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地 (加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死地
当马鞍和马镫的技术从凉州那边穿过来之后,吕布刚开始是没怎么将这些小玩意放在眼里的。想他吕布,出身于九原郡,自小就会骑马。长大之后,武艺是日益精湛,不需要别的东西,就能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开弓射箭。
不过他也承认这些东西是有用处的,至少他麾下的那些匈奴骑兵和并州狼骑在马背上坐的更稳了。马蹄铁也能有效地保护战马的蹄子,减少了非战斗的损耗。从这几点来说,吕布还是承认陈诚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还是对陈诚有几分佩服的,但也就只有那么几分罢了。
除了这几分佩服外,吕布更多的是不服气。论射术,论武艺,天下更有何人能与他相提并论?“飞将”的名号应该是他吕布吕奉先的才对!
他渴望着权势,渴望着名望,所以才会在每次战斗中都冲杀在最前面。从汉阳杀到河东,纵横千里,已经在军中建立了赫赫威名。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不论他立下多大的功劳,别人都只会说:啊,吕布啊,我知道,武艺差不多快追上“飞将”或是“神威天将军”了吧。
吕布只是一个军中主簿,陈诚却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凉州牧,双方之间地位的差距,就足以让所有的努力就变成毫无意义的行为。
在收到段煨的传信,说陈诚已经杀到了陈仓城下后,吕布是最为兴奋的那个人。他觉得这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只要能在战阵上斩杀了那个可恶的家伙,从此以后,“飞将”的名号就是他吕布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吕布带着麾下最为精锐骑兵一路向陈仓疾驰而去。在远处的城墙已经映入眼帘了时候,却发现了一只迎面撞上来的西凉骑兵。
吕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敌骑正中间的那个男人。
呵,一切都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名为陈诚的男子,无惧刀剑和箭矢,眉目坚硬的像是岩石和钢铁,骑着仿佛是燃烧火焰的雄俊战马,给敌人带来死亡和毁灭。
对面骑兵排出紧密的冲锋队形,第一时间就让吕布觉察到了危险。他虽然没有学过克劳塞维兹的《战争论》,也不知道拿破仑战争中,近代骑兵吊打游骑兵的事迹,但是靠着马背上十几年的生涯和敏锐的直觉,吕布还是感觉到了局面对己方的不利。
如此整齐紧密的队形,就说明对面的训练和士气都远原地超过了一般的骑兵。面对的这样精锐的敌人,即便是吕奉先,也有需要后撤的时候。这一点,在河东的战场上已经得到过证明。
可是,这一次,我绝不退让!
失败是很讨厌,但若是能射杀对面那个鬼神一般的敌人,那也是值得的!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吕布控制战马向陈诚的方向靠过去,同时摘下了身上的铁胎弓。他心中暗道:就是仗着手中这张强弓,在战场上闯出了偌大的威名。今日,就将让吕奉先的威名响彻天下!
抽箭,张弓,千百次射击带来的手感让吕布立刻就锁定了目标。
呵,竟然还在观望别处?见陈诚的目光放在正前方,吕布心中生出奇异的感觉,似乎是在惋惜,又似乎是在雀跃兴奋。战马不断起伏,像是乘船行驶在碧波之上。当马背跃至下一个波峰的时候,吕布手指一松,箭矢攸地飞出,然后才在耳边传来弓弦震动的声响,
这一箭,必定会命中!在松开手指的刹那,吕布心中就有了这样的明悟!
事情果然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箭矢射中了目标的肋下。然而,那个人却是浑身一震,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了过来。吕布愕然地看着这绝不可能发生却又真实出现在他面前的事情,随即心中生出了怒火和杀气。
可.....可恶啊!
明明射中了的,为什么还不去死?某家的神射,便是身穿铁甲也一样能射穿,为何陈诚你不去死啊啊啊啊啊!
愤怒的火焰充斥在双眸之中,炽热和冰冷共存的杀气充盈在身体四周。吕布和对面的陈诚四目相对,这一刻,仿佛许久。随即,奔腾的战马和奋力厮杀的骑兵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视线,将两人隔绝在人群的两段。
吕布奋起神勇,手起一枪,刺落一名飞熊骠骑下马。虽然只是对视了一瞬间,但是那双眼睛已经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影响。戏谑,孤高,炽热......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即便是隔着近百步的距离,但是在对视那个瞬间,吕布却像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咆哮一声,再次击杀一名敌人,大吼道:“陈诚!”
边上不断传来骑枪刺穿**和折断在甲胄上的声响,不需要去看,吕布也知道自己麾下正在遭受一场大屠杀。并州狼骑固然是天下精锐,匈奴骑兵在换装后,也有着不俗的战斗力,然而,他们的武器依然只是旧时代的产物,如何比得上重新专门设计过的骑枪?
即便有些骑兵能靠着个人武勇击杀一两个敌人,但大部分的骑兵是没有吕布那样的武艺的,面对一丈三尺长的骑枪,只能饮恨而亡。
军队是世界上最开明,接受新事物最快的团体,也是世界上最为顽固的团体。在没有被杀的血流成河之前,军队很有可能会拒绝一切新事物。但在流够了鲜血之后,他们又会以最快的速度抛弃过去,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这次骑战之后,只要吕布等人不死,定然效仿他们的敌人进行军事改革。向强者学习,这是所有军人,所有人类的本能。
骑兵对冲,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拥有着严密阵型和更长武器的飞熊骠骑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双方交换了位置,然后开始重新整队。飞熊骠骑作为常备军,率先完成了重整,然后在陈诚的带领下向着西边再次发起了冲锋。
啧!吕布冷哼一声,心道:陈诚这厮果然狡猾,不肯继续向东冲锋,反倒杀了回来!
他知道迎面对冲没有胜利的希望,便大声下令,让骑兵散开游斗。在侯成,宋宪等健将大声呼喝着指挥部队的时候,吕布再次取下铁胎弓,从侧翼向冲锋中的飞熊骠骑射去。箭矢飞去的方向,正是处在第一排的陈诚.......的坐骑身上。
射人先射马!
箭矢呼啸而出,落在咕噜身批的马铠上。箭矢射穿了马铠,深入肌肉一分。战马吃痛,跑得更快了。在边上的吕布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人是这样,马也是这样?挨了一箭你就乖乖倒下啊!
吕布心中无名火起,正待再次张弓射箭,却见到前方黑影一闪。他心中警训大作,连忙向前伏下身子。随即,吕布只觉得头上一震,再直起身子来的时候,紫金冠已经被射落,一头长发正在风中狂舞。
他抬头向前方望去,敌骑已经捅穿了稀薄的阻拦,向着西边扬长而去。
边上侯成打马赶了过来,大家都啊:“将军,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吕布恨恨地望着远去的敌人,高声道:“不过是因为风大,吹落了发冠罢了!”
侯成看着吕布披头散发的样子,张口欲言,却又沉默了下来。
陈诚带着飞熊骠骑越过了陈仓,沿着南边的大道向西飞奔。途径杨秋部兵马守卫的地方,土丘上旗帜摇晃了几下,似乎是在对他们说些什么。
道路旁的土丘上,杨秋看着陈诚部呼啸而来,然后向着陈仓的西边而去。他看了一会,转过头来,对着左右骂道:“都看什么?喊不赶快把飐毯都竖起来?等下就要看我们的了!”
“杨虎,杨虎,死哪里去了?”
杨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道:“将军有何事吩咐?”
杨秋大骂道:“乃公没事就不能叫你?把马都牵到山坡后面去!跑了一匹,仔细你的皮!”
陈诚回到了出发阵地上,周围依旧是乱糟糟的模样。大群的羌人骑兵正在集结,并向着两翼展开。韩遂并没有带兵杀进陈仓城里面,故而能迅速地收拢兵马,摆出反击的阵势。但是其他诸侯都冲到了城里面,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远打马奔了过来,叫道:“主公,工兵营已经将攻城器械都烧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诚命令牙兵竖起他的将旗,然后对丁远道:“立刻返回大营,听从李堪的命令!”
丁远道了声“诺”,然后匆匆而去。他刚离开,赵思又赶了过来,大声道:“主公,除了成宜将军之外,各位太守还在城中,一时半会撤不出来!”
陈诚冷静地道:“不管他们了,收拢周围的兵马,不管是我们的还是友军的,只要是人,都给我拉到这边来!”
“诺!”
雄浑的鼓点声和苍凉的号角声在东面响起,陈仓城中已经衰落下去的厮杀声复又变得高亢,火焰也在城中升腾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是谁放的了。
汉军轻兵已经出现在了陈仓城的两边,他们绕过了城池,沿着陇山和秦岭的边缘向西边扑来。另外,还有一只汉军杀入了城里,正在陈仓城中和西凉军混战。
匈奴骑兵和羌人骑兵在左翼边战边退,右边秦岭的边上,杨秋部也已经和气势汹汹杀来的汉军开始了对射。但是西凉军这边还没有恢复建制,陈诚,韩遂和成宜极力收拢兵马,也只得不到两万人的兵马。
陈仓这里地形狭窄,利于步兵而不利于骑兵。西凉军以骑兵为主,在这里展不开多少人,两万人已经算是不少,但是对比汉军却是占据了绝对的劣势。不但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在装备上面也同样是处于劣势。西来的汉军兵马,除了前锋的轻兵之外,接连出现的步骑都有披甲,光这一点,就远胜西凉军。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陈诚畏惧,官军的步兵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西凉军的骑兵又更强一些。即便是在这个三面环山的地方,骑兵的战斗力依旧比步兵强。唯一让他担心的,是有一支敌军正在从三十里外的陇山中奔出,向着西凉军的后方杀去。
这里的地形是三面环山,进出的道路只有那么几条,若是陈诚没有“侦查”到汉军侧翼包抄的计策,在这里与官军大战的时候,被那只侧翼包抄的汉军切断了后路.......啧,那几乎就是长平之战的翻版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陈仓之战(1)
第一百八十二章陈仓之战(1)
据王越收集到的消息,如今何进能控制的地方除了河南,关中和兖豫两州的一部分外,对其他的地方已经是鞭长莫及。各地不是有盗匪盘踞,道路阻断,就是地方上的刺史州牧拥兵割据一方,洛阳已经没有更多的力量来支援关中了。
在关中最有分量的还是盖勋和皇甫嵩,前者曾经做过汉阳太守,讨虏校尉,后者更是曾经功高盖世的天下名将。至于丁原,那是大将军何进夹带中的人物,虽然现在被提拔为征西将军了,但是论资历,论名望,都还比不上盖勋和皇甫嵩。
可如今关中的三驾马车中,偏偏就以丁原为主,大概是会因为他深得何进信任,而皇甫嵩又太过实诚的缘故。
看着远处正在穿插的汉军部队,陈诚开始思索起来:丁建阳么?去年的时候,此人就一度率兵打到了汉阳郡的腹心地带,这次用兵又是如此的大胆,倒也是延续了一贯作风。
如果要从陈仓撤回汉阳,除了现在就向北去往陇县之外,还有两条路可供大军通过。一条是沿着渭水直接退往上邽,一条是先沿渭水走上一段,然后向西北方向进发,前往陇县。两条道路的交汇点,就是西凉军大营所在,这块较为平坦的地方的边上,还有一处被称为长坡塬的地方。
所谓的“塬”,是高原地区因为流水冲刷而形成的一种地貌,呈台状,四周陡峭,其上平坦。陈诚军的大本营就在长坡塬的边上,大营修建起来之后,分出人手在塬上修建了一个哨所,在上面放了一些弓箭手和瞭望手。
依陈诚的看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行后撤,反正他们西凉军是以骑兵为主,等后撤到大营附近,再和官军决战就是。然而好些诸侯现在都在陈仓城里面,要是这些人全跪了,那将会很大程度上削弱他的声望。凉州内部为了争夺空出来的地盘,也会立刻爆发一场大混战来。
正在思索的时候,战场上的情况又是一变。汉军步兵在左翼已经站稳了脚跟,封锁住了道路,八里八失和去卑麾下的骑兵在严阵以待的重步兵面前往来驰射,却只能阻缓敌人的脚步,而不能造成更多的有效伤害。
用骑弓和步兵的强弓硬弩对射,实在是太吃亏了。加之汉军的轻步兵还在不断地沿着崎岖的道路前进,一些汉军轻骑兵也顺着步兵的道路在向前方移动,八里八失和去卑部要不是且战且退,说不定就要被包圆了。
在左翼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右翼正陷入激战之中。南边的道路本就不甚宽阔,杨秋部占住土丘之后,在上面布置弓弩手,就能封锁很长的一段道路。当汉军的骑兵从南边的道路上追过来的时候,只是受到了少量精锐射手的骚扰,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当汉军步兵从这里通过的时候,土丘顶部数百张弓弩齐发,箭矢如雨而下,只是两三轮射击就射杀了数十名轻步兵,并造成了更多的伤员。
杨秋部杀伤的敌人不算多,但是却沉重地打击了官军的士气。汉军的步兵在略微调整之后,立刻就向着土丘上发起了冲击。举着盾牌和长枪短矛的重步兵肩并着肩地站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步兵方阵,缓缓地向着土丘靠近。
在步兵的后面,上千名弓手小跑着前进,他们越过缓慢前进的同袍,在八十步的距离上站定,然后对着土丘上用轻箭进行抛射。轻箭在抛射的时候,能射出很远。上千张强弓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像是有一大群蜜蜂正在边上震动着翅膀。
箭矢向上飞出,升到最高点,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扑向地面。轻箭的威力虽然很差,但是架不住箭矢够多,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像是雨滴一样滴落在了杨秋部的中间。轻箭落在头盔和盾牌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惨叫声从人群中发出,却是几名士兵被箭矢射穿了身上的甲胄,正在地上不断地哀嚎。箭簇咬入肉中,箭杆还在不断地晃动。
当今世上,若论弓弩的威力,当然是首推北军射声营。射声营的弓弩手们,最差用的也是三石的强弓和六石的强弩,甚至还装备了不少的大黄弩和床弩。在他们面前,就算是铁人,也会被射成马蜂窝。在射声营之外,汉军的其他部队也有装备强弓硬弩的习惯。无论是河北的强弩手,还是江东弓手,都是闻名天下的强兵。
长安的武库中,堆满了甲胄刀枪和弓弩。皇甫嵩和丁原既然打定了毕其功于一役的主意,又怎么会不将自己麾下的士兵都武装到牙齿?
刚才杨秋部射杀了数十名汉军士兵,随即汉军就用弓弩还以颜色。更多的弓手上前,加入到射击的行列中。一轮又一轮的箭矢从天而降,将土丘淹没在了箭雨之中。密密麻麻的箭矢斜插入泥土之中,仿佛是地面上忽然长出了大片的草丛。
在弓手抛射的时候,还有一些弓弩手躲在盾牌的后面,伴随着步兵一起前进。他们每前进十步,就停下来整队一次。整队的目的是让队列保持完整,并让伴随的弓弩手有射击的机会。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让土丘上的士兵叫苦不迭。要不是事先竖起了飐毯,只怕现在的伤亡还会更大。离得这么远,轻箭虽然很少能将人直接射死,但是数量多了,也总能射伤一些人的。士兵们举着盾牌,和弓箭手一起躲在了飐毯后面,然后一起祈祷箭矢不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不过也有许多人对此不以为意,他们久经战阵,知道这些轻箭看着危险,实际上杀伤力并不大。对面弓手的体力也是有限的,等射个一二十轮,就会停下来了。
杨秋将盾牌举在头上,对周围的士兵大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一些箭矢罢了!”
“啪啪啪”,“哆哆哆”,“嗤嗤嗤”,箭矢不断地落下,他左手拿着的盾牌上面,很快就插满了箭矢,杨秋还兀自高声道:“到了最后,还是要靠肉搏来决定胜负!”
边上的一些老兵也在大声取笑其他人,“真是的,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当年跟匈奴人打仗的时候,碰到的箭矢比这密集多了,也没见你们害怕!”
杨秋大笑道:“说的好,匈奴人都被咱们灭了,更何况这些官兵?”
话音未落,一发弩矢穿透了飐毯,钉在了他的盾牌上面。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杨秋浑身一抖,他看着刺穿了盾牌的弩矢,大声骂了一句,又见头上箭矢稀疏了下来,便站起身来,隔着飐毯向外望去,就看到汉军已经逼近到了土丘下面,难怪那些官军不再放箭了。
杨秋用刀背敲打着边上的士兵,大声呼喝,“起来,都起来,准备作战!”
亲兵和军官们拳打脚踢,让士兵们列好阵势。就在土丘上的士兵开始整队的时候,伴随着重步兵前进的弓弩手趁机对着上面接连发矢,射杀了十多人。土丘上的弓弩手也立刻张弓发箭,和下面的汉军射手对射起来。
仰攻的重步兵继续向上推进,然后和从上往下突击的守军撞在了一起。钢铁碰撞的声响立刻响起,随之惨叫声和血液出现在了这个无名的土丘上,战斗在第一时间就呈现了白热化的状态。
望着右翼的激烈战斗,陈诚心中暗叹一声,要是那些家伙按照计划来,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应对各种状况的方案,但是事实往往比计划发展的更快,这就让人没办法了。
杨秋部打的还算不错,但是汉军一边用重步兵从正面发起了突击,一边又用轻步兵翻越了山岭,绕到了土丘的后面。南边的道路的确是很狭窄,但是汉军也可以不走道路的啊。
如果是行军的话,带着大量的车马辎重和盔甲箭矢等物资,自然是需要走平坦的大路。但在交战的时候,轻步兵却不需要携带那么多重物,很容易就能从原本的险隘处翻过去。看到山岭上急速前进的汉军步卒,陈诚再次暗叹了一声,心道:打仗这种事情,还是要多吃经验才行啊!
然后,他对着边上的众人发布命令:“传令八里八失,让他带人撤下来,在帅旗这里整队,等候命令!”
