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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兮破地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txt下载     骑马与砍杀之立马横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收获的季节 3/4(为月票加更)

    第一百六十六章收获的季节

    不管外界如何风云变幻,陈诚都打定了“镇之以静”的主意。

    随着银矿的逐步开发,府库中终于有了一笔钱财。金银是天然的货币,看到那些沉甸甸的银块,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陈使君向来出手大方,有功必赏,今年夏收顺利,开了个好头,难道还怕没有赏赐下来吗?

    果然,没多久,各级官吏都收到了刚刚铸造出来的银币。最少的只有一枚,多的则有十几枚,几十枚,拿的最多的是阎忠,足有一百枚银币。这些银币制作精美,分量十足,中间没有这个时代钱币上常见的方形或圆形的孔洞,而是实打实的一整块。

    按照刚刚在银川挂牌的凉州银行推出的兑换比例,一枚银币能换两千百枚铜钱,也就是两贯。凉州银行虽然被命名为银行,但是现在的工作人员很少,业务就更少了,暂时只是陈诚拿来让小学生们练手的地方。

    在配合上了算盘之后,小学生也是很有用处的,只要不是某种万年小学生就好。

    时间从夏季进入到秋季,战争造成的伤害似乎已经远去,道路两旁尽是整齐的庄稼地,地里面的水稻,红薯,玉米,看着就让人觉得高兴。这个时代下层的百姓要求很低,能吃饱肚子,或者说平时只要能混个七分饱,不要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挨饿就行了。

    秋收虽然还未开始,但是已经能肯定今年是个丰收的年成,凉州大地上随之开始到处传唱起“陈使君,仗弓矢,破匈奴,民安足”之类的歌谣。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地就要开始准备防秋,主要是防备北方的匈奴人过来抢劫。但是现在匈奴人已经被打趴了,只有一些死剩种在云中和上郡等地苟延残喘,官府不用再征发许多百姓备战,所以能将全部的人手投入到秋收中去。

    加之贺兰山附近的高炉中流出的铁水大多化作了镰刀,铁锹,铁犁等农具,使用了包钢法的镰刀锋利无比,收割的工作效率远胜往日,一个人就能顶的上三四个人。虽然看起来也不算夸张,但这就相当于是凭空多了许多的劳动力,还不需要吃那么多饭。

    以往五口之家最理想的状态是有一百亩的土地,其中一半轮休,一半耕作,按照最好的年成来看,能收两百石的粮食,扣除损耗和赋税,以及使用的工具,做新衣服等各种支出后能留下七十石的口粮,再除去给牲口的粮食,那还能剩下五六十石,这些粮食在把一家五口喂饱之后,还能有些剩余。

    若是年年都能有这么好的收成,积攒个五六年,就可以给家中的小子娶媳妇,或是将闺女嫁个好人家。但是一旦遇上红白喜事,这点积蓄很快就会化为乌有,一夜之间回到赤贫的状态。

    况且,哪里真能有这么高的收成呢?天灾,**,兵,匪,官,绅,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压在百姓的头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但是,但是!今年终于能吃饱饭了!

    将田地中的粮食,包括麦子和其他杂粮都收上来之后,不少农民喜极而泣,然后向着银川的方向跪拜。即便是那些半耕半牧的羌人,也和这些农民差不多。青贮技术的推广,能让牲口长得更快不说,还大大地减少了冬季牲口的损耗。

    那些羌人自己的文化十分落后,更加喜欢相信鬼神乱力的东西。很快的,从归化的匈奴人中传出的“陈大人是神明降世”的说法就不胫而走,在北地郡,安定郡,武威郡等地方流传来开,并且向着凉州的其它地方传播开去,甚至还进一步的向外扩展,连关中和并州的许多地方都开始有了祭拜的人群。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许多信徒的陈诚,稳坐钓鱼台,给人手渐渐充盈起来的尚书省下着各种命令。

    “跟上次一样,户部是秋收的主导单位,”陈诚对徐超道:“你身上的担子最重,不但要管秋收的事情,还要管工部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不能因此就放松对你们户部的要求。”

    “是!”

    “先统计银川,平罗和永宁三地的税赋,然后是灵州,再统计整个北地剩下的地方。”

    “是!”

    陈诚对徐超的干练很是满意,温言道:“我知道许卿这些日子以来凡事都亲力亲为,劳累非常,等黄河西岸三个县的赋税统计完毕后,卿便只管坐镇户部就好了,其他地方的钱粮就由下面的人去统计。”

    徐超是这个时段他手上最好用的人,甚至比阎忠都更好使。若不是这位北地豪强的帮助,他现在可能还要在考虑怎么喂饱麾下那么多的士兵,根本没可能扑在工地上几个月,就为了解决高炉炼出来的铁水不合格。

    陈诚觉得,他现在手下的文臣武将里面,运筹帷幄有阎忠,筹集粮草有徐超,带兵打仗有赵云,徐荣,吕方,杨秋等,这么豪华的阵容,跟汉高祖刘邦比起来,也就差了一个奇计迭出的陈平罢了。

    徐超沉声道:“这些都是臣的本分,谈何劳累?请主公放心,臣必然会将秋收之事办得妥妥当当!”

    陈诚上前拍了拍徐超的肩膀,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他的确没有过多地插手秋收的事情,只是随意地抽查了几处地方,见事情都办得不错,就没太多管这件事情了。北地的农业生产主要以庄园经济为主,这里是文明世界的边缘,在陈诚到来之前,蛮荒和混乱才是这里主流。

    每隔几年就会发生的胡人入侵,以及官府的横征暴敛,使得自耕农为主小农经济在这里根本就运转不下去。活下来的人只能自愿或是不自愿地卖身投献,加入到豪强们的邬堡和庄园中去,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换取活命的机会和一些裹腹的食物。

    在这里,不报团的话,是活不下去的,本来是如此,一直是如此。

    陈诚在击破了匈奴人的大军之后,将当时还称为廉县附近的许多土地平分给了麾下的将士。这些军人按照编制建立起一个个新的村子,然后推平了废墟的残骸,一起开垦土地,一起修建卫所的壁垒,一起耕作,一起收割。在一年后的现在,他们已经和陈诚牢固地捆绑在了一起。

    不管他们以前是汉人还是羌人,甚至是匈奴人也没关系,也不管他们以前还是西凉豪强的部曲,还是凉州诸侯麾下的士兵,现在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土地,拥有了自己的房屋和粮食,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除非他们愿意现在拥有的一切拱手交出去。

    将已经吃下肚子的肥肉吐出去,那将会比从未得到过更令人难受。他们的手中有刀枪,卫所中储备的有盔甲弓弩,便是陈诚也不能随便地夺取他们的一切。

    分配田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但是廉县周围的豪强们在匈奴人的入侵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许多村寨和邬堡化作了废墟,甚至还有些豪强被匈奴人杀戮一空。他们的力量已经大为削弱,武力对抗是没有前途的。在得到陈诚不动其他地方豪强的利益的保证后,本地豪强们的反抗很快就消失了。

    本地的豪强在试探失败后,转而投奔到了陈诚门下。这并不奇怪,崇拜强者是人类的通性。逻辑链条也很清晰,他们打不过的匈奴人,被陈诚带着少量兵马就锤爆了,那他们还怎么玩?打不过那就加入,这是人类的生存哲学。

    况且陈诚对待部下一向大方,不是么?

