的有些累了,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是披着重甲厮杀是个很费体力的活,他们又不像陈诚,能够无限续航下去。停止了战斗后的黑甲军褪去了身上沉重的甲胄,轮流倒河边去饮水和休息。

    陈诚将头盔取下,额头上有好些青紫的地方。长枪断折的地方,血迹已经变成了红黑的颜色。往来的将士见到他身上的血迹,还有插在身上的箭矢和半截长枪,都是又佩服又敬畏,并且隐隐觉得身上都像是疼了起来。

    虽然被捅穿了的不是他们,但是看着都疼啊。

    魏冉挤到了陈诚身边,道:“主公,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陈诚“嗯”了一声,先摘下了头盔,然后伸手抓住断裂的枪杆,用力一拔,大股的污血随之喷了出来。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然后稳定了下来。接着他脱下了盔甲,将身上各处的箭簇一一拔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是随意而且粗鲁,每拔一次,都会将身上的皮肉都撕裂开来。边上众人见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陈诚面上不动声色,但是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滚滚落下。他只是比别人更能抗伤害,但是痛楚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的上身脱得精光,露出了宛如雕塑一般的肌肉,又花了好些时间将伤口处理好。

    “找几个俘虏来,”陈诚坐在马扎上,任由部下用绷带将伤口裹好,“要伤势不那么重,能走能说话的。”

    片刻后,一名汉军士卒被带到了陈诚的面前。这名士兵是因为头上挨了一下,在战场上昏了过去,这才被俘虏的。见到陈诚之后,士兵立刻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陈诚笑了笑,牵动身上的伤口,“起来说话。”

    士兵低着头道:“不敢,将军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的吗?”

    陈诚笑道:“你倒是聪明,我想让你去给山上的汉军传个话,就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你们已经战败了,就不要无谓挣扎了。”

    士兵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道:“王将军是不会投降的!”

    “哦?”陈诚一挑眉,道:“你倒是对王当很了解。”

    士兵脸上的表情转为坚毅,他大声道:“我等都是皇甫将军的部下,绝不会屈身事贼!”

    “大胆!”

    边上的侍卫亲兵大怒,一起抽出了兵刃,叫道:“主公,此人辱骂我等,请下令将他处死!”

    士兵闭上了眼睛,梗着脖子,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虽然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却并没有任何屈服的迹象。

    陈诚大笑起来,创口又迸裂了几处,绷带下瞬间渗透出鲜血来。他笑了一阵,道:“我等本来就是反贼,这位小兄弟倒也没有说错。不过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现在你们败了,所以谁是贼就不好说了啊。”

    他止住了边上的侍卫亲兵和欲要分辨汉军士兵,道:“刚才我见到王当被救了回去,你去跟他说,要是他肯投降,我可以保留他麾下军官的自卫武器,并且放他你们所有人回去。”

    汉军士兵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当真?”

    陈诚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举了起来,道:“若违此誓,天厌之,地厌之!”

第二百一十三章 身陨 2/3

    第二百一十三章身陨

    王当从迷迷糊糊之中醒来,就听到边上有许多人在哀嚎呻吟。这种声音他听过了许多次,每次战斗之中,或是战斗之后,总是能够听到。

    那么,现在是在战斗之中,还是在战斗之后?

    西凉贼......黑甲军.......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记忆完全恢复,王当悚然而惊,不顾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就猛地坐起身来,喝问道:“战况怎么样了?”

    部将见他醒了,欣喜道:“将军,你终于醒了!”

    王当忍着恶心和眩晕,怒道:“我问你现在战况怎么样了?”

    部将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苦涩地道:“贼人击破了大道上的壁垒,又围住了黄背山。”

    王当追问道:“然后呢?”

    部将支支吾吾地道:“然后他们放了一个俘虏回来,说是让我们投降。”

    “投降?”王当怒极反笑,“从来只有贼寇向官兵投降的,几时有官兵向贼人投降的?”

    他在士兵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问道:“敌将陈诚可被我斩杀了?”

    “这........”

    “这什么这?”王当急道:“有还是没有?”

    部将让到边上,道:“将军您还是自己看吧。”

    王当按着士兵的肩膀站了起来,然后向山下望去。只见敌军阵前,一条昂藏大汉正坐在马扎上面,身上用白色的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王当见了,恶心和眩晕的感觉又多了几分,问道:“那人就是凉州牧?”

    部将低声道:“正是。陈使君说,只要我们肯放下兵刃投降,就放我们返回关中。”

    王当冷笑道:“这等言辞,不过是想要诱骗我等罢了,岂能当真?”

    “但是.....但是陈使君当众起誓了的!”部将分辨道:“陈使君向来言出必践,将军.........”

    王当闻言不由得默然,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喟然道:“那又如何?我们是朝廷的经制之军,难道还能真的向贼人投降?要是我们这样做了,左将军又该如何自处?”

    他对左右道:“放回来的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陈使君说给我们两刻钟的时间考虑,要是时间到了还不投降,他们就会发起攻击。”

    “还剩多长时间?”

    “........已经不剩了!”

    雄浑的号角声在山下响起,修整了一会的黑甲军在吃了点东西,又痛饮了一番渭河之水后,重新穿上了甲胄,戴好了头盔,在山下摆出了进攻的姿态。除了黑甲军之外,宋建,程银等人见到胜利在望,又各自调了一千多人上前,准备给予敌军以最后一击。

    陈诚也重新套上了两重甲胄,站到了战阵的最前方。不过这次他没有再使用方天画戟。在平原步战的时候长枪重戟当然好使,但是在山地作战的时候,却有些不够方便,还是刀盾短矛会更好用一些。

    张横在边上道:“主公方才受了重伤,何不退到后方指挥?让士兵们上前进攻就好了。”

    陈诚摇了摇头,指着山上的汉军道:“你看他们,虽然吃了败仗,却并未溃散。这上面还有好几千人,若是不一鼓作气的灭了他们,只怕还要在这里耽搁许久。”

    他对赶了过来的成宜等人道:“杨秋和李堪田乐他们如今还在陈仓附近,以劣势的兵力抵抗汉军的主力,未必能万无一失。要是不早点回去,我放心不下。现在敌军新败,士气不振,正是趁势消灭他们的时候,诸位将军都是凉州的豪杰,请随我一同上阵罢!”

    西凉诸侯或许目光短浅,或许谋略不足,但大多都是勇猛过人的武将。宋建,张横,成宜,马腾,程银等,个个都是武艺超群。就算是已经胖了许多的李相如,还有现在年纪大了的韩遂,也一样曾经是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射箭的骁勇之士。

    之前为了尽快攻破汉军阵地,陈诚从每家要了一千精兵,然后以张横的黑甲军为督战队,逼迫诸侯们的兵马上前厮杀。虽然死伤惨重,但是终究还是奋力击穿了汉军的壁垒。

    《尉缭子》上说: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其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

    陈诚的手法虽然酷烈,但是能逼得士兵死战就是好办法。后来他又不避危险,亲自上前厮杀,早已经震慑住了一干西凉诸侯。他现在离威加海内还差了一些,却已经能够力加诸侯,令行士卒了。兼且之前又画了那么大的一个饼,给每人都许下了偌大的好处,正可谓是一手拿着大棒,一手拿着胡萝卜,双管齐下,这些诸侯被又搓又揉,还有谁不是心悦诚服?

    或许等到日后,这种威慑力渐渐消散,他们会再次生出异心。但是现在,宋建等人无不抖擞了精神,就准备上前厮杀。陈诚将横刀一举,大喝道:“进攻!”

    鼓点声瞬间响起,西凉军从两面一起向上冲了过去。

    听到山下号角声响起,王当就已经意识到了决战就在眼前,他抢过一只长枪,大声叫道:“准备迎敌!”

    激烈的战斗随之展开,汉军用弓弩向下射击,又将石头从上面砸下,却依旧抵挡不住西凉军的进攻。宋建是老牌的西凉叛军,张横,程银等人则是新生代的叛逆,这些人都是凉州猛将,一起带头冲锋,很快就冲上了山顶,和汉军近身厮杀起来。

    王当杵着长枪站在将旗之下,不断地将士兵调到前方。然而西凉军乘胜而来,又有着诸位将领亲自率领,汉军又如何能够抵挡了?王当心中焦虑,正待再往战线上增派兵马,却在连喊几声后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愤怒地转过头来,喝道:“我让........”

    话音戛然而止,身后已经是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更多的兵马?就连轻伤员都已经被派了出去。现在留在身边的,不过五六个亲兵罢了。

    “将军,已经挡不住了!”亲兵急道:“请下令向北边撤退吧!”

    黄背山的北部并不像其他方向那样崎岖,骑上马很快就能逃走。王当在这里待了两三天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断然拒绝了亲兵的提议,奋然道:“吾奉朝廷之命讨贼,今日兵败,岂能苟且偷生?”

    他看着面色凄然的亲兵们,心中终究生出了一丝不忍,叹道:“后面拴着数十匹马,你们这就去吧!”

    说罢,他双手端起长枪,大喝一声,就往前方冲了过去。奔出没几步,身后脚步声响,却是亲兵们追了上来。其中一人大笑道:“既是同来,何不同去?黄泉路上,也能继续一起杀贼!”

    王当眼眶一热,眼泪似乎就要落下,却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忍着头上的疼痛,奋力上前,长枪刺再一名黑甲军的胸前。“嗤”,枪尖捅穿铁片,将那名黑甲军刺穿。黑甲军虽然都披着重甲,却有大半都是重型扎甲,能有效地防御箭矢和劈砍攻击,对于直刺虽然也有一定的防御效果,但是终究还是比不上真正的铁甲。

    那被刺穿的黑甲军极为悍勇,剧痛之下扔掉了手中的长枪,合身扑了上来。王当吃了一惊,伸脚踢出,正中对手。他用力地拔出长枪,正待继续上前厮杀,边上忽然传来钝器挥舞的声响,却是另外一名敌人已经欺到身前,正将手中的钉头锤砸了过来。

    西凉军经常和汉军作战,知道汉军甲胄坚固,环首刀经常砍不穿敌身上的盔甲,故而多装备有钉头锤一类的钝器。王当听到边上的声音,就知道不好,但是他现在正在向前方的敌人发起攻击,想要防御边上却是力有不逮。

    就在他心中叫苦的时候,一名亲兵扑了上来,替他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砰!”

    钉头锤砸在铁甲上,虽然不可能破甲,却造成了震荡和眩晕的效果。数名黑甲军一起扑上,趁着将那名亲兵脚下不稳,用长枪将他杀死。

    听到边上的惨叫,王当不由得愤怒起来,他手中的长枪不断收回,又不断地刺出,脚下每前进一步,就必然有一名敌人或死或伤。然而就在这几步的距离中,他身边的亲兵已经被杀戮一空。

    “可恶,可恶啊!”

    王当挥枪拨开一名敌人的进攻,上前一步,将长枪捅进敌人的胸膛,但是他自己也被刺中了一次,身上的铁甲被刺穿,鲜血沿着铁甲的表面流了下来!

    疼痛使得王当更加的愤怒,他看着将自己包围的敌人,愤怒地咆哮起来,“吾乃陈留人王当是也,陈诚,可敢与我一战!”

    边上的西凉军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一边嘲笑着被逼入绝境的敌人,一边小心地发起进攻,在敌人的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口。

    鲜血越流越多,王当只觉得力气也随着鲜血一同流了出去,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变得恍惚,却依旧死死地抓着长枪,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

    “嗤!”

    一名黑甲军大喝一声,挺枪上前,对着敌人刺了过去。王当奋力格挡,那名黑甲军却忽地又退了回去。原来刚才那看上去凶猛的突刺只不过是一记虚招罢了,王当劲力用老,露出了老大的破绽,边上数名黑甲军趁机上前,将长枪刺入了他的身体。

    长枪被拔出,王当身披十数创,却依旧杵着长枪不肯倒下。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身前的敌人。黑甲军却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想着两边分开,露出了然如铁人一般的陈诚来。

    陈诚摘下了头盔,走到王当身前,开口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敌人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命气息。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返回 3/3

    第二百一十四章返回

    望着王当虽然身死,但是依旧怒目圆睁,不肯倒下的身体,陈诚叹息一声,道;“官兵之中,豪杰如此之多吗?”

    张横浑身浴血,用有些嘶哑的嗓子道:“确实是条好汉。”

    马腾道:“去年皇甫嵩围困陇县的时候,我就和此人交过手,的确是一员勇将。”

    宋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成宜上前,顺着陈诚的意思,道:“既然是豪杰,不如将他厚葬了吧?”

    陈诚却道:“不,把他的首级切下来,用木盒装了,我有用处。”

    他转过身来,对面露惊愕神色的凉州诸侯道:“现在道路已经打通了,汉军虽然跑了一两千人,却也不能再造成什么威胁。你们都留点人,把双方的死者掩埋好,再将伤兵收拢一下。汉军的俘虏你们可以分了,伤员收拢起来给我。”

    这支汉军训练有素,战力惊人,虽然给了西凉军以很大的杀伤,但是战斗力摆在这里,想要的人可是有很多。

    成宜道:“使君可是要再返回六川河边,去接应杨秋杨尚书?”

    陈诚道:“不错,我之前就说了,等这边的事弄完了,还是要回去的。”

    成宜:“既然是这样...........”

    宋建突然插嘴道:“我就直说了吧,陈使君,大营那边关着的韩遂和李相如怎么半?你只要下个命令,某家立刻就去把他们的脑袋切下来!”

    陈诚愣了那么一瞬间,杀人,杀敌人,杀自己人,杀了这么久,他都已经快要忘记韩遂的事情了。他朝着成宜,宋建他们的脸上望过去,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从来都是言而有信,既然答应过不杀他们,那就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张横将军,你在陈仓城下奋力作战,挡住了朝廷兵马的追击,这才使得大军才能够顺利地撤回来。这次能够击破汉军的阻截,你也出力良多。这里的兵甲武器和俘虏,都让你先挑,然后你就带着韩文约和李相如去接管武都郡吧。等到了冬天,再将他们放回去。”

    张横咧开嘴,喜上眉梢,大声道:“诺!”

    陈诚又看向魏冉等人,侍卫亲兵每次随他出战都是伤亡惨重,这次也是一样,战死了十几个,剩下的更是人人带伤,而且看上去都有些疲惫了。他缓声道:“你们就先留在这里,帮着收拾战场和救治伤员。”

    牙兵都学过简单的医护手段,魏冉他们也不例外。剩下的五六十人,都可以当做是赤脚医生来使用。当然,他们会的也不多,也就是能够清洗和包扎伤口罢了。真的让他们去当医生给人治病,肯定会弄出许多医疗事故来。

    魏冉大声道;“诺!”

    陈诚想了想,觉得已经没什么需要吩咐的了,就跳上马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然后高声道:“那我这便去了!”