“传令韩遂,令他立刻进攻左翼的敌人!”
“传令成宜,令他去接应从陈仓中撤出的友军!”
三道命令下达后,陈诚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道:“命令收拢的友军部队立刻攻击右翼的敌人,梁兴带飞熊骠骑在后面压阵,在鸣金之前,胆敢越过这面帅旗的,立斩!”
梁兴大声应诺,随即问道:“何时鸣金?”
“若是我没回来,就在天色将黑的时候鸣金。”
“诺!”
陈诚将飞熊骠骑留在了后面督战,自己却高声道:“赵思,带着亲兵队跟我来!”
赵思是常山国高邑人,擅长驰射,能左右开弓。他是陈诚在辽西作战时候的老部下,去年的时候,跟魏冉等人一起从辽西跑到了西凉,靠着自己的武勇通过了牙兵的选拔,又因为能识文断字,很快就做到了亲兵队副统领的位置。
据说赵思跟赵云还是远亲,不过陈诚也没细问,他用此人,是用他的才干,又不是用他的背景。赵思身披铁甲,带着一只长枪和两张弓,得令后,立刻带着亲兵前出,跟在陈诚的身后向着前放的战场奔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陈仓之战(2)
第一百八十三章陈仓之战(2)
当陈诚带着亲兵向着右翼小跑前进的时候,在他的前方,那些被收拢起来的友军骑兵已经对着汉军发起了冲锋。只不过这边的地形狭窄,利于步兵作战,而不利于骑兵纵横奔驰。骑兵也根本不敢全力突击,要是冲到了敌人的包围之中,那可真是回不来了。
有了这样的顾虑,骑兵的威力就降低了至少三分之一。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啊。
当听说东面有官军大举杀到的时候,韩遂开始是不信的。他在关中广布探子,知道皇甫嵩军都被调到长安去了,怎么可能来的如此之快?等到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他就陷入到了震惊之中。接着,陈诚将自家的军队都调上去迟滞汉军行动的行为,又让韩遂的心底生出了许多的好主意来。
他在原地天人交战了许久,却始终拿不定主意。那些好主意看上去真的是很好,但若是稍有差池,就会玩脱了。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陈诚的军令又到了。
“令我率军从左翼发起进攻?”韩遂按下了心中的思绪,道:“我知道了。”
大将田乐问道:“主公,我们怎么办?要出击吗?”
韩遂道:“你立刻带五千骑兵上前!”
他在刚才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西凉联军在这里损失大半,即便是他将兵马撤了回去,接下来也很难挡得住乘胜追击的官军。上一次丁原就杀到了冀县城下,要不是因为并州董卓坐大,只怕现在汉阳都还有一半在朝廷的手里。
据说董卓现在打出了“清君侧”的口号,有很多州郡也已经跟着起兵了。
随着韩遂和陈诚将骑兵压上,两翼立刻爆发了更为激烈的战斗。汉军展开了宽大正面,使得骑兵不能发挥机动性进行绕后和侧击,只能一头撞了上去。但加装了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的骑兵拥有着比以往更强的冲击力,只是一轮冲锋,就击穿了汉军的前排步卒。
这些西凉骑兵向来是以强悍的冲击力而闻名,几乎是人人都擅于使用长枪。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无视了迎面呼啸而来的箭矢,凶悍地撞进了步兵的队列之中。长枪断折,锋刃刺穿了战马强健的躯体。人仰马嘶中,上百匹战马被步兵戟和长戈刺死,马背上的骑兵也被摔了下来。
但是连人带马足有五六百斤重,狂奔而来的动量可不会被随便挡下来。长戟和长戈割裂了肌肉,战马长嘶声中,将面前的步兵撞翻在地。有些地方,接连两三排的步兵都被撞穿。后面的骑兵趁机扑上,用长枪将散开来的步兵刺死在地面上。
在开战前可能有许多的顾虑,但是一旦打起来了,那就是什都顾不得了。西凉军有着重重缺陷,却依旧是天下闻名的强兵,自然是有着它的过人之处。
刚从左翼撤下来的八里八失看着羌人骑兵撞进了汉军的战阵中,展开了舍生忘死的战斗,不由得热血上涌,他打马奔到帅旗之下,向梁兴高声道:“将军,请允许我带兵发起冲锋!”
梁兴是飞熊骠骑的统领,现在奉命在后督战。闻言,他摇了摇头,道:“主公的命令是让你们修整。”
八里八失刚才在左翼的狭窄地带被汉军打的灰头土脸,现在好不容易等汉军出来到空旷地带了,自然想上前去找回场子。另外,陈使君最重军功,每次战斗后,各级军官都要写战斗经过,然后上交到主簿处编写战役过程,并由军司马核准各部战功。
他出身的党项羌并不是大部族,所以才跟着陈诚去了北地,然后又远征临戎,立下了许多战功,因此得以在阴山脚下拥有了一大块牧场。按理说,现在生活比以前已经好了许多,但人是拥有的越多,就想要更多。
在拥有了牧场和更多的部众之后,八里八失想要的东西越发的多了。所以他才会上前来请战,不过可惜的是,梁兴并没有同意,这让八里八失很是失望。现在是最好的切入点,敌军的前锋步兵刚刚被打乱,正是发起突击的好时候,太早或者太迟都不会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了。
陈仓西面的空地上,一只汉军骑兵正往来纵横,在击溃了数只从城中撤出来的西凉军后,又粉碎了成宜军的数次反击。这只汉军骑兵由匈奴骑兵和并州狼骑组成,主将的边上,一名力士举着一丈六尺的旗杆,旗面正在迎风飘扬,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吕”字。
吕布带着两千多名骑兵率先而行,先是被陈诚率军击穿了一次,又被飞熊骠骑再捅穿了一次。他在收拢散开的骑兵后,从南边的大道上冲了出来。骑兵的速度让他们并么有遭受多少打击,就冲入了陈仓周边的开阔地上。
由于刚才的骑战已经被击溃过一次的缘故,吕布并不愿意让自己麾下的精锐骑兵再去和刚才那只中装突击骑兵硬碰硬,而是准备绕陈仓而走,去将北面的那只游骑兵从中截断。但他们才绕到西门附近,就碰上了正在从城里面撤出来的西凉军。
这些西凉军大多无马,兼且阵型混乱,不成建制,正是骑兵屠杀的最好对象。吕布便放弃了继续往北,而是带着麾下的骑兵在西门外往来践踏,将西凉军杀的尸横遍野。可惜这种大肆砍杀的好时光没持续多久,城中的兵马就一支接一支地开了出来。
在吕布的骑兵来回大肆屠杀的时候,撤出来的兵马在稍微整队之后,全军压上,很快又被吕布的骑兵杀散。接连几只出城的兵马都是这样,直到成宜率军杀了过来,才算是将吕布军的攻势给遏制住了。
成宜在参与了和匈奴人的决战之后,对骑兵密集冲锋的战术大为赞赏,回去后精心训练了数千铁骑,准备在这里大展身手的。然而这里本来就不宽阔,中央战场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要是用铁骑冲过去,大概干掉的友军比敌人还多。不得已,他也只能骑兵分批投入战场,让他们在发动一次突击后,就采取了游斗的战术,结果就是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城中的守军数量不多,在被西凉军杀进去之后,很快就被逼退到了最后的几处据点之中,要不是官兵的援军来的太快太急,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了。所以入城的各支部队才能较为有序地撤了出来,并迅速地投入到战斗中。
但是在吕布军被压制后没多少时间,官兵的援军就从西门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并且有数百名弓弩手上了城墙展开,然后用强弓硬弩射杀着城下的西凉军。张横等人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带着本部兵马渐渐地向着西面转移。
陈仓得而复失,杨秋部居高临下,控制道路的行为就完全没有了意义,陈诚命令那些友军上前作战,就是为了将杨秋部给撤下来。
土丘上,战事正酣。汉军仗着人多,装备也好,第一次进攻就投入了上千名重步兵。在弓手的掩护下,直接逼近到了土丘之下。杨秋见状,当即命令刀盾兵让开道路,随后让长枪兵从上往下冲去。
借着高度的优势,长枪手将正在仰攻的汉军逼退,并且刺死了数十上百人。但是汉军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边以弓弩手在近距离攒射,一边将更多的重步兵堆了过来。双方在不过六七十步的战线上反复交战,地上迅速被鲜血打湿,土丘上下布满了尸体。
杨秋军也是典型的西凉军,擅长骑乘攻击,在下马后,战斗力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占据着一些地利,但敌人人数更多,于是被汉军杀得接连败退。在陈诚赶过来的时候,杨秋已经命令土丘后面待命的骑兵对下面发起了冲击。
汉军的重步兵正在向上追杀敌人,不料西凉军的骑兵突然出现在面前,使用刀盾和长枪的他们只抵抗了片刻,随即就被冲散了阵型。杨秋麾下的骑兵精锐也学着飞熊骠骑做了一些战术上的改进,进行过密集冲锋训练。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只学了个六七成,但是威力已经提升了许多。骑兵击穿了步兵战线之后,并没有掉头,而是继续前冲,将土丘下面的汉军射手也冲得七零八落,然后才返身向土丘的方向奔了回去。
那些汉军重步兵十分悍勇,虽然被打散了队形,却趁着骑兵返回的时候,用长枪重戟和投矛不断攻击,斩杀了十余名骑兵,不过他们随即遭到骑兵和土丘上步兵的夹击,顿时败下阵来。
杨秋等到自家骑兵返回,放眼向外望去,只见大队的西凉骑兵向着东面冲了过来,随即和汉军的步骑厮杀到了一起。由于地形的限制,骑兵很快失去了冲击力,双方混战在一起,到处都是乱战的兵卒。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敌人,哪里是自己人。
他有些张口结舌地望着下面的战场,心道:这种乱战的场面可是好久都没有碰到过了。
在银川的一年多,杨秋经常听到那些军官们说“军队一定要保持阵型”,潜移默化之下,他也认同了这样的说法。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保持着完整指挥链和阵型的军队能造成最大的伤害输出。
校场上的演习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那些散兵游勇在完整的战阵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即便是有些武艺特别高强的“先登”或是“陷阵”,在冲入敌阵后,最多能斩杀两三人,就会被剁成肉酱。
但是在他的眼前,现在战场就是乱成了一锅粥的模样,到处都是人仰马嘶,混战的人群在不断地移动,战线不断地破裂,重组,到处都是兵刃互砍时溅射出的火花,以及惨叫着倒地的士兵。
不但前方到处都是汉军士兵,在后方的山梁上,也出现了汉军轻步兵的身影。杨秋心道:主公命我在此地守半个时辰,现在时间已经远远超出,是不是可以撤下去了?
这种大混战就算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他可没有兴趣将手上的这点实力全部投下去。
正在思索的时候,远处一彪人马从外围杀了进来。虽然只有不到百骑,却是势不可挡。马背上,陈诚左右开弓,每次霹雳弦惊,便有一名汉军的军官倒地。在杨秋注视的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就有四名汉军什长毙命箭下。
在这个时代,军官和将校的装扮是偏向华丽的,因为这样能够让机房士兵看的更加清楚,便能激励士气。是以在战场上,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地位更高的人来。不单是汉军这样,西凉军也是这样,匈奴人和乌桓人等也都是这样。
所以陈诚可以很简单地就将敌人的军官分辨出来,然后用弓箭一一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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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陈仓之战(3)
陈仓以东十里,岐山脚下,丁原正和皇甫嵩并辔而行。见皇甫嵩面色凝重,丁原笑道:“吾儿奉先,骁勇异常,有他领两千骑兵先行,定能打那些西凉贼寇一个措手不及!”
皇甫嵩表情依旧严肃,丁原大笑,道:“左将军何必如此?且放宽心.......”
话音未落,探马来报,“吕将军在陈仓城东门外遭遇西凉骑兵,正陷入苦战之中!”
丁原面色微变,却还是笑道:“西凉骑兵确实骁勇,不过毕竟不是奉先的对手。他们既然敢越过坚城,那定然要教他们有来无回!”
“报!陈仓城中火起,段煨将军的信使说城门已破,请两位将军速速发兵救援!”
皇甫嵩的表情依旧,丁原却是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探马,喝问道:“陈仓城坚池厚,怎么会被攻破的?”
“西凉贼使用了一种会扔石头的武器,将磨盘大的石头扔进了城墙里面。每次砸下来的时候,中者立毙,房屋为之倒塌,城头因此失守........”
丁原表情越发狰狞,喝问道:“吾儿奉先何在?”
“这......吕将军部已经被击溃,现在正在收拢兵马。”
丁原再问:“西凉骑兵可是向这边杀过来了?”
探马心惊胆战地道:“贼人击溃了吕将军部后,又向西撤回去了。”
丁原松开了手,铁青着脸道:“算贼人识像!”
他转过头来,对皇甫嵩道:“左将军,事急矣,请立刻命令士兵加快脚步!”
皇甫嵩点点头,道:“正当如此!”
雄浑的鼓点声和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前锋的轻兵扔掉了武器之外的所有东西,飞快地向着前方奔去。其他部队也扔下了辎重,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大军正汹涌向前,忽然道路上传来一声脆响,数十上百人就堵在了道路上。
“让开,让开!”
一名骑兵曲长挥舞着马鞭,大喝道:“都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把道路让开?”
“前面有辆运送盔甲的车坏了,现在工匠们正在修。”
曲长大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修个屁?把盔甲都取下来,让士兵们背着往前走,车子给我推到边上的壕沟里面去!”
这支部队是皇甫嵩麾下的精锐,许多军官都是参与过镇压黄巾军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遇到事情不需要后方的将领拍板,自己就将问题处理掉了。士兵们一起动手,抬起轮子坏了的车子,扔到了道路边上。
接着,前方的军官们大声呼喝,带着步兵自发地下了大道,将中间的道路让给了骑兵。在命令下达之后,整支大军就以一种高效而有序状态运转起来。相比之下,丁原部虽然装备不差,士兵的凶悍也并不逊色,但是当几万人捏合在一起的时候,战斗力却远不如皇甫嵩军。
骑马前行的丁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暗自惊讶于皇甫义真麾下将士训练有素的时候,也忍不住向边上看了一眼,却见到皇甫嵩依旧是面色凝重的样子,跟之前的表情一模一样。这一次,丁原不再发笑了,他开口问道:“左将军可是觉得此次出兵会有凶险?”
“不,我并没有这么觉得。”
“那左将军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
皇甫嵩沉声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用兵打仗,是世上最为凶险的事情。数万将士的生命就在我们的一念之间,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丁原半是惭愧,半是敬佩地道::“左将军用兵如神,威震天下,我今天算是知道原因了。”
迎面探马再次赶到,大声禀告,“报!右翼遭遇了敌军游骑,我军正在前进!”
丁原看了皇甫嵩一眼,道:“再探!”
须臾,又是一骑探马赶到,“敌军占据了一处土丘,阻挡了我军的左翼,傅将军正在率兵攻打!”
这一次,不待丁原开口,皇甫嵩就下令道:“命中军两千人卸去甲胄,持短兵弓弩,绕道侧击土丘上的敌军!”
“诺!”
皇甫嵩下完命令,转过身来,对丁原道:“征西将军请留在此处,以督促后方兵马继续向前,某到前方去看看。”
若是别人这么说,丁原肯定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独占大功。但他和皇甫嵩联手不止一次,知道皇甫义真是世上少有的正人君子,不是那种抢功的人。于是他勒住了战马,道:“西凉骑兵凶蛮无比,左将军请小心些。”
皇甫嵩朝丁原拱手,然后转身拉起缰绳,大声道:“驾!”
亲兵骑着马在前面开道,他们大声呼喝道:“把道路给将军让开!”
沿途的将士闻声回头望去,就见到皇甫嵩的将旗正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迅速地往西边而去。将旗之下,皇甫嵩身上的甲胄反射出明亮的光芒。各级军官们都认得那面将旗,也认识他们的主帅,见到皇甫嵩正在向着前线进发,这些士兵们立刻欢呼起来。
“左将军!”
“中郎将!”
骑兵沿着中间的大道迅速前进,两边的将士摘下头盔,举起长枪,一遍又一遍地高呼。
马背上,皇甫嵩面是依旧沉稳,没有丝毫的变化。随着战马的奔驰,陈仓城越来越近,战斗的声响越发的清晰。大半辈子都在军中度过的皇甫嵩对战场上的声音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钢铁碰撞,溅射出炽热的火花;刀剑劈开甲胄,撕裂**;长枪刺穿盾牌,战士哀声嚎叫,哪怕是听过这些声响无数次,但是每次身处战场,他都依然会感觉到心中的颤栗。
从出生到长大,一名士兵需要最少十六年的时间。从树上砍下木材,一张良弓制作完成需要三年的时间。一柄环首刀从铁块到打造完成,需要三天的时间。然后,这些所有的东西,都会在战场上讯速地化为乌有。
争地之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
即便有着如此的认识,皇甫嵩的表情却很少有过变化。这是他身为武人的宿命,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也必须要继续走下去。
陈仓城已经在望,战场上的厮杀声也越发的激烈高亢。陈仓的东门之上,依旧插着汉军的旗帜。皇甫嵩打马横冲过来,在壕沟边上勒住战马,冲着城上高呼道:“吾乃左将军皇甫嵩,城上何人?速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内!”
亲兵拉住他坐骑的缰绳,劝阻道:“将军,城中情况不明,请暂且后退百步,等我等先入内扫清贼人,再迎接将军入城不迟!”
皇甫嵩沉声道:“现在情况紧急,哪里等的了?”
城头上,惊魂未定的段煨探出头来,见到了城下的皇甫嵩,顿时热泪上涌,他哽咽着道:“速速打开城门,请左将军入内!”