    不是没人看出陈诚这样做的意图,也知道他在稳定住阵脚之后,很有可能会将散发出去的各项权利都收回来。但是那又如何呢?从长远来看,人都是会死的,说不定陈诚明天就吃饭噎死了呢?人总是要往好处想嘛。

    金秋的九月总是会让人高兴的,不管是怎么样的人,不管是抱有怎么样的立场,在仓库被粮食堆满了之后,心情都会变得愉快起来。

    夏收稳定了军心,秋收则是让本地的绝大多数人,包括豪强和下层的平民百姓都倒向了陈诚这边。陈诚也很高兴,在银矿的开采走上正轨之后,他又在贺兰山的边缘找到了两个不大的铜矿。

    不久之后,等铁锹和其他工具再多一些之后,这两个桐矿也可以进行开采,那样的话,州牧府就可以发行自己的铜币了。洛阳那边越来越过分,“大钱”从“当一千”到“当两千”,现在更是发展到了惊人的“当五千”,就是说一枚铜铁铸造的“大钱”,能当五贯钱使,这也太夸张了。

    陈诚在听说这种事情之后,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就算是再没有经济学常识,也不能这么蛮干啊!他是见过何进的,杀猪大将军虽然算不上智力超群,但也不是蠢蛋啊!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陈诚拿着劣质到无以复加的“当五千”掂了掂,摇着头道:“这都叫什么事?”

    在他的对面,王越道:“还有一件事情,从洛阳传回来的消息说,大将军何进派兵包围了卫尉董重的府邸,董重自刎身亡。差不多同一时候,渤海王刘协,太皇太后也都离奇暴毙。之后,袁绍,袁术,曹操,淳于琼等人都离开了洛阳。”

    陈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会,问道:“董侯暴毙这件事,公主知道了吗?”

    王越道:“暂时应该还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男耕女织 4/4(为月票加更)

    第一百六十七章男耕女织

    从洛阳出来之后,一年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刘倩马上就要满十二岁。她的身体长高了不少,在武艺长进了一些,学识长进了很多的同时,也明白了许多别的事情。现在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都缠着陈诚,更不会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了。

    这一日,她跟着两位小伙伴从城外骑马回来,然后又相约着去后院射箭玩。马云鹭是将门虎女,每天都要练习的,可比她要勤快多了,自然是立刻就同意了。紫嘉儿年纪最小,虽然还是有些羡慕府上的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姐姐,但是也并没有反对,于是三只萝莉就奔跑着穿过了道路和廊檐,打闹着就到了后院中。

    陈诚从西边的书房里面走了出来,见到的就是三个女孩子在院子里面快活地玩耍的情景。他静静地站在廊檐下,看着她们将箭矢一支支的射出。年纪最小的紫嘉儿居然也有了些功底,无论是姿势,还是准头,都很不错。

    这只小萝莉在十步的距离上,拉开了刘倩以前使用过的猎弓,将短小的箭矢射出。

    “哆!”箭矢飞出,没入箭靶之中。

    在陈诚所有的部下之中,刘倩和赵云是最为特殊的两个。他们在队伍里面的时候,先是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想其他人一样,被简单地划分为“弓箭手”或是“骑兵”。他们和陈诚一样,也可以通过升级加点的方式,来获得各种强力的能力,只是他们不能自己看到加点的选项罢了。

    对他们来说,武艺的提升很简单。只要付出汗水,就一定会有收获。哪怕是对着空气挥剑,或者是射靶子,都能让他们的出手速度变得更快,都能让他们的攻击变得更为强力。陈诚所拥有的技能,他们也同样拥有,除了“铁骨”,“强击,”,“骑术”等个人技能之外,也同样拥有“医疗”,“手术”,“抢救”“工程学”“统御”等队伍技能。

    当然,最简单的办法,还是从鲜血和杀戮中来。只要他们在战场上斩杀足够数量的敌人,就能吃下海量的经验,就能站到和陈诚同样,甚至更高的位置。所以,陈诚对刘倩和赵云的期望都很高,哪怕他常常觉得这种变强的方式是在鼓励他们去变成大魔王。

    经常和刘倩混在一起的马云鹭和紫嘉儿,就和陈诚麾下的牙兵一样,都获得了本质的提升,并且使得武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如果说刘倩和赵云是英雄,可以获得各个方向上的强化,那么这些不能拥有自己“名字”的普通人,只要处于“英雄”的部队中,也能得到与武力有关的加强。而得到加强的最简单方式,也是在战场上斩杀敌人。

    陈诚站在廊檐瞎看了好一会,终于被刘倩发现。她惊呼了一声,不再大叫大笑,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袖,小步快跑过来,做出淑女的样子,“师父!”

    “.........”,陈诚垂下了眼帘,道:“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恩?”刘倩歪过头来,有些惊讶于陈诚脸上凝重的表情,“师傅的样子好严肃,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她想了想,想到了牙城中经常挺听到的讨论,“莫非是韩遂打过来了?”

    陈诚摇了摇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刘倩向院子里面的两个小伙伴挥了挥手,大声道:“你们先玩一会,我马上就过来。”

    “哦!”

    “哦!”

    等她到了书房中,陈诚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见到她进来,陈诚指着边上的椅子道:“坐。”

    刘倩见了这番阵仗,不由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快速地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很乖啊,没有给老师和学生们捣乱.......吧?

    陈诚沉吟了好一会,终于在刘倩的胡思乱想中道:“刚刚收到了洛阳传来的确切消息。”

    洛阳?那可真是一个很久没有听到了的名字,刘倩心中一紧,笑嘻嘻地问道:“洛阳怎么啦?”

    “据说董侯和太皇太后在一个月前在洛阳忽然暴毙,另外,卫尉董重伏剑自尽了。”

    忽然..........暴毙?

    刘倩忽然觉得身上发寒,就像是父皇死去的那天晚上一样。曾经在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场景瞬间出现在脑海中,那些事情忽然便的清晰起来,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她清楚地记得稚气未脱的弟弟拉着董太后的衣袖,冲着她喊“姐姐,不要走”。

    明明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怎么可能就忽然暴毙了?

    刘倩眨了眨眼睛,泪珠成串滴落。她强笑道:“师父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一定是的!师父,这种事情可一点都不好笑!”

    陈诚静静地望着她,心中生出些许的涟漪。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情绪平复下来。人类的感情并不完全相通,也就是说,在有的时候,还是相通的。

    这是残暴而又黑暗的时代,帝国的荣光已经远去,天下到处都有战争和杀戮。洛阳城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时代的一个缩影罢了。

    贺兰山的台地上,埋着廉县的一万多遇难者,其中不乏孩童和婴儿。攻下临戎城的那晚,也死了不少的老弱妇孺。在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之后,陈诚的心也变得坚硬了许多。或者说,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心肠变得坚硬起来,这样才能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上继续前行。

    但是在看到刘倩无声哭泣的时候,他心中那些变得坚硬的地方又渐渐地软化了下来。

    陈诚站起身来,将刘倩轻轻地楼入怀中,低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刘倩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啜泣,“呜......呜.......我的弟弟啊..........”

    泪水渐渐地打湿了陈诚身上的衣服,怀中的呜咽声也渐渐地低了下去。刘倩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问道:“是何进杀了我弟弟的吗?”

    “......应该是。”

    “呜.........”,刘倩再次擦了一下眼睛,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了。”

    陈诚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然后走了出去。院子里面,马云鹭和紫嘉儿正在追逐嬉戏,见到他走了出来,紫嘉儿有些害怕,缩在了一边。马云鹭却是胆子很大,一点都不害怕,她走了上来,问道:“公主呢?”

    “在里面。”

    “哦,那我们去找她!”

    陈诚本想将她们拦下来,好让刘倩自己清净一下。但是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于是就站在原地没动。紫嘉儿上前来,怯生生地道了声:“陈大人!”