    说罢,轻轻地在马腹上踢了一脚,咕噜长嘶一声,扬起四蹄,瞬间就去得远了。

    魏冉,成宜,宋建等人,一起抱拳,大声道“恭送主公!”或是“恭送使君!”

    战马沿着道路向着东边奔驰,在越过进石里的时候,陈诚往大营的方向看了一眼。大营中的人马少了许多,大半的西凉军士兵已经顺着渭水踏上了返回凉州的路途。他将视线收了回来,摸了摸咕噜的脖子,大声道:“再快一点!”

    咕噜鼻子里面喷出粗重的气息,长嘶一声,跑得更快了。

    听到马蹄声从西边而来,又向着东面去了,大帐中的李相如有些不安地道:“文约,你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了吗?”

    韩遂跪坐在地毯上,正在闭着眼睛假寐,闻言也不睁眼,回答道:“听到了。”

    “怎么像是往东边去了?”

    韩遂淡淡地道:“大概是去通知杨秋他们,说已经打通了后路吧。”

    刚才已经有人返回大营中,告知了汉军被击溃的消息,当时整个大营中都欢呼了起来。韩遂和李相如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了的。

    李相如怨恨地道:“姓陈的没安好心,官兵也是废物,怎么就不把这伙小人都给杀了?”

    韩遂睁开眼来,哼了一声,道:“要是陈诚他们打输了,官兵难道单独会放过我们不成?”

    李相如挥舞着手臂,狂乱地叫道:“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去死!”

    他在大帐中激烈地喘息,忽又哀求道:“文约,想想办法,想想办法!要是等姓陈的回来的,咱们说不定都要没命了!”

    韩遂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去看老朋友的丑态,“等吧,现在除了等,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看老天让不让我们继续活下去了。若是死了也就算了,若是还能得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不可闻。

    六川河附近,皇甫嵩和丁原的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全身披挂的丁原望着西边的落日,有些疑惑地道:“贼人怎么还是如此顽强?莫非那陈诚真的还在军中?”

    皇甫嵩断然道:“这不可能,若是陈文正真的还在,绝不会一整天了连个面都不露。我仔细地打听过他的过往经历,每一次作战,他都是亲身上阵,绝不会只在后面指挥!”

    丁原迟疑道:“但是那面帅旗一直都还在,西凉军抵抗得也很是激烈,只怕事情未必如左将军所言。说不定是他昨天受了伤,今天不能出阵呢?”

    皇甫嵩道:“旗帜不能证明什么,写个陈字上去就是帅旗了?”

    “我知道左将军说的有道理,”丁原摇了摇头,道:“可是马上就要天黑,士兵们也都疲惫了,不如将贼人们多围困几天,等他们饿的没力气了,或是开始撤退的时候,我们再发起攻击,岂不是更加的简单?”

    皇甫嵩沉吟了起来,有了那么一丝的动摇。因为昨天实在是打得太惨烈了,所以今天士气不振。兼且在上午的时候,西凉军将俘获的汉军伤员都送了回来,这让将士们了死战的决心又削弱了几分。

    从中午开始的战斗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在好不容易逼退了西凉人的骑兵后,步兵战阵推进到敌军原有大营的边上,推倒了一段营墙,才刚冲进去,就有两枚石弹从天而降,在步兵中碾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道路。

    若是在以往,碰到了敌人的凶猛进攻,皇甫嵩相信自己麾下的将士只会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反击回去。但是这一次,在第一线的士兵却失去了过往的勇猛和锐气,遭受打击后,就这么撤了下来。

    昨天伤亡惨重只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也有些犹豫不定,不想再有更多的死伤,不然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但是他现在输不起,关中的兵马现在都在他和丁原的手上,全部堆积在了这里,一旦有失,整个三辅都将暴露在西凉军和董卓的面前。

    皇甫嵩再次看了看丁原,心中叹息:还有一个原因,是丁原始终不同意发起猛攻,只肯派些杂兵上去试探。若是两家精锐尽出,今日未必就不能得胜!

    正在思索间,对面的西凉军大营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先是数百人,然后是成千上万人一起山呼万岁。欢呼声中,陈诚身披遍布战斗痕迹的铁甲,骑着火红的战马,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在他的身后,赵思带领着剩下的百多名侍卫亲兵,同样全身披挂。他们不但穿带着全套的甲胄,还系着猩红的大氅。马匹在阵前奔驰,带动大氅在身后飘扬起来,看上去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第三帝国的宣传部长说过:华丽的军装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

    又有人说:胜负只是一时的事情,但是帅气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凉州军见到己方兵马如此雄壮,自然是士气大振。而汉军将士则是在愣了一愣之后,士气变得更加的低落了。丁原见了,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他转头对皇甫嵩道:“果然,陈诚这厮一直就在军中!他肯定在大营中埋伏了兵马,就等着我们去进攻!还好我们没有全军压上。不然的话,定然要中了他的奸计!”

    要是西凉军昨天不是表现出了非一般的战斗力,又何须担心敌人有没有埋伏?

    皇甫嵩表情一黯,轻声叹息道:“派去阻截的兵马已经完了。”

    丁原愕然,道:“左将军何出此言?”

    皇甫嵩指着在阵前来回奔驰的陈诚,道:“征西将军请看,陈文正的甲胄上血迹未干,一人一骑身上都满是灰尘,定然是赶了很长的道路。如果他一直是在大营中坐镇指挥,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丁原仔细看了看,陈诚身上的血迹呈现出黑褐的颜色,铁甲和马身上,果然满是灰尘。他心悦诚服地道:“左将军慧眼如炬,吾不及也!但是这又说明什么呢?”

    皇甫嵩再次在心底叹息,然后振奋了精神,道:“敌酋既然是经过了一番厮杀和长途跋涉,才刚刚回到了这里。那么,他为什么会放心地赶回来呢?定然是阻截的兵马已经被击破了。”

    丁原这才恍然大悟,然后骇然道:“王当是军中勇将,又带了那么多人过去,这也败了?”

    皇甫嵩苦涩地道:“多半是了。”

    他对丁原道:“丁将军,事已不可为,鸣金收兵吧。”

    丁原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仁义

    第二百一十五章仁义

    陈诚纵马狂奔,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六川河边上。山道上有着杨秋派来的步兵把守,防止有士兵私自逃走。守将见到陈诚纵马狂奔上前,早早地就将之认了出来,他连忙下令道:“搬开拒马,将道路给主公让出来!”

    咕噜的身形实在是太过高大,外形实在是太过醒目,隔着老远就算是看不清人脸,也能认出这匹神駿非凡的宝马来。陈诚对着边上的守军点了点头,打马从山道上冲过。他一路狂奔,直接冲到了帅旗之下。

    杨秋正坐在帅旗下的马扎之上,听到后方马蹄声急响,以为是又有军报送了过来,转头向后望去,入眼处却是陈诚不怒自威的脸庞。他愣了一愣,然后站起身来,拱手道:“参见主公!”

    边上的士兵和将领跟着一起低首行礼,齐声道:“参见主公!”

    陈诚勒住战马,咕噜四蹄在地上踢踏,停在了帅旗下面。他也不下马,直接道:“赵思,带上侍卫亲兵,随我上前。”

    赵思高声叫道:“诺!”

    咕噜在地面上转了半圈,陈诚侧过身子对杨秋道:“后路已经被打通,你应该接到了消息吧。”

    “探马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杨秋恭敬地道:“主公神勇,臣先为主公贺!”

    “你做的不错,现在后路已经被打通,等敌军一退,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说话间,赵思已经将百多名侍卫亲兵聚集了起来,然后在陈诚的身后列阵。陈诚朝杨秋,李堪等人道:“等下再跟你们详谈,现在我先去转一圈。”

    说罢,他驾驭着战马小跑着到了两军阵前。不需要他做什么,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出现在了阵前,就已经引起了三军将士的热烈欢呼。军人是崇拜强者的,只要能一直带着他们打胜仗,自然而然的就会得到军队的拥护,要是再能够做到“有功则赏,有过则罚”,那便能将军队如臂使指。

    别的不算,光是在这渭水和六川河边上,他就已经打了两场,是以士卒一见到他就大声欢呼起来。在陈仓之战的时候,陈诚还感叹皇甫嵩光是出现在战场上,就彻底改变了交战双方的态势,但是现在他也已经有了这种威望。

    带着侍卫亲兵在两军阵前转了一圈,双方士气此消彼长。见到汉军鸣金收兵,他也不去追赶,而是带着侍卫亲兵返回了阵中。等他进到中军大帐的时候,杨秋,李堪,丁远等将领都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不但如此,连田乐,阳逵等韩遂军和李相如部中的将领也都到了。

    陈诚虎步龙行,走到了上首的位置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道;“后路已经打通,现在汉军已经退去,我们也要继续撤退了。撤退的次序如下,轻伤员现在就走,重伤员先在营地中过一夜,明天早上再走。”

    “那我们什么撤退?”田乐直起身子,问道:“不趁夜撤走吗?”

    陈诚道:“明早等重伤员先走,韩遂将军的兵马再撤,然后是李相如将军的部下,接下来再是杨秋部,丁远部,李堪部,梁兴部的飞熊骠骑与我一起最后撤退。你们谁有意见?若是没有意见,那就下去准备。”

    他每次打仗都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别人还能再说什么?公生明,廉生威,便是如此了。田乐,阳逵,杨秋,李堪等将领一起拜服在地,道:“敬受命!”

    撤退的命令既然已经发了下去,数个营地中就开始运转起来。轻伤员顺着大营的后门离去,然后走上了山道,顺着渭水向着凉州老家撤去。山梁依旧被汉军所占据,哨兵在上面看到了西凉军撤退的举动,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山梁下的汉军大营之中。

    “西凉军开始撤退了?”丁原先是一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是随即就见到皇甫嵩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便缓缓地坐回原地,问道:“左将军以为不可追击?”

    皇甫嵩沉着地道:“已经失去了进兵的机会,现在攻击,也不过是徒增双方的伤亡。虽然京兆尹派了数万丁壮上来,但是那些人守着营寨还行,让他们进攻是会出乱子的。我们接下来还要去攻打并州董卓,就不必多杀伤士卒了。”

    丁原思索了一会,有些不甘心地道:“那事情就这么算了?”

    皇甫嵩沉默了一会,道:“等下我会派个人去给陈诚传个口信。”

    “哦,”丁原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左将军要对那陈诚说什么?”

    “........交换战俘。”

    丁原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左将军要与贼人互相交换俘获的士卒?”

    皇甫嵩泰然自若地道:“不错。”

    “这怎么能行?”丁原急道:“汉贼不两立!左将军若是如此做,传到大将军处,必然会生出事端!况且我们俘获的敌军大多都已经被斩杀,又哪里还有人去换?”

    “今天又抓到了几十人,既然西凉军已经退了,就把这些战俘放了吧。”皇甫嵩道:“陈文正对抓获的我军将士好生相待,还安排了郎中治病。诗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将这几十名战俘放回去,想必对面也会将我军的将士放回来。”

    丁原以为他自己明白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据说我军还有数百人在西凉军的营地中。用几十人换数百人,左将军倒是想到我前面去了。”

    他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能多换一些将士回来,这当然是好。但是这样一来,就给人留下了把柄,从来还没有朝廷大将与叛军讲和的先例。若是被告发到朝中,被一撸到底也说不定。若是有朝一日皇甫嵩与自己不和.........

    想到这里,丁原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心底却又增加了几分不屑:皇甫义真破黄巾之时,是何等的杀伐果断?怎么现在越发的妇人之仁了?莫非是年纪大了,心肠变软了?

    皇甫嵩见到丁原脸上的笑容,似乎是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又或者不是那么明白,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稳,“这件事情吾自当之,请征西将军行个方便,当做不知便是。”

    丁原笑道:“我军中也还关有一些西凉贼,一并交给了左将军就是。”

    长坡塬下的大营之中,陈诚刚去伤兵营走了一圈,这时候正在带着工兵营一起将可回收的预制部件拆下来,就听到赵思来报,“主公,官兵将俘获的我军士兵放了回来。”

    陈诚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直起身子来,笑道:“这算是一件好事,怎么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赵思压抑着愤怒道:“被放回来的士卒中,有一些被割掉了耳朵。”

    陈诚先是一愣,然后沉默了一会,借着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先给那些人包扎好伤口,再带几个放回来的士卒到中军大帐之中,”陈诚对赵思道:“被割掉了耳朵和没有的都挑几个,要说话说得清楚的。”

    一会后,陈诚坐在帐篷中,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对那些头上裹着绷带的士兵道:“你们都是被丁原军抓到的。”

    又对那些虽然身上有着伤口,但是耳朵还完好的士兵道:“你们是被皇甫军俘虏的、”

    跪在地上的士兵们叫嚷起来,“是的!”“就是这样!”

    一名头上裹着绷带的士兵愤恨地道:“敌将自称是吕布,说即便是放了俺们,也要给俺们一个教训!”

    “那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长的很高,比主公还高,俺从来就没见过那么高的人!”

    另一个头上裹着白布的人叫道:“在割掉我们耳朵的时候,他还一直在大笑。主公,若是抓到那天杀的吕布,请一定要把他交给我们!”

    他狞笑着道:“到时候咱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就酒烤着吃!”

    陈诚默然,欲要叹气,却想起了自己最近叹气太多的事情来。他上前拍拍几人的肩膀,温言道:“辛苦你们了,先下去吃点东西,明早天一亮就跟着伤员一起撤退吧。”

    几名士兵对他磕头,其中一个羌人道:“俺们虽然是不是陈大人麾下的将士,但是都很佩服大人。要不是大人放了那些官兵,俺们也都已经没命了。俺家就在马岐山下,以后若有吩咐,只管支会一声,俺就算是死了,族中还有兄弟,俺还有儿子,也会前来替大人效命!”

    边上其他人也纷纷道:“我家在野雀湾!”

    “咱是石山的!”

    ....................

    不知为何,陈诚忽然心中一酸,眼眶有些泛红,他强笑着道:“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定然会去找你们的,到时候再请你们喝酒!”

    人群来了又去,呼啦啦的离开了。陈诚呆坐在大帐之中,好一会后,忽然开口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若不是我们这些将领,他们也不会离开家乡,到几百里之外的地方来流血牺牲。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对我感恩戴德,这是为什么?”

    静立在边上的赵思闻言回答道:“主公仁义无双,是以将士归心。”

    陈诚想到半天之前还在逼迫士卒死战,甚至不惜斩杀了不少溃兵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带兵杀人无数,双手上沾满了鲜血,不但有敌人的,还有自己人的,这样一个屠夫,又有何资格奢谈仁义?”