随即,他又干脆冲到了城门口,和士兵一起搬开沉重的门栓,然后拉开了城门。
见到城门在“咯吱”声响中没打开,皇甫嵩立刻打马越过壕沟,往城中奔去。亲兵们拉止不住,只得抢在了主将的前面,率先入城。等到皇甫嵩的坐骑从城洞中走出来的时候,段煨跪在了地上,抱着皇甫嵩坐骑的马腿,流着泪道:“左将军,你这是又救了我们满城军民一次啊!”
皇甫嵩没理会喜极而泣的段煨,将马鞭往前一指,喝道:“将西凉贼赶出去!”
“诺!”
其实不用他们进攻,见势不妙的西凉诸侯就已经主动在向着来路撤退。开玩笑,要是野外作战,西凉骑兵还能说略微胜过汉军一筹。但是在城池里面作战?只怕汉军能打两倍的西凉军。更别说他们已经见到了皇甫嵩的将旗,撤得更加快了。
当然,在撤退的时候,顺手牵羊和顺手放把火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西凉军穷困的很,从上到下都想着要在战争中大捞一笔。所以,就还是有些人因为想要多拿一些东西,被汉军堵在了城里面,完美地诠释了“人为财死”这个词。
在陈诚杀穿了南门外混战的人群,带着七十多名亲兵冲到土丘上的时候,皇甫嵩已经将陈仓的四门都控制在了手中。随后,皇甫嵩的将旗在西门的城楼上竖了起来。
“万岁!”
“万岁!”
见到皇甫嵩的将旗,左右汉军皆高呼“万岁”,因为交战许久有些低落的士气又陡然变得高昂起来。从战国到汉初,士民百姓口称“万岁”的情况很常见。但是自从汉武帝之后,“万岁”就成了皇帝的专门称呼,其他人不敢随便使用。
然而,皇甫嵩的威望实在太高,战绩实在太过煊赫,他麾下的许多将士视之如神,如今在战场上见到了主帅的旗帜,便忍不住山呼“万岁”起来。一人呼,百人应。百人应,万人齐声大呼,声震四野。
事情都是此消彼长的,汉军士气大振,西凉军则是士气大沮。去年的时候,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就是在这里,从皇甫嵩手下逃得了一条命的。见到皇甫嵩的将旗陡然出现在了战场上,这些人都是心中震撼,去年的情况顿时涌上了心头。
右翼的西凉军片刻前还占据着优势,左冲右突,往来纵横,虽然他们自身的伤亡很大,却也将成片的汉军砍倒在地。却在皇甫嵩的帅旗出现在战场上后,立刻就显现出了颓势。
见到只是一面旗帜的出现,就改变了战场上的态势,陈诚也不由得心中震动。他曾经带着百名骑兵就将五千匈奴人吓退,那时候以为这种事情是很少有的。但是今天,他又见类似事情。
不单是陈感觉到了震撼,在陈仓西门外杀的满身是血的吕布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回首望向城头,火红的旗帜在风中咧咧作响。吕布伸手将脸上的鲜血抹去,心有不甘地道:“嘿,皇甫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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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陈仓之战(4)
纵观皇甫嵩历次用兵,都是“先为己之不可胜,然后可以胜之”。防守的时候不动如山,一但转为进攻,就是铺天盖地,侵略如火,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用兵风格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异数,几乎没有跟他相同的。
倒是十几年后,在军中历练出来了的司马懿和张辽与他有几分相似。司马懿擅长防守,张辽强于进攻,两人合起来,还能比皇甫嵩强上一线。
当皇甫嵩的帅旗出现在城楼上之后,战场上的情况立刻翻转了过来。西凉军渐渐地停止了攻击,脱离了和汉军的接触,向着后方撤去。
见到士气不振,陈诚也不以为意。能打下陈仓固然是好,打不下来也没什么关系。皇甫嵩出现在战场上,一下子就扭转了战场上的态势,虽然很令人震撼,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起到什么太大的用处。
好吧,陈诚心道:其实还是有很大用处的。汉军前锋的战阵已经被西凉骑兵冲的七零八落,要是没有皇甫嵩来的这一下子,他们会付出更多的伤亡。现在汉军收复了陈仓城,又击退了西凉军,算是取得了一个战术上的胜利。
西边的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即便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收获。赢也赢不到哪里去,输也不会输到哪里去,就此收兵罢战也是一个选择。
他可没忘了,在北边还有一只敌军正在包抄他们后路来着。
陈诚打马冲到了杨秋边上,高声道:“立刻带上你部兵马,顺着大道向西边撤退!”
杨秋道:“诺”
陈诚又道:“挑一百骑兵先行,给梁兴传令,让他鸣金收兵。”
陈仓地处山峦之间,南北纵向宽度才数里,加上步兵能够通行的丘峦地带,也不过十里左右的宽度。在这种地方作战,没有太多的计策可以讲,重甲长戟加强弓硬弩刚正面就是了。
西凉军进攻的时候气势如虹,撤退的时候也不拖泥带水,呼啦啦的就往后面跑了。特别是韩遂部的兵马,跑的飞快,将成宜,张横等人都落在了后面。见到西凉军撤退,汉军的骑兵随即追了上来,大肆砍杀那些落在后面的西凉军。
这些兵马大多是方才冲进城里,然后又撤了出来的诸侯麾下的精锐。他们会中的许多人为了夺取战利品,跳下了马背,现在就尝到了抛弃坐骑的苦头。在被吕布率领的骑兵来回践踏了两次后,有马的人立即打马狂奔,没马的则是抢了马匹开始逃命。
剩下的那些两条腿的步兵更是不堪,他们完全失去了建制,背对着敌人开始狂奔。吕布乘机带着骑兵在人群中往来冲杀,将西凉军一片片地砍倒在地上。士兵们拖着兵刃,向着西边的方向逃窜。身后马蹄声急响,让一众溃兵心中更加的恐惧。向来都是他们骑马冲击敌人,现在的情况却是反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情况,陈诚觉得很是无语。占优势的时候一拥而上,处于下风了就落荒而逃,你们这些西凉军其实是匈奴人或者是别的什么胡人冒充的吧?不过羌人本来就能算在狄夷里面,西凉的汉人和羌人混居了太长的时间,也早就胡化了,说西凉军是胡人的军队好像也不是能算是太离谱。
这么说来,眼前的情况倒是西凉军的本色演出了。
在右边的山地上,汉军的轻兵已经运动到位。这些轻装步兵在稍微整队之后,立刻投入到了进攻之中。在另一边,数百名汉军骑兵在东面出现,直接向着土丘上杀了过来。
面对着两面夹击的情况,杨秋带着步兵继续后撤,骑兵则是跟在陈诚身后,对汉军骑兵发起了一次反冲锋。时间紧迫,已经不及整理队形,骑队从土丘上狂奔而下,与汉军的甲骑正面碰撞在了一起。
战马奔驰,尘土飞扬,激烈的碰撞仿佛只有一个瞬间,下一次睁眼的时候,陈诚已经提着骑枪击破了汉军甲骑的战阵。他左手的盾牌上破开了一个豁口,豁口的边缘上,有着几条细细的裂缝。右手握住的骑枪竖在身侧,缕缕鲜血从枪尖往下流淌,在枪杆上划出条条血痕,然后滴落在他的臂铠上。
因为占据着地利,因为武器更适合骑战,陈诚带着同等数量的骑兵只用了一次冲锋,就击溃刚投入战场的汉军甲骑。杀伤了多少人倒是在其次,主要是打散了他们的队列,在完成重新整队之前,这只甲骑基本上可以当做是不存在。
骑兵在战场上拥有着极强的冲击力,但是正常来说,战马的体力是有限的,冲锋几次后,人就算还能抗的住,马也受不了。有正常情况,那就有不正常的情况,现在陈诚带着的七十骑亲兵就是不正常的情况,因为他的们的坐骑永远都不会疲劳,故而能不断地发起冲锋。
在击破了汉军甲骑之后,陈诚命令其他骑兵先向西边撤退,他自己则是带着侍卫亲兵继续冲锋了两次,直杀到了陈仓的南门之下,这才掉头撤回了杨秋部的军阵中。
鸣金声从西边响起,陈诚来不及擦去身上的血污,抬头看了看已经崩溃了的中央战场,呀在心中叹气,正准备带着骑兵去挽救一下西凉军颜面的时候,就见到如同潮水般退去的中央战场上,一大片的黑色露了出来,却是张横麾下的黑甲军。
四千多黑甲军并没有随着溃败的人群一起向后狂奔,而是在张横的带领下,结成了数个紧密的战阵,一边对抗往来纵横的汉军骑兵,一边缓缓而退。黑甲军穿着重甲,使用长枪重戟和弓箭投矛等武器,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将零星靠上来的汉军骑兵斩杀。
有黑甲军挡住了汉军骑兵的冲锋,成宜得以将麾下的骑兵收拢聚集,然后以一两百骑的规模投入到战场上。正是有了他们的奋战,这才没让溃败演变成一场大屠杀。
陈诚看了看对面正在逼近的汉军主力,知道若是不做点什么的话,成宜的骑兵倒是能撤出来,张横的那些黑甲军因为大多数失去了坐骑,却是有很大可能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那些黑甲军的战斗力,组织度和士气都远超西凉军的平均水准,可谓是难得精锐。在其他诸侯兵马竞相奔逃的时候,张横还能收拢兵马且战且退,也称得上是统御力超群,这样的精兵良将要是就这么损失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陈诚回头向后望去,只见一支两三千人的骑兵正在向着这边奔驰过来。只需看那整齐划一的制式甲胄和武器,就知道是梁兴带兵过来了。于是他不再犹豫,吩咐了杨秋一声,然后对左右道:“跟我来!”
六十多骑兵立刻离开了右边的大道,飞速向中央战场上扑去。
汉尚火德,旗帜和战袍多半都是火红的颜色。但在汉朝之前,也有一个朝代曾经短暂地统一了天下。那个国家名为秦,发源于关中渭水流域。秦尚水德,因此精锐士卒战袍多为黑色。
张横虽然不是关中人,却也知道秦朝的故事,并且甚为向往。因此他在拥有了自己的地盘后,便精选五千勇士,配以黑色重甲。并以手中六个县的地盘,竭力供养这五千黑甲军。这支军队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因为经常操练兼且军饷丰厚的缘故,黑甲军的战力十分强横,在凉州的内战中曾经多次击败数量更多的对手。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再怎么强大的军队,也有他的极限。只要对手有着基本的训练和装备,那最多也就能正面对付三倍的敌人罢了。黑甲军现在的对手虽然没有三倍数量的优势,却给与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压力。
张横骑在马背上,大声呼喝,指挥着黑甲军次序后撤,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鲜血,却没有时间去清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在边上不断游走的敌军骑兵,面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其他骑兵部队在轻松收割西凉溃兵人头的时候,却有一千多骑兵粘在了黑甲军的四周。战马迈着小碎步在战场上奔跑,马背上的吕布轻舒猿臂,将一张铁胎弓拉满。“崩”,弓弦震动,张横的眼皮子陡然一跳,身前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箭矢穿过了六七十步的距离,将一名黑甲军身上的甲胄射穿,并从后背上透了出来。
“可恶啊!”
张横拉开手中的强弓,箭矢对准了敌将的方向。从被这伙敌军黏上开始,张横见到敌将射了十七箭,杀了他麾下十六名低级军官。要不是黑甲军训练有素,组织度够高,只怕被重点打击那个步兵方阵已经被射得崩溃了。
吕布借着战马前冲之势,射杀了一名西凉军,随即又打马离开,不让自己处于敌军强弩的杀伤范围内。张横愤而引弓,箭矢却只落在了吕布坐骑的后面。其他的并州狼骑和匈奴骑兵也和吕布一样,仗着马快弓强,找到机会就上前射箭,等黑甲军反应过拉得时候,却又已经去得远了。
虽然骑弓不管怎么样还是偏软,除了少数箭矢外,对黑甲军造不成太多的伤害,但是这种干挨打的行为就会很伤士气。而且又这么一只骑兵在边上虎视眈眈,张横他们想撤都撤不快。要是继续这么下去,等到汉军的重步兵完成了重整再追上来,黑甲军就要完蛋了。
在马蹄铁,马鞍和马镫技术传播开来之后,战场主力的称号已经从步兵转到了骑兵的头上。若是在往日,能够在马背上射出这么强劲箭矢的精锐,是很少很少的,更不用说在马背上做出杂耍一般的动作了。
吕布退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又抽出了一只箭矢,准备再次上前,却听到边上士兵大呼起来,“西凉贼杀过来了!”
他转头望去,就看到了陈诚正带着数十骑横冲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陈仓之战(5) 3/3
第一百八十六章陈仓之战(5)
吕布转过头来,就见到一团火焰正在视线中急速变大。他心中一震,定睛看时,却哪里是什么火焰?不过是一名骑着火红色战马的西凉贼将罢了......望着陈诚眼中透露出来的冷峻,酷烈,好奇,以及一丝丝的兴奋,他觉得自己身边的大气都像是燃烧了起来,身躯仿佛处于火焰之中,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
当陈诚的身体长到八尺二三之后,体重超过了一百二十公斤,从原来腰细膀宽的美少年,变成了膀大腰圆的雄武豪杰。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要站在那里,哪怕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觉得一股凶恶之气扑面而来,大概也只有眼神还能称得上和善了。
但是身处沙场之上,又怎么可能还有和善的眼神了?陈诚在外围射杀了数名敌军骑兵之后,寻到了敌将的踪迹,便立刻带着亲兵杀将了过来。只要击杀了敌将,周围的敌骑自然会士气大降。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已经名震关中的——
人中吕布!
王越在收集了凉州本地的消息之外,还主要关注了关中,并州,以及洛阳的消息。吕布在汉阳与河东的战场上勇猛无敌,又怎么可能不被陈诚注意道?他甚至连吕布喜欢的打扮都一清二楚。
之前匆匆一瞥,隔着近百步的距离,陈诚就已经认出,并感觉到了吕布的强大。左肋下的疼痛也在无声地提醒着这一点。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的自己和吕布,谁会更强了?
吕布像是被猛兽注视一般,浑身都颤栗起来。他猛地勒转马头,狂呼道:“跟我来!”
边上的骑兵一起跟着转向,跟在吕布的后面,对着敌人发起了冲锋。仓促之间在吕布身后的骑兵不过三四百骑,这已经是横冲而来的西凉军的数倍。但是明明兵力更多,吕布却还是觉得自己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陈诚一骑当先,与身后的侍卫亲兵自然而然地摆出了锥形的战阵,他自己就是那最锋利的锥头。战马在大地上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的景物飞速地迎面扑来,又讯速地被甩在身后。
单是这种飞快的速度,就能让受到感官上的极大刺激。而生死一瞬的,就只会将这种刺激数倍,数十倍地放大矣。陈诚随意地挥动骑枪,手上一震,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声响,枪尖已经切开了被钢铁包裹的**。在有意识的锻炼之下,他已经能够做到不需要思考就做出正确反应。
鲜血溅射到空中,将这个战场变得更加炽热。呼吸之中,都仿佛有着炽热的钢尘。
几个呼吸的时间内,陈诚已经冲到了吕布的三十步内。在这个距离上,他能清楚地看到吕布面部上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他手中的骑枪自然落下,对准了敌人咽喉的位置。
吕布打马奋力前行,眼睛紧紧地盯着狂飙而来的贼将。陈诚大名鼎鼎,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若说他吕布现在已经是威震关中,并州大部分地区,以及凉州小部分地区,那么陈诚已经是震动天下的英豪。
在看到陈诚的第一个瞬间,吕布就知道,这便是声名鹊起的西凉匪首。他看到了陈诚是如何轻描淡写地将一名并州狼骑几乎撕裂成了两半的。狂暴的力量和随意挥洒的动作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迷醉的魅力。
这样的敌人,合当由我吕布来讨取!
蹄声雷动,双马交错而过。吕布奋起神勇,左手取下手戟,身子向左转动。手戟磕在刺过来的骑枪之上,右臂前伸,将长枪向对面刺去。手戟磕在骑枪上,吕布的左手猛然一震,手戟顿时被震飞。骑枪刺在他的左肩甲上,坚固的铁甲受巨力撞击,在刹那间发生形变,然后骤然碎裂开来。
疼痛的感觉还未传来,吕布手中的长枪已经先一步刺在了对面的盾牌上面。
陈诚的左手和右手上同时传来震动,已经千疮百孔的盾牌被刺穿,随即破裂。右手握着的骑枪被手戟带得偏转了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偏转,使得骑枪没有将对手杀死,而是刺在了吕布的左肩甲上。
双马一合既分,背向而驰,讯速地拉开了距离。陈诚心中有些遗憾,若不是为了追求一击必杀,若是骑枪对准的地方不是咽喉,而是更为庞大身躯,只怕吕布现在已经被挑了落下马了!
骑战就是这么凶险,胜负生死都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可惜,陈诚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下,但是随即又生出了异样的感觉。虽然并没有将吕布斩杀,虽然并没有分出生死,但是方才那一个回合,胜负却已经分出来了啊!
他再次取出一面盾牌,然后随意地舞动骑枪,将身前的敌骑挑落。惨叫声中,一名匈奴人打扮的敌骑跌落下马,随即被踩成了肉泥。陈诚杀透了敌阵,回首望去,片刻前还威风凛凛的吕奉先已经伏在了马背上,正捂着左肩在向东边奔逃。
他一边减慢了马速,一边望着吕布远去的背影,用轻松愉快的语气道:“不差,但毕竟还只是个凡人!”
刚才的交战中,左手上的盾牌碎裂,飞溅的木屑笼罩了上半身。大部分撞击在铁甲上,随即被弹开,极少数的几块射向了他的脸颊,却只是划出了丝丝血痕,然后同样都被弹飞了。
我已经天下无敌了!