    陈诚冲她笑了笑,小萝莉立刻低下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快速地向马云鹭那边奔过去了。等到两只萝莉的身影消失不见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道我现在真的这么可怕了么?

    来自洛阳的消息并没有打乱陈诚的计划,各项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今年他让人在银川北面的黄河边上种了一千亩的棉花,现在正是摘棉花的时候。他拿出来的种子是后世的棉种公司特制的,虽然纤维很长,产量很高,而且还能抗虫,但是这些棉花只能保持一代的优良性状,第二代就会退化。

    所以今年的棉花在摘采之后,还不能大规模的推广,必须再多种两年,等到性状稳定之下来后,才能扩大种植的规模。不过一千亩的棉花也不算少了,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和农药,按照每亩三石多,也就是四百斤的产量来算,除去棉籽之后,差不多还能剩下一百二十斤,也能制作二三十套棉衣棉裤。

    那么一千亩就能制作上万套棉衣棉裤,这已经很惊人了。当然,实际上不会全部用来制作成衣服裤子,应该会有很大的一部分会变成被子和垫絮之类的东西。不过陈诚暂时也还没想过要推广棉衣,除了要给牙兵和牙城中的那些少年发一套棉衣之外,再给各级的官员将领分发一些就够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陈诚在纸上用碳条画出了轧棉机的三视图。轧棉机是一种很简单的机械,没有电力可以用水力,没有水力手摇也可以。不过机械毕竟不是陈诚的本行,要不是靠着外挂,有了两级的“工程学”,他可真弄不来这些玩意。

    不但是这次,在每次设计新型机械的时候,他总有种出去砍人的冲动。他是学化学的,和地质勘探也有些沾边的,机械工程不是他的强项啊!你要是说各种大力丸,或者是消炎杀菌的药物,他还会熟悉一点。要是给他个实验室,再给些化学试剂,他能玩上一整个星期都不觉得腻。

    棉花不是光种下去,再摘下来就完了,想要真的用来制成衣服和棉被,其中还需要经过除籽,纺纱,织布这几道最重要的关键步骤。光是实验各种与棉花有关的机械,就要花去陈诚许多的时间。

    在棉花不能大规模的种植之前,最方便和实惠的保暖手段还是羊毛。而且羊毛不但有着经济上的意义,同样也有着军事上的意义。北方的游牧民族经常南下劫掠,本质上还是由于生产力太过低下。很多时候,即便是明知道前面是死路,那些蛮夷也只能一头撞上去。

    但是如果他们能通过出售羊毛来换取食物的话,就不会那么头铁地南下侵扰。至少,除了打仗之外,他们有了另外一个选择。当然,游牧民族都是属狼的,性子跟狗差不多,光靠好处可不能收买他们,还要手中的武器够锋利才行。

    可惜的是,陈诚的“工程学”技能不够,试制的用来纺织羊毛的机械效率太过低下,相比于现有的纺织设备,并不占据优势,没有太多的实用价值。在得知第三次制造出来的设备依然没有质的飞跃之后,陈诚就有些羡慕起隔壁出身于纺织学院的同行来。

    他安慰着那些参与进来的工匠和其他人员,道:“虽然还不尽人意,但是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很多,大家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能行的。”

    男人嘛,就算是真的不行了,那也不能说不行,而应该说还有改进的余地,还有很大的潜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东征 1/4

    第一百六十八章东征

    对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衣食住行。现在北地这边吃是没什么问题了,天天大鱼大肉当然是不可能,天天吃大米饭也有点奢侈,但是用土豆红薯混个肚饱还是没问题。

    除了吃的之外,剩下的三“衣住行”里面,交通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之中,不是甩腿就是骑马,条件好的还可以用马车和牛车。想要点出新式的交通工具来,那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了,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也不见得有戏。

    那么,接下来当然要考虑穿衣和住房的问题了,陈诚也是以此作为下一阶段的施政目标。他所管辖的领土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矛盾,但是现阶段最主要的矛盾,还是“落后的生产力和广大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之间的矛盾”。

    而想要发展,就需要有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至少是相对稳定的发展环境。要是天天都打仗,那哪里还有时间和资源去发展生产力?陈诚认为,目前的发展势头良好,需要继续“镇之以静”。

    现在的每一分投入,在日后都能获得十倍甚至更多的回报。

    然而,林欲静而风不止。他这边还在为改进纺织设备而奋斗的时候,兵部那边收到了让人紧张的消息。尚书省,中书省,还有门下省办公的地方离得很近,都在州牧府的边上。之前廉县的百姓被匈奴人屠杀一空,空出了很多房间和位置。之后陈诚让吕方带兵驻扎廉县,先将地方给收拾了出来,然后这些地方被划归了各级官署衙门。特别是工部和户部,占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杨秋在接到消息后,立刻求见阎忠,并准备与后者一起商议这件事情。送到兵部的消息,也会抄送一份到尚书令处。阎忠在审阅过后,会视重要与否,决定是否要送往陈诚处。

    阎忠对来访的杨秋伸了伸手,道:“杨尚书请坐,我先将这份军报看完。”

    随着陈诚的地位越发稳固,钱粮越发的充足,阎忠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杨秋以前若说还有些对阎忠的瞧不上眼,现在却是不敢再露出什么轻视的表情了。阎忠是陈诚的谋主,陈诚麾下又有了十万大军,要是阎忠哪天歪歪嘴,他杨秋可扛不住。

    就算陈诚没有对诸侯们下手的意思,但是杨秋见惯了西凉诸侯之间的尔虞我诈,随着陈诚在凉州站稳了脚跟,他是越发的小心了。

    不多时,阎忠已经将新送来的军报看完,然后随手就将竹简放到了桌面上。上面写的是韩遂部在秋收之后,开始了大规模的集结。

    杨秋见了,立刻道:“阎先生,你怎么看待此事!”

    阎忠捋了捋胡子,道:“稍安勿躁,你且看看这个再说。”

    他将一张纸递给了杨秋,杨秋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叫了起来,“什么?韩遂上表称臣,并请主公统领诸侯一起东征?”

    “是啊,”阎忠道:“前天才送到门下省的,昨天转了过来,我本来准备今天通知你和徐超的。”

    “韩遂这是什么意思?”杨秋捏着纸张,问道:“他一边上表称臣,一边暗中集结兵力,是想要来偷袭吗?”

    “可能不是,”阎忠道:“听说朝廷那边已经大乱,大将军何进令皇甫嵩带兵东进,准备汇合丁原军之后,一起攻打并州董卓。韩遂大概是看到了机会,想要趁虚而入。”

    “皇甫嵩被调走了?”

    “恩,据说已经带兵去了长安。”

    “那扶风郡.......”

    “已经没有了朝廷的大军,只剩下了当地的一些兵马。”

    “这..........”,杨秋本以为韩遂集结兵马还是想要来攻打北地,或者是安定的,但是没想到在阎忠这里得到了扶风空虚的消息,他不禁有些迟疑起来。韩遂是很讨厌,但是东进攻取关中,会师长安,可一直都是所有凉州诸侯的梦想!

    西凉虽然广阔,但是人口稀少,地方贫瘠,无论如何都没法跟关中相比。现在的关中,光是户口就有几十万,人口数百万,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汉人,是可以编户齐民,收取赋税的。关中户籍上的人口,足以比的上整个凉州。

    在西凉,汉人还好一些,那些羌人都是半耕半牧,定居的人很少。各个诸侯根本弄不清自己治下到底有多少人,反正要打仗了就征兵,到时候了就征粮,大家都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的。以西凉骑兵之骁勇,这么混乱的治理也一样能打胜仗。像是陈诚那样重视文教和基层组织建设的,反而是异类。

    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西凉诸侯联军已经击破了朝廷兵马,并且围攻了陈仓城七十多天。只是因为西凉军实在是不擅长攻城,加之汉军的强弓硬弩在守城和阵地战中优势太大,以至于师老兵疲,这才被皇甫嵩捡了一个大便宜。

    若是在野外浪战,西凉军可并不会害怕朝廷官兵。

    “这..........”,杨秋心中左右摇摆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当联名上书,请主公召集西凉诸侯,再次东征!”