第二百一十六章 罢兵

    第二百一十六章罢兵

    第二天早上,原本的重伤员大多已经稳定了伤势,在天亮之后就揣着一些胡饼踏上了西去的道路。陈诚一边安排韩遂和李相如手下的兵马撤退,一边又释放了大营中剩下的两百多名汉军战俘。

    他给了那些战俘一些伤背的,或是腿瘸的马匹,让轻伤的带着伤势重一些的人一起自行返回汉军大营,并且还将没用上的木盒一并送了出去。昨天他本来想要用王当的首级来震慑汉军的,但是他自己刚出现在了两军阵前,敌人就已经鸣金收兵了,却是让他枉做了一回小人。

    但若是再回到之前的时间点,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身为大军统帅,要为麾下成千上万名将士的性命考虑,又岂能太过在意自身的名声好坏?

    通往凉州的道路上,蹄声雷动,西凉军大营中人仰马嘶,早就惊动了山梁上的汉军哨兵。随即,这个消息又被传到了丁原和皇甫嵩的面前。与此同时,被释放的汉军战俘也互相搀扶着回到了自家大营之中。

    “看来西凉军真的是要撤退了,”丁原又犹豫起来,“要不还是让奉先带兵追击一番?”

    皇甫嵩摇了摇头,道:“即便再打,也最多不过留下几千敌军罢了。据抓获的战俘交代,陈诚这次就带了四千兵马过来,他麾下的大将吕方和徐荣也都没到,就算这些人全部损失了,也算不了什么。既然西凉人将我军将士都放了回来,这次就放他们一马吧。”

    “报!”

    亲兵上前,将一个木盒呈上,“这是敌将让我军将士带回来的,说是送给左将军。”

    丁原心中有些不快,面上却是大笑道:“莫非是想要送些金银,以求得安然退兵?只是怎么只送给了左将军,却没给我送一些?”

    皇甫嵩将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他将木盒掀起一些,然后面色顿时变得惨然。丁原见皇甫嵩面色陡变,心中也一个咯噔,问道:“怎么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王当将军的首级啊!”皇甫嵩面色惨然,他将木盒放在身前案几上,低声道:“本以为王当即便是兵败,以他的智勇,也能将大部分的兵马带回来,没想到上次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王当曾被调拨到丁原麾下,与吕布等人一起攻入汉阳,是以丁原深知其能。这时候他也不禁变色道:“王将军居然战死了?西凉军何时变得这么能打了?”

    皇甫嵩叹息道:“猎狗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我等带兵打仗,杀人父母兄弟不可胜数,大干天和,果应有此报乎?”

    丁原方才震惊了一下,但王当不是他的部下,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闻言不以为然地道:“胜败兵家常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皇甫嵩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丁原道:“王当已经追随了我十多年,虽有上下之别,实则情同父子,顾而失态。”

    丁原问道:“那我们要不要趁西凉贼撤退的时候发动攻击?”

    皇甫嵩重新振奋了精神,道:“可先上前观望,若是敌军阵型严整,便可不出兵。”

    于是两人各带上千骑兵,前往西凉军大营之外,观望敌情。却只见对面的敌军虽然是在撤退,却并无慌乱。士兵们井然有序,旗帜鼓号严明如故。壁垒上,甲士岿然不动。在大营之中,尚有数千兵马严阵以待。

    丁原见了,也只能放弃了趁机进攻的心思,转头对皇甫嵩道:“不意贼人军纪竟然如此严明,与去年交手过的韩遂部大不相同!”

    大营中,赵思望着地上打包整齐的各类物资,有些不甘心地道:“主公,真的要把这些东西都留给官兵?叫我说,还不如一把火烧了算了!”

    西凉军从整体上来说是很穷困的,但是陈诚军承担了一半的补给,粮食,肉干,酱菜,布匹,食盐等物资在大营中堆积如山。之前转运的时候,是唯恐不够,现在想要撤退,一时间却是带不走这么多的东西。

    陈诚将写好的信放在了财物的上面,用一块碎石压住。他拍了拍手,道:“汉军全师而来,势在必得,却损失了许多兵马而无尺寸之功,纵使被我们打得有些怕了,但上上下下估计都是心有不甘。这些东西我们也带不走,与其烧了,不如留下。给他们留些财物和粮食布匹,消消他们心中的怨气吧。”

    赵思不服气地道:“他们要是敢再来进攻,我们就把他们再打回去!”

    陈诚笑了笑,道:“你啊,还是太年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有时候还会有些幼稚。”

    “............”

    赵思有些懵了,自己是年轻,但是年纪也不比主公小啊,怎么就简单,怎么就幼稚了?

    杨秋部撤退之后,李堪带着陷阵营剩下的七百多人也越过了六川河,踏上了西归的道路。陈诚再次看了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然后翻身上马,高声道:“现在轮到我们了!”

    西凉军撤退得有条不紊,一方面是因为安排得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陈诚自己留在了最后。他亲自断后,则士兵们都会感到安心,不会有被抛弃了的恐惧。为什么撤退回避进攻更加困难?便是因为进攻的时候还可以指望后面的友军能上前来支援,但是撤退的时候,更多的却是会担心成了孤军。

    随着陈诚带着侍卫亲兵和飞熊骠骑离开,大营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几匹老马偶尔发出的嘶鸣之外,就只剩下了风吹过营地的声响。汉军的侦骑小心地接近营垒,在经过一番侦查后,爬上了营墙,一边挥舞着旗帜,一边朝着外面大声高呼起来。

    “贼人已经全部撤走了!”

    呼声讯速地传了开去,见到自家的将旗插上了敌军的营垒,汉军将士都是松了一口气。以往西凉军是野战厉害,成千上万的骑兵在平原上冲锋起来,地动山摇,势不可挡。但是攻城和守城一直都是西凉军的弱项,野蛮可以带来勇气,却不能带来智慧,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西凉军在面对坚固城池的时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现在汉军上上下下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西凉军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好在敌人终于还是撤退了,不再需要和敌人围绕着营盘血腥嗜杀。皇甫嵩分明感受到了士气的低落,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大军迅速地进入到西凉人留下的大营中,很快,就有士兵来报,“将军,在敌军大营中发现了打包好的铜钱和布匹,几个仓库里面还堆满了粮食!”

    皇甫嵩有些惊讶,这是又一次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西凉人向来穷困,每次入侵,都会劫掠百姓,怎么还会有财物留下?他沉吟了一会,决定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等他打马赶到被占据的营盘中时,果然见到了被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各类物资。亲兵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道:“将军,这是敌人留下的。”

    这个时代的文字载体依旧以竹简和木片为主,纸张虽然也在天下都有使用,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皇甫嵩将信接了过来,正待观看,却一眼瞟见了边上面色不善的丁原,于是他将信递了过去,道:“请丁将军先过目。”

    丁原面色稍霁,他将信展开来一看,只见上面从左至右写着:“凉州牧骠骑将军巨鹿侯陈诚敬告皇甫嵩,丁原两位将军: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吾今虽破陈仓,然杀伤汉军将士不下万人,不足为喜。兼且董卓摄君等之后,胜之不武,是以举兵西返,待两位将军击破董卓,平定关东诸侯,再相约会猎不迟。书不尽言,顿首再拜。”

    “哼!”丁原看完后,将信递给了皇甫嵩,冷笑道:“左将军也来看看,陈贼真是好大的口气!”

    皇甫嵩将信接过来一看,陈诚表面上写的很恭敬,然而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截然相反的意思。他的眉头动了动,然后对丁原道:“西凉贫瘠,去岁已经耗尽了汉阳陇西的存粮,今年贼人来攻,又耗费了无数钱粮,哪里还有能力再战?一两年之内,他们是没有力量再东进了。贼人心中气恼,撤军的时候,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也是正常。”

    丁原这才转怒为喜,他笑着道:“左将军说的不错,陈贼举十万之众来攻而不能胜,只能狼狈地逃了回去,现在也就能在口舌上占些便宜了。长安城中有人云:陈贼巧言令色,天生乱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于是两人带着军队先返回长安,留下民夫帮着段煨重新修建了陈仓城。之前的战斗中,西凉军的投石车威力惊人,给官兵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所以段煨在加高加厚城墙的时候,又在成仓外围的山上修建了十几处营寨。准备有朝一日西凉军再次来犯,就可以借着那些营寨节节抵抗。

    皇甫嵩和丁原引军回了长安,先修整了五日,然后沿着渭水向东迅速进发,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赶到了华阴。而这时,董卓已经派兵包围了弘农,又亲自带兵攻打渑池。关东联军也已经夺取了中牟,进驻到成皋荥阳一线。

    何进手中兵马虽多,却是四面受敌,左支右绌,俨然就是一副倾覆在即的模样。若是皇甫嵩和丁原的军队再不来,只怕何进连吃人的心都有,虽然他现在就已经有吃人的心思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图穷 1/3

    第二百一十七章图穷

    陈诚带兵西返,先是缓缓而退,见到汉军没有追来,这才快马加鞭,迅速赶往汉阳郡。在路上汇合了进石里附近的魏冉等人,因为有着大量的伤员,所以速度慢了下来。大军一日不过八十里,在路上歇息了两天,重伤员的伤势都稳定了下来。

    随后大军向北,再向西行去,还没到上邽,刚刚才到麦积山附近,就听到士兵来报,“主公,前方有韩遂的兵马截断了道路!”

    陈诚问道:“是何人领兵?”

    “看旗号,是韩遂麾下大将田乐和阳逵!”

    “是田乐和阳逵么?”陈诚道:“我和他们有过数面之缘...........传令,大军暂且歇息,赵思随我上前。”

    号角声中,大军止住了脚步,在道路两旁开始短暂地进食饮水。陈诚带着数十骑前出,见到了横亘在麦积山下的数万大军。对面军队数量虽多,然而旌旗歪斜,阵型松散,看上去就知道组织度很糟糕,士气也很低迷。

    陈诚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已经了然。他骑马来到百步之外的地方,高声互道:“吾乃凉州牧陈诚,请田将军阵前答话!”

    鼓号声响,兵马从中分开,一员大将拍马来到阵前,见了陈诚,大叫道:“陈使君,我等不曾为难过你,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家主公?”

    陈诚骑着马上前几步,笑道:“哦,你家主公?你是说韩遂?我怎么他了?”

    田乐怒道:“你自己做的事,还来问我?你使诡计,夺了武都,又让杨秋和马腾取了陇县,阿阳等地,难道当我们都是死人么?”

    陈诚哈哈大笑,毫无愧色地道:“我不过是令张横取了武都郡,又让马腾占了陇县等地,却没有下令取韩文约的性命,比之韩遂昔日对待边章如何?比之韩遂对待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如何?比之韩遂对待王国又如何?”

    韩遂对待结拜兄弟,对待盟友,对待上司,都是痛下杀手,而且斩草除根,连家人都一同杀干净了。这些事情,凉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田乐自然也是知道的,听到陈诚这么说,他不禁哑口无言起来。

    陈诚扬起马鞭,指着田乐道:“田将军,你也知道我的射术,如今你我离得这么近,难道就不怕被我一箭射死吗?”

    田乐昂首道:“陈使君天下英雄,又岂会暗箭伤人?”

    “嘿,你倒是会说话。”

    田乐又道:“我若死了,阵中尚有阳逵主持,料想使君也不会跟我为难!”

    陈诚大笑起来,道“田乐将军真是实诚,韩遂如今在武都张横将军处,你要是救主心切,又何必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还不快引兵去下辩?”

    下辩县乃是武都郡的治所,周围有一小块平原,算是武都郡中难得的富庶之地。

    田乐被陈诚说的动摇起来。是啊,要是想要救出主公,何不引兵去往武都,逼迫张横将人交出来?但是他随即又醒悟过来,不是他们不肯去,而是武都不比西凉,那边到处都是山,骑兵难有用武之地。他们过去容易,但是想要在那种地形下击败张横的黑甲军,却是十分困难。

    他在马背上大叫道:“陈使君,张横如今对你言听计从,我等只恳求使君修书一封,让我们拿去找他换人。”

    陈诚笑着道:“这有何难?田将军稍待片刻就是。”

    他令人取来笔墨和竹简,倚靠着马背一挥而就,然后打马奔到田乐身边,将竹简递了过去,道:“已经写好了,田将军请过目。”

    田乐将竹简接了过来,却不去查看,而是放进了马边挂着的布袋之中。

    “哦,你看都不看就收起来了,就这么相信我?难道就不怕我在里面写的是让张横杀了韩遂吗?”

    田乐一惊,按住了刀柄,问道:“里面写的是让张横杀了我家主公?”

    陈诚看了看田乐腰间悬挂着的兵刃,嘴角忍不住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田乐见了,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心中道:陈使君的武艺远在我之上,却是不能给他找到动手的借口!

    “你自己难道就不会拿出来看一眼?”陈诚将目光从田乐腰间的兵刃上移开,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问我?”

    田乐将手松开,悻悻地道:“我这不是不识字吗?既然使君已经将信写好了,那我等就告辞了!”

    说罢,他飞快地调转马头,奔回了自家军阵之中,似乎是怕陈诚会反悔一般。

    麦积山因附近有上万亩麦田,兼且山上有囤积麦子的仓库而闻名。过往麦子都是很难将外壳清理干净,在蒸熟之后,麦饭中含有坚硬的外壳,吃起来不但难以下咽,而且还会划伤口腔和食道,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是下层百姓才会吃的五谷之一。

    不过今年北地郡那边出现了一种新式的磨面工具,能用两块磨盘将麦子磨成雪白的面粉。这种工具出现之后,很快就在凉州大地上风行起来。麦子加工成面粉,价值陡然提升了十倍。各地的豪强,各路军阀都纷纷在自家领地中建立起了磨坊,麦积山这边也不例外。

    田乐和阳逵之所以屯兵于次,便是因为可以就近取食麦积山上的粮食。田乐回去之后,和阳逵商议了片刻,便带着数千石面粉离开了此地,向着武都郡而去。

    陈诚驻马道旁,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等到了对面的兵马全部走完。他摇了摇头,心道:行伍不整,士气低迷,几天前都还要好的多,怎么没了韩遂之后,这支兵马战斗力竟然下降的这么快?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跪了,麾下的凉州军虽然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但也一样会很糟糕吧。等回到军中,丁远,李堪等将道:“敌军军容不整,士气低迷,弹指可破,主公何必与他们废话?”

    陈诚道:“他们忠于职守,也算是义士,现在又不是敌军,就让他们一头又能如何?若是来日兵戎相见,自然不会再留手。”

    大军继续前行,到达了上邽城下。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守将紧闭了城门,不放外军入内。士兵上前大声道:“凉州牧陈使君驾到,尔等还不开城迎接?”

    守将从城上探出头来,见到城外兵马军容严整,甲胄俱全,与往日所见西凉军绝不相同,心中便信了几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朝城下问道:“你说是陈使君到来,可有凭证?”