怀着这样的明悟,陈诚放声大笑起来。然而在满足之外,他更多的却只感受到了空虚,以及怅然。吕布所展现的才是天下无双的武艺,而他自己则是可耻的作弊者。人力有时而穷尽,有些事情是天生就注定了的,有些天花板是一出生就存在了,如果不是靠着作弊的方法,自己即便是再怎么刻苦锻炼武艺,也不可能达到现在的高度吧。
战场上瞬息万变,还不等他有更多的感受,新的敌人又出现在了面前。陈诚收起那些无病呻吟的想法,换上弓箭,带着亲兵游走在黑甲军的边上。箭矢一支支的从他指尖飞出,将敢于靠近的敌人射杀。
仿佛是刚才的事情重演,不过情况颠倒了过来。之前吕布射得张横的黑甲军差点崩溃,现在陈诚则是射得周围的汉军骑兵心惊胆战。对于这样的神射手,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召唤一大群骑兵过来,大家一起举着盾牌冲上去。
再怎么强大的射手,被近了身之后也要被轰杀成渣。但是若是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陈诚便会立刻退避到黑甲军的边上,让步兵的强弓硬弩和标枪来教他们做人、
张横目瞪口呆地看着局面的再次翻转,虽然他今天已经从高峰到低谷几个来回了,但是现在依然感到了震惊。他早就听说过陈诚的无双武勇,但是心中一直对此抱有怀疑。是的,陈诚长得很是雄壮,看上去就是豪勇过人的武者,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张横也是勇冠三军的猛将,经常率兵冲锋在前,身经大小十数战,亲手斩杀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很清楚战场上是什么样的情况,陈使君动不动就斩杀上百人,射杀几百人,这怎么可能嘛?人是会累的啊,就算是在女人身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能那么持久啊。
但是,现在,就在他的面前,陈诚施展了天下无双的射术,射得是又快又准,几乎每次弓弦震动,不远处就有一名敌骑或是被射落下马,或是被掀落马下。
不单是张横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是震惊不已。方才吕布的射术已经让人惊叹不已,现在的情况则是惊叹不已再被放大了十倍。只有那些跟在陈诚身后的侍卫亲兵,才会在淡定之余又有一些自傲。他们见过更夸张的事情,跟临戎城中的血战比起来,现在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汉军骑兵在吕布败退的时候,士气就已经遭受到了打击,现在又再降了一次。他们不敢再靠近,而是远远地吊着,或是干脆撤到了追上来的步兵战阵边上。
陈诚带着亲兵左右奔驰,将汉军骑兵驱逐开去。黑甲军不再受到敌骑的干扰,加快了撤退的速度。就在张横庆幸着终于逃出生天了的时候,西边的平地上烟尘四起,追杀西凉军溃兵的汉军轻骑三三两两地撤了回来。
在汉军骑兵的后面,梁兴带着的飞熊骠骑摆出了三排紧密的战阵,正不紧不慢地向着东边进发。在飞熊骠骑的两边,是来自朔方郡和五原郡的羌胡游骑兵,掩护着他们的侧翼。
西凉军和汉军在今天已经打了太久,双方都流够了鲜血。士兵大多精疲力竭,加上天色将黑,将领们也都不愿再打下去了。于是,在无言的默契中,双方脱离了接触,就此罢兵休战。
汉军一方的重要据点陈仓城被攻破了一次,以后再也不是难攻不破之城了。从这方面来说,似乎是西凉军占了上风。但是西凉军主动撤退,将战场控制权让给了汉军,在城中损失了不少兵马不说,伤员也丢掉了大半,兵力的损失要大的多。
陈诚带着亲兵断后,防止汉军趁机掩杀,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就是了。等他带兵回到长坡塬边上的大营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今夜月色正明,就着月光,还是能将地面看的清清楚楚。
一回到大营中,陈诚立刻派人去召韩遂等各路诸侯。现在诸侯们是安全地撤回来了,但是北边的那只汉军奇兵可没法让陈诚觉得安逸。要是被那只奇兵切断了通往陇县和上邽的道路,那他们只怕是要饿肚子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商议 1/4
第一百八十七章商议
今天白天战的昏天暗地,诸侯兵马撤回来之后,花了好长时间才安定下来。现在去召他们过来,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陈诚在视察了一下大营,并慰问了受伤将士之后,回到中军大帐,趁着诸侯未到之前的时间,拿出纸笔,开始写今天的阵中日记。
这次出兵,他是抱着“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心思,能攻破陈仓杀入关中自然是好,打不下来也没什么。现在韩遂占了四个郡的地盘,军事实力强大,要是陈诚不参与这次东征,则很有可能被边缘化,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连成宜杨秋也会倒向韩遂的一方,所以陈诚这才带了五千兵马过来。
之前他承诺会提供十万石粮食和十万石杂粮,但是实际上运过来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些数目,则是准备用新近铸造出来的银币和铜钱付账。开采出来的白银和铜钱要是不花出去,而只在北地郡,朔方郡和五原郡流通的话,只怕会因引起物价飞涨。陈诚本来有别的考虑,现在拿着这些钱币向安定,汉阳等地的豪强购买粮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流通的过程中,劣币会驱逐良币,说不定会有人将银币收集起来,然后融了重新铸造。当然,在重铸的过程中,肯定是要多加些别的金属的,不然的话还怎么能挣钱呢?也有可能私自铸造钱币的人比较实诚,拿了白银仿制......好吧,就算有这么实诚的人,肯定也会在现实的面前屈服的。
物资的生产是很重要的,流通和交换也同样重要。钱币就是用于物资交换的一般等价物。钱币虽然不能直接用于吃喝,却也是经济生产中的重要一环。
像是现在的洛阳,何进使用铸“大钱”的手段,从民间搜刮了大量的财富,虽然解了一时的危急,但却是饮鸩止渴,只会让本就糟糕的经济变得更加糟糕。除非何进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那还能靠着从外部掠夺财富续命,不然的话.......
想到这里,陈诚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不要管那么远了。今天打得这么难看,主要还是因为他有了私心,并没有全力以赴,若是能多带一些兵马过来,情况肯定会好的多。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公而忘私呢?
他转念一想,公而忘私的人还是有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坐在了凉州牧的位置上,要是再像以前一样只顾着自己做个好人,那对麾下的将士,官员和百姓来说,却是太不公平了。他总不能学刘虞,苛待自己人而厚待外人吧。
另外,关中军的战斗力强横,更在他的预料之上。就今天的表现来看,关中汉军的素质跟北军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人数更多,整体战斗力只会更强。在陈仓这边的狭窄地形中与汉军交战,还没打就已经失去了地利。
西凉军以骑兵称雄,还是在宽阔的地带更能发挥出战斗力来。
陈诚每写几句,就思索一会,待一个问题想明白了,再继续提笔。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亲兵来报,“张横,成宜两位将军已经到了。”
他将写了一半的阵中日记收起,抬起头来,道:“请他们进来!”
须臾,账外脚步声再次响起,成宜掀开门帘当先而入,张横跟在了他的后面。陈诚起身相迎,道:“其他人还没来,我们再等一会。”
张横今天折损了将近一千人,可谓是伤筋动骨了。张掖虽然在凉州诸郡中还算是富庶,但是他只得一半,平日里搜刮的一些钱财也就够养军的。这次是想要出来抢一把,哪知道到底还是折了本。
他麾下的黑甲军虽然精锐,却是是死一个少一个。无论是精锐士兵,还是甲胄武器,都是要花很多钱的啊。
“陈使君,今天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撤下来!”张横拍着胸脯道:“以后只要你一句话,咱老张绝不含糊!”
陈诚坐回座位上,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张横又对成宜道:“也要多谢老弟帮忙!”
成宜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要不是张将军舍命断后,其他人也没那么容易撤下来。”
张横大笑两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想撤的,但是没马怎么跑?与其被人像是杀猪宰羊那样干掉了,还不如跟他拼上一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了!”
陈诚笑道:“张将军过谦了。今日将军是第一个杀入城内的,后来诸位将领都只顾着逃跑,全无方寸,也只有黑甲军退而不乱。论武勇,论治兵,张将军都是远超旁人啊。”
张横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得地道:“那是,论打仗,咱从没怕过谁!”
说话间,宋建,杨秋,马腾,程银等人都到了,却单单缺了韩遂和李相如。陈诚再等了一会,还是不见韩遂他们的踪影,他转头问侍卫亲军的统领文然,“是否派人通知韩将军和李将军了?”
魏冉肯定地道:“已经派人通知过了。”
陈诚再问:“那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他们?”
有些事情,虽然知道,却不方便直接说出来,那就只好装傻。陈诚发觉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麾下兵马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需要装傻充愣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
张横大声道:“韩遂今天率先撤兵,差点把大家伙都给害死!我看他今天是不敢来了!”
陈诚摆摆手,道:“不至于如此。今日之战,首要责任在我,不在韩将军。是我没料到官军竟然来的这么快,没有事先做好防备,以至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都是有些惊讶。西凉诸侯相互推诿责任,互相指责的事情他们见的多了,也没少干让属下和其他人背锅的事情,像陈诚这样主动把责任都揽过去的事情,可真是从没见过。
宋建,程银等人心想:既然连韩遂的过错都不追究,那我们自然也不会有事了。
想到这里,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众人都是安心了不少,虽然他们也没怎么担心被责罚就是。凉州混乱了这么多年,诸侯们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只要手中有兵有将,那就什么都不用害怕。大不了,就带着兵马撤回老巢去。不过能够省下互相指责的过程,也是能让人轻松一些的。
陈诚想了一下,对魏冉道:“派阎行去韩遂军中,请他和李相如将军过来议事。”
李相如在韩遂起兵之前就已经是陇西太守,当时和酒泉太守黄衍一起响应了韩遂边章的叛乱。后来韩遂杀了边章,酒泉太守黄衍也被宋建所杀,李相如则变成了韩遂的亲密战友,忠实部下。只要韩遂过来,那李相如自然也会来。
魏冉拱手道了声“诺”,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西南十里外的大营中,李相如问道:“文约,刚才陈诚派人过来,令我等过去商议军情,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做儒生打扮的韩遂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道:“营中事务繁忙,就还是不去了吧?”
李相如到:“若是其他诸侯都去了呢?”
韩隧脸上的笑容一窒,随即答道:“正好借此看看,到底是向着他陈诚的人多,还是向着我们的人多。”
李相如近年来多占土地,多纳美妾,早已经不复当年起兵作乱时候的意气风发,体态也胖了不少。韩遂既然这么说,那他也就在韩遂的营中等着,看西凉诸侯到底更向着谁。
不多时,探子来报,“成宜已经去了陈使君大营。”
李相如看向韩遂,韩文约若无其事地道:“成宜早就倒向了陈诚,他会过去,在我意料之中。”
李相如笑了起来,道:“的确如此,成宜,还有杨秋肯定是向着陈诚的。”
又等了一会,探子再次来报,“程银已经进了陈使君大营。”
李相如面色微变,望向韩遂,韩文约面色如常。
“报,宋建已经带兵进了陈使君大营!”
“报,马腾已经......”
李相如终于坐不住了,他有些慌乱地对韩遂道:“文约,他们都去了陈使君的大营,就我们不去,他们会不会把今天打败仗的罪过都扣在我们的头上?”
韩遂方才在闭目养神,这时候猛然睁开眼来,喝道:“慌什么?”
“可.....可是........”,李相如慌乱地道:“宋建程银那些人都过去了,单单我们不去.......”
韩遂冷笑一声,道:“那些人虽然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但是若陈诚势力太强大了,他们反而会倒回来。”
李相如怔了一怔,小眼睛里露出喜悦来,“你是说?”
“再说,现在的大敌当前,陈诚也绝不敢找我们的麻烦。”韩遂胸有成竹地道:“再等等,陈诚肯定会再派人过来相请的!”
话音未落,亲兵来报,“陈使君账下军司马阎行求见!”
韩遂展颜一笑,站起身来,对李相如道:“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吧?”
李相如呵呵笑道:“文约果然料事如神!”
韩遂亲自迎到辕门口,见了阎行,上前拉住他的手,笑着道:“贤婿!”
阎行面露无奈之色,将手抽了出来,道:“韩将军,主公让我过来请你过去商议军机。”
韩遂笑呵呵地解释道:“刚才有羌人首领来报,说是在北边千阳河谷附近发现了朝廷兵马的踪迹,我担心被官兵断了后路,急着安排兵马过去阻截,所以这才耽搁了。”
阎行一愣,问道:“千阳河谷附近发现朝廷官兵?莫不是去攻打陇县的?”
韩遂笑道:“无论是不是,明日便见分晓。”
他对阎行道:“陇县坚固,急切难下........”
说到这里,韩遂想起了今天见到的投石车大发神威的场景,不由得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道:“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去觐见陈使君吧,免得让他等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存还是毁灭 2/4
第一百八十八章生存还是毁灭
等韩遂一行人趁着夜色赶到陈诚军大营中的时候,阎行只是觉得双腿有着发麻,韩遂和李相如却已经是面色疲惫,颇有些受不住了。韩文约已经五十多岁,李相如年纪跟他差不多,他们早已经不能适应激烈的运动,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马背上,这也是韩遂不太愿意大晚上来陈诚军营中的原因之一。
阎行看着李相如和韩遂显露出的疲态,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的悲凉之感。眼前的两人都是凉州的大人物,曾经叱咤风云,但现在也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老,再也没有当年的豪勇和心气了。
他们在一队士兵的带领下走到了中军大帐跟前,火光中,可以见到两名配刀持矛的士兵正守在门口。阎行转过头来,对韩遂和李相如道:“两位稍待,我进去禀报一声。”
李相如锤了锤自己的老腿,对边上同样腰酸背痛的韩遂抱怨道:“搞什么搞,我们都到这里了,还要通报?陈....陈使君的架子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韩遂一路行来,见到营中井井有条,刁斗森严的样子,心中又是羡慕,又是警惕,这时候闻声应道:“这说明陈使君治兵有方啊!”
帐中传来陈诚雄浑的声音:“请两位将军进来。”
须臾,阎行掀开门帘,对韩遂和李相如到:“主公请两位入内。”
韩遂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昂首而入。李相如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大帐中点起了火把和火盆,光线十分充足。韩遂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走上前去,对走在上首的陈诚拱了拱手,道:“见过陈使君。”
李相如向来唯韩遂马首是瞻,见他这样,上前也是同样行礼。陈诚往边上一伸手,道:“请坐。”
等两人坐下了,陈诚又道:“两位可算是来了,方才因为等的太久,所以给各位将军上了一些饭菜,两位可也要用一些么?”
韩遂刚才已经见到程银宋建等人吃的要带宽松肚皮混圆,闻言摇了摇头,道:“已经用过了。”
陈诚微微一笑,温言道:“既然诸位都到齐了,那我就说正事了。”
张横将剔牙的竹签从嘴里拿了出来,瞪着韩遂道:“要不是你们来的迟了,我们早就说正事了!”
韩遂心中冷笑,对张横的挑衅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是笑着对陈诚道:“正要聆听使君高论。”
陈诚道:“刚刚才审问过俘虏,在我们的对面,皇甫嵩和丁原都到了。”
大帐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声音,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我就说今天怎么打的那么辛苦,原来皇甫嵩和丁原都到了!”
“这是肯定的!要是只有皇甫嵩.......”
“要是只有皇甫嵩又怎样?”
“要是只有他一个,我们怎么会这么狼狈?将到手的陈仓城都丢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并州董卓作乱吗?皇甫嵩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丁原也去而复返?难道董卓已经败亡了?”
“你的消息过时了!董仲颖号令各路诸侯一同起兵清君侧,天下群起相应,怎么可能会败亡?”
“那就更不对了啊!皇甫嵩他们不去打董卓,怎么又掉头跑回来了?”
陈诚心中暗道:要不是你们这些家伙不听号令,怎么会打的那么辛苦?他伸手在案几上敲了敲,道:“先听我说完。”
众人这才停止了交谈,一起朝他看过来。陈诚继续道:“据说他们准备先全力打垮我们西凉军,然后再向东攻击董卓。”
陈诚很自然地说“我们西凉军”,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连韩遂也是一样,下意识里地就已经承认了陈诚是西凉军的一员。至于是否对他这个凉州牧服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甫嵩军四万,丁原军三万,加上征调的关中民夫乡兵,敌军总数在十五万以上。”陈诚道:“方才我还得到消息,说是皇甫嵩分了一路兵马,走土门沟方向,往千阳河谷去了。”
韩遂笑道:“我刚才也得到探马来报,说有一支朝廷兵马出现在了千阳河谷附近。”
成宜诧异地问道:“官兵去千阳河谷干什么?莫非是去攻打陇县?”
安定与汉阳郡接壤,马腾对汉阳这边的地理很是熟悉,他摇了摇头,道:“上次皇甫嵩全军来攻,都没攻破陇县。虽然这次陇县的兵力较少,但官兵也只是偏师,怎么可能打下陇县?”
成宜道:“那你说官军分兵去那边又是为了什么?”
马腾迟疑了一下,道:“莫非是想走下坪,后沟一线,包抄我军后路?”
但随即他又自己否定了,道:“走这条路最多也就能堵住我们通向陇县的道路,现在官兵的偏师已经被发现了,我军怎么都不可能被他们堵在这里的。”
宋建向来自负,今天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并不是很服气,他大咧咧地道:“莫不是皇甫义真年老昏聩了?”
韩遂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老,虽然宋建说的是皇甫嵩,他心中依旧不是很痛快。但是他向来最擅长隐忍,喜欢以柔克刚,所以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宋将军要是觉得皇甫嵩昏聩了,不妨明天上前挑战,正好立下泼天之功!”