    阎忠却道:“兹事体大,不是你我说了就能算的。君侯要是不同意,这件事就不能成行。皇甫嵩虽然带兵去了长安,但是随时都能返回扶风。若再次顿兵坚城之下,难道你想君侯变成第二个王国么?”

    杨秋不服气地道:“王国又如何能和主公相提并论?以主公用兵的手段,取陈仓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自从陈诚阵斩须卜骨都侯以来,人人都当他是兵法大家了,军中多称之为“飞将”,“神威天将军”,民间和其他诸侯则多有称之为“西凉霸王”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每次冲锋在前,武力值之高,只有传说中的人物才能比拟了。

    阎忠笑道:“此事你说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一切都要主公定夺。不过杨尚书要是真的想促成此事,不如先说服军中将领和各级官吏。君侯在有的时候会独断专行,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不会拒绝多数人意见的。”

    杨秋惊讶地看着阎忠,问道:“阎先生也是赞同东征的?”

    阎忠笑道:“西凉虽好,却又如何比的上关中沃野千里?若是真能入主关中,再派兵封锁四周关隘,则我等皆不失公侯之望矣!”

    杨秋大喜,道:“那我这就先去说服其他人!”

    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徐超,虽然他以前跟徐超不对付,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徐超在灵州的时候,就带着县中豪强开垦了十多万亩良田。升为户部尚书之后,又挖通了银川南边的河道,使得今年的收成大增。

    对徐超,杨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而且徐超现在是陈诚手下最重要的文臣,掌管了户部和工部两个实权部门,就算决定了出兵,也是需要户部配合。

    徐超听了杨秋的来意后,立刻就拒绝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杨秋怒道:“你可不要因为我们以前的过节,就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打仗的事情我是不太懂,”徐超冷然道:“我只知道,去年你们还在陈仓城下损兵折将,这才过去了一年,难道又想再来一次?”

    “今年跟去年不同了!”杨秋大叫道:“去年在陈仓城下失败,那是因为有皇甫嵩在,现在他都被调到了长安,准备去攻打并州了!我们趁着这个机会东征,定然能杀入关中!”

    杨秋心中有些恍惚起来,兵败陈仓只是去年的事情么?还以为是过了很久很久了。自从退回北地郡以来,先是和匈奴人打了好几次,然后又是奇袭临戎,又是千里追杀,像是过去了很长时间似的。

    “先不说皇甫嵩是不是真的被调去攻打并州了,就算是真的,在情况危急的时候,难道朝廷不会将他调回来?”

    徐超道:“有那个功夫去攻打关中,不如将黄河两岸的堤坝修一修。”

    他反过来向杨秋推荐起那个“治理黄河”的方案来,“若是能将这段河道疏通,再垒起堤坝,两岸便能多出上百万亩良田!杨将军,杨尚书,打仗也是需要钱粮的啊!等到粮饷充足,甲坚兵利的时候,再用兵于四方,岂不是事半功倍?”

    老实说,杨秋听了徐超的话后,还是有了那么一丝的动摇,但也只是有那么一丝而已,“若是主公不参与东征,等到韩遂夺取了关中,那就悔之晚矣!”

    杨秋高声道:“现在韩遂就已经拥有了四个郡的地盘,若要加上三辅,凉州诸侯还有谁能跟他匹敌?诸侯们是什么样子的你也知道,见到韩遂势力大增,多半不是不敢再跟他为敌。就算是主公,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被堵在北地动弹不得!”

    徐超依旧是拒绝,他硬邦邦地道:“那也要韩遂能够攻下长安!不是我小瞧了韩遂,他能够攻下武都,已经是万幸,若想要继续东进,只怕会适得其反!”

    杨秋拍着桌子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听到里面的声音,外面的士兵按着兵刃走到堂下,问道:“徐尚书?”

    徐超挥了挥手,斥退了士兵,对杨秋道:“其实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若是主公不同意出兵,那我不会反对。要是主公同意出兵,我也会竭尽全力地提供粮草和武器盔甲。”

    闻言,杨秋只觉得胸口生疼,一口气憋在胸中,差点没把他给憋死。

    既然是这个意思,那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东征(2)

    第一百六十九章东征(2)

    杨秋在银川转了一圈,先问了徐超,然后又去找了赵云和吕方。在他看来,也就这几个人是有分量,能够跟他杨秋相提并论的,除此之外,也就阎忠值得一提,其他的什么许文,魏冉,李堪等人,根本不配跟他商量大事。

    吕方倒是对打仗很有兴趣,他是武将,想要继续升官发财,那就只有立下更多的武功才行。去年和匈奴人的战争,虽然死伤了不少人,但是也有很多人从战争中获取了好处。不但是那些士兵们获得了田地,牲口和钱粮,他们这些将领更是有许多人连升了好几级,拥有了大片的田庄和许多金钱。

    参与了那场战斗的许多将士都在随后的裁军中回到了家中,开始了令人羡慕的生活。那些没有参与到战争的人都对此十分的眼红,吕方一跃而成为了北地都尉,自然是不会眼红的,但是当战争再次来临的时候,他也不会拒绝。

    如果能立下更大的功劳,那就能够获得更多的赏赐,还会得到更高的官职。陈诚对立功的将士一向大方,甚至连银矿的收益都拿出来分给了大家。只要立下功劳,就不用担心得不到奖赏。

    但是..........

    杨秋问道:“但是什么?”

    吕方道:“如果主公问起来,我自然会进言,但是如果主公不问,我是不会主动参与进去的。”

    “这又是为什么?”

    吕方笑而不语。开玩笑,他吕方可是在洛阳厮混过好几年的,见多识广,难道会连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杨秋在吕方这里没有太多的收获,在赵云那里更是碰了一个软钉子。按照“三省六部”的政治构架,门下省和尚书省是同级别的平行机构。赵云跟他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是侍中令在地位上比兵部尚书可是要高了一级。

    在官场上,在军中,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

    面对杨秋的提议,赵云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向主公提起的。”

    这就完了?杨秋心中微怒,不悦地道:“侍中令这是什么意思?”

    赵云沉默了一会,道:“出兵有出兵的好处,不出兵也有不出兵的坏处,一切须得由主公做主。”

    好吧,杨秋发现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他在走出了门下省所在的院子之后,心道:阎伯道真是能坑人!早知道是这个结果,直接向主公进言就是了,何必绕来绕去的,最后还是绕到了原点?

    在去隔壁的州牧府求见之后,却被告知,陈诚去了贺兰山下冶炼铜矿的地方。

    对于陈诚这么能折腾,杨秋是很佩服的,要是他有了这么多的兵马和这么大的地盘,哪里还会这么忙碌?也不知道天天这么忙碌到底是为了什么。听说陈使君每天吃饭的时候,除非是有客人,不然的话都只有一菜一蔬而已,可是比他杨秋吃的差多了。

    想到这里,杨秋摇了摇头,先回了尚书省。等到放衙之后,吃过了晚饭,这才再次上门求见。陈诚已经听牙兵通报了事情的经过,他让人将杨秋领了进来,等听完杨秋的那一套说辞之后,直接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没意见,看凉州的其他诸侯怎么说。若是马腾宋建他们都愿意跟韩遂一起出兵,那我们也就跟着出兵。要是他们不肯出兵,那我们也按兵不动。”

    杨秋闻言大喜,心道:主公毕竟才来凉州不久,论对凉州各路诸侯的了解,又怎么比的上自己?