    陈诚闻言,纵马至于城下,朝城上道:“我便是陈诚,可有认得我的?”

    见到那匹标志性的高头大马,再见马背上的骑士如此雄壮,守将顿时放下心来,他对边上的杨阜道:“既然是陈使君到来,那便大开城门,大家一起出城迎接吧。”

    杨阜却道:“将军且慢!我曾见过陈使君.........”

    “见过不是更好?”

    “当日所见,陈使君虽然雄姿英发,令人见之忘俗,却绝无今日之雄壮,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杨阜道:“若是有人冒充陈使君前来赚城,将军出城迎接,岂不是糟糕之极?”

    守将于是又犹豫起来,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杨阜笑着道:“将军不如暂且留在城中,让我以犒劳军队为名,出城去就近观察,若是真的,将军再出城迎接,也不为迟。”

    守将大喜,握住杨阜的双手,道:“义山乃我汉阳豪杰,有你相助,我无忧矣!”

    于是杨阜领了家中部曲,赶着牛羊出了东门,径直前往陈诚军中。等到了跟前,他瞧的更加仔细,陈诚虽然体态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外貌却依稀还能看出在彭阳时候的模样。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气质,与西凉诸侯大不相同,让人绝对不会认错。

    杨阜令部曲奉上牛酒,然后拜倒在陈诚马前,口中道:“汉阳杨阜,拜见陈使君。”

    陈诚见对方精明强干,口齿伶俐,心中生出些许的好感,在马背上道:“我向来不喜欢别人对我跪拜,请起来说话吧。”

    杨阜见陈诚雄武过人,比之上次见到时,更多了一份凛然霸气,又见到后面大军严整,杀气腾腾,虽然奔波许久,却无半点杂乱,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来,取出布帛,举过头顶,道:“听闻使君前来,吾等不胜欣喜,有些礼物,想呈于使君陛前。”

    陈诚见对方拿出了一卷布帛,以为是礼物清单,便摇了摇头,道:“补充些食物饮水即可,钱财却是不必了。这里打仗打了许久,军民疲敝,让百姓多吃一口饭罢。”

    杨阜笑道:“此中并无钱财。”

    陈诚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问道:“哦,那这里面些的是什么?”

    他现在不是不需要钱财,相反,为了推行各项计划,需要的钱粮数目无比庞大。无论是钱财也好,粮食也罢,甚至连人口也都是越多越好。不过汉阳的豪强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呢?上邽这里几度易手,就算有些浮财,也早就被刮干净了。

    杨阜再上前几步,将布帛递了过来,道:“使君一看便知。”

    见他离得越来越近,陈诚身边的牙兵都警惕起来,手握着刀柄,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两人之间。陈诚见了,心道:难道还能是图穷匕见不成?

    他对左右道:“拿过来。”

    等将布帛接到手里,展开一看,陈诚的手掌不由得微微一震。只见上面画着汉阳郡的山川地理,并在城池附近标明了户口多少,驻兵几何。文字用的是简体字,数字用的是阿拉伯数字,都是在北面的三个郡中开始推广开来的新鲜事物。

第二百一十八章 汉阳太守 2/3

    第二百一十八章汉阳太守

    见到布帛上写的不是礼物清单,而是绘制着汉阳郡的山川地理,陈诚微微一笑,立即跳下马背来,他走到杨阜跟前,笑道:“刚才怠慢壮士了。不知足下现居何职?”

    杨阜压抑住心中的喜悦,沉着地回答道:“暂为上邽功曹。”

    陈诚道:“我想任命你为偏将军,兼任上邽县令,以防备关中兵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杨阜整理了一下衣襟,拜倒在地,高声道:“臣杨阜,拜见主公!”

    陈诚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杨将军送来这些补给令我很高兴,但是更高兴的是得到将军这样的人才啊!不过你给我汉阳郡的地图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吞并掉汉阳郡吗?”

    杨阜顺势站了起来,道:“如今韩遂为张横所执,汉阳无主。十数座城池,数万户百姓,只需一纸檄文便唾手可得,主公其无意乎?古人云:天赐不取,反受其咎。望主公明察!”

    他心中暗道:主公将吕方留在陇县,又将出身汉阳郡的李俊王灵等人调了过来,怎么可能会对汉阳没有想法?

    果然,陈诚道:“杨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听说汉阳豪强众多,各自都有数百上千的部曲。而且韩遂只是在张横处做客,终有再回来的一天,我贸然接管汉阳郡,会不会有些不妥?本地的士人和豪强能够接受吗?”

    杨阜立刻回答道:“臣久居汉阳,对郡中豪杰多有了解,愿为主公去说降各处!”

    陈诚笑道:“若能说动其余各处来降,卿当为汉阳郡丞。”

    杨阜欣然道:“必然不负主公之命!”

    他将送来的牛酒都留下,然后带着部曲返回上邽城中。守将一直都在城头观望,这时候见了杨阜,喜道:“可是确认了?”

    杨阜点点头,道:“来者的确是凉州牧陈使君。”

    守将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一起出城迎接!”

    杨阜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在脸上露出了笑意。守将不解,问道:“义山这是何意?”

    边上杨阜带来的部曲傲然道:“陈使君已经任命我家主公为偏将军,兼领上邽县令!见了本地县令,还不下拜?”

    守将愕然,瞠目结舌地望着傲然而立的杨阜。好一会后,他才苦笑道:“义山真是好本事。”

    杨阜微笑道:“哪里,以往皆仰仗将军照顾,以后我等同殿为臣,一同为陈使君效力,还望将军能够鼎力相助才是!”

    守将苦笑着摇头,然后拜倒在地,道:“末将拜见杨县令。”

    杨家是汉阳的大姓,杨阜又在这里任职许久,对军中何人敢战,何人奸猾,都是一清二楚,当下就点起了一百精锐骑兵,从武库中取齐了装备,然后将陈诚迎入了城内。陈诚只带了重新补齐的两百名侍卫亲军入内,大军却是驻扎在城外。

    梁兴李堪等将领劝道:“汉阳是韩遂经营许久的地方,必然还有有人心向着他。主公只带两百人进城,却是太过危险了。”

    陈诚摆了摆手,笑道:“若是只有我这两百人,或许会有些危险,但是有尔等驻兵在外,纵使有一些人心怀不轨,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在杨阜的带领下,从城门中走了进去。上邽在丁原和韩遂的拉锯战中几次易手,城中百姓只剩下了十之四五,这时候听说了陈诚的到来,都隔着门板或是窗户偷偷打量入城的兵马,见到进来的军队数量不多,城中的百姓心中稍安。

    大军在上邽城外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便拔营继续向西。杨阜换上了铁甲,兜鍪,配上了环首刀和雕弓,令部曲和城中精锐跟在身后,并将连夜赶制的大旗打了起来。

    他向陈诚下拜,道:“臣先行一步,去为主公说降汉阳各地。”

    陈诚微微颔首,道:“那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杨阜带着部下甩开大队,直扑冀县。冀县是汉阳郡的治所,兵马钱粮都屯于此处,这里也是杨阜的老家。县中豪强士人都和杨阜认识,见他领兵前来,便打开城门放他入内。在韩遂被张横抓着去了武都郡之后,汉阳的豪强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这时候听杨阜说了陈诚是如何尊贤敬士的,又见到杨阜一跃而成了上邽县令,无不欢欣鼓舞。

    他们纷纷道:“汉阳苦韩遂久矣,今日陈使君前来,正是我等出头之日。”

    于是汉阳剩下的七个县全都兵不血刃地归了陈诚,陈诚也依照之前的承诺,任命了杨阜为汉阳郡丞,又大肆封赏本地豪强,将各县县令,县尉,功曹等职务不要钱一样地封了出去。不但如此,他还在进入冀县的第一天,就当众宣布,因为汉阳屡遭兵火,便免去了今年的赋税,明年的赋税也只用交一半。

    只是汉阳太守的职务一直没有定下,却是让郡中的豪杰议论纷纷。就在陈诚带着数千兵马入驻冀县之后,本地的豪强士人不停地到走动串联,想要打听陈使君到底属意何人。

    李俊和王灵都是汉阳本地的豪强,也是最早追随陈诚的凉州人士。在破匈奴之战中,他们因为立下战功,和武都人姚琼一起,被授予了朔方和五原的县令职务。一年后,又被调到汉阳,配合吕方夺取了陇县,阿阳等地。

    姚琼因此被封为武都郡丞,李俊和王灵则分别被封为汉阳都尉和汉阳长史。李俊和王灵虽然曾是汉阳豪强,家中势力却并不如何强盛,只因为追随陈诚最早,所以一跃而成了郡国中有数的高官。

    汉阳的豪杰们虽然有不少觉得这两人能力平平,认为他们只是占了投效早的便宜,颇有我上我也行的感觉。但是豪强和士人们心中着实艳羡,出入二人府上者络绎不绝,并趁机打听汉阳太守的人选。

    “李都尉,你是陈使君的亲信大将,难道就没有听到过一些风声吗?”

    “王长史,可知道新任太守究竟会是何人?”

    李俊和王灵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一方面感受到了无法言诉的喜悦,一边又觉得不堪其扰。他们虽然已经是六百石和比两千石的高官,但是从来都只有服从命令的份,根本参与不到决策层之中。太守可谓是外臣中最重要的职位,是能够参与政策颁布的高官,哪里轮得到他们置喙?

    好在没过两天,新任汉阳太守就已经走马上任,算是给汉阳豪杰们的情绪降了降温。被拜为汉阳太守的不是别人,正是故北地都尉吕方。吕方在随着陈诚南下之后,并没有跟着继续东进参与对陈仓的进攻,而是停留在了陇县。

    在韩遂李相如被控制起来后,他便迅速和马腾联手,接连夺取了陇县等地,打通了从北地到关中的道路。吕方曾是越骑营的都尉,在跟随陈诚前往凉州的数百人中,当时就以他的职位最高。现在被第一个提拔为太守,所有人都是无话可说。

    至于杨秋和傅干,一个是历史遗留问题,一个是壮节侯之后,跟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不可相提而论。

    论战功,论资历,吕方都已经足够,因此在奔逃出洛阳之后的第二年,就做到了汉阳太守的位置上。李俊和王灵都和吕方共事过,最近还在吕方的麾下服役过一段时间,知道这位曾经的上司不但后台强硬,手腕更强硬,不敢有任何的不敬。

    反倒是汉阳的那些豪强士人,对于一个外人做了汉阳太守有些不满。这些人聚集在了一起,议论道:“韩文约虽然不是汉阳郡人,却也是凉州人士,新来的太守根本不是我们凉州,凭什么做了汉阳的太守?”

    不少人怀着嫉恨和不满的情绪,望着冀县的方向,看事情接下来到底会如何发展。

    吕方对外间的评价有所耳闻,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他们仓皇逃入凉州的时候不同了。那个时候他们文臣只有阎忠一个,将不过几人,兵不过数百,自然需要小心谨慎。

    但是现在陈诚麾下已经有了数千里的地盘,将校数十名,兵马十万,又何须在乎地方豪强们的聒噪?他看了看大堂上神态各异的文臣武将,心道:董卓能诛杀并州的豪强,难道主公便做不得么?汉阳的这些蠢货,莫不是以为主公会如韩遂一般的惯着他们?

    许多人都认为陈诚心慈手软,常常有妇人之仁。吕方却从不这么认为,他跟着陈诚一起在洛阳城中杀的昏天暗地,然后又讯速地在凉州站稳了脚跟,相比其他人,他离陈诚更近,也更能看清陈诚的为人。

    他心中暗道:主公固然是有所不为,却更是有所为!

    堂上传来牙兵高声传令的声音,“主公请汉阳太守吕方上前!”

    吕方面色肃然,踏着地板不快不慢地前行。到目前为止,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可不能有丁点的失误了!他身上的铁甲被擦得锃亮,头上戴着武弁大冠。行到大堂中,吕方上前拜倒在地,从陈诚手中接过了剑玺绶印,然后朗声道:“臣吕方,蒙主公不弃,委以汉阳太守之职,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片刻懈怠!”

    陈诚上前将吕方扶起,接着退开了几步,仔细地上下打量吕方,然后笑道:“昔日在洛阳之时,便深知吕太守的才能!今日委任卿为一郡太守,固然是酬功,也是用能。望你在汉阳太守的任上,能再做出一番功绩来!”

    吕方昂首抱拳,高声道:“敬受命!”

第二百一十九章 郡国 3/3

    第二百一十九章郡国

    陈诚在冀县停留了十多天,等到张横麾下的将士和家眷都从张掖郡迁移到了武都郡,在冀县修养的伤兵也都好的差不多了。

    以往凉州就有些传言,说是陈使君是神人,仙人,或者是异兽,精怪,反正就是那种有**力的,不但武艺绝伦,而且有着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下层的百姓和羌人之中,有很多信这个的,豪强和士人中有半信半疑的,也有压根就不信,对这样的传言嗤之以鼻的。

    但是这十几天里面,撤到冀县的伤兵绝大多数都活了下来,那些痊愈的伤兵之中,甚至还有肚子被砍破,连肠子都流出来的,居然也好了。事情在城内城外越传越玄乎,以至于陈诚在城外遛马的时候,经常碰到向他磕头的人,这也让他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吕方已经就任汉阳太守,除了都尉,长史,郡丞等是由州牧府先期直接任命了的之外,郡中还有不少职务空缺,谁上谁不上,都只是吕方的一句话而已。即便是布衣或是刑徒,只要太守征辟,立马就可以一跃而成为人上之人。

    在汉家的政治生态中,郡太守有着近乎全部的权利,从征税到断案,从出兵讨贼到征辟属官,除了极少数的事情之外,就没有他不能干的。就是因为太守有着这样大的权利,所以汉人才会养成了“视郡如国”的传统。

    无论汉阳本地的豪强和士人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吕方既然已经成为了汉阳太守,就有着对郡中官员百姓生杀予夺的权利。哪怕李俊王灵等人是州牧府任命的,也只能对吕方俯首帖耳。这种视郡如国,将太守当做主君的风气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即便是陈诚和阎忠推行了三省六部的制度,想要加强中央集权,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将这种风气扭转过来。

    吕方上任之后,立刻用从军中提拔,和从本地征辟的方式,将麾下的文武官员补充齐全,然后开始治理汉阳。他花了一些时间,在稍微理清了郡中的事务之后,很快就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太守府中,吕方跪坐在蒲团上,身上的甲胄和发冠都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的紊乱。他手中攥着一卷竹简,沉声对面前分列的十数位官员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俊身为汉阳都尉,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理论上可以和太守分庭抗礼。但是理论只是理论,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看,他都还不能挑战吕方的权威。见到太守发问,李俊伏身下拜,然后直起身子,道:“陇县,阿阳等地,向来都是汉阳的领土,岂可归于安定太守马腾的治下?请太守上书主公,收回割出去的土地!”