宋建只是自负,不是莽撞,莽撞的人也不可能在西凉地界上独霸一方。他大笑了两声,道:“我手上的人少,就算是皇甫老儿昏聩了,我这点人也打不过他们,韩文约你在这里的兵马最多,不如由你上去试探。”
韩遂“哼”了一声,道:“说皇甫嵩昏聩的人又不是我。”
陈诚见他们越扯越远,不得不出声阻止,免得楼发的歪了,他沉声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敌军十五万,我军也有差不多十万。董仲颖已经号召天下兵马一同上洛清君侧,皇甫嵩和丁原不可能和我们长期对峙,肯定是要回去对付董卓的,我们是在这里拖住他们,还是先行撤兵,等关东的战事分出了胜负再说?”
面对着他的提问,韩遂第一个道:“现在不能撤兵!”
陈诚问道:“哦,为什么?”
韩遂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高声道:“大军易散难聚,好不容易凑了这么多兵马,并且已经攻破了陈仓,一但撤兵,何日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陈使君的霹雳车虽然厉害,但是官兵见过了一次,想下次还能这么容易取胜可就难了!”
陈诚知道韩遂说的没错,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中者无不骨断筋折,砸破房屋,震动城墙也只是寻常事。但是也有很多的弱点,怕火,移动不便,准头不好.......等等。虽然他在撤退的时候,已经命人烧掉了撤不下来的十台投石车,但是关中能工巧匠不少,见过了一次,谁知道他们能不能仿制出来?
投石车虽然是重型攻城机械,但并没有超过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要是在城中架起几台投石车,或者将床弩抬到城墙上,那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攻破陈仓了。
陈诚自然是倾向于撤兵休战的,因为撤兵对他最为有利。关中离北地太远了,中间还隔着安定郡和汉阳郡,在将韩遂削弱之前,在东边占到的地盘最终都只会便宜了韩文约,他和其他诸侯最多只能强盗一些钱财和人口。
其他诸侯或许抢到了钱财和人口就会满心欢喜,但他陈诚又岂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
不过他虽然倾向于撤兵,但是还是要听听众人的意见。要是有大部分的人索要撤兵,那他就会从善如流。要是所有人都决定要继续打下去,那他也只好继续在这里与敌人和友军周旋了。
是的,不但要和敌人周旋,还要和友军周旋。在某种程度上,敌人还更好对付一些。
随着韩遂的发言,大帐中很快就争吵了起来。有支持韩遂继续打下去的,也有想要撤兵回老家的。支持韩遂的有李相如,张横,马腾,这几个人不是韩遂的亲密战友,就是地近三辅,亦或是今天遭受了重大损失,想要找补回来的。
宋建,程银,成宜三人则是赞同撤兵。陈仓这里的地形不适合骑兵驰骋,对西凉军太不友好。无论是向东前进几十里,还是向西后撤两百里,地形都要平坦的多,那些地方才是骑兵用武的地方,被堵在陈仓这里,缺少甲胄的他们只会被汉军的重步兵吊起来打。
与其在这里跟皇甫嵩和丁原死磕,不如先撤兵回去,等关中的汉军在东边的战场上被消耗掉了,他们再过来捡便宜。皇甫嵩威震天下,岂是好相与的?宋将对皇甫嵩是不服气,认为在旷野上交战,他麾下的骑兵不输于皇甫嵩麾下的精锐。
但是在陈仓这里打?那还是算了。在战场上,有马跟无马是两回事,有甲跟无甲也是两回事。他们西凉军的长处在于战马高大来去如风,何必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呢?
现在赞同撤兵和赞同继续作战的人差不多,就只剩下了杨秋一个人没表态,于是韩遂,成宜等人的眼光一起投在了他的身上。
陈诚也问道:“杨尚书觉得我们是应该撤兵,还是应该继续打下去?”
杨秋心道:这又关我什么事了?我连北地郡都交出去了,只想着跟着主公老老实实地发财,管你们要不要杀进关中?
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跟在陈诚的后面多挣些钱。打天下这种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要死全家的啊。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不表态是不行了。
那么,到底要不要继续打下去呢?这是一个问题。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迫于压力 3/4
第一百八十九章迫于压力
被众人的目光盯着,杨秋先看了一下陈诚,斟酌着道:“我觉得吧,张横他们说的有些道理,我们西凉军向来是擅攻不擅守,能进不能退。现在一退,说不定就像去年一样,被官兵追在后面,人心都散了。”
韩遂,马腾等人面色稍霁,成宜为人自矜,脸上还依旧挂着笑容,宋建却是老实不客气地哼了一声。杨秋心道:你哼什么哼?莫非以为我怕你不成?
他再朝陈诚看了看,见后者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又开始琢磨:莫非主公不赞同继续打下去?
于是他又道:“当然,成宜将军说的也没错,我们都是大多都是骑兵,在这里施展不开。要是冲进了关中平原也就罢了,现在被堵在这里,还不如先后退一段距离,撤到平原上,看皇甫嵩他们会不会追上来。要是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再跟朝廷兵马决一死战!”
宋建冷笑,道;“哼,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杨秋斜视了宋建一眼,决定无视他。现在赞同撤退和赞同继续打下去的人差不多,决定权最后还是落回了陈诚的手里。他沉吟了一会,觉得若是能在这里将皇甫嵩和丁原军一锅烩了,关中将再无抵抗之力,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但是,要是没打赢呢?哪怕也没打输,而是打成了僵持的局面,那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是便宜了远在并州的董卓,以及响应董卓的关东联军。
天下首义董仲颖.......每次想到这个,陈诚就有种荒谬的感觉。
他朝大帐里面看了看,沉声道:“我觉得,还是先撤兵好了。韩将军,你部兵马从去年开始,一直打到今年,将士们早就疲惫了,让他们先喘口气。今年虽然风调雨顺,但是男人们都出去打仗了,地里的收成也不大好吧?”
种地虽然有些时候很悠闲,但是有几个时段是非常的忙,春耕,夏收还有秋收,窗口期都非常的短暂,需要全家老小一起上阵。错过了时间段,庄稼就有可能在一场大雨后霉烂在了地里。但是打仗的时候不可能算得这么准,也不可能像别的事情那样,到时候了先给士兵们放几天假,让他们回去把麦子收完了再回来打仗啊。
在过来的路上,陈诚已经留意到了汉阳今年的收获的粮食也不算多,不但比不了北地郡,跟武威郡比起来也都差了一截。不然的话,韩遂也不会上表称臣,然后让陈诚运二十万石军粮过来了。
当然,那些豪强之家还是有许多存粮的,因为这年头的大户人家都有屯粮的习惯。不单是大户人家,其他人也是一样。人们只要有可能,就会尽可能多的囤积粮草。不然的话,碰到了灾年,那就要饿死许多人了。
不过这些粮草韩遂也没办法拿来用,除非他想学董卓,拿治下的豪强开刀。或者学何进,用铸“大钱”这种恶劣的手段,从民间掠夺财富。韩文约要是敢那么干,不用西凉各路诸侯动手,他治下的豪强们就要起来造反了。
韩遂的脸上没了笑容,他叹了一口气,道:“陈使君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说实话吧。金城郡,汉阳郡,还有武都郡,这一两捻都在打仗,现在是没有多少粮食。陇西地界上虽然没打仗,但是产出不多,我现在麾下有十几万将士,若是不能杀进关中,只怕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喂饱他们。”
他用一种诚恳的语气对陈诚道:“使君是带过兵的,知道士兵们要是没吃的,肯定会生出乱子来的啊。”
此言一出,宋建,程银,张横等人用或是羡慕,或是鄙夷的神情看着韩遂。陈诚琢磨了一下韩遂话中的未尽之意,心道:这算是威胁吗?可惜,咱还真不吃这一套!
他平静地看着韩遂,道:“韩将军麾下的军队要是太多了,不如学我,少招些士兵,那样就有更多的人种地了。种地的人多了,粮食也就多了。”
边上响起一阵笑声,有嗤笑的,那是程银和成宜;有大笑的,那是宋建和张横。
韩遂失笑道:“陈使君真会开玩笑。”
陈诚默然,他说的是真心话,在银川那边那是也这么做的。若是凉州诸葛都能将麾下的兵马减少一半,何至于弄得民生凋敝?很多时候,说真话反倒会被人误以为是在开玩笑。人啊,都是只喜欢听他自己想听的。韩遂是当真以为他在开玩笑吗?只怕未必。
韩遂道:“我算我想削减兵马,但是汉阳东接三辅,武都地链汉中,都是非得驻扎大军不可。现在的兵力尚且不够用,又怎么能削减军队的数量呢?”
“原来如此,”陈诚淡淡地道:“那看来是我思虑不周。之前韩将军曾派人前往银川求取粮种,现在应该都已经种下,等到明年春末,就应该能有收获,也就不会再有粮秣缺乏的困苦了。”
韩遂朝陈诚拱了拱手,笑道:“使君气度恢弘,我替四郡百姓先行谢过了。”
陈诚摇了摇头,道:“不必谢我。”
他抬起头来,望向东边的方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笑着道:“我有一位朋友,他曾对我说,只要能多打一些粮食,百姓也就能多吃一口饱饭。我后来想了想了,觉得他说的很对。”
“哦,”韩遂问道:“不知道使君的那位朋友是谁?想必也是名动天下的英雄豪杰吧?”
“那人姓刘,名备,字玄德,虽然现在还没有名动天下,但却是是天下少有的英雄豪杰。”
“刘备,刘玄德?”韩遂将陈诚所说的名字念了一遍,又想了一想,根本就没听过,大概是个无名小卒,他随即在脸上堆起笑容,道:“使君都说他是英雄豪杰,那定然是错不了。可惜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从韩遂与陈诚说话开始,大帐中的其他人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明明他们说的话都听得懂,但又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陈诚笑了笑,道:“不说那些了。我意已决,明日就开始退兵,请韩将军与我在这里坚守断后,其他各部兵马依照顺序向西撤退。撤退的次序依次为:宋建,成宜,张横,程银,马腾,李相如,杨秋,等众位将军的兵马撤完之后,韩遂将军再与我一同后撤。”
帐中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不同意撤兵的人大声诉说着他们的理由。韩遂也高声道:“为什么要我最后一个撤退?”
他虽然想要继续打下去,但若是大家都撤退了,他也想早点跑路。西凉军就是这种德性,胜了就一拥而上,撤退的时候也是争先恐后。不然的话,以西凉骑兵之骁勇,怎么会十几年了还被困在西境边地?
面对着帐中纷乱的情况,陈诚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喝道:“你们要是不同意,那我明天拔营就走,让你们自己去跟皇甫嵩和丁原打仗。”
要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陈仓这里跟皇甫嵩死磕?算了算了。张横马腾等人顿时没了声响。在陈诚发怒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杀气扑面而来,都是后背一凉,忍不住就摸了摸随身携带的短刀。众人心中暗暗叫苦,心道:姓陈的不是想要动手火并吧?
不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陈诚现在长得太凶恶了,冷下脸来的时候足以止小儿夜啼。
当然,陈诚是没想着要在这里把西凉诸侯都给剁了的。要是着这么着,只怕西凉要乱上好些年,而且他个人的信誉也要破产了。原本的历史上,曹操明知道刘备又雄途大致,绝不敢久居人下,却依然没有杀他,反而还委以重任,便是害怕绝了天下之望。
也正是曹孟德后来表现出了惊人的气魄和容人之量,张绣,马腾,田豫,陈登等人才会竞相投奔。这些降将在曹操活着的时候,大多都没有遭到迫害。只有马腾生了个坑爹的儿子,和其他的几个儿子一起把命给送了。曹孟德气魄是很大,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要是曹操一开始就把刘备给杀了,天下的那些英雄豪杰,哪个还肯信他?当然,也不是说就不能杀,但是至少也得像刘邦那样,等到狡兔都死光了,再来杀狗不迟吧。
诸侯们虽然都同意退兵了,但是韩遂却依旧还在挣扎,他大声地道:“就算要撤兵,为何我军要排在倒数第二?”
“那自然是因为韩将军麾下兵马最多了,”陈诚笑道:“要是韩将军不喜欢这个顺序,那咱们换一下,你留在最后,我排倒数第二好了。”
所谓公生明,廉生威,陈诚将自己的本部放在最后一个撤走,其他人还能有什么意见?便是韩遂,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除了李相如之外的其他人也纷纷赞同,韩遂虽然兵力最多,但是面对众人的压力,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了。
陈诚又道:“今天各部兵马都有许多伤员,重伤员移动不便,可先送到我军营中,每部再各留五百人早照顾,等受伤将士痊愈后,再自行返回。”
西凉军人多势众,穷困无比,对待伤员的态度一向都是放任不管。活下来了就算他们命大,要是死了那也没什么,西凉有的是想要当兵吃粮的穷苦人。不过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他们也乐得扔掉一个大包袱。至于要留五百人在这里,那更简单,哪家还没有几百个老弱病残的?
计议已定,帐中诸侯便纷纷离开,返回各自的营地之中。阎行把韩遂和李相如送到辕门之外,道:“路上保重。”
李相如抱怨道:“真是的,又要走夜路!文约,现在不用急着赶路了,我们可以走慢点了吧?”
韩遂看了看月色,道:“行,那我们就慢点走。”
他对阎行道:“贤婿,我素知你武艺超群,又通晓律令,但你在陈使君麾下,只不过是一个军司马。何不来我军中?统兵数万也不过等闲事!”
阎行笑而不语,将缰绳塞到韩遂手中,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韩遂叹息一声,道:“什么时候你要是回心转意了,便来找我,这个承若永远有效!”
第一百九十章 决定 4/4
第一百九十章决定 4/4
等到西凉诸侯都离开了,陈诚也起身离开大帐,带着侍卫亲兵开始巡视大营。
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无数次,但是每次外出行军和作战的时候,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巡营不单是为了检查军营中有没有问题,也是为了向身边的人,向军中的将士表明态度。主帅都还没松懈呢,都给我小心仔细了!
同理,他每日里吃的很简单,也是以身作则,力求让治下的领地上不要那么快的陷入到追求奢华的氛围之中。当然,他本身也不是喜欢奢华的人,而是更喜欢舒适,东西只要用的顺手就好。
陈诚沿着军营中的道路巡视四门,侍卫亲兵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他还抽空观察了一下北方的那支敌军偏师。那支敌军在河谷附近留下了一部分兵马,其余的人继续向西边进发,现在停在了石头湾和扁坡附近的开阔地上。
他只能看到至于千阳河谷和石头湾两处都有敌人,但是具体各处兵马多少,却是不能够得知了。只有等到距离更近,才能得到进一步的信息。
石头湾那里的开阔地是连通四条道路的路口,也是西凉军想要撤往陇县的必经之路。地球是圆的,条条大道都能通罗马。不通过那里,当然也能前往陇县,但却要绕行很长的一段距离,至少要在山区中多走上一百五十里。
但是陈诚却是有些不解,就算堵住了通往陇县的道路,那又能如何呢?西凉军不走陇县那条道路,还可以沿着渭水向西撤退。他一边在大营中走动,一边沉思。莫非,是想要堵住从陇县来的粮草补给?
从陇县到陈仓附近有两百里,比从上邽过来要短了一百五十多里。虽然从上邽过来能通过渭水进行运输,但是韩遂在汉阳郡并没有囤积多少粮草。从北地郡转运过来,以及在汉阳郡和安定郡中购买的粮食大多堆在陇县,因此军中的补给反而更多的依赖于陇县那边的道路。官兵派人切断了这条补给线,确实是打在了西凉军的软肋上。
想到这里,陈诚心中却是大定。打仗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不知道敌人的意图,除非对面是那种不会打仗的人。比如说常先生,经常做出一些令敌我双方都大吃一惊的事情。但是皇甫嵩和丁原可不是那种只会在后方对着地图乱下命令的人,在今天和官兵硬碰硬地打了一仗之后,陈诚对这两人是相当的忌惮。
无论他有怎么样的谋划和计策,都要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韩遂虽然令人讨厌,依旧是西凉军的一员。要是韩文约被皇甫嵩和丁原击败了,也是凉州军的损失。就散要对付韩遂,那也只能是他自己下手,而不能让韩文约败亡在别人的手上。
现在已经明白了皇甫嵩和丁原的谋划,陈诚却又想道:切断粮道的方法虽然好,但那是建立在长久对峙的情况下才有用。我军明天就要撤退了,北边切断了粮道的敌人就算再多,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朝着东边望了望,心道:今日暂且退却,等咱发展个两三年,再来和你们理论。
次日,西凉军开始次第撤退。上次凉州诸侯从陈仓城下撤退的时候,完全没有章法,以至于被皇甫嵩衔尾追击,损失了一万多兵马。这一次,因为有陈诚和韩遂断后,西凉军的撤退还算有序,没有出现争相奔逃的情况。
西凉军大营的位置离陈仓不过二十余里,这边的军队一开始撤退,陈仓那边立刻就收到了消息。丁原喜道:“贼寇已经开始撤退了,左将军,我们现在就进攻吧!”
去年的时候,皇甫嵩就是在西凉军撤退后,独自率兵出击,斩杀了一万多人的。那一次,董卓不肯出兵,结果在皇甫嵩大获全胜之后,又恼羞成怒,两人之间便因此大为不和。这次的情况与去年的陈仓之战极为相似,所以丁远一听说西凉军开始撤退了,就提出了追击的建议。
然而皇甫嵩却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沉吟了起来。
见状,丁原问道:“左将军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甫嵩缓缓地道:“昨日之战,丁将军也看到了。敌军骁勇无比,极为难缠,怎么会才一天过去,就忽然撤兵了?”
丁原大笑道:“西凉贼军虽多,却多是乌合之众。见到我军大至,畏惧朝廷兵威,有此行径不足为奇!这正是天赐奇功与我二人,左将军不可迟疑!”
皇甫嵩眉心舒展,道:“可惜,若是他们再逗留两天,那我们再发起进攻,便能毕其功于一役了。”
丁原不以为然地道:“打仗的时候,怎么可能事事都如我等所愿?只要这次能斩杀数万西凉贼,那便是大功一件!”
皇甫嵩展颜笑道:“将军说的是,那我们就命令军队出击吧!”