    他高声道:“我听说宋建和张横,程银等人都已经同意了东征的决意,那我们也该要动起来了!”

    “是吗?”陈诚道:“那兵部先做个方案出来,出兵多少,步骑各多少,抽调哪些兵马,由谁领军,走哪条路线,如何补给,等全部做好了,拿给我来看,要是没问题,那就开始实施。”

    从陈诚的府邸中出来后,杨秋还仿佛没回过神来。事情这么简单就完成了?那他这几天前后奔走,到处游说人算什么事?他有些不满地望向了中书省的方向,阎伯道尽会误导我!

    韩遂上表称臣是件大事,邀请凉州诸侯再起东征,是件更大的事情。没几天,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银川,甚至整个凉州。所有人都知道了,韩文约为了攻入关中,不惜以坐拥四郡的实力向陈诚低头,以换取攻取三辅的机会。

    西凉不服王化已久,经常和朝廷打仗不说,内部也是时常互相攻伐,以至于民生凋敝。所以西凉的诸侯们,就一直很向往富庶的关中。陈诚对这种想法是嗤之以鼻,抢劫当然是比自己发展来钱快,但是那也要分情况,光靠打劫可是没办法强兵富国的。

    但是既然凉州诸侯都有东征的意向,那他也不会明着反对。

    又过了两天,在接见过各方诸侯的使者后,杨秋拿着出兵计划过来了。陈诚将竹简展开来一看,就皱起了眉头,“我们出兵两万?联军的补给也要我们负担一半?”

    他不满地将竹简丢在了桌子上,对似乎还有些兴奋的杨秋问道:“是韩遂要求我们派兵去帮他打仗,打下来了,获利最大的也是他韩文约,我们总不能越过汉阳郡去占领三辅的地盘,凭什么让我们出兵又出粮食?”

    杨秋分辨道:“但是我们今年收了很多粮食,韩遂那里负担不了这么多的军队,这才让我们出粮食的!”

    陈诚“哼哼”了两声,道:“北边的匈奴人需要兵力镇压,更北边的鲜卑人也要防备,我们没有那么多空闲的兵力,最多出兵五千,再多就没有了。”

    杨秋道:“去年裁撤的那许多士兵,都还在军籍上,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拉出来两万大军!”

    “没钱!”陈诚敲了敲桌子,越发的不满,“养那么多军队,那要花多少钱?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转为了预备役,如果重新征召的话,每个人的安家费就要最少五贯,两万人那就是十万贯,一万万钱!每月的军饷,盔甲武器,服装鞋子,马匹草料,哪一样是不要钱的?”

    杨秋这才察觉除了陈诚的不满,愕然道:“今年不是有银矿开采了么?户部应该不缺钱吧?”

    “哼,缺不缺钱不是你说了算的。”陈诚道:“明天召开扩大会议,将三省六部的官员,还有军中的各级将领都叫上,商讨出兵方案!”

    杨秋问道:“已经决定出兵了?”

    “他们都想着打仗,那我们自然也要奉陪了。”

    等杨秋离开后,陈诚正待去看看刘倩,并顺便检查一下她的学业,牙兵忽然来报,“户部尚书徐超求见。”

    陈诚惊讶地停住了脚步,他可是知道徐超一直以来,都是主张发展民生,反对向外用兵的。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改变了政治立场,准备支持向外扩张了?

    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对牙兵道:“带他进来。”

    等徐超走上大堂后,陈诚已经命人点起了火把,他对面色凝重的徐超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明天开会的时候再讨论。”

    徐超愣了愣,道:“主公已经知道了?”

    他皱着眉头道:“既然主公已经知道,那我就直说了,这一次,不能对那些豪强手软了!”

    “恩?”陈诚也愣了一下,问道:“你说的不是韩遂提议东征的事情吗?”

    “不是啊,”徐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臣管的是户部和工部,又不是兵部。主公要是想说打仗的事情,应该找兵部的人才是。”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情?”

    徐超道:“刚刚得到消息,派往富平收税的人出事了!他们下榻的客栈失了火,六个人全部被烧死了,一个都没跑出来!”

    “..........”

    徐超愤然道:“那些人也太明目张胆了,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失火,什么样的失火能让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出来?主公,这种事情必须要严惩!”

    “你的意思是?”

    “立刻召集军队,并让富平那边将肇事者交出来,若是他们不交,当派大军前往征讨!”

    陈诚摇了摇头,道:“杨秋可是兵部尚书,你让他带兵去攻打富平?失火也是常有的事情,未必就是有人下了黑手。”

    富平可是杨秋的老巢,难道他还能将自己的老家给抄了不成?

    徐超昂首道:“臣的意思,是让杨尚书立刻返回富平,平息事端。若是不能把事情处理好,主公再以大兵征讨!”

    陈诚盯着徐超的眼睛,看到的是坦然和夷然无惧的眼神。他的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只是道:“明天将会召集各级官员前来开会,你先跟杨秋通个气,让他知道........恩,你说他现在会不会知道了?”

    徐超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是臣所能知道的了。”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那六个人里面,有夏溪,钟镇.......”

    话还没说完,徐超忽然觉得胸口一闷,剩下的话都被压回了肚子里面。他骇然地望着地面的陈诚,明明没有什么动作,为何忽然之间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明明还是秋季,但是大堂上的气温像是陡然降了许多,让他的心中直冒凉气。他甚至觉得有一柄锋利的武器正对着眉心,随时都可能劈砍过来。

    徐超心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杀气?当真....可怕!

    周围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在不断跳跃,使得陈诚的影子也在地上不断地拉伸变换,就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藏身其中一般。

    “你刚才说什么?”

    陈诚的声音变得冷漠和坚硬,就像是钢铁的齿轮在互相碰撞和咬合,又像是寒风从冰原上吹来。钟镇和夏溪是牙城的那些少年孤儿中的佼佼者,聪明过人,在算学和工程上都极有天分。陈诚不等他们学完,就带着他们全程参与了建设高炉的过程。后来又提拔他们进了工部,是准备重点培养,以后留有大用的。

    徐超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挺直了胸膛,道:“之前主公说要绘制北地郡的山川地理,所以我便让他们跟着税吏一起去了富平,这件事我曾派人向主公通报过的!”

    陈诚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几次,然后睁开眼来,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就不要再管了。”

    徐超应了一声,又问道:“那还要不要通知杨尚书?”

    陈诚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不用了,让他先睡个好觉再说。”

    “诺!”

第一百七十章 东征(3) 3/4

    第一百七十章东征(3)

    大堂上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陈诚坐在黑暗的大堂上。他身上的杀气已经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陷入到古井无波的状态。他在仔细思索,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愤怒?

    是愤怒于富平豪强的无法无天,还是愤怒于将几个少年派去的徐超?或者是愤怒于他自己?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是豪强们胆大妄为?或者是有人栽赃嫁祸,想要挑起事端?亦或是真的只是走水了?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如果让他们继续在牙城里面学习,当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吧?

    生命在本质上是同等的,但是刚听说死了人的时候,自己只是有些震惊;但是听到自己在意的人死了之后,则是差点暴跳如雷。这一点都不普世价值啊!