    陈诚之前为了拉拢凉州诸侯一起对付韩遂和李相如,许了他们不少好处,给马腾的好处就是陇县和阿阳等三个县的地盘。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在汉阳占据一些地盘,做为日后南下的据点。不过形势发展的太快,汉阳豪杰既然有着叛离韩遂的打算,陈诚也就顺水推舟地占据了汉阳全境。

    但是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如今汉阳两分的局面。一边是马腾占据的陇县阿阳等地盘,一边是吕方治下的冀县等地。汉代人的地域观念和宗族观念极强,对于这样的事情可是不达能够接受的,所以郡中的事情稍微理清之后,李俊,杨阜,王灵等人就领着郡中文武,给吕方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吕方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让马腾占据陇县等地,就是主公的意思?”

    杨阜出列,道:“此一时,彼一时,割让陇县等地的时候,汉阳是在韩遂的手中。现在太守在位,与之前大为不同,是时候将割让出去的城池收回来了。”

    吕方“哼”了一声,道:“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们还有别的事情没有?”

    众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齐声道:“别无他事。”

    “既然没事了,那就都退下!”

    文武官员一起拜伏,“诺!”

    吕方是一个典型的汉人,略通文墨,武艺精湛,事功之心强烈无比。在还是越骑营都尉的时候,他在苦练武艺之余,就想着要如何往上爬。等做了北地都尉,便想到了会有出任太守的一天。

    按照汉家制度,太守是官员履历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只有做过了最少一任太守,才能进入到中央,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像阎忠和赵云那样一步登天,直接进入中央做主官的,也只有才基业草创之初才有可能。等到政权稳定下来,那种事情就很难再出现了。

    吕方之前想过若是坐上了太守的位置,应该如何施政,但是等他真的成为了一郡太守,却发现以前的那些想法,有很多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汉阳在十多年前还是朝廷的地盘,后来被西凉军夺取,然后落到了韩遂的手中。本地豪强众多,因为境内有很多羌人,兼且兵祸连连的缘故,尚武之风很浓。豪强和士人们聚族而居,筑起了邬堡,占据了成千上万的良田,豢养着成百上千的部曲家丁,在韩遂兵力最鼎盛的时候,都不能彻底压服郡中的豪强,他吕方又能靠什么让人乖乖听话?

    明着的对抗现在是还没有,可是软钉子他却已经碰到了许多。今天郡中文武官员一起上书发难,看上去是要为了讨还陇县等地,但又何尝不是在挑战他作为太守的权威?

    无论是在那里,都有着派系和利益的冲突。因为出身,因为地域,因为理念,因为相性,人们会分成各种各样的派别,有着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各种冲突,但归根结底,本质上还是利益的冲突。

    吕方很久以前就已经是统领五百人的骑都尉,在北军中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又在北地都尉的任上做了一年,早就明白这世界上的事情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想要和谐共处,那也只有等其中的一方彻底低头认输了才有可能。

    在这些天过去之后,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不错,主公是能拉出来十几万大军,但是真要聚集起来这么多兵马,那离财政破产也就不远了。不到情况紧急的时候,没人会下这个决心。

    而且,要是事事都靠着州牧府,那他这个汉阳太守还有留着的必要吗?不过主公既然还在冀县,那有些事情去向他请教一番,也是表示尊敬的意思。

    吕方一边思索,一边跨上了马背,打马向着陈诚下榻的地方而去。秋风渐起,吹在人的身上,会带来些许的凉意。天上的云层厚了起来,将太阳的光辉都遮蔽住了。眼看得用不了一两天,就会有一场秋雨落下。

    好在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不用担心因为下雨而导致减产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跳下马背,对守在大门外的四名牙兵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汉阳太守吕方求见主公。”

    见到吕方带着十多名骑兵过来,牙兵早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当下便道:“吕太守请稍待。”

    不一会,牙兵出来,道:“主公请太守入内。”

    吕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昂首而入。他现在已经是真-两千石的太守,论级别只在阎忠和杨秋之下,便是眼高于顶的牙兵们也对他客气了许多。更不用说吕方在军中素有威望,不少牙兵甚至以前还在他麾下任职过。

    陈诚上午带着数十骑出城转了一圈,下午的时候则是在歇脚的地方整理这次东征的阵中日记,听到吕方过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在大堂上接见他。

    吕方随着牙兵走到大堂之下,脱下鞋子,踩着木板地面上前行礼,口称:“臣,汉阳太守吕方,拜见主公。”

    他的动作和态度无可挑剔,和李堪梁兴等人风格明显不同。随着地位越来越高,吕方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水涨船高,以前对赵云的那一点嫉恨,也早就在登上汉阳太守的那一刻而烟消云散了。以前他是嫉妒赵云与陈诚的关系更为亲密,但是现在他的名位已经居于赵云之上了,更进一步也是看的见的事情,又还有什么理由去嫉恨呢?

    陈诚见对方举止比以往更加的严谨,心道:毕竟是从北军出来的,和西凉的豪强大为不同。又见到吕方的气质和过往有了一些不同,暗中又道:居移气,养移体,诚哉斯言!

    “吕太守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今日是论公事,是以陈诚的态度也就不那么随意,也没有故作轻松的姿态。

    吕方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道:“马腾为安定太守,却占据着汉阳的城池。臣以为,此事不妥。”

    陇县等地就是吕方帮着马腾夺下来的,虽然没有真个厮杀,但要不是他出兵威胁,摆出了陈诚与马腾联手的姿态,陇县等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拿下?

    马腾得到陇县等地的经过和缘由,吕方是清清楚楚,但正如李俊等人说的那样,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汉阳太守,所以不用管城池的归属问题。现在他做到了太守的位置上,却是不能不理了。

    陈诚沉吟了片刻,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妥,但是事已至此,奈之如何?”

    我也知道之前的处理方式是有问题的,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又能怎么办呢?

    吕方沉声道:“请主公颁下诏书,令马腾撤回驻扎在汉阳四县的兵马。”

    陈诚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要让我出尔反尔?”

    “不敢,”吕方道:“郡中议论汹汹,臣不知该如何处理,是以呈报上来,请主公定夺。”

第二百二十章 行军

    第二百二十章行军

    “议论汹汹?请我定夺?”陈诚怫然不悦地道:“我当然知道汉阳这里的事情不好处理,不然也不会将军队在这里停留十天。但是如果你不能处理好的话,我可以换一个能处理好的人上来。”

    吕方道:“郡中议论,臣自能压制下去,只是不知道主公还有何谋划,怕误了大事。”

    “恩?”陈诚问道:“什么意思?”

    吕方道:“田乐阳逵引兵前往武都,听说还得了主公的书信,只怕过不了几天,韩遂就会从武都回到金城,那时他和李相如有金城和陇西两个郡,手上依旧有着几万兵马。难道主公就没有一点防备吗?”

    “你认为韩遂会起兵造反?”

    吕方摇摇头,道:“于主公而言,于我等而言,韩遂是会起兵造反,但西凉军在朝廷看来,又何尝不是叛军?主公向来思虑深远,谋定而后动,怎么会看不出来韩遂不死会有什么后果?”

    他直起腰杆,望着陈诚,道:“汉阳一郡事小,凉州全局事大,是以臣不敢自专,特来请求主公指导。”

    连吕方也看出来了么?陈诚不禁沉吟起来,片刻后,问道:“这件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吕方道:“是臣私下揣度,并无他人告知。”

    陈诚面色缓和起来,他伸手在大腿上敲了敲,然后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把守住大门,暂时不许任何人过来。”

    牙兵们应诺,然后一起走到了院门之外。等到甲叶铮然的声响远去了,陈诚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道:“不瞒你说,出兵之前,阎尚书就说先留着韩遂的性命,就等着他起兵。那样的话,我们才有机会南下,彻底......至少是解决凉州的大部分问题。”

    吕方心中恍然,怪不得还未出兵的时候,就将李俊,王灵,姚琼这些汉阳人和武都人从朔方五原调了回来,又将他放在了陇县附近,说是保护粮道,实则是另有吩咐。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料到了现在局面么?

    自己思索许久才猜出来的事情,却原来不过是别人早就已经规划好了的吗?就是不知道是阎尚书设谋,还是主公的计策。吕方想明白了这一点,不但没有觉得受到了打击,却反而变得愈发振奋了起来。

    他沉声问道:“若是韩遂起兵,那臣便联络武都郡张横和安定郡马腾,三路夹击韩遂和李相如的联军!”

    陈诚摇了摇头,道:“不,你不用出兵,甚至连汉阳郡的其他地方都不用管,只要把冀县到上邽这一带守好就行了。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怕朝廷的兵马趁我们内乱的时候杀了过来。”

    吕方道:“朝廷现在自顾不暇,应该没有余力理会西凉的事情。”

    “谁知道呢?要是韩遂以归附朝廷为条件,换取朝廷出兵呢?关中户口数十万,咬咬牙,挤出个两三万兵马也不是难事。”

    “这怎么可能?他即便是投降了,也难逃一死!”

    “韩遂心思多变,不可不防。但不管他怎么怎么狡诈,我们镇之以静即可。”陈诚道:“我不日就会带兵返回银川,到时候你这里的兵马就不多了。你只管守好冀县到上邽一带就行,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那陇县等地的事情?”

    陈诚瞪了吕方一眼,道:“你既然知道了府中的谋划,还纠缠这么点事情?”

    吕方夷然无惧,昂首道:“臣身为汉阳太守,自然要站在汉阳的立场上说话!”

    “哼,”陈诚在大堂来回走了几步,道:“自古以来,想要大治,就必要先经过一番大乱。不把那些旧有的利益阶层一扫而空,就不可能进入到新的时代。凉州要是不打上一场,不死一些人,终究还是会继续乱下去。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是,臣明白了。”

    陈诚道:“陇县等地的事情,你要是能说动马腾将地盘吐出来,那算是你的本事。要是不能,那就先等着,自有处理的时候。”

    两日后,陈诚带着五千多大军北返,顺着来时的道路,向着银川进发。走到三水县附近的时候,天上就开始下雨,并且夹杂着冰雹。天气陡然变冷,士兵推着大车在雨地之中跋涉,苦不堪言,士气顿时减少了不少。

    不是他非得挑这个么时候行军,而是之前需要以大军震慑各方,这样张横的部众和将士家属才能安全地横穿大半个凉州,从张掖前往武都。现在张横已经入主了下辩,那他们自然就需要尽快赶回银川了。再等下去,天气只会变得更加的恶劣。

    不少士兵被恶劣的天气击倒,发起了高烧。陈诚虽然有着两级的“医疗”技能,但是一次却只能顾到九十多人,不停轮换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大军出征的时候,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了,却并没有多冷,军中有一些雨具,却没有为士兵准备冬衣,

    要是继续在汉阳待下去,一旦到了冬季雪落的时候,那就更加麻烦。再说汉阳这里也供养不了这么多人。这次急着赶回银川,没想要会碰到下冰雹这种事情,军中有不少人因为受寒而生了病。即便是那些羌胡骑兵比汉人更耐苦寒,也一样有病倒的。

    “呼!”“咔嚓!”

    狂风刮过,将旗折断,见到这一幕的士兵都不禁变了脸色。陈诚也见到狂风折断将旗的事情,但是他却并不以为意。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对着士兵们大声道:“马上就到三水了,大家再辛苦一些!在城里过夜总比在野地淋雨强,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的士兵被冻得嘴唇青紫,却依旧大声应和道:“不错!”

    魏冉道:“主公不如带着侍卫亲兵先行,其他人在后面赶过来就好。”

    如果只是少量骑兵的话,移动速度肯定是会快于大部队的。陈诚哼了一声,道:“让杨秋派一百骑先去三水,让马玩准备好食物和住宿的地方。”

    “诺!”

    陈诚看了看阴沉的天,又补充道:“让他多准备些热水和粗布衣服,看这架势,雨只会越来越大。”

    “这.........”,魏冉迟疑了起来,道:“我们这许多人,城里能给个歇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准备热水和衣服?”

    陈诚道:“给马玩十万贯,就说我们是出钱买,不是白要他的东西。”

    说是十万贯,实际上还是银币。铜钱因为太沉重,转运不易,因此军中携带的很少。恩,主要是陈诚带的很少。他的“物品栏”里面也就放了几箱子的银币而已。

    牙兵将被折断了的将旗收起,大军顶着风雨继续前行。在这个时代,以及往后的几千年里面,野外行军都一直是很困难和艰苦的事情。除了少数由官府修建的官道以外,野外的道路被雨水一泡,都变成了泥泞和水洼。

    战马的蹄子踩上去,带起许多的泥浆。士兵们的上身被雨水打湿,下身又被裹上了厚厚的泥浆。热量迅速从人体中流失,病倒的士兵越来越多。

    杨秋是兵部尚书,他在统计了生病的人数后,打马小跑着回来,忧心忡忡地道:“主公,病倒的士兵已经占了一成多,快有两成了,即便是打仗也没有损失这么多人!战马也倒下了几十多匹,骡子和挽马也损失了不少!”

    因为不是在战斗中,陈诚已经没有穿着锁子甲和铁甲,身上只批了一件布袍,也同样被雨水所打湿。他对杨秋道:“不是有带着几十辆大车吗?让士兵们把大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将病号放上去。”

    “诺!”

    大军继续前行,离着三水只有不到十里的距离了。

    “报!”

    侦骑打马而来,战马在泥泞中艰难地挪动脚步,然后停在了陈诚身前,“后面有一辆大车陷在了坑里!”

    陈诚还没说话,杨秋就怒道:“陷在坑里了,那就把车扔掉,后面的人马从边上绕过去!”

    侦骑打了个寒颤,道:“车上还有十几名病倒的士兵,他们病的很重,骑不了马。”

    杨秋喝道:“让人将他们绑在马背上........”

    陈诚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杨尚书带着大军先行,我去后面看看。”

    杨秋看了看在泥泞中艰难跋涉的大军,劝道:“主公,这里离三水已经不远了,十几个人,就算是抬也能把他们抬进城里面去。”

    “我知道,我知道,”陈诚伸手在杨秋被打湿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但事先就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会下雨,我却一意坚持在这时候赶路,因此才让士兵们遭到了这样的困苦。若不是我,大概也不会弄到这样的地步啊。”

    杨秋大声地反驳道:“这时候行军大家伙都是同意了的,往常这个季节都只会下雨,谁能想到这次还下起了雹子呢?这是上天的安排,又怎么能怪到个人的头上?”

    陈诚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一如往昔。其实他并不想笑,只是以此来振奋一下士气罢了。他大声地道:“杨将军你先带着大部队前往三水,我随后就来!”

    杨秋无奈,只能带着大军先行。陈诚回过头来,对来传令的侦骑道:“车子陷在哪里了,速速带我过去。”

    侦骑打了个喷嚏,叫道:“主公随我来!”