鼓点声从城中响起,除了段煨军留下守城之外,丁原和皇甫嵩的兵马一起出动,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着西边涌来。马蹄声急响,五六千精锐骑兵没多时就杀到了西凉军大营附近。
这次东征的西凉军中,就属韩遂的兵马最多。他现在留在后面,需要撤退的部队就少了四分之一。饶是如此,在汉军杀到的时候,还是有许多西凉军散落在外面的山谷中。见到敌人忽然冲了过来,这些西凉军先是惊愕,然后大惊,连边上的牛羊也都不要了,跳上了马匹就向着西边狂奔。
财物虽然重要,但是性命更加的重要。大部分人都不傻,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吕布是丁原麾下最强的骑将,一向都是冲锋在前。但是昨日的大战中,他被陈诚一枪刺中了左肩,连肩甲都被戳爆了。虽然很幸运地没伤到骨头,肌肉却是被撕裂了,据军中的郎中说,两三个月内,左臂都不能用力。所以,这次率领骑兵的,是丁原麾下的另一员大将——张辽。
张辽字文远,是雁门郡人,和吕布出身的九原离得不远。其人治军严谨,勇武敢战,心思缜密却又勇猛过人,乃是当世少有的良将。他的祖上,便是汉武帝时期“马邑之谋”的发动者聂壹。从胆大勇猛这一条来看,倒是跟他的先祖是一脉相承。
他带着六千精骑向西,轻易地击溃了道路上的西凉军,抢夺了几千头牛羊马匹,斩杀了数百人。张辽派出少量人手将俘虏和缴获向后送去,他自己则是带着大队人马一直向西,没有任何的迟疑。
西凉军的大营在六川河与渭水的交叉处附近,这里的地形恰似一个金拱门。两块开阔地之间,有一道山梁隔开。山梁这边是十余处西凉军大营,那边则是西凉军放牧的地方。山梁上的高处,陈诚也放了少量兵马。当张辽带着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山梁上的士兵便立刻吹响了号角。
三长两短的号角声在山峦间回荡,惊动了远近的飞鸟。听到号角声响,黄骠马的背上,张辽猛地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盯着山梁上忽然竖起来的旗帜。在他的身旁,将领和士兵们脸上露出些许的吃惊,随即一起将目光放在了张辽的身上。
前方山梁伸出,将平阔地带割裂。继续向前容易,但若是被人堵住了这处窄口,那想要撤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张辽盯着山梁上的旗帜看了大约两秒钟,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不过是敌军故布疑阵罢了,全军跟我继续向前!”
临阵决断,需要经验,也需要天赋。张辽此时虽然才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显出了惊人的作战天赋。见到主将这么镇定果决,边上的将士都是士气大振,大声回应道:“诺!”
当听到山梁上号角声响,并竖起了一面红色的旗帜后,韩遂心中微微震动,心道:“来的好快!”
被留在这里断后,韩遂心中是不大愿意的,但是陈诚都留下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吗?当着凉州诸侯的面,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既然留了下来,那韩遂也是做了一段准备的,他放弃了在六川河和渭水边的六个营地,将兵马都放进了靠近陈诚军大营的几处营寨之中。
这些营地是宋建等人之前驻扎的地方,现在他们已经率军向西撤退,那营地自然是空出来了。韩遂军入驻之后,稍微加固了一些。西凉军向来是以骑兵称雄的,让他们冲锋还行,让他们防守,那非得有个坚固的城池不可,这些营寨虽然有加固了一些,但依旧是不够瞧的。
听到号角声响起后,韩文约就命令骑兵上马准备,他向着北边陈诚的大营望去,心中犹豫起来,到底是要上前迎战汉军呢,还是就此遁走?留在这里和汉军打仗,损失的都是自己的实力。不如带兵西撤,就留下陈诚部在这里抵挡朝廷兵马,岂不是大妙?
聪明人总是会多想的,韩遂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所以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反复斟酌,并且找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解决办法。
那么,现在要不要撤退?
韩遂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想着陈诚进入凉州以来的所作所为。击破匈奴,收服成宜杨秋,又拉拢了马腾张横,不到两年的时间中,竟然已经成长为了连他韩文约也不得不臣服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叹一声,若是阎忠能全力辅佐他,他有信心比陈诚做的更好。陈诚费劲力气才夺取了朔方和五原两个郡,又使用计谋吞并了北地郡,算是有本事。可是他韩遂已经有了四郡之地,实力更强!
阎忠,阎忠.......韩遂陡然一惊,想到阎忠如今正在银川,若是陈诚死在这里了,北方的那三个郡岂不是要归了阎伯道?陈诚虽然武勇,但阎忠可是凉州本地人,而且阎伯道可不像陈诚这么好说话!
况且,陈诚所部兵马虽然少,但是少也有少的好处,至少跑起来会更快。若是他抛下了那些步兵和大营中的伤员,说不定会比还没有开始撤退的杨秋马腾跑的更快!
但是在这里断后的,又不只有他一家。他和李相如的军队多,而陈诚的兵马少,汉军极有可能将主力放在陈诚那边。那样的话,陈诚说不定就此死在了战阵之中呢?
想到这里,韩遂便决定还是先跟汉军打一仗再说。
第一百九十一章 侵陵
第一百九十一章侵陵
陈诚现在几乎每个半个小时就要查看一次敌军动态,所以他比山梁上的哨兵更早得知敌军的动向。在汉军骑兵到达之前,他就已经命令骑兵出营集结了起来,并且在敌军越过山梁的那一瞬间,就下令向前突击。
大营在长坡塬的西边,山梁在长坡塬的东边。骑兵出击之后,可以从山梁和长坡塬之间的空地上绕到大营的后方。这里十分险要,是极好的防守地点,虽然比不上潼关,函谷关那样的地形,但是只要士兵敢战,足以抵挡两倍的敌军不成问题。
陈诚在将大营放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防守的事情。在考察过地形之后,认为只要足够的箭矢,这里是很难被攻破的。若是换成他来进攻,最好的办法不是正面强攻,而是要先派步兵夺取东面的山梁,保证了自己的后路不会被切断,这样才能向前用兵。
张辽挥军越过了山梁,又斩杀俘获了散落在外面的西凉军上百人,正待继续向前,却听到前方鼓声雷动,烟尘大作,数千名骑兵正面迎了上来。
他曾随丁原一起杀入汉阳郡,知道此处地势险要,山梁横绝,地形比陈仓附近更加狭窄。如果说陈仓附近能够展开上万骑兵,那这里就最多只能够展开四五千骑。由于地形的限制,能够上前厮杀的兵马就这么多,就算有再多的兵力,也只能在后面看着。
张辽昨天已经见到了敌将陈城是何等的勇猛,连吕布都在一个照面中被击伤,他虽然自负武勇,却也没有信心和那样的猛将对战。况且这里地形狭窄,更加适合敌人的重装骑兵冲锋。所以他在挥军越过山梁之前,便分出了一半骑兵留在后方,排成了宽大的弧线,其中千人于马背上张开强弩,立于阵前。
这时候见到敌骑冲了出来,张辽便立刻命令部下调转马头,向着来路退却。等绕过了山梁之后,又重新开始整队,准备强弓硬弩射击几轮之后,再回头厮杀。
陈诚领军冲到山梁边上,渐渐地减慢了马速。前方的红点整齐排列成一条细线似的,大概是埋伏什么的,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刘裕的却月阵。他现在的目的是撤退,而不是在这里和敌人尽情厮杀。就算多斩杀个几千敌军,又能有什么作用呢?既然敌人已经退却了,那就没必要直接冲过去。
当然,要是这里的地形不是如此的奇特,就像是一根那啥刺了下来,陈诚也不介意带兵冲杀一阵的。现在嘛,那还是算了。
他并没有率领飞熊骠骑冲上去,而是在山梁的这边停下了脚步。后面跟着的数千骑兵见到前方友军停了下来,也放缓了速度,最后一起停在了山梁的这边。在陈诚军冲了出来的时候,韩遂也派大将田乐率领了五千骑兵一起杀出来。
这时候前方的友军堵住了道路,田乐心中气闷,打马上前来,叫道:“陈使君,为何在这里停住了?”
陈诚往边上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原来是田将军。”
他指着前面的狭窄路口,道:“你看这里的口子这么窄,杀出去容易,就怕回来会很麻烦。”
田乐往前看了看,颇有些不以为然,心道:出兵打仗怕危险怎么能行?这也怕,那也怕,那还打什么仗,不如回家去抱着婆娘睡觉算了!
但是陈诚的身份地位比他高了好几级,就连韩遂在陈诚面前也要恭恭敬敬的,田乐只是韩遂麾下的将领,又怎么敢说什么别的?只好是陈诚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边,张辽拨转马头,就发现敌军停在了山梁的那一边。对此他并不感到惊讶,在山梁上有着敌人的哨兵,能将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敌军见到这边有了准备,不愿意往强弓硬弩上面撞,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若是敌将自恃武勇,强行冲过来的话,这边弓弩齐发,就算对面举着盾牌射不死几个人,马也要被射死了。
张辽心中想道:本以为敌酋武艺超群,便会经不住引诱的,哪知道却如此谨慎?不过能试探出敌军主力仍在,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正在思索间,左右问道:“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张辽道:“既然敌军不追来,那我们就先向后撤出一段距离,然后等着就好了。”
“等着?”
“不错,征西将军和左将军摔着主力正在赶来,等他们过来了,战与不战自有决断。”
于是山梁这边的骑兵都拨转了马头,准备撤到更开阔的地方去。这个时候,山梁那边却有一骑小跑着上前,来到了道路最狭窄的地方,并大声道:“吾乃并州牧,巨鹿侯陈诚,请来将答话!”
陈诚胯下的坐骑极为高大,肩高足有五尺二,兼且通体火红,望之有若火焰在燃烧一般,因此敌我双方隔着很远就能认出来。张辽正在奇怪敌打马上前是为了什么,就听到陈诚开口相邀。他惊讶地看着几百步外的叛军首领,听到了邀请,心中却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这厮的声音好大!
隔着几百步的距离都能听得如此清楚,那要是在跟前,岂不是声若雷霆了?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武人是不应该上前与叛军首领答话的。要是别人以此说他与叛军勾结,那真是再多几张嘴说都说不清。但张辽只是沉吟了一会,就决定还是上前去看看敌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国家计,便是有些闲言碎语,那又如何了?
张辽打马上前,左右皆惊,劝阻道:“巨鹿侯武勇盖世,神射无双,将军何必以身犯险?”
“我却以为,巨鹿侯必然是不会暗箭伤人的!”张辽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嘱咐了副将几句,安排好了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下,应该怎么处理的方案,然后他这才拍马上前。
陈诚上前来,本意只是想要振奋一下军心士气,却不想敌将竟然真的过来了。望着小跑过来的敌将,他是有些佩服的,昨天在战场上他已经大杀特杀,现在还敢于单枪匹马的上来的敌将,胆子可不小。
张辽在陈诚身前二十步的地方勒住了战马,问道:“征西将军麾下前军校尉张辽,见过巨鹿侯。”
陈诚本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年轻,听到对方的名号后,惊讶又更多了几分,但是他在惊讶之后,随即又觉得理应如此。丁原麾下有名有姓的将领就那么几个,皇甫嵩麾下的将领也是一样。来袭的汉军之中,既有武勇又有韬略的,不过寥寥数人。
张辽张文远,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曾经看过几遍《三国演义》的后来人,陈诚对张辽这个名字是如雷贯耳。合肥之战,张辽带领八百骑兵,冲击东吴十万大军,一直杀到孙权的主帅旗下,令东吴军队披靡溃败,闻风丧胆。后来又率兵追击,大破孙权,甘宁,凌统等部,差点活捉了孙权。
逍遥津八百破十万,这样的战绩,放在汉末甚至是整个古代军事史上都是数的着的。作为逍遥津之战的另一方,孙权则是被人恶意地冠上了“孙十万”的名号。
而且,张辽不但在战场上勇猛无比,而且口才智谋也很是了得,曾经劝关羽暂时投靠了曹操。就是不知道这段情节是《三国演义》里杜撰的,还是真的有这回事。但不管是演义,还是他所记得的不多的正史上,张辽都是一个兼资文武的绝世良将。
陈诚望着张辽英气勃勃的样子,心中便是十分喜欢,他的脸上绽放出笑容,道:“原来是张文远,我早已经听说征西将军麾下有几员大将,其中便有足下。今日得见,真是幸何如之!”
张辽却是面色肃然,道:“在下也曾听过巨鹿侯的事迹,足下本是国家大将,曾受先帝厚恩,却为何反而与西凉叛贼为伍,前来攻打汉家地界?”
陈诚面上的笑容一窒,他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张辽一愣,并没有料到陈诚会是这种反应。沉默了几秒钟,他高声道:“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正是英雄豪杰用武之时,巨鹿侯何不迷途知返,弃暗投明?若是能倒戈归降,朝廷定有重用!”
陈诚笑着道:“文远说的很有道理,我十分的感动,然而还是只能拒绝了。若是我真的如文远所说。抛下部下将士投降朝廷,便是对麾下的将士不义。等我到了洛阳,何进必然杀我。我一条性命当然算不了什么,但如此轻易就死,却是大为不智。凉州的战火才平息了没多久,若是我不在,定然又是一场大乱,那便是对凉州百姓不仁。”
他对张辽道:“如此不仁不义兼且不智的行为,岂能是我陈诚所为?”
张辽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刚才虽然那样说,却也没有真的以为靠着一番话就能说动对方来降,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那巨鹿侯唤我阵前答话,却是为何?”
陈诚指着边上的山梁,道:“此处地形已经不利于用兵,再往西边去,地形只会更加险要。纵使丁原和皇甫嵩全师来攻,我也能挡的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与其劳而无功,多伤士卒,不若两家就此罢兵,如何?”
张辽闻言冷笑,道:“你们西凉军犯我疆界,杀戮百姓,烧毁房屋,毁坏田地,这时候倒是说起好生之德了?”
陈诚叹了口气,道:“杀戮百姓也不是我的意愿.......”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念一首诗给文远你听吧。”
“..........?”
陈诚手挽缰绳,念道:“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第一百九十二章 堂堂之阵
第一百九十二章堂堂之阵
张辽是并州雁门郡人,在丁原做并州刺史的时候,就已经在军中以勇力崭露头角,但是当他听说了陈诚在洛阳弄出的那许多事情,特别是在亲眼见到了洛阳大战过后的景象,便对陈诚的武勇十分的佩服。
后来通过打听,又知道了陈诚在辽西大战乌桓人的事迹,心中愈发的钦佩。闲来无事的时候,他还会哼上几句“筹谋计算,刀锋藏于暗,雄途竟逐乱”。再后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佳句风传天下,更是让他对陈诚多添了几分好感。
在他的心里,陈诚就应该是眼前的模样,身材雄壮,勇力过人而又恃才放旷。昨天在陈仓周围的乱战中,他也的确见识到了陈诚勇冠当世的武艺。但是..........为什么突然就念起诗来了?
这真是........真是.........让人觉得很是尴尬啊!
陈诚念完了诗,怅然道:“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多养几条狗。文远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养狗吗?”
“.........”
“因为狗能制侵陵啊!哈哈!”
“........”
陈诚大笑了两声,然后突然止住了笑声,喝道:“我军的确是在撤退,但是若以为这样便能有机可趁,那就只管放马过来!”
他抱拳向张辽道:“告辞!”
说罢,陈诚拨转马头,带兵返回了大营之中。张辽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直到部下靠了上来,在他身边道:“将军,贼人已经走远了!”
他沉吟片刻,心道:巨鹿侯似乎对我很有好感?但是这又怎么可能了?明明之前都不曾碰过面的。
“将军,将军?”
张辽看了看边上险峻的山梁,一拉缰绳,道;“我们先后撤五里。”
步兵的速度比骑兵要慢,半个时辰之后,皇甫嵩和丁原的主力才赶了过来。皇甫嵩用兵十分老道,在主力赶过来的途中,已经派遣轻骑和斥候向北搜索,以防止西凉军设下埋伏。虽然这种可能很小,却也不可不防。
见到丁原和皇甫嵩的将旗出现,张辽立刻迎了上去。
“见过征西将军,见过左将军。”
丁原拉住缰绳,问道:“前方如何了?”
张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丁原听了之后,大笑道:“西凉大马,纵横天下,而贼人不敢突击,看来果然是撤兵了,陈贼已经技穷矣!”
皇甫嵩却是在琢磨“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一句,这句诗对他触动很大,就像是说到他的心里面去了一样。他暗中叹气,心道:陈文正实乃智勇双全之人,可惜不能为国家所用,反而成了大患!这次就算放走了韩遂马腾,也非得将此人留下不可!
他转过头来,对丁原道:“丁将军,我们这便发起进攻,将断后的敌军黏住,如何?”
丁原道:“正当如此。”
他对皇甫嵩道:“据探子来报敌军大部已经撤退,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韩遂军在左,陈诚军在右,另外还有杨秋的将旗在长坡塬后面,我们该如何攻打?”
皇甫嵩道:“你带人沿渭水从左边进攻韩遂,我沿着此处山岭,从右边进攻!”
吕布只是伤了左肩,暂时不能用力,但是右手还是能够使用的。他跟在丁原的后面,这时候自告奋勇地道:“义父,请让我带兵发起进攻!”
丁原看了看吕布左肩上的绷带,道:“奉先有伤在身,不如留在我身边观战。”
吕布挥了挥右手,道:“左臂虽然不能用力,但右臂仍在!我帐下有大将高顺,精心训练了一千步卒,战力不在丹阳兵之下。有此精锐,何愁不能击破贼寇?”