    说到底,自己还是将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陈诚心道:自己是越来越像本世界的土著了,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外挂的话。这不一定是坏事,只有明白本世界土著的想法,才能更有效地统治他们。

    但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是为了统治本世界的土著,还是为了帮助本世界的人民,推动这里的生产力发展?在前进的过程中,目的和手段似乎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有人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然而,我们的心灵一直都是在变化的,又有谁能在经历喜悦和苦难之后,还能保持着最初的心境呢?

    喜悦也就罢了,每一次的苦难和伤害,每次都会在我们的心灵上留下伤口和疤痕,等到伤口不再流血,等到伤口结痂之后,心灵的形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改变吧?那些疤痕能够帮助我们抵御相同的伤害,却也让心灵变得坚硬,变得不再那么纯净透明。

    杨秋是第一个投靠过来的凉州诸侯,陈诚本来是想要让他作为马骨,是想要跟他君臣相得,传为佳话的。当初若是没有杨秋请他们来北地,又何尝会有今天的局面?后来奇袭临戎的时候,杨秋也是带着少量的亲信就跟着一起杀了过去。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事情都不应该走到这一步才对。给予杨秋银矿的份额,一半是酬功,一半是为了换取他在税收上的让步。甚至可以说,就是在花钱从他那里买粮食和服从。给成宜和马腾以银矿的股份,也有这样的考虑在其中。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要重新定义一下“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了。陈诚心道:自己做的来就是翻天覆地大事,鼎革又怎么可能咸亨?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除非自己就此停住了脚步,否则的话,未来还会流更多的鲜血,包括敌人的和自己人的。

    那么,自己的选择是什么呢?会因为畏惧流血而止步不前吗?答案当然是.........绝不!

    手段和方法可以改进,但是原则问题却是一步都不能退缩,哪怕是要跟整个天下为敌!

    陈诚坐在黑暗之中,思索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捋清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他站了起来,对着堂下道:“来人!”

    值班的牙将走上前来,道;“主公有何吩咐?”

    “立召李俊,王灵和姚琼前来银川.........”,陈诚停顿了一下,他站在堂上沉默了一会,又道:“传令赵云,从明天开始,所有牙兵的休假一律取消,军队的训练减半,进入第三级战备状态。”

    牙将把方才的命令重复了一遍,在确定无误之后,立刻退了下去。

    陈诚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北斗七星也的勺子形状已经到了低空。清冷的光辉在幽暗的宇宙中穿梭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这才洒落在这个宛若尘埃的行星上。看着如此壮丽的星空,如何能不感慨人的渺茫?蝇营狗苟于人世,又如何比的上胸怀宇宙.............好吧,陈诚自嘲道:“我不是胸怀宇宙的孙连成,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

    正在自嘲的时候,廊檐下脚步声不急不慢地响了起来,回头望去,来人正是阎忠。凉州牧府上戒备森严,能够自由出入的,也就只有阎忠阎伯道一人而已。陈诚问道:“这么晚了伯道你还过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阎忠走到了陈诚的边上,道:“富平的事.........其实王越已经先行报上来了,我知道之后,立刻就派人去查访了一番。”

    陈诚已经将路怒气压在了心底,他沉声道:“可查出来了什么?”

    阎忠道:“动手的是杨秋的族人,背后指使者却是韩遂。”

    “韩遂?”陈诚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瘆人,他笑着问道:“应该不会吧?他刚刚才上表,让我支援一批军粮,并带兵前往汉阳一同参与东征呢。”

    阎忠长叹一声,道:“韩文约本性难移,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掺杂些阴谋诡计进去。他上表称臣是一方面,暗中挑拨君侯和杨秋之间的关系又是另一方面,对别人来说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对韩遂来说却只是寻常罢了。去年他将女儿嫁给了阎行,今年又来了这么一出。唉,他也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

    陈诚道:“可有证据?”

    阎忠道:“人证物证都有,王刺史在北地抓了一些人,不但查出了富平之事的来龙去脉,还查出上次的刺杀事件中,也有韩遂的人参与。”

    陈诚还在沉吟,阎忠又道:“王越就在外面,君侯若是不信,召他前来,一问便知。”

    “我知道了,”陈诚的声音很平稳,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还处于愤怒之中,“那么伯道是想劝我不要派兵参与东征了?甚至更进一步,等到韩遂的兵马前往扶风之后,就点起大军,趁机杀进汉阳郡,断了他的后路?”

    阎忠笑了笑,道:“不,我是想劝君侯不但要参与这次韩遂发起的东征,更要多运些粮草过去。”

    “这是为何?”

    阎忠冷笑起来,道:“他韩文约不是喜欢玩阴谋诡计吗,我等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有上下两策,君侯用之平灭韩遂,易如反掌尔。”

    陈诚仔细地听完阎忠说的两条计策,道:“以利诱之,以势迫之,确实不错,但是事情未必如我等预料的一般发展。而且这样一来,以后在想要取信于凉州诸侯,就没那么容易了。”

    阎忠道:“这两条计策不过是大方向,具体要怎么做自然还是需要君侯临阵决断。留着韩遂不杀,他必然会不甘心失败。但是他不甘心失败,其他人难道就甘心将到手的地盘吐出去?等到凉州内乱,君侯便能名正言顺地南下,将凉州的局势彻底掌控在手中!”

    在现在的凉州,大概也就是阎忠,才能想出这种将所有人都算计其中的奇谋吧?怀着这样的想法,陈诚展颜笑道:“伯道不但是我的萧何,也是我的陈平啊!”

    次日,州牧府上的护卫增加了一倍,门外的巷子里面停满了马车,文臣武将挤满了陈诚府上的大堂。堂下的廊檐上站着十多名手持长枪,腰悬横刀的牙兵。这些人站在木质地板上,目视着前方,一动不动。

    杨秋面上带着喜色,他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都快有一年的时间,每天就是和各种文书打交道。要不是这个职务位高权重,他早就干不下去了。现在好了,终于又要打仗了!他兴致高昂地和边上的其他人谈论着最近的军情,不时地发出大笑的声音。

    徐超瞟了一眼杨秋,然后垂下了眼睛,盯着桌面上的茶杯,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大堂上的摆设已经和过去很不一样,因为陈诚的个人喜好,原先的蒲团案几都被换成了胡桌胡椅,摆放的位置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分列在大堂的两边。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对此很是不习惯,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时间长了,也就觉得还能接受了。不管怎么说,坐在椅子上还是要比跪坐着舒服些的。桌面上放着茶杯,侍女们走过来,给众人添上茶水,又送上了一碟碟的糕点,包括奶酪,薯条,红薯干等,也就好看,吃是肯定吃不饱的。

    屏风后面脚步响动,牙将率先走了出来,在堂上站定,高声道:“凉州牧到!”

    正在交谈的文武将佐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一起起身,口称:“参见主公!”

    陈诚没有披甲,只是穿了一件素色的麻衣,袖口不像时下的长袖一样宽口,反而是在尾部收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干练。他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抬了抬手,道:“都请坐。”

    等众人坐回了椅子上,陈诚又道:“今天召集众位前来,是有一些要事相商。伯道,你先跟大家说说韩遂那边的事情。”

    徐超闻言,心中一动,假装不经意地边上的杨秋那边瞟去,却见后者脸上还是挂着喜色,根本没听出陈诚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暗叹了一声,然后打起了精神,关注着堂上事态的发展。

    韩遂称臣和请求合兵东征的事情早就在城里面传遍了,阎忠也知道大家都听说了这个消息,便长话短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韩遂现在已经在召集兵马,说是要再起东征,诸位都是凉州的英豪,却不知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是应该同意呢,还是应该拒绝?”

    “同意,当然要同意!”