    两骑逆着人流向后房奔去,在队伍的尾部见到了被卡在坑里面的大车。打车的边上,几名士兵和军官正在大声争吵。

    “叫我说,弄根绳子,把他们绑在马背上就行了!”

    “不行,他们本来就病的很重,车上有帘子,能挡住风雨,还暖和一些,要是在外面继续淋雨,这几个人只怕到不了城里就要冻死了!”

    “他们会不会冻死我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乃公就要冻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泥泞

    第二百二十一章泥泞

    在中国古代,曾经发展出了四轮和双轮两种马车。但是因为中国的地形太多,到处都是山川湖泊,四轮马车转向不便,因此渐渐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只留下了双轮马车一家独大,甚至更进一步,为了追求轻便和灵活,还发展出了独轮车这种东西。

    在这一点上,倒是和骑兵的发展很相似。中国的骑兵曾经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具装甲骑,不比西方的那些板甲骑士逊色,但因为适用性太低,兼且机动性太糟糕,又贵的要死,后来也逐渐让位给了轻骑兵和全能型骑兵。

    四轮马车有着不够轻便灵活的缺点,却也同样有着它自己的优点,那就是运输效率更高,特别是在地形平坦的地方。西凉虽然也有许多的山川河流,但平坦的地形更多,不然的话,西凉骑兵也不会有着偌大的名声。

    所以,为了提高运输效率,减少粮食在运输途中的损耗,陈诚重新点亮了四轮马车这个科技,并且还更进一步,在车轮上加装了铜片来加固,又通过插销反铆结构来进行减震。四轮马车要比双轮的大上许多,效率也高了不少,这样才能装得下十几个病号。

    几个士兵正在争吵,见到陈诚骑马赶了过来,立刻就停了下来,然后一起抱拳行礼,道:“参见主公!”

    陈诚勒住战马,也不废话,直接就跳进了泥水之中,喝问道:“你们这里谁的职位最高?”

    一名什长站了出来,道:“是我!”

    “你们就这么干看着?”陈诚发怒道:“这么点小事,难道你不会找人来把车子推出来?”

    见到陈诚发怒,什长有些惶恐地道:“我们已经试过了,车子太重了,推不起来!”

    四轮马车既然比双轮的大,那重量自然也是上去了。陈诚踩着烂泥走到坑边,掀起帘子,怒道:“还不下来........”

    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车上躺着的十几个人都已经陷入到了昏迷之中,盖着的飐毯之下,还可以见到不少人身上有些刚刚才愈合的伤口。他放下帘子,转过身来,不顾头脸上往下滴淌的雨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都是伤兵?”

    “可不是么?”什长道:“他们之前都受过伤,虽然伤口好了.........”

    他偷眼看了看陈诚,然后继续道:“伤口是好了,但是流了那么多血,身子骨就虚啦,被雨一淋,可不就病倒了么?”

    陈诚问道:“是不是生病的都是曾经受过伤的?”

    “也不是,有些没受过伤的也生病了,但是大部分都是曾受过伤的。”

    陈诚的眼睛被雨水弄得有些模糊,小粒的冰渣砸到身上,让人生疼。他对什长和周围的士兵道:“来,先把上面的人放到边上,咱们再一起使劲,将车子推出来。”

    这里原有的士兵和他带来的侍卫亲兵一起动手,先将里面的病号搬出来,放在了道路边的泥地里。有五六名士兵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跳进坑里面,推着车子一起使劲。陈诚将绳子套在了咕噜身上,战马火红色的皮毛已经变成了泥浆的颜色,它对套上来的东西十分不喜欢,烦躁地在泥泞中不停地甩着四蹄,将泥浆弄得到处都是。

    陈诚拍了拍咕噜的脖子,道:“别发脾气了,等回去银川,给你多发几匹漂亮的母马!”

    咕噜打了一个响亮的喷鼻,拿着一边的大眼睛瞪着陈诚,似乎是在说:这话都说了好几遍了,就是一匹漂亮的母马都没见着!

    不过它还是安静了下来,使着劲用力地向前拖动马车。陈诚也跳进了坑里面,冰冷的积水没过了小腿。他跟着士兵们一起大声喊着号子,在“一二一,一二一”的喊声中将马车推了出来。

    等到马车终于离开了深坑,他们才从积水中爬了出来。除了陈诚之外,其他几个人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在冷风中冻得直哆嗦。他摸出了一个铜壶,打开来先干了一口,然后递给了边上的士兵,道:“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什长迟疑了一下,道:“军中无故饮酒,要杖责十下的!”

    陈诚大笑道:“我请大家喝酒也不行么?”

    “这..........”

    “这次不算你们违纪!这么冷的天,都来喝一口吧。”

    于是士兵们将铜壶接过去,每人都干了一大口。酒水很是浑浊,是在这个世界的银川酿成的,和陈诚原先带过来的美酒没法比,但是士兵们却都高兴起来。在将病号重新放到车上之后,他们一边用铁锹挖土,将大坑填上,一边大声地互相打劲鼓气。

    陈诚等所有人都喝过了一轮,又将剩下的酒水连同铜壶都一起留下,然后跳上马背,拉着缰绳对泥猴子一般的士兵们大声道:“好了,我就先不陪你们了!等回到了银川,我再设宴款待诸位!”

    其实他自己也变的和一个泥人差不多,只不过现在手边没有镜子,看不到罢了。

    等陈诚赶到三水城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城洞里面,马玩被冷风吹得嘴唇发青。只是雨夹雪而已,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是城门口风太大,吹得人都快变成冰棍了。他在原地跺了跺脚,问道:“陈使君怎么还没到?”

    俄尔,前方马蹄声响,几匹高大的战马从雨幕中钻了出来。因为雨水变大了的缘故,咕噜和陈诚身上的泥土被冲刷干净,露出了原本的面目。虽然衣服和战马的鬃毛都被打湿,但是一人一马依旧显得极为雄壮。

    马玩和陈诚见过数次,见状大喜道:“陈使君,你可算是到了!”

    陈诚冷目如电,横扫过来,见到是马玩,这才在脸上堆出笑容,道:“外面风大,马将军等在这里干什么?在屋子里面烤火多舒服?”

    马玩笑道:“陈使君来了,我怎么敢留在屋子里面烤火?”

    陈诚笑了起来,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马玩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在城里面还收拾了一间宅子出来,这就带使君过去。”

    陈诚摇摇头,朝边上道:“魏冉你先带侍卫亲军跟马将军过去,赵思跟我一起去军营里面看看!”

    “诺!”

    马玩知道陈诚向来都是不喜奢华的,两次打三水经过的时候,都是住在军营里面。但是他没想到在这种天气下,陈诚居然也还要坚持这么做。就在他愕然的时候,陈诚已经骑着马远去了。

    他从雨幕中收回了视线,对魏冉道:“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了吧?”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陈诚虽然想要尽快返回银川,但是老天爷的意思如此,那他也只能在三水多待了几天。现在不是战时,没必要顶风冒雨行军。好在这里是从银川往汉阳转运粮草的节点之一,储备了大批的粮秣,不然的话,这么多兵马非得将三水吃个精光不可。

    但是除了粮食之外,军中还需要很多的别的东西。大军的消耗是十分惊人的,就算有再多的补给都不够用。三水又只是安定的一个较为偏僻和穷困的县,哪里能够长期供应大军?即便是马玩极力筹措军需,几天的时间里面,这支兵马就吃光了附近的蔬菜和猪羊。只有一些母鸡要留着下蛋,这才免遭了毒手。

    并不是说整个县里面的东西真的被吃光了,而是因为道路阻断的关系,别的地方即便是有东西也运送不过来。等到大雨停歇,陈诚便下令大军拔营,继续上路。

    马玩劝道:“使君,路上还没干燥,何不再多等几日,等道路好走些了再带兵北返?”

    陈诚笑道:“马将军倒是好客,但是我听说本地的百姓已经是怨声载道了。”

    马玩面上有些尴尬,道:“那些百姓懂什么?就知道瞎咋呼,又不是没给他们钱!”

    陈诚笑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如水,官府如舟,百姓的呼声我们还是要听一听的。”

    等大军到了富平,杨秋麾下的兵马就算是到了家。他先安排了兵马在军营中驻扎,然后返回了家中,看望了一下父母妻儿,又召见了一些族人和旧部。杨浩等众人都离开后,单独留了下来,问道:“大哥似乎有心事?”

    杨秋道:“不错。”

    “可是与陈使君有关?”

    杨秋转过身来,瞪着杨浩,道:“你还知道什么?”

    杨浩道:“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还请大哥告知。”

    杨秋哼了一声,道:“主公一下子夺了韩遂的两个郡的地盘,却又不杀他,你说这是为什么?”

    杨浩笑道:“许是主公心地仁慈,不想多杀人。”

    “哪有这么简单?”杨秋烦躁地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户部派人过来收秋赋,结果到了富平就被烧死了。然后主公又夺取了汉阳郡,这样以后就可以直接攻打关中..........”

    杨浩愕然道:“还要再打关中?”

    杨秋挥了挥手,道:“我说的不是现在,也不是明年,而是以后。现在从银川通往三辅的道路已经被打通,但是我们富平却还卡在这条通道上,你说........恩,会不会有些不妥?”

    杨浩道:“大哥可是害怕了?”

    杨秋没好气地道:“难道你就不害怕?哪有那么巧的?先收拾了我们,又收拾了韩遂,我怀疑啊,上次的事情,会不会是那边的人干的。”

    见到杨秋往北方指了指,杨浩面上变色,向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问道:“大哥怀疑纵火的事情是陈使君派人指使的?应该不会吧!”

    “哼,主公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阎伯道就不一定了!”杨秋道:“阎尚书惯会使阴谋诡计,不在韩遂之下,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抱歉 1/3

    第二百二十二章抱歉

    “.........阎尚书惯会使阴谋诡计?”杨浩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哼,”杨秋不愿多说这个话题,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是不是要辞去北地太守的职务,然后让你来接手比较好。”

    杨浩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哥何出此言?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会带兵,别的我都不会啊!”

    杨秋直勾勾地看着他,道:“反正我们杨家现在也只有了富平一座城池,与其挡着了主公的路,不如只留下家中的部曲,其他的上交给国家.........上交给主公好了。别的不会都不要紧,只要能带兵,当个太守不成问题。”

    杨浩强笑道:“大哥你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杨秋一拍额头,道:“不错,我是在说胡话了,太守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能私相授受?自然应该由吏部提名,然后让门下省确认才是。”

    “多亏了你提醒,”他在杨浩的胸口锤了两拳,大笑道:“真是有的越多,胆子就越小。想我们以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敢带着几十个人出去打仗。去年匈奴人大兵压境,我也敢舍命出去赌一把,现在嘛,又是到了该要赌一把的时候!”

    “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啊!”

    杨秋自顾自的道:“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太守位置也就没有了。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银川......不,还是我先去,守将不能擅离驻地。等我在银川将事情办好了,你再交卸兵权,去银川给我帮忙。咱们兄弟联手,能做出更大的事业!”

    杨浩:“...........”

    杨秋越说越是兴奋,“不错,就是这样,现在尚书省正好还有一些职位空缺,以你的才干,做一部尚书也足够了,再不济,先做个侍郎也行啊!”

    杨浩一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没喝酒啊!他的大脑过滤了兄长的自言自语,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喝了假酒的缘故吗?

    当陈诚带着四千出头的兵马回到银川后,很快的,城中就开始响起了喜悦的欢呼和悲痛的哭号之声。陷阵营和飞熊骠骑战功最大,只要活下来的人,几乎都受到了奖励。兵部提交的奖励名单很快就得到了通过,大批的银钱和铜钱发了下去。

    但是这两只牙兵部队作为主力中坚,连番大战打下来,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很多的伤亡。受伤了的还好,就算是断手断脚,肠子都流出来了也一样能救回来。但是在战场上就死了的,或者是没等到救回去就咽气了的,那就真的是死了。

    陈诚只能让受伤的快速痊愈,却没办法让已经死了的人重新又站起来。

    所以,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能够带回来的,只有他们的骨灰和生前使用过的东西而已。

    阎行面色肃然,脚步沉重地穿过街道,走到一间民居面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来,想要拍门,却又迟疑了一下。他站在那里,手掌举在半空,停顿了好一会后,还是用力地敲了下去。

    “砰砰砰!”

    “来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随即“咯吱”声响,大门被打开。妇人见了里正和几名身穿战袍的士兵一同前来,立时就明白了几分,泪水一下子就从她的眼眶中冒了出来。

    “是不是.........”,妇人眼中含着泪水,颤抖着道:“是不是我家大郎..............”

    阎行心情沉重地道:“我是飞熊骠骑军司马阎行,特来送还令郎的遗物,并奉上官府的抚恤。”

    他从身后跟着的士兵手上接过袋子,递到了妇人的手上,机械而又麻木地道:“令郎在军中作战勇猛,因为他的缘故,拯救了好些同袍的生命,他是英勇战死的,州牧府对他的死表示很惋惜.......”

    妇人接过儿子的遗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儿啊,我的儿子!”她坐在地上,抓着染血的战袍,哭号道:“叫你多吃点好的都舍不得.......呜....呜呜..........”

    “娘,怎么了?”一个年轻人抓着锄头从后院奔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泥土,“是大哥.....大哥死了?这怎么可能?他的武艺那么好!”

    阎行转过头,将一个钱袋取出,塞到妇人的怀里,道:“这是令郎的抚恤金,一共是十枚银币,可以兑换二十贯钱。陈使君说,他很抱歉,不能将您的儿子带回来了。请在这里按个手印,表示钱收到了。”

    妇人颤巍巍地在名册上按下了手印,抓着钱袋和衣服,又痛哭了起来。阎行带着人狼狈地奔了出来,刚才那种情况他已经见了几十次,按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了,但是每次都还是会觉得很是不自在。

    他对里正道:“这户人家已经去过了,你也在这里按个手印。”

    里正是裁军时候退下来的,因为有一些战功,被封了个小官,管着七八十户人家。现在依旧保持着预备役的身份,若是战事扩大,他是在第一批被征召的名单上。里正讯速地在名册上按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叫我说,主公对咱们已经够好啦,平时给军饷,死了还有抚恤,以前的时候都是随便挖个坑埋了就算。”

    阎行跟这种老丘八没什么太多共同语言,也不想跟他分辨,他避开对方嘴中冒出的酒气,交代道:“兵部下发的文件你不要忘记通知下去了,烈士家中可以荫两子入学,由官府出钱抚养。没有儿子的,女儿也行。”

    里正咧嘴笑道:“要是女儿也没有呢?”

    阎行不耐烦地道:“要是连女儿也没有,兄弟和亲戚也行。但是顺序可千万不要弄混了,吏部会派人下来查验的,要是被查出来有问题,你这个里正估计就没得当了!”