丁原对吕布十分喜爱,见他极力请战,便道:“那吾儿当小心一二,不可置身于危险之中。”
鼓点声从将旗前方响起,并逐渐加快加强。稍微修整了一下的汉军随即绕过山梁,按照计划兵分两路,分别前去攻打西凉军的营寨。这块渭水和六川河边上的平地气势并不是很平,而是高低起伏,中间夹杂着好几处塬地和槽地。西凉骑兵虽然依旧能够驰骋,但只要占住了几处险要地方,便能限制住骑兵的机动。
见到汉军发起了进攻,陈诚和韩遂不约而同地将骑兵放了出来。唯一不同地,是陈诚是自己亲自披挂上阵,而韩遂则是命阳逵和田乐两员大将各带数千骑兵出击。
陈诚军大营在长坡塬和六川塬边之间,方才骑兵追到山梁边缘折返了回来,也没有入营,而是在大营外面休息。在汉军杀来之前,士兵们趁机给战马再喂了一次草料,并让马匹饮足了清水。顺便,他们也胡乱地往嘴里塞了点东西。
等到长坡塬上旗帜招展,号角声响,陈诚便命令士兵们一起上马,然后拉开了距离,摆出了冲锋的阵型。依旧是经典的骑兵突击阵型,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游骑兵部署在两翼。
说是重骑兵,但也只有每次排最前面的两百名侍卫亲军有铁甲,其他的都是扎甲。这两百人中,又只有不到一半的战马有时候会配上铁马铠,称得上是“具装甲骑”,其他的战马最多只在重点部位有皮革或是飐毯保护。这其中有机动性的考虑,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没钱。
马铠的价格比铁甲更贵,但是却有很大的使用限制。只有在地势平坦的地方,才有具装甲骑出场的机会。但这些昂贵的装备会对战马造成极大的负担,使得具装甲骑的冲击力无与伦比,但是马匹的速度也随之降低了下来。要是敌人见识过一次,就知道应该避开甲骑的锋芒了。
不过陈诚一般也不会让亲兵装备上马铠,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使用这一杀手锏。
今天的情况够特殊,却不够特定的标准,所以暂时并没有具装甲骑出场的机会。
阵型已经排开,正待发起冲锋的时候,陈诚却发现对面的汉军并不是以骑兵作为先锋,而是直接就将重步兵放了上来。八个步兵方阵排成两列,每个方阵人数约五六百人,正好是一个曲的兵力。
在步兵方阵的前面和方阵间的空隙中,有许多三五成群的汉军骑兵在游荡。八个步兵方阵的后面,横放着一百多辆战车。战车都以布幔覆盖,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陈诚猜测,不是将大黄弩和床弩之类的玩意装了上去,就是在上面藏了甲士。总不能说,在上面装满了食物,等着士兵们打累了,就跑战车边上去用餐吧?
战车群中间的一辆战车上,竖着皇甫嵩的将旗。战车后面,还有六个步兵方阵和大群的汉军骑兵。除了肉眼所能观察到的情况之外,陈诚还能看到有不少的汉军正在向着那道山梁上攀爬,估计是昨天曾经见过的那些汉军轻兵。
面对着这样的阵势,当真要带着骑兵一头撞上去?
陈诚在马背上直起身子,眺望缓缓逼近的敌人。每个方阵大约五六百人,虽然只能看到刀盾兵,长枪兵和长戟兵,但是用脚趾也能想到后面定然还有的许多弓弩手。若是骑兵被那些使用长枪和长戟的重步兵挡住,接下来的就会是弓弩齐发的场面。
陈诚思索了一会,觉得皇甫嵩这个战术其实破之不难,只是自己不想将手中的精锐都给消耗掉,所以才会觉得难以对付。眼前的这只敌军的装备从总体上来说,比自己这一边更好,兼且军官经验丰富,士兵战技娴熟,难怪曾经将西凉军打的望风而逃。
昨天作战的时候,官兵的援军是以添油战术进入战场的,阵型破碎,队列不甚严整,就已经给予了西凉军以重大的杀伤。这次人家排成了更加严密的战阵,战斗只怕是会更加的艰难。
就算不是在这么狭小的地方,碰到了这么坚固的战阵,大概也只有暂时避让一途。辽国人的骑兵强横一时,碰上了宋人的步兵战阵,也要退避三舍,更何况是现在?勿击堂堂之阵,
勿邀煌煌之师,这可是辽国人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
只是,陈诚纵然想要退兵,但是现在战与不战的权利并不在他的手上。
另外,他也有些疑惑,明明韩遂那边的军队更多,为何偏偏将主力都调过来攻打我这边?难道是因为我这边看起来比较软,捏起来手感会更好吗?陈诚回头看了看,自家的营寨修的很是坚固,比边上韩遂部所占据的几个营寨要完备的多了。
或者就是因为自己这边看起来比较难啃,所以敌人才将主力都调过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即便真的是这个原因,难道就能不修营寨了?
他在这边犹豫不决的时候,在汉军游骑的掩护下,重步兵方阵离大营已经越来越近。边上魏冉问道:“主公,是否要发起冲锋?”
三军之乱,首在狐疑。
很多时候,随便做一个决定都要比犹豫不决更好。
望着步步紧逼的敌人,陈诚定下心来,道:“命八里八失和去卑带兵上去将汉军的游骑兵驱逐开,飞熊骠骑去原地待命,传令杨秋部步兵进入大营,准备防守作战,侍卫亲军点出一百名,随我上前!”
说完,他一夹马腹,坐骑瞬间窜出了一丈多远,将侍卫亲军甩在后面。见状,魏冉和赵思连忙大声呼喝,命令第一队和第二队的亲兵打马跟上。八里八失的羌人骑兵和去卑的匈奴骑兵从两翼冲出,上前驱逐汉军的游骑兵。
陈诚骑马向前,咕噜飞奔起来,仿佛是一团火焰在燃烧。见到的汉军骑兵纷纷避让。这些人都听说过反贼陈诚神射无双的威名,昨天还有不少人亲自见识过,现在却是不想将小命平白的交代在了这里。于是他们纷纷打马避让,顺着步兵方阵之间的空隙,退回了战阵后方。
他们只是来掩护步兵的,不是用来冲锋的。真要和敌人的骑兵对着冲锋,那也不是他们的事情,应该让战阵后方待命的那些甲骑过来才对。
见到自家游骑兵还没交战就退了下来,皇甫嵩面色依旧,但是他边上的将领却厉声道:“不战而逃,论罪当斩!”
皇甫嵩摇了摇头,道:“傅将军此言差矣,西凉骑兵甲于天下,我军本就不敌。与其上去送了性命,不如暂且退下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六川河之战 1/3
第一百九十三章六川河之战
汉军步兵是以纵队的形式行军的,在见到敌人之后,这才聚集成了方阵。随后,破碎的地形给向前推进的汉军步兵方阵造成了一定的阻碍,让他们花了一定了时间去调整阵型。每个方阵之中,有着三到五面旗帜,旗帜上写着各部的番号。
现代用数字和字母为代表的番号起源于德国,但中国古代很早就已经有了明确的番号编制,只是没有现代番号那么详细,也不用数字表示罢了。比如说北军步兵营中部前曲后屯左队右什,可以在表述上一直精确到什伍这个级别。在全民皆兵的古典军事主义帝国时代,中国的军制和军事学曾经发展到空前的地步,并一直延续了许多年,然后才骤然衰弱了下去。
汉朝的军制严密,只要按照操典严格执行,就能够有很强的组织度。这一点,也是汉军战力强大的原因之一。在汉军骑兵被驱逐之后,步兵方阵前进的速度也减慢了下来。中军处号角声响,向全军传递准备接敌的信息。
每个方阵前后六排,每排在百人左右,展开来后足有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米的宽度。每两个步兵方阵之间,还留出了二十到四十米的距离,以供骑兵和轻兵出入。在方阵的重步兵后面,还有着许多的汉军轻兵,这些轻兵穿着轻便的皮甲或者是干脆不着甲,使用盾牌,短矛和环首刀作为近战武器,另外视个人情况还携带有投矛或者是弓弩。
听到后方的号角声之后,前出的数个步兵方阵开始十步一整队,三三两两的轻兵出现在方阵的前方或是边上,准备用弓弩射杀对面的敌人。两翼的骑兵开始纠缠,汉军的轻骑和陈诚麾下的羌胡骑兵开始互相追逐,并用弓弩向着对方射击。
汉军骑兵有不少装备有强弩,可以在马背上射击。三十步内对轻装的骑兵有很大的杀伤力,无论是射中人还是射中马,都有很大的可能让对手直接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若是距离拉近到十步,威力和精度更是惊人。
双方的骑兵都有马蹄铁等装备,因此机动性和战斗力都有很大的提升,互相对射了没一会,便出现了个位数的伤亡。两边的轻骑不断地往来追逐,各有损伤。随后汉军轻骑向后退却,将羌胡骑兵引诱到步兵方阵附近。战阵之中,弓弩齐发,将十数名羌胡骑兵射落下马。
气势汹汹的羌胡骑兵因此而气沮,打马向后撤去。汉军骑兵在重新装填过弩矢后,复又反身杀了回来。两边虽然打得热闹,看上去很是激烈,但是这样你来我往的厮杀,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亡,也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陈诚没去理会两翼的纠缠,在看了一眼左边更远处韩遂军的方向,发现友军还略微占优之后,边放下心来。他直接打马来到了汉军步兵方阵前方百步左右的地方,在这里,大部分的弓弩都是既没有准头,也没有威力的。
但是汉军中有着大黄弩这种强力武器,虽然一般都是放在战车上使用的,但也有单人使用的例子,不过那要使用者十分强壮才行。《史记—李广列传》中就曾经记载了飞将军李广手持大黄弩射杀敌将的事迹。
陈诚对李广用兵打仗的能力是抱有怀疑的态度,却也十分佩服他的武勇。在他想来,即便是在皇甫嵩军中,能够手持大黄弩杀敌的勇士,也应该是不太多的。一百步大约有一百五十米,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射移动靶,就算是李广复生,也不可能百发百中。
他曾经在洛阳城里和北军的射声营打过交道,知道大量装备弓弩的军队能在多远的距离上对自己有威胁。于是命令侍卫亲兵和汉军战阵保持百步的距离,他自己则是继续打吗上前,进入到八十步的范围。
“止步!”
“止步!”
“止步!”
对面传来中下级军官们的呼喝声,梆子声响,弓弩手上前,对着百八十步外的敌人发动齐射。在四周游荡的轻步兵和轻骑兵也用弓弩向着凉州军发动了攻击。密密麻麻的箭矢升起,仿佛是大群的蝗虫骤然腾飞。
陈诚轻提缰绳,咕噜陡然加快了速度,从战阵前一晃而过,将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了后面。汉军向来以强弓硬弩为胜,只是一次试探性的射击,就用掉了数百只箭矢。据说当年李陵率五千之众出塞,共用掉了五十万支箭矢,算下来每人足有一百只。
现在的汉朝虽然国内烽烟四起,但是武备比之武帝时期,并不逊色,一次大战中用掉十几万,几十万只箭矢也是常事。不过汉军虽然射了这么多,但是并没有取得什么战果,只有零星的几只箭矢射到了侍卫亲军的身上,因为距离的原因也没有能够造成有效伤害。
边上步兵方阵中传来响亮的口号,“上弦!”“上弦!”“上弦!”,弩手坐于地上,将弓臂张开,再放入弩矢。十息,也就是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后,呼喝声再次响起,“前进十步!”“前进十步!”“前进十步!”
八个步兵方阵此起彼伏,像是波浪一般,不断地将战线向前推进。陈诚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就像是昨天一样,敌人的低级军官素质很高,无须后方发布命令,就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军官团,正是他所需要的。
在银川的时候大费周章地开办夜间补习班,扫盲班,补习班,不就是为了提高军队和官僚系统的素质么?素质其实是个好东西,素质教育也是个好词,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掺杂在了利益在里面,最后都会变成妖魔乱舞的情况。
一抓就死,一放就乱,很多事情都套的上。
陈诚控制着坐骑再次向前,进入到六七十步的距离区间。他轻轻地踢了踢马腹,头上套着防具的咕噜在阵前来回奔驰。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只要跑的够快,箭矢就射不中你。
他拍了拍胯下的坐骑,道:“阿甘,快跑!”
见到敌将前来挑衅,汉军步兵不为所动,依旧按照原有的频率前进。
这么镇定?陈诚决定试他一试。他减慢了战马的速度,让汉军士兵处在自己的左边。在飞驰的战马上当然也能射箭,但是想要射得更准,那还是将相对速度降下来的好。
马背上,陈诚挽起“落日弓”,拈起一支特制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弓弦被迅速地拉开,视野中的准心很快地闭合起来,正待松开手机。正面的敌军方阵中忽然传来几声机括声响,三个黑点迅速地飞了出来。
他心中一颤,手腕向左移动一分,将箭矢射了出去。呼啸声中,箭矢迎面撞上破空而来的弩矢。弩矢坠地,箭矢破开弩矢,去势犹然不止,斜着响声飞出。陈诚来不及为自己神而明之的射术高兴,另外两只弩矢已经飞到了面前。
情势危急,两边的人都已经惊呼起来。
“当”,“当”,两声脆响,是金属撞击的声音。众人定睛看时,却见到陈诚左手上的强弓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厚实的金属圆盾。两只弩矢射在上面,擦出了点点火花,箭簇穿透了薄薄的一层钢板,却终究没有完全穿透过去,而是卡在了上面。
“唉!”
“呀!”
见到了这一幕之后,双方的士兵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声音。陈诚骑马跑出一段距离,先是看了看盾牌上的痕迹,然后向着汉军车阵中间望去。将旗之下,皇甫嵩身上的铁甲在阳光照耀下,显出金黄和漆黑相间的颜色来。原来黄甫义真的战甲和头盔上,都镀了一层金黄色的赤金,以显示地位尊崇和华贵。
见到陈诚用盾牌将弩矢都给挡了下来,皇甫嵩本人并不因为小计谋的失败有任何的动容,依旧是安安稳稳地站坐在战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己方的兵马继续推进。
陈诚看了一会,将目光收了回来。眼前敌人的战阵虽然严密,却并不是没有办法可破。只用了一会,他就想出了很对对付的方法,但是那些方法要么是需要时间和空间,不适合现在使用;要么是会有很大的伤亡,正是他所极力避免的。
但是汉军意志坚定,态度坚决,摆出了灭此朝食的架势,恶战便是不可避免发生的。陈诚心中发狠,暗道:你皇甫嵩不怕死人,难道我就会怕吗?大家先做过一场,再论其他。
他在马背上观望了一下战场形势,然后打马返回大营外,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对梁兴高声道:“带上飞熊骠骑,跟我来!”
虽然下了不怕死人的决心,却也不可一味逞强。临阵决断的时候,也要讲究批亢捣虚。
陈诚领着侍卫亲军在前,飞熊骠骑在后,羌胡骑兵又更后,一起向着右翼,也就是汉军左翼的方向涌去。这只三千多人的骑兵绕过了皇甫嵩军的战阵边缘,飞速地扑向正在与韩随军混战的丁原军。
主席曾经说过,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大家各有谋划,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丁原军和皇甫嵩军分成了左右两军,中间露出了老大的缝隙。陈诚率军杀入,轻易地撕开了两者之间的薄弱链接,将在那里游荡的汉军骑兵驱逐,对着丁原军的侧翼发起了突击。
蹄声如雷,战马飞奔,一排排竖起的骑枪自然地落下,被骑士们用力地夹住。骑枪平放,枪尖指向了不远处的敌人。骑枪,人体,战马三者合为一体,冲击力何止倍增?如同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中,骑枪的锋刃刺入甲胄之中,切开柔软的**。
只是一次突击,就击杀了数百名敌骑,飞熊骠骑的威力尽显。跟在后面的羌胡骑兵一拥而上,对着割裂的汉军骑兵发起了攻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六川河之战(2) 2/3
第一百九十四章六川河之战(2)
猎猎作响的大旗之下,皇甫嵩见到西凉军的骑兵扑向了自己的左翼,立刻下令道:“步兵立刻上前进攻敌军营寨,骑兵掩护两翼!”
部将问道:“左将军,我们不需要去救援征西将军吗?”
皇甫嵩断然道:“敌军骑兵不过三千,征西将军应付的了。命令前军发起突击,以击破敌军为上!”
“那要不要将后面待命的几个步兵曲一起调上去?”
“不,让他们继续待命。”
“为何?”