    大堂上立刻就爆发出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对于武将们来说,在监管越来越严的时候,打仗是升官发财的唯一通道。喝兵血,吃空饷之类的行为,只要被发现了,只有一个死字。陈诚对其他的诸侯是放之任之,对于治下领地上的百姓也是轻徭薄赋,但是从未说对军队放松过要求。

    在裁撤了许多兵马之后,省下来的钱粮至少有一半花在了精选出来的军队上,所以才能训练越发的严苛。在凉州诸侯的军队十天就都见得一操的时候,凉州军基本上是两三日一操。陈诚直辖的牙兵除了每十日一次休沐的时候,更是天天都要操练。

    不需要比别的东西,光是看操练的频率,就可知道战力的高下。这些将领们日夜操练,早就憋着一股气,现在听说能有仗打,个个都是兴奋不已。打仗能够升官发财不说,也能免去天天操练的辛苦啊!

    杨秋的声音最大,他曾是西凉诸侯,心心念念就是要杀入关中,占据三辅,现在碰到这么好的机会,连和韩遂的仇隙都放到了一边,他大声道:“主公,请立刻召集大军,大开府库,犒赏三军,然后出兵东征!”

    陈诚昨夜已经想的明白,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而是堆满了笑容。他伸手往下按了按,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微笑着道:“几位将军都赞同发兵,我已经知道了,众位可有异议?”

    杨秋向陈诚两边望去,左边的中书令阎忠面带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右边的侍中令赵云面色肃然,更是看不出丝毫的想法。他再往边上看了看,户部尚书徐超正盯着桌子上的茶杯,似乎是能从那茶杯上看出花来。

    阎忠道:“关中富裕,无论是户口钱粮,还是田地产出,都远胜北地。若是能趁着朝廷大乱的时候,夺取关中,自然是好。但是韩遂离关中最近,打下了关中,会不会却都被韩遂得了便宜?”

    杨秋高声道:“韩遂兵马虽众,却又如何比的了我军精锐?宋建马腾等人也绝不会坐视韩遂独霸关中,中书令多虑了!”

    阎忠笑笑,道:“杨尚书说的也有道理,我不过是说出这种可能,让大家先有个准备,免得在夺取了长安之后,韩遂忽然翻脸,大家措手不及。”

    “韩文约要是敢这么做,那我等就联合各路诸侯,调转兵马灭了他!”

    “不错,韩文约算个球!”

    “主从之分已定,他若安顺便罢,若是狂悖无礼,便先灭了他,再挥兵东进!”

    众人吵嚷起来,并不将韩遂放在眼里。在一年前,刚击破匈奴人的时候,诸将还有些担心坐拥三郡的韩遂。在一年之后的现在,韩遂虽然地盘更大,但是陈诚这边也已经站稳了脚跟,加之钱粮充足,士卒骁勇,便不再将韩遂视为大敌。

    将领们想要升官发财,每日里都在期盼着能再有刀兵四起的那一天,至于对手是谁反而不重要了。去年的战争造就了许多的军功贵族,军中上下可都是眼热的紧。

    陈诚问道:“除了赞同出兵的,难道就没有反对出兵的吗?”

    诸位将领一边大声道“没有”,一边用眼睛狠狠地盯着文官这边。除了兵部的官员之外,其他部门的官吏倒还真有一些不赞同出兵的,但是自家老大都没有反对,那他们也就按下了心思。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东征(4)4/4

    第一百七十一章东征(4)

    见到众人都赞同出兵,陈诚便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出兵好了。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又云:兵以饷聚,无粮则散。昨日户部上报了一件事情,是跟今年的秋粮有关的,今日大家都在,也正好一起议议。徐尚书,你将事情的经过跟大家伙说说。”

    “诺!”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注视中,徐超不急不忙地站了起来,朝着陈诚拱了拱手,然后板着脸道:“昨日户部收到消息,派往富平督促征收秋粮的官吏下榻的客栈失了火,六名官吏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说完之后,徐超再次向陈诚拱了拱手,然后坐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杨秋心中震惊,惊慌之下大叫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他转头对徐超道:“徐尚书是不是搞错了?”

    徐超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已经确认了。”

    “这........”,杨秋急道:“这事不是我..........我是说走水也是常有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就是.......”

    面对着没有笑容的陈诚,杨秋忽然觉得胆寒,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站在大堂上,左右张望,想要找到奥援,但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不是左顾右盼,就是低头不语。杨秋心中暗骂了一句,推开椅子,走到大堂中央,拜伏在地,道:“这件事疑点甚多,请主公派人详查!”

    陈诚淡淡地道:“我也觉得需要好好地查一查,正好这次要出兵南下与韩遂回合,杨尚书可先去富平,一方面整顿兵马,准备粮草,另外也可顺便查一查这件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情。”

    这是要剥夺了我兵部尚书的职务?杨秋猛地抬起头来,“我...........”

    “恩,兵部的事情就由暂由兵部侍郎许文代为管理吧。”

    阎忠是事先已经和陈诚通过了气,知道这个处理结果,所以一直保持着微笑。赵云虽然没有被告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昨天下达的那些命令就已经让他隐隐约约地有了感觉。今日大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没让他觉得意外。

    上次刺杀州牧的事情,查到后面就隐隐约约的指向了杨家,再出什么事情赵云都不会觉得奇怪。吕方却并不知道这么多,看到局面突变,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却又有些暗自庆幸:还好没跟杨秋搅和到一起,不然的话,今天倒霉的就不只事杨秋一个人了。

    随即他又想到陈诚让他当北地都尉,本意就是分去杨秋权柄的,两人没有势同水火就算是不错了,哪里真能搅和到一起去?

    陈诚继续道:“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战事,在和中书省和尚书省商议后,府中决定今年再招募一千牙兵。这次招募只从预备役和卫所府兵中招募,其中北地郡招募六百人,朔方郡和五原郡各取两百人。”

    杨秋已经听不清陈诚在说什么了,他现在脑袋中一片混沌,心中充满了怒气和怨恨。他跪在地面上,双手按着地板,胸膛中的怒气像是要爆炸了一半。

    可恨!可恨!他在心中不断地咆哮,若是没有我杨秋,陈诚你怎么可能坐在上面发号施令?要不是我杨秋,你怎么能坐得上凉州牧的位置?现在站稳了脚跟,就想要过河拆桥了吗?

    我杨秋,绝,不,答,应!

    可恨,可很啊!

    但是伴随着愤怒和怨恨一起涌上心头的,还有着惶恐和不安。他在银川这一年,不但是赚到了许多的钱财,也见识到了陈诚是如何练兵的。只是一年的时间,凉州军就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但军纪杨明了许多,军械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工部现在还是将伸长工具当做重心,可是只要等到了爱念,武器盔甲的产量就能翻上几倍。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尽起大军,难道就能跟陈诚分个高下吗?只怕很难啊!

    就在杨秋心中愤怒和恐惧一起混杂的时候,就听到上面脚步声响,陈诚走了下来,将他扶起,道:“兵贵神速,杨尚书可先回富平,我这边等到兵马取齐,就会立刻南下。”

    杨秋被陈诚单手架起,心中不禁又是一阵茫然。若是真的跟主公打了起来,我能赢吗?大概是打不赢的,那有没有人会帮忙呢?成宜.......成宜多半不会出手相助,那么,那么..........只有去求韩遂那只老狐狸了吗?

    陈诚没去管杨秋心中怎么想,他拍了拍杨秋的肩膀,道:“杨尚书,杨尚书?”

    杨秋回过神来,连忙将头低下,道:“臣在!”