    里正嘿嘿一笑,道:“俺晓得,在军中的时候,做事出了问题就要打板子,要是在战时,说不定就还要杀头哩!”

    阎行忍着恶心,将对方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擦掉,问道;“还有多少家?”

    里正翻了翻名册,答道:“咱这个里的,还有三家!”

    阎行转过身子,道:“那就快点,今天之前一定要弄完!”

    “晓得!”里正大声道:“跟着俺来就是!”

    他抬头向阎行的背影看去,然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心道:你们这些家伙仗着识得几个字,就一个个的瞧不起人,乃公就喷你一脸口水,还不是得忍着?

    里正往前走了几步,转念又想道:这厮看起来武艺是不错的,但是这么快就升到军司马了.......不行,家里的娃子也要让他们去读书!

    五千多人出征,回来的只有四千挂零。虽然其中有不少伤亡是羌胡义从里面的,但是一样要发下去抚恤金。不过相比于牙兵,羌胡义从拿到的抚恤就要少了一半。而且也不是直接发到士兵家里,而是发给了带兵的将领。至于到底能有多少能落到士兵的家中,那就完全是一个未知数了。

    因为天气的缘故,八里八失带着的羌人骑兵和去卑统领的鲜卑骑兵并没有继续向北,而是留在了贺兰山脚下。陈诚让他们停留在官府保留的牧场之中,并且提供了他们大量的黄豆,黑豆,土豆等杂粮,并且还送上了许多用杂粮酿制的烈酒。

    这两部的兵马不多,也不用给军饷,多给他们一点吃的就可以了。底层的士兵们在贺兰山脚下找了一处避风的位置,开始搭建帐篷,挖掘火炕,准备过冬。上层的头人将领则是拿着赏赐在银川城中大肆挥霍。

    无论是烈酒,棉布,羊毛毯,还是刀剑,弓弩,他们统统都是来者不拒。甚至只要有钱,还能在有些取得了执照的店里面买到制式的铁甲。当然,那个价格就真的是很贵很贵。

    牙兵开始了轮流放假,但是军官们却不得休息。这次出征虽然算不上是大败而归,却也没能占到便宜。唯一的收获,就是将韩遂的势力给削弱了一半。各级军官都在咬着笔头,苦苦思索该怎么写作战报告,对暴露出来的问题做总结的时候,陈诚也不得清闲。

    在连番大战之后,他的经验值已经足够,终于升到了四十三级。在加了一点“智力”,又加了两点“工程学”之后,陈诚花了两天的时间将脑袋中冒出来的知识整理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继续设计新的纺织机器。

    他的脑袋里面现在有很多与机械有关的知识,在整理了一下后,冒出了许多的构想,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之上。陈诚可不想像后世的某个时代一样,能够设计出最新型的产品,但是自己却生产不了,还得要去找别人代工,那样未免太悲催了一点。

    悲催也就罢了,跪着挣钱不寒碜,但是别人总是拿这个来卡脖子,那就让人受不了了。

    “造不如买,买不如租”这一套放在有理想的国家和政权上面,是不太恰当的。

    不过在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州牧府中本来只有牙兵守卫,但是阎忠后来又将一大批训练好的女孩子送了回来。这些女孩子们每天在府中除了做些清扫的活外,其余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的。

    陈诚虽然觉得看看歌舞也没什么,但是他要以身作则,兼且平时忙的脚不沾地,所以女孩子们一直都没有再次表演的机会,直到这个时候。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开窍 2/3

    第二百二十三章开窍

    阎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事情终于办完了。他是飞熊骠骑的军司马,七十三份阵亡通知书中的大部分都是他亲自带人上门一一通知的。之所以是大部分,是因为其中有十一人父母已亡,也没有亲属,被葬在了西边贺兰山中的台地上。

    那么多的阵亡通知书捏在手中,并不会比骑枪更重,但是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战死的那些人里面,有很多都是他认识的,甚至有些关系还不错。现在那些人都化作了一捧骨灰,而他还能活蹦乱跳,不单因为他的武艺更好,更重要的是他的运气更好。

    在随着同袍一起密集冲锋的时候,生死就只在一刹那之间。战马的速度慢上一分,骑枪的落点差上那么一点,死的可能就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了。好几次熟睡的时候,他还会梦到被敌人的骑枪所刺穿,然后惊醒过来。

    他对身后同样疲惫的几名飞熊骠骑道:“你们先回牙城,我向将军请过假了,要回去住上三天。”

    一名飞熊骠骑笑道:“都回到银川好几天了,军司马又不像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家中的娇妻美妾还在等着呢。”

    其他人听了,都是大笑起来。

    阎行没好气地道:“你们拿那么多军饷,想成家还不容易?我有好几个妹妹,到时候安排你们见见?”

    “也不是不行啊!”

    说了一阵,他们已经骑马来到了阎行家门口。几名飞熊骠骑也不再开玩笑,在马背上拱了拱手,齐声道:“告辞!”

    阎行面色一肃,同样拱手回礼,道:“保重!”

    望着马蹄远去,他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一年多的时间同吃同住,一起在战场上冒着敌人的箭矢冲锋的经历,已经让他们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阎行收回目光,正待推门,就见到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推开大门,对着他微笑道:“回来啦!”

    阎行立刻将同袍们忘到了脑后,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起来,“恩,回来了。”

    “看你满头都是汗,先去洗个澡,然后去隔壁拜见叔父。”

    阎行像是傻瓜一样被自家娘子拉进了院子里面,然后先是踩在了云端上面,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木桶里面泡得通红。他感觉胸口上有些痒,睁开眼来,就见到一只纤纤玉手正在胸口的伤疤上轻轻抚弄。

    他伸手捉住了那只手掌,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女孩子的眼睛有些发红,她轻声道:“也没多久,还不到半个时辰。”

    阎行有些心疼地道:“你哭什么苦?是给你带回来的首饰不喜欢么?”

    “不是,”女孩子擦了擦眼睛,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摸着胸膛上的伤口,问道:“你这里还疼不疼?”

    阎行笑道:“你说这个啊,嗨,其实没事。我当时穿着铁甲呢,里面还有一件锁子甲、敌人的长矛刺穿了铁甲,又从锁子甲的缝隙里面穿了过来,这才伤着了我。不过那厮也没落到好处,我用长枪刺穿了他的脖子。”

    他大笑道:“当时他一定很不甘心,明明是他先刺中了我的,却被我身上的甲胄挡住了。”

    女孩子的眼睛又开始变红,“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出去打仗了?听说父亲被张横抓去了,要是你再有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办?”

    “恩?”阎行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谁告诉你的?”

    女孩子昂首,露出了修长洁白的脖颈,“还用别人对我说么?城里面到处都在传......”

    “传什么?”

    “城里面都在传是叔父为陈使君定下了计策,这才抓住.........”

    “住口!”

    阎行猛然从木桶里面站了起来,水花溅射,将边上女孩子的衣衫打湿。他的面上变得更加难看了,有压抑不住的愤怒从他的双目中迸射了出来,“国家大事,也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么?”

    女孩子毫无畏惧地跟他对视,眼中有着泪水流下,“我不管什么国家大事,那是我父亲,他现在被抓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坐视不管!”

    泪水滴落在地上,“要是你被抓了,我也一样会这样去对父亲说话!”

    “你......”,阎行伸手指着自家娘子,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跨出了木桶,用力地“哼”了一声,然后抓起毛巾就向外走。

    女孩子在后面叫道:“你要去哪里?”

    阎行脚下顿了一下,没好气道:“去找叔父,看能不能把岳父救出来!”

    女孩子这才破涕为笑,在后面大声道:“我在家等你!”

    阎行急匆匆地赶到了隔壁阎忠的家里,他是阎忠的侄子,更是阎忠各种意义上的继承人,出入府上是不要通报的。到了书房的时候,阎行听了一会,先将身上收拾利索,这才敲了敲门,在外面道:“叔父安好,侄儿阎行求见。”

    阎忠放下竹简,从案几后面抬起头来,大笑道:“刚才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还站在外面干什么?快点进来。”

    北地和朔方五原等地已经开始流行起更为舒适的胡椅胡桌,但是阎忠已经习惯了案几蒲团,所以家中虽然什么都有,但是他自己的书房里面还是按照过往的习惯在布置。

    阎行走了进去,道:“叔父!”

    阎忠随意地箕坐在蒲团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阎行,然后笑着道:“不错,出去打了一仗,沉稳了许多,看着大有长进!这次出去,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阎行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想了一会,回答道:“最大的感悟是:打仗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

    阎忠道:“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阎行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当日策马冲锋时候的场景,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战马嘶鸣和钢铁碰撞的声响,他的声音不缓不慢,“从银川出发的时候还有五千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四千。光飞熊骠骑就战死了七十三人,伤者倍之。前往陈仓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村庄都化作了废墟,尸体倒在路边,变成了白骨,却没有人去收拾。叔父,打仗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阎忠沉吟了一会,问道:“那你是不想在军中继续做下去了?”

    “不,”阎行断然道:“侄儿并不是这个意思。”

    阎忠笑了起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侄儿的意思是,西凉诸侯各拥强军,我们也要扩充军队才行。现在主公手上就只有陷阵营和飞熊骠骑两只常备军,总共不过两千多人,这太危险了!今年府中的重心都在发展生产上,贺兰山下的钢铁大多打造了农具,这当然不能说不对。可是从明年开始,也该要将钢铁用在军备上才行!”

    “你不是说打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的确是很可怕的事情,无数的钱粮,堆积如山的物资,还有成千上万士兵的生命,都在短短几天的之间内化作乌有,而没有任何的东西留下。”阎行道:“但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要加强军备。与其让敌人打过来,不如我们打过去!”

    阎忠伸手捋了捋胡子,嘿然道:“还真是长进了。行,你就按这个意思,写一篇奏章,上交到侍中令.......不,还是送到兵部尚书杨秋那里去。我现在还管着尚书省,可直接将你的奏章送到君侯的面前。”

    阎行问道:“叔父以为侄儿说的有道理?”

    “哼,勾践对付夫差,才需要十年生聚,十年教育。以君侯之神武,以某家之谋略,对付韩遂宋建之流,哪里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一年休养生息,一年训练将士,也就足够了!”阎忠伸出右手食指,在身前竖起,然后按了下去,他冷笑道:“等到明年,就把他们都碾成齑粉!”

    阎行心中一跳,随即变得火热起来,但是又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沉吟了片刻后,问道:“韩遂是非死不可吗?”

    “怎么?”阎忠似笑非笑地道:“莫非是舍不得家中的小娘子?”

    阎行沉默了一会,道:“毕竟是父女,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身为女婿,为岳父求情,也是应该的。”

    阎忠哼了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韩遂和君侯之间必有一战,以韩遂的为人,碰上君侯的决心,他们之间定然要有一个死了才能算完。不过君侯喜欢仁义忠信之人,到时候你替韩家求求情,保证香火不绝就是了。”

    “........是。”

    阎忠看了侄儿一眼,笑骂道:“让你去军中历练,是让你多见识一些事情,是让你长本事,不是让你学他们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你现在虽然沉稳了许多,但是反而觉得没以前有趣了。”

    “.........是。”

    “哼,回去好好干,早点生个一男半女出来就好了。”阎忠似笑非笑地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个女人都摆不平,怎么对付的了全天下的英雄豪杰?”

    阎行面色变得有些发烫,连耳根都红了,他将头低下,道:“叔父说的是!”

    两人正在交谈的时候,耳中忽然传来丝竹之声,并隐隐约约有女孩子的歌声传来。

    阎忠“咦”了一声,向着州牧府的方向望去,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歌舞的?莫非君侯终于也开窍了?”

    对这样的变化,他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第二百二十四章 风气 3/3

    第二百二十四章风气

    随着陈诚的地位越来越高,治下地盘越来越大,兵马和百姓越来越多,他的体型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俊美少年的模样,变成了雄武过人的豪杰。在这个过程中,他身上的非人感越来越多,有的时候,特别是在他不笑的时候,阎忠甚至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块钢铁,或者是一块岩石。

    不爱珍器重宝,不喜醇酒美人,不尚锦衣华服,一心放在提高生产,扩充实力上面,这样的君主,是法家所极力推崇的。阎忠虽然更偏向严刑峻法的法家,却并不觉得这样的君主会更好。

    他已经五十岁了,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经历过党锢之祸,也见证了黄巾军的迅速崛起和骤然灭亡,按理说是什么都见识过了。但是在面对近乎完美主君的时候,他还是心中偶尔会生出莫名的恐惧。

    现在陈诚终于有些像是正常人了,这让阎忠心中一喜。但是他随之又开始忧虑起来,担心陈诚之前是因为不知道男女之事的美妙,所以才对美色毫不动心。但是一旦尝过了各种滋味,只怕会是一发不可收拾啊。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指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这少年人啊,就是喜欢贪念女色!

    阎忠看了看边上的阎行一眼,心道:这就有一个现成的。君侯虽然变成了粗豪大汉的模样的,但是年岁不大,可千万不要因此而沉溺于美色之中啊!

    他胡乱思索了一会,随即又哑然失笑。“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自己年纪既长,对女色是不怎么喜好了,但是这功名之心却是越发的旺盛。与其担心君侯会不会沉溺于美色,还不如自己先反省一下。

    但是他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三省吾身”之后,觉得即便是功名之心太盛,还是要继续这么干下去。他一边听着隔着院墙传过来的丝竹之声,一边在心中暗道:我已经五十岁了,再不立下旷世功绩,就没有机会了!要是就这么碌碌无为的死去,那真是死了都不甘心呐!

    丝竹发歌响,假器扬清音。不知歌谣妙,声势出口心。

    州牧府中的大堂上,歌声流淌,侍女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在翩翩起舞。紫嘉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堂中传花蝴蝶一般忽聚忽散的姐姐们,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即便是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马云鹭和最近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刘倩,也都被侍女们的舞姿所吸引。

    爱美是人的天性,是刻在骨子里面的。只要不是反人类发社会的人格,都会自发的被美力的事物所吸引。区别只是在于,个人的喜好有所不同罢了。丝竹之声悦耳,舞蹈华丽而又充满着魅力,三只小朋友看的如痴如醉,一时间竟然呆了。

    一曲舞罢,侍女们面色潮红,身上香汗淋漓,款款上前拜倒,口称:“祝公主殿下生辰金安!”

    刘倩抽了抽鼻子,展颜笑道:“师父,谢谢你啦!”