皇甫嵩解释道:“西凉骑兵悍勇无比,若是敌军骑兵只是虚晃一枪,返身来攻击我军的后方,我们也能从容应对。况且陈诚部的骑兵并未尽出,在大营后方还有数千骑兵,若是我们将兵力全部压上,只怕反而会为敌军所趁。”
闻言,众将尽皆称赞左将军真乃知兵者。
力士抡圆了膀子,用力地敲打架在大车上的皮鼓,“咚咚咚”的鼓点声渐次激烈。正在缓缓推进的步兵方阵先是一顿,然后猛然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一直到了西凉军大营外两百步左右的位置,这才停了下来。
步兵方阵被解散,一部分弓弩手向右移动,准备压制长坡塬上的射手,更多的将士则是在做进攻前的最后准备。刀盾兵开始集结,他们不再结成大阵,而是散落成十人左右的小阵。枪兵和戟兵排在刀盾兵的后面,准备靠近敌军营寨之后,再发起冲锋。
五十息的时间过后,弓弩手向前移动,刀盾兵,长枪兵和长戟兵跟在后面。弓弩手移动大营外**十步的距离上展开,然后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进行射击。一名弓手上前,朝着天空射了一箭。等箭矢落下后,弓手转过身来,大声喊了些什么。
上千名弓手上前十步,然后张开弓箭,向上空射出了一轮箭矢。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而降,落在了营墙的上面。弓箭手不紧不慢地进行着齐射,边上军官们大声呼喝,刀盾兵随即从预留的通道中冲出,
大营中的敌楼上,弓弩手向着下方瞄准,然后射出了箭矢。居高临下,能有射程和威力上的加成,更有射击角度的上的好处。箭矢从向下,贯穿铁盔,被射中的几名重步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立时倒地身亡。
伴随着步兵前进的弓弩手见状立刻发起了反击,几十张弓弩对住了营地中的敌楼,箭矢破空而出,将高处的木板射得“簌簌”作响。敌楼上的射手们不断地移动身体,从狭小的预留缝隙中向外射出致命的箭矢。
弓箭只能削弱对手,决胜还是要靠肉搏。汉军的刀盾兵冲到壕沟边上,举起盾牌,肩并着肩地站在一起。背负着麻袋的士兵冲出,将装满了泥土的麻袋丢进壕沟中。不断有箭矢从营寨中飞出,落在外间士兵的头上。
刀盾兵们低着脑袋,尽量让身体缩在盾牌后面,却依旧有箭矢从头顶和侧面射来,将士兵们钉死在地面上。在付出了几十人的伤亡后,壕沟里面已经被填出了一条通道,步兵随即一拥而上,冲到了大营门口。
汉军将盾牌顶在头上,护住用力地劈砍着辕门的力士。边上的士兵向着营墙上投掷标枪短矛,守军则是躲在削尖了的木桩之后,用弓箭进行还击。双方你来我往,伤亡快就直线上升。
营墙上的守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并且拥有一定的防护,因此在对射中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往往汉军死伤四五人,才能杀伤一名守军。大营外的汉军弓弩手虽然极力为进攻的同袍提供掩护,但是汉军却依旧被射得死伤惨重。见到前方不断有同袍被射杀,一名指挥弓弩手的曲军侯心中焦急,大声命令着部下继续向前。
离的越近,弓弩的威力就会越强,射击的也会越发的精准。再前进了十步,汉军的弓弩手离营墙已经只有五十步的距离了,无论是弓箭的抛射,还是强弩的直射,准头都提升了许多。上面不断有守军被箭矢弩矢射中,发出闷哼的声音。
见到战术有效,曲军侯再次命令麾下的弓弩手上前十步,在三四十步的距离上,使用重箭进行精确射击。在这个距离上被重箭射中,被射中的守军不再是发出闷哼声,而是惨叫了起来。
轻箭的威力很小,只要不是运气太糟糕被命中面门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他的地方有甲胄保护,就算挨上十几支都可能没什么问题,可只要被重箭射中一次,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在三十步的距离上,六石的强弩和强弓都有可能击穿扎甲。
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守军的弓弩手也能将箭矢精确地射到汉军弓弩手的头上。随着营墙上军官的命令,守军分出了大部分的射手,将汉军的弓弩手当做了目标。
营墙上下弓弦不停地震动,箭矢横空,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没一会,汉军的弓弩手就倒下了一百多人。就连指挥射击的曲军侯身上也中了一箭,好在他身上的铁甲坚固,箭矢虽然射进了肉里面,却并无大碍,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虽然麾下射手伤亡惨重,但是他们的干扰确实减轻了同袍们的压力。大门外,力士举着长柄战斧用力地劈砍,粗大的木头被砍的木屑横飞,露出了黄白色的内部。就在力士砍得兴起的时候,上面的守军合力,将一块百多斤的石块推下。
营墙并不算高,不过四五米,石块砸下来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因为重量在那里,威力也很是可观。稍微打磨了一下的石块呈不太规则的圆形,落在汉军重步兵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盾牌顿时碎裂开来。
下方的士兵发出惨叫的声音,整个人都被砸在了地上。石块在盾牌上一弹,向后滚出,接连撞翻了数人。见到门口的盾阵告破,守军立刻向下攒射。箭矢和弩矢落下,聚集在辕门外面的有四五十名汉军重步兵中发出了许多的惨叫声音。几轮箭雨下来,近一半人被钉死在了地面上。
那名举着长柄战斧的力士对身边落下的箭矢不管不顾,只是举着斧头用力地劈了下去。
“咔嚓”声响,用粗重木头打造的坚固大门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却是汉军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虽然来得似乎是有点迟了。力士见状大喜,正待继续挥舞战斧,边上高处机括声响,弩矢飞射而出,击穿了他身上的扎甲。
即便是有着铁片的保护,也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抵御强弓硬弩。扎甲虽然有着很好的防护效果,但终究还是无法与铁甲相提并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即便是身披铁甲,也一样有可能会被射穿。
数寸长的弩矢几乎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内,力士浑身一震,发出惊天怒吼,再度将长柄战斧举过头顶。他边上的同袍已经伤亡殆尽,不能再为他提供掩护。守军弓弩齐发,箭矢将他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鲜血从甲胄中涌出,力士放声悲号,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颓然跪倒在了地面上。
长柄战斧从上方跌落,“咔嚓”声响中,斧面砍入了尸体前方营门上的圆木中。
后方的大车之上,皇甫嵩看着大营外惨烈的战斗,面上颜色不变,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即便是已经伤亡了数百人,他也并没有下令收兵,而是任由前方的将领自由发挥。
争城以战,则杀人盈城。想要成为名将,不但要能够漠视敌军的伤亡,也要能够漠视己方的伤亡。皇甫嵩虽然对麾下的伤亡赶到有些痛惜,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是几百人的伤亡罢了,还损失得起。
汉军在攻打大营正面的时候,还分出了一只步兵前去攻打边上的长坡塬。所谓的“塬”,指的是四方陡顶上平的高地。长坡塬就在陈诚军大营的边上,上面放了一只百人左右的部队,在向大营中通报汉军动向的同时,还能用大黄弩和弓箭给守军提供一些远程支援。
虽然在八十步外,一般弓弩的威力就可以几乎不计,但放在上面的若是大黄弩呢?
汉军的强弓硬弩威震天下,廉县,也就是现在的银川附近,也同样是以强弩闻名。曾驾驭鲜卑部落统一了塞外的檀石槐死后,其子和连率军攻打北地,就是在廉县附近被当地豪强以大黄弩射杀的。因为那次完美的射杀,才导致了庞大的鲜卑帝国轰然崩塌。
北地向来有制造强弩和使用强弩的传统,陈诚入主北地之后,又怎么会不将之发扬光大呢?虽然受限于牛角,牛筋等战略物资的供应,导致大黄弩的数量十分有限,但是在长坡塬上安放个几具大黄弩,就已经能对进攻方造成很大的威胁了。
长坡塬四面都很陡峭,想要上去只有从侧面的斜坡攀爬上去。说是斜坡,一样是很难攀爬。别说是穿着甲胄了,就算是光着身子,也要很小心才能爬上去。前来攻打的汉军有五六百人,差不多一个曲。率队的曲军侯在见到这里如此难以攀爬后,不由得十分头疼。
他尝试着让士兵们发起进攻,哪怕是没有敌人的干扰,也很难爬上去,除非把甲胄都脱了。下面的士兵正在努力的时候,上方装填完毕的一具大黄弩调转了射击的方向,将望山对准了正在向上攀爬的汉军士卒。
“嗖”,长短粗细宛如短剑的弩矢激射,隔着七八十步的距离射穿了一名脱下了甲胄汉军步卒,去势兀自不止,又没入了后方一人的胸膛之中。惨叫声立时响起,一具尸体和一名重伤员摔了下去。
带队的曲军侯是识货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道:“真的是大黄弩?”
他又看了看眼前险要的地势,不禁咒骂了起来,“那么重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搬上去的?难道是飞上去的不成?”
不但是这名曲军侯想不出来,守军刚上来的时候也很惊讶。他们是顺着绳索爬上来的,随身只带了环首刀和投矛,但是一上来,就见到了许多具大黄弩和普通的弓弩,以及一箱箱的箭矢和弩矢,当场就震惊了有没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六川河之战(3)3/3
第一百九十五章六川河之战(3)
韩遂军的营地没有陈诚军大营那么坚固,况且韩文约手中骑兵众多,也不需要防守营地。在丁原军开始进攻之后,韩遂就将骑兵放了出去,和丁原军激战在了一起。双方的骑兵都很多,战马往来奔驰,不时有骑兵被刺中,或是因为被箭矢射中而跌落下马。
对骑兵来说,最大的敌人是敌方的骑兵,最讨厌的敌人是列阵齐射的弓弩手,最喜欢的敌人,就是落单了的步兵。在混战中,一旦从马背上摔下来,要是没有及时和友军靠拢,很快就会变成猎杀的目标。
战马呼啸着从侧面或者后面靠近,顺势挥出手中的环首刀等单手武器。手腕微微一震,刀锋已经切开了敌人的甲胄,复又斩开了钢铁包裹着的**。这是比用长枪刺杀敌人更美妙的感受,每次这样挥刀,都会让人觉得兴奋起来啊!
激烈的战斗在六川河边上展开,韩遂麾下的羌人骑兵骁勇善战,数量众多,奈何装备低劣,有许多人除了几根投矛,一只长枪和一张简陋的盾牌之外,浑身上下就找不到任何一点值钱的东西了。不过这些人作战十分凶猛,因为轻装的缘故,来去如风,加上数量庞大,一时间竟然还能压制住了汉军骑兵。
汉军的甲骑虽然装备精良,作战也十分勇猛,可是人数太少了,在战场变得混乱之后,往往会陷入到优势数量敌人的包围之中。骑兵交战了半个时辰,汉军骑兵在杀伤了不少西凉骑兵之后,渐渐地被逼到了渭水边上。
见到这样的情况,吕布问边上的高顺,“现在可以出击了吗?”
高顺曰:“可。”
于是吕布命令左右吹响号角,中军一起上前。高顺向吕布拱手行礼,然后直起身来,大踏步地向前走去。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边上七百披挂整齐的重步兵跟着一起向前。脚步声初始还有些杂乱,走了不过二三十步,脚步声就变得统一起来。
中军骑兵从右翼绕了半个圈子,杀入西凉军的侧翼。高顺所部七百人,号称千人,铠甲兵器都精练整齐,军阵严整,随着高顺一起向韩遂军的大营杀去。沉重的脚步声混在周围的马蹄声和呐喊厮杀声之中,数百上千人就像是一个人一样,如臂使指。
侧击的汉军骑兵冲入了西凉骑兵的队列中,斩杀了数百人,又和渭水边上的同袍一起,反过来四处追杀敌人。到处都是人仰马嘶的声响,弓弦震动和兵刃互砍的声响此起彼伏,放眼望去,战场变得更加的混乱了。
高顺带兵奔行至韩遂军的大营前,忽然觉得有异,回头望去,就见到陈诚带着骑兵一头扎进了身后混乱的战场。排列整齐的飞熊骠骑粉碎了冲击道路上的一切抵抗,直至六川河边。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转回头,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大喝道:“进攻!”
后方虽然有敌人出现,但是那又如何?这是好不会动摇他发起进攻的决心。
韩遂军的营地并不坚固,没有壕沟,拒马,敌楼等防御设置,甚至连营墙都十分的简陋,就是几根木头钉在了地上,中间还留有许多空隙。与其说是营墙,说成是栅栏还更加准确些。。高顺带着七百人上前,推倒了身前营墙,然后一拥而入。
这处营地中还有一些西凉军,但大多是老弱,战斗力十分低下。见到敌军杀来,一些人挺着兵刃上前来厮杀,却被密集的长枪戳倒。后面的人向着高顺部射了几箭,箭矢不是在甲胄上弹开,就是虽然射中了,却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重步兵们反手抽出背后的投矛,向前奔跑两步,用力地掷出。长矛呼啸而来,扎死了数名还在张弓的西凉军。剩下的西凉军发一声喊,向着后方逃去。高顺军遂一边纵火,一边向着营地的深处杀了过去。
这几天天干物燥,营地中堆积的草料和其他物资很快就被引燃,“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火焰向着四周扩散,浓烟冲天而起。见到这一幕,附近的西凉军都大声呼喊起来。
陈诚听到身后呼喊声,转头望去,就见到黑色的浓烟滚滚飘向天际,一处营地中已经开始燃起了大火,大营深处传来了厮杀和呐喊的声音。
是继续向前突击,还是回去救援韩遂军的营地?
陈诚自己差点被这个问题逗笑了,就韩遂那个破营地有什么好救的?真要救援,那还不如带兵回去攻击皇甫军的侧翼呢。他取出了那柄异常威武的方天画戟,振臂道:“跟我来!”
骑兵转向,向着丁原军的后方杀去。
刻有“方天”的长戟重达四十五斤,长三米六五,又长又沉,但是因为调整过重心,所以使用起来除了有些慢之外,并没有别的缺点。对陈诚来说,方天画戟和骑枪,长枪一样,都属于长杆武器,可以通用长杆武器的熟练度。
汉代一斤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二百五十六克,若是换算成汉末的重量,这柄方天画戟差不多就有**十斤,和《三国演义》中的“冷艳锯”的重量差不多。陈诚在马背上挥动了一下方天画戟,觉的自己也能够熟练使用,但是离“运转如飞”又还差了些意思。
丁原军共有三万,除了调往北方包抄堵截的五千人之外,还剩下两万五千人。骑兵已经放出去了大半,见到对面大营中火起,步兵也趁势向着前方杀去。但是步兵才冲出烟尘没多远,就听到前方马蹄声响,定睛望去,只见巨大的火红色战马甩开四蹄,狂奔了过来。
步兵们大哗,将领和中下级军官们急声喊道:“镇定,立刻集结!”
不少队率和.屯长振臂高呼,让麾下的将士向他们靠拢。那些步兵正在慌乱的时候,陈诚打马绕了一段距离,从敌军的薄弱处杀入。火红的战马从一名汉军士兵的右后侧奔了过去,方天画戟顺势挥斩,巨大的月牙从右肩上砍入,又从左腰处砍出。
强横的力量作用下,那名士兵的身体被切成了数段。上半截身子飞出,小手臂和下半截的身体则是跌落在了尘土之中。鲜血飞溅,人体四分五裂,这种恐怖的画面刚引起了周围汉军的惊呼,飞熊骠骑随后就已经跟着从这里冲了进来。
陈诚的手臂向后收回,做出了再次挥斩的姿态,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够驾驭方天画戟这种武器的。因为他自己力量超群,熟练度也上来了,用起来跟砍草人没什么区别,但是确实要比长枪,横刀等武器要复杂和困难许多。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是老老实实地用军中的制式武器比较好。
飞熊骠骑跟在陈诚身后,从汉军步兵的薄弱处杀入,将他们撕裂成了两段。沿途的士兵不是被骑枪刺中,就是被马背上的骑兵用横刀砍中,甚至还有些人干脆就是被战马撞飞了。
“咦?”双辕车上,吕布诧异起来,他指着前方烟尘中的己方步兵,问身边的张辽道:“文远,何以我军骚乱起来?”
渭水和六川河边上的这片土地上,骑兵往来纵横交战许久,扬起了许多的烟尘,遮蔽了敌我双方的动向。张辽向前望去,只见到远处高空上黑烟滚滚,再看时,前方烟尘中人影晃动,隐隐有金铁交击的声响传了出来。
他定睛看了一会,忽然面色大变急声道:“不好!”
吕布也是面色一变,正待做出反应,烟尘中似乎有火光闪动。沉闷的马蹄声响,高大的骑士在烟尘中显露出身影来。先是马首和闪烁着寒光的戟尖,然后是战马的躯体和背上身着铁甲的豪杰。
黑红相间的骑士手持造型夸张的方天画戟,身躯周边有土黄色的烟尘颗粒浮动,就像是从梦幻中出现在了现实世界。那名骑士从烟尘中显现,到冲了出来,只是一个瞬间,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吕布只是一见,就大叫道:“陈诚!”
嘈杂的战场上,陈诚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胯下坐骑的速度不减,方天画戟抡圆了转动一圈,便有数名步兵被拦腰切成数段。鲜血溅射,肢体横飞中,战马随着心意转向,他扬起长戟,向着吕布横斩了过去。
吕布见到陈诚杀来,急忙拔出宝剑,单手握着向前挥砍。宝剑和方天画戟的月牙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个是仓促拔剑,只得右手使力;一个是借着战马的冲击力,用双手挥戟,兼且方天画戟重达四十五斤,长剑不过三五斤,力量相去当以里计算。两相碰撞,高下立判。锋刃处溅射出点点火花,吕布手上一震,脚下打滑,摔倒在了车上。
长戟呼啸着从他的面门上掠过,森寒的杀气激荡,让他的脖子上立刻冒出了许多的鸡皮疙瘩。刚跌坐在车上,耳边传来轰然响动,却是车厢被月牙砍中,破开了好大的一个豁口,整个车顶都被掀飞了出去。车厢破碎,木屑飞溅,火红的骑影在一个瞬间之后,就已经去得远了。
惊魂未定的吕布稍微清醒了一些,将右手举起,只见千锤百炼的宝剑已经被从中击断,只剩下了一小截被他捏在手中。几根头发飘落下来,他伸手一摸,就发现发冠又被切断了。想到刚才生死只在一瞬之间,吕布的身上不禁冒出了许多的鸡皮疙瘩。
刚才,陈诚方才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隐约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却也没有多想,仗着马快就冲了过来。周围都是敌人,随便挥动武器就是了。他运起长戟,向着右边挥砍,左边却传来锐器破空的声音。
陈诚双手正在握着戟杆,没有格挡左边袭击的办法,便将左臂往边上一带,用臂铠挡住了边上砍过来的武器。“当”,臂铠被猛烈的一击刺破,但在10级“铁骨”和“受到伤害减少四分之三”的buff作用下,手臂只是被拉了一道口子。这种伤势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影响战斗力,但是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在刚才的那个瞬间,因为左臂横移,右手跟着上扬,方天画戟向上砍在了木质的车厢上,从前门砍到后壁,整个车顶都飞了起来。
战马在一个呼吸间就窜出了老远,陈诚回头望去,入眼处尽是汉军的步兵和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