    话音未落,他又心中愤恨羞愧起来,主公待自己可算是不薄,但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了。

    陈诚道:“怎么失魂落魄的?等下记得将你的那些银币都带上。杨家在富平根深叶茂,那些银币正好分给家中亲眷。”

    杨秋心中更加的糊涂了,陈诚.....主公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剥夺我兵部尚书的职务?还是真的只是让我回去查案?今天的突然袭击是敲打,但是后面又出言安抚,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直到回了家中,他还是没能弄明白陈诚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不明白不要紧,有一个人肯定是明白的。杨秋斥退了家中姬妾,转身就去了阎忠府上。阎忠是陈诚的谋主,所出的计策几乎就没有不被采纳的。要说对陈诚的了解,又有谁比的上阎伯道?

    阎忠刚刚在府中坐定,就听到仆人来报:“兵部尚书杨秋求见。”

    他笑了笑,心道:杨秋来的倒快。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便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廊檐下脚步声响,杨秋快步走了进来。阎忠故作惊讶道:“方才与杨尚书分别,怎么又如此着急的求见?”

    阎忠不像陈诚那么喜欢胡风,家中摆放着的依旧是案几蒲团,并没有换成胡桌胡椅。杨秋跪坐下来,问道:“主公今日忽然令我返回富平,还让我把银币都带上,这是什么意思?”

    阎忠捋了捋胡子,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杨尚书都看不出来么?”

    杨秋压住心中的焦急,道:“请先生教我!”

    阎忠先不回答,而是问道:“火烧税吏之事,可是杨尚书指使的?”

    “我烧他们干什么?”杨秋怒道:“我有病啊?光是银矿中的收益,一个月就有一万多贯,今年粮价下跌,一斗不到二十钱,一万贯够买多少粮食的?我至于为了那么点秋粮,就派人放火?”

    阎忠笑道:“这不就是了?杨尚书不会为了点秋粮就杀人,君侯当然也知道,所以这才让你先行返回富平啊。”

    “但是.........”

    阎忠继续道:“君侯来凉州不到两年,就已经有了三郡的地盘,麾下的钱粮充足,将士骁勇,提剑四顾,诸侯莫不觳觫。若你是韩遂张横等人,会做何想?”

    杨秋恍然,“中书令的意思,是韩遂他们派人放的火?”

    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这说不通啊?韩遂不是上表称臣了吗?他现在正需要我们带兵一起东征,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阎忠笑道:“韩遂号为黄河九曲,其他人哪里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怕了君侯带兵的本事,怕被我们占了关中,所以一方面请我们合兵,一方面又想要给我们添些乱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杨秋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主公让我回去,就是让我彻查失火的事情吗?”

    阎忠笑笑,道:“刚才我说的,不过是一些猜测罢了。我相信杨尚书不会为了一点秋粮就丧心病狂地放火烧人,君侯大概也是不信的,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一点呢?说不定杨尚书一时间为人鼓动........”

    杨秋连忙道:“中书令慎言!我杨秋又岂是那等人?”

    阎忠大笑,道:“主公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如果足下胸有大志,不甘人下,那他看在过往的君臣情谊上,也不跟你为难,放你回去整顿兵马,双方来日在沙场上决一雌雄就是!”

    杨秋连连摆手,道:“主公用兵如神,我又岂敢生出狂悖之心?”

    阎忠捋着胡子,笑道:“这我说了不算,君侯说了也不算啊。”

    杨秋急道:“主公说了都不算,那谁说了算?”

    “谁说了都不算,这种事情,当然是要看杨尚书的表现才是。”

    杨秋:“中书令的意思是?”

    “把案子办的漂亮一些,给君侯个交代,也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阎忠吹了吹茶杯,道:“一点愚见,杨尚书听听即可,该怎么做,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杨秋心中大定,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拜谢道:“若非中书令解惑,某现在还蒙在鼓中。”

    他抬起头来,道:“请转告主公,臣回富平之后,定然会将事情办好,然后扫榻以待主公大驾!”

    等杨秋急匆匆地离开了,阎忠回想着刚才杨秋的表情,心道:看来这事真不是杨秋做的,不然的话,那他的城府也太深了。

    北地郡的“民”是很少的,百姓不是依附于豪强,就是投身于卫所府兵。在听说今年又招募牙兵之后,许多人是欢呼雀跃,认为去年没被选中是运气不好,或是误了时期,这才失去了天天吃肉的机会。

    其实他们有些误解,牙兵虽然荤腥不断,但也不是天天吃肉的,也有很多时候都是在吃鱼虾螃蟹之类的。

    不过可惜,今年牙兵只从卫所府兵和现有的将士中招募,这些民间的百姓和豪强子弟想要参加牙兵的选拔,那就得先参军,乡兵还不行,还得是郡国兵才行。然而北方的匈奴人已经被打残了,边上的成宜马腾也都降服,陈诚治下的领地上不需要那么多军队,今年是没有扩军的打算。

    又过了几天,牙兵的选拔已经完成,来自朔方郡和五原郡的羌胡义从也都到了,陈诚便在银川城北召集五千兵马誓师,然后亲自带着这只兵马浩浩荡荡地南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东征(5) 1/4

    第一百七十二章东征(5)

    当杨秋带着一车银币回到富平之后,先将银币分给了族中亲眷,然后下令严查失火的案子。富平是杨秋的大本营,真的发起狠来,哪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才用了两天,情况就已经送到了杨秋手里。

    “你说什么?又是他们几个兔崽子?”

    杨秋发现他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在回来的路途上,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才怪啊!对于有杨家人参与进去,他是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是火冒三丈。他狠狠盯着跪坐在对面的有杨浩,问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杨浩是杨秋的副将,他低着头道:“这事情当时闹的很大,只怕好些人都知道了。”

    “........”杨秋用力地按住了太阳穴,以免血管都被气炸了。

    杨浩抬起头来,问道:“将军,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杨秋反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杨浩低声道:“若是将军想要打........”

    “啪!”

    一个木盒砸在了杨浩的头上,杨秋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拿什么打?打的过吗?我早就跟你们说,安安心心地读书习武,这样才能保住我们杨家的富贵,你们就是不听!还有你杨浩,我将所有兵马都交到你手上,不光是让你带兵的!若是你平时对家里那些人严加约束,又怎么会弄出这般祸事来?”

    杨浩的头上有鲜血滴下,他却直挺着身子,也不伸手去擦一擦,“大哥你是这么说了,但是我真的能去管吗?他们连你的话都不听,哪里还会听我的?他们又不是我麾下的士卒,我难道还能天天派人看着他们吗?”

    杨秋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倒是出息了!”

    杨浩道:“要是大哥想打,那就立刻征丁征粮,坚壁清野,准备苦战,并同时向其他诸侯求援。”

    “要是不想打呢?”

    杨浩平静地道:“要是大哥不想打,那就立刻将参与了这件事的人就地正法,再奉上六个县的户籍,地形,法令,这样才能避免大祸。”

    杨秋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把户籍,地形都献给主公?那不是要断了我们杨家的根?”

    杨浩劝道:“大哥难道没见过野兽之间的撕咬吗?战败的一方,都是躺在地上,将最柔软的腹部露出来,任由强者处置。主公志向远大,又怎么会长久地待在凉州这样偏僻的地方?现在伏低做小,未必便是坏事了。”

    杨秋怔怔地看着杨浩,思索了好一会,然后走上前来,用袖子擦去了杨浩头上的鲜血,道:“我知道你很为难,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聋不哑,难做家翁啊!”

    他拍了拍杨浩的肩膀,道:“就按你说的办,将富平,池阳,马岭等县的户籍和地形图册整理一下,然后派快马送到银川去。”

    杨浩问道:“那些涉案的人呢?