    陈诚笑了笑,道:“你今年的武艺和学问都大有长进,本来早就应该奖励你的,但是我平时都太忙,所以趁着你生辰的时候,让她们唱唱歌,跳跳舞,热闹一下。”

    虽然今年大半年的时间中,刘倩都没有好好地锻炼武艺。但是只要一认真,各项武艺的熟练度就“刷刷刷”地上去了,特别是在熟练度还低的时候。这一个多月来,她每天练习射箭和剑术,武艺大有长进。

    “对了,”他随手摸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道:“送给你的,算是生日礼物吧。”

    刘倩将盒子接了过去,随手就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陈诚挑了挑眉毛,问道:“怎么不看看?”

    刘倩嘟起嘴吧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欢金银首饰的。”

    陈诚笑道:“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就是金银首饰了?”

    刘倩脆生生地道:“在银矿开采了之后,师父你就老是喜欢送别人银子打造的东西。我猜这个盒子里面装的不是簪子就是手镯,还都是用银质的,不知道是不是?”

    “这个......哈哈,”陈诚大笑两声,道:“算你猜对了,里面是一对银手镯,你看看喜不喜欢。”

    刘倩却没打开盒子,而是道:“师父,我听说明年要在牙城那边开设陆军小学,我想去陆军小学读书!”

    陈诚一愣,还未回答,正在沉吟的时候,侍女们在下去休息了一会后,这时候又走上前来。不过这次她们没有继续跳舞,而是伴随着伴乐,一起唱起了欢快的歌谣。

    “春风有信来,牧笛穿云彩。

    温柔小楼台,春花一片海。

    ..................

    ...................”

    歌声欢快,曲调简单,朗朗上口,除了歌词有些变化之外,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在陈诚曾经待过的某个时代,被称之为“口水歌”。只是重复了两遍,边上众人也都能跟着哼了起来。

    虽然有很多专业人士说“口水歌”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但是挡不住广大人们群众就是喜欢啊。阳春白雪可能会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多半喜闻乐见。

    欢快的歌声在大堂中盘旋,飞出了州牧府,向着四周散开来。虽然是秋末的肃杀季节,但是被与这个时代风格截然不同的歌声一熏,却让人仿佛又回到了春光融融的时候。

    重复了三四遍之后,侍女们再次下拜。陈诚在面上露出微笑,道:“你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厨房已经准备了食物,大家都去吃一点。”

    那边刘倩已经打开了盒子,拿着一对毫无特色的银手镯比划了一下,然后撇撇嘴,将之丢进了盒子里面。俗,实在是太俗了。两年的相处时间下来,她已经对陈诚的审美没什么期待了,这个礼物除了分量十足,就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陈诚问道:“你怎么想要去读陆军小学的?”

    刘倩道:“听说能进去的都是最聪明和武艺最好的人,我在学堂里面的成绩最好,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算数,都没有比我更强的,那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陈诚摇摇头,道:“那是不一样的,陆军小学里面学的都是带兵打仗的本事,你一个女孩子进去干什么?”

    刘倩昂首道:“自然也要学带兵打仗的本事!”

    陈诚默然,在心中斟酌了一会,然后道:“既然你想去,那我也不拦着。不过你可想好了,我不会因为你是公主就对你特别对待的,要是成绩不好,一样会被清退的!”

    刘倩脆生生地道:“我怎么可能成绩不好?师父你太小瞧人了!”

    陈诚看着她面上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若有所悟,知道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暗中叹了口气,轻笑道:“你虽然叫我师傅,但是其实我也没教过你几天,实在是惭愧。”

    刘倩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了几圈,狡黠地道:“那不如师父你就多教我们几只曲儿吧?”

    “啊?”

    “刚才姐姐们唱的那支歌是师父你做的吧?”

    陈诚:“其实不是..........”

    刘倩自顾自地道:“也不要很多,一个月......俩个月教我们一支就好!”

    “.........行吧。”

    刘倩兴致勃勃地道:“刚才那支歌叫什么名字?”

    “名字叫春风有信,”陈诚笑着道:“要是喜欢你喜欢这样风格的,我还会小苹果和最炫民族风,到时候可以一起教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刘倩忽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等到隔壁的歌声结束,阎忠这才从廊檐下走回了书房中。他心道:文以载道,歌以咏志。这歌声中倒是没有靡靡之音,看来君侯只是对音律感兴趣罢了。

    要是哪天陈诚真的把《小苹果》弄出来了,只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又过了三日,天气转好。这已经是入冬之前最后的好时光,陈诚以凉州牧的名义,在牙城的军营中设宴,借用校场宴请此次出战的有功将士。

    立有“先登”,“陷阵”之大功的将士坐上座,食物精美而又分量十足;立下一般功劳的将士坐中座,食物差了一些;没有立下战功的将士坐在下座,不用说,食物更差了。其他的人,即便是中书令阎忠,侍中令赵云,兵部侍郎许文等人,也都只能坐到中座,和陈诚坐在一起。

    在这个时候,那些坐在上座位置上的人,便是整个凉州最为风光的人,甚至连陈诚和阎忠他们都要避让了一头。当然,也有很多人,像是杨秋,李堪等将领,以及所有的将士,都认为以陈使君的战功,也应当坐在上座才是。

    不过陈诚既然是有意引导风气,那自然是找借口拒绝了。

    有见识的,像是阎忠,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吴起训练“魏武卒”的故智。可惜的是,像阎忠这样见多识广博览群书的人,整个凉州都找不出几个人来。没办法,凉州是文化荒漠地带,士人豪强家里能钻研一门学问就算是不错了,哪里有能力去读更多的书?就算是有那份上进的心,也找不到书来读,也找不到人来教啊。

    像是阎行,通晓刑律就已经能算得上是高端人才,连陈诚都觉得让他做一个军司马是屈才。杨秋,李堪之流,在学问见识方面,那自然是等而下之。阎忠端起酒杯,左顾右盼,见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顿时就产生了“拔剑四顾心茫然,举杯停著不能食”的感慨。

    宴席一连开了三天,每次宴会的时候的,都是同样的流程。那些坐在下座的人,看着上座的同袍大吃大喝,会心生羡慕就不用说了。边山围观的将士家眷,也都是被撩得火气上涌,恨不得自家男人或是儿子多砍几个贼人的首级,也能让自家如此风光。

    因为伤亡太多而产生的士气低落了一些的问题,就在大吃大喝的宴席中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第二百二十五章 车床 1/3

    第二百二十五章车床

    连续几天的大吃大喝,花掉了府库中许多的钱财和物资储备,也换来了实打实的效果。百姓们对于参军的热情复又变得高涨起来,州牧府顺水推舟,从府兵中抽调了一千多人补充到牙兵,使得牙兵的人数达到了四千,又在北地重新征召了三千多人补充到卫所府兵之中。

    陷阵营补充了之前因为战斗产生的损耗,恢复了一千人的编制。虽然战死了不少人,还有一些人因为受伤而被转调到了其他的岗位上,使得这支王牌的协同作战能力没有以前那么强了,但只要稍加训练,战斗力就能恢复过来。因为有参加过实战的原因,许多士兵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军官们也经历了战争的锻炼,这支部队将会变得更加的强悍。

    飞熊骠骑不但补满了损失,而且还增加了一千人的编制,达到了两千骑。新增加的部队不再以密集冲锋作为主要的进攻手段,而是用传统的骑射,游斗等方式作为辅助力量存在。

    在之前的战斗中,飞熊骠骑数量不足,在没有两翼的掩护后,很容易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战后总结的时候,军官们纷纷反应,与其每次作战都要临时从别的部队中抽调轻骑兵过来支援,还不如自己随时带着一支轻骑兵的好。

    轻骑兵的正面冲击能力虽然要差很多,但是胜能够在灵活机动,适应性强,能干很多的杂活。无论是侦查,还是追击和掩护,都少不了轻骑兵的存在。光靠一千突击骑兵,在动辄数万人的大战中,还是不够用。

    当然,轻骑兵的待遇自然会比突击骑兵要低一等,一般由见习牙兵或者称为扈从,义从的牙兵来担任主力,由牙兵中的军士阶层来担任军官。而突击骑兵则是由军士担任主力,由骑士来担任各级军官。

    等级制度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普世价值,但也是不可缺少的。只要能够保证上下通道的公平公正,保证等级之间的流动性,那么等级反倒能够激发出旺盛的活力来。反面例子当然也有,“九品中正制”这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制度,就只能造就出西晋王朝那些看到马都能被吓晕的废材。

    除了扩充了一些军队之外,银川北边的牙城之中,新近开设了一个速成班,就在学堂的边上。那个地方本来是留给陆军小学的,但是陆军小学的开学一推再推,都要推到明年去了。地方闲着也是闲着,就先拿来给速成班用。反正速成班的培训时间也就三个月,等到开春之后就会解散。

    参与“速成班”培训的,都是参与过之前战斗的低级军官,以什长和队率居多,大部分来自牙兵内部的“陷阵营”和“飞熊骠骑”,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北地郡国兵和羌胡义从。党项羌和鲜卑人各有一个名额,不出意料的,都是给了统领们的亲戚。

    这个速成班摆明了就是来镀金的,念完三个月之后,少说也要官升一级。要不是陈诚一再强调以什长和队率这两级的军官为主,要不是赵云黑着脸把所有的说情者都给挡了回去,只怕三十多个名额要全部被将领们的亲戚占满了。

    没有人是傻瓜,越是往上,出头的机会就越小。现在能够早点占住几个位置,说不定以后就会有大用。只是可惜赵云的脸一点都不白,恰恰相反,大家现在都一致认为他的脸非常黑,从来都不讲情面。

    作为侍中令,牙兵统领,赵云既能对武官的升迁做出审核,又管着“教导营”,手中还握着最为精锐的牙兵,能够直接调动“陷阵营”和“飞熊骠骑”,根本就不需要对任何人做出妥协。

    陈诚和阎忠一起建立起来的这个小政权才刚刚成立没两年,正处于上升时期,人心都还是昂扬向上的。赵云铁面无私,黑着脸将各种说情都打了回去,居然没有人对他进行中伤诋毁。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赵云本身的武艺太强了,又亲自参与了《骑兵操典》的编撰,训练出了“飞熊骠骑”这样的强军,在军中的威望太高,还得到了陈诚全面的信任,所以暂时没人敢向他发起挑战。

    打仗要注意两方面的事情,一方面是人,另一方面是装备。工部下属的铁匠铺和作坊都开始全面转为打造武器盔甲,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铁匠铺还在继续生产农具和工具。高炉中流出来的铁水含碳量少了许多,勉强可以称的上是钢。但是这种钢用来做农具还行,却不能直接用来制造武器,还需要进一步的处理,才能变成合格的武器和盔甲。

    城外的铁匠铺中炉火昼夜不停,每天都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不过城内城外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刚开始还会觉得很吵,现在却已经是习以为常。为了提高披甲率,陈诚对盔甲做了进一步的简化,除了正中间的两块是用反复敲打的钢板做的之外,其他的地方能省则省,这样不但能节约钢铁,更重要的是能够节约工时,适合给士兵们大量装备。

    当然,头盔还是要做的厚实一点的。

    将各项工作交代下去之后,陈诚便又开始了重新设计新的纺织机械。在连续画了四天的三视图,又用了十天将机械制造出来后,新的机械设备和旧式的纺织机器比起来,效率提高了三倍多。若是熟手,这个倍数能放大到五倍。

    虽然还没达到陈诚所期望的效率,却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于是工部下面又新成立了一个织造局,和之前的木材厂和煤炭厂等工厂运作方式一样,官府出技术和一部分资金与人手,剩下的分给了以阎忠为首的各级官员,不过大部分的小股东只有出钱出人的份,还可以在每季度一次的审查中参与监督,却并没有直接参与管理的权利。

    纺织是一个劳动密集程度很高的产业,陈诚并不打算长久地由官府直接进行管理,等到三四年之后,便会将这些产业分发出去。一方面是用利益拉拢军中将领和地方豪强,另一方面,是因为纺织业虽然利润很高,但是也需要大量的人力。

    现在凉州是豪强林立,各家的部曲成百上千。与其要花费心思将豪强士人手中的人力解放出来,不如直接让他们参与到生产中去好了。先吃下第一波红利,再将机械设备卖给治下豪强,吃下第二波红利。等豪强养肥了,再来一次技术更新换代,把豪强们再收割一遍,还不是美滋滋?

    要知道,韭菜不去割的话,是长不快的啊。

    为了能够多吃点红利,陈诚还专门跟阎忠讨论了一个时辰,颁布了一条名为《专利法》的新法律,以保证在日后每次推出新的纺织机械,都能再挥动一次镰刀。现在主管立法的中书省根本就没人,他跟阎忠一合计,新的法律就弄出来了。

    陈诚一边思考着如何更有效率的挥舞镰刀,一边用锤子将最后一颗钉子钉下,对着周围的工人和少年学生道:“好了,我宣布,咱们凉州的第一台车床就此完工!”

    边上的工人和学生们都一起欢呼起来,他们是在第一线参与生产的,自然知道这么一台机床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一名少年学生大声道:“老师,让我先来试试!”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瞧这刀架,瞧这齿轮,这就是力量啊有木有?

    在众人都在围观车床的高效工作时,几名少年却是挤出来,对陈诚道:“老师,我们还想去读陆军小学!”

    “想好了?”

    少年们的表情很是坚定,异口同声地道:“想好了!”

    “想好了的那就去做!”

    “额,老师您不生气吗?”

    “嘿,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陈诚笑着道:“人各有志嘛,再说从军也可以继续学习的,等你们哪天退役了,或者是不想打仗了,也可以继续回来学机械。”

    “是!”

    对于少年们想要从军的想法,陈诚很能够理解。他们多半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想要往上爬的最快途径就是从军打仗。汉家向来有非军功不得封侯的传统,从事其他行业虽然可能赚到很多钱,但是又怎么比的上从军这条路?

    再说,他们在牙城中待了一年多了,每天都是和纪律严明的骁勇战士住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生出想要从军的心思太正常了。陈诚本人虽然认为凉州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但是现在的环境就是这样,他一下子也不能扭转过来。

    就在厂房里面传出接连不断的大呼声时,外面马蹄声急响,牙兵随后走了进来,大声道:“阎尚书派人送来口信,请主公立即回府,有重要事情需要商议。”

    不久之前才下了雪,外面的道路都被冻得硬邦邦的,马匹已经能够在道路上奔跑。陈诚骑着马很快就从城东跑回了州牧府,他在进门后,直接就跳下了马背,然后就向大堂的方向走去。咕噜现在越发的聪明了,根本不惜要人去管,它自己就会回到马厩里面去。

    在大堂门口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雪花弄掉,陈诚这才脱下靴子,然后走了上去。大堂中一般是不生火的,但是阎忠既然来了,自然有又不一样。放在角落里面的四个大铜鼎被烧的通红,将热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君侯,”阎忠不待陈诚开口,就先将事情抖了出来,“韩遂来银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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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只是心灵的幻觉,如非必要,不得妄言,不可失信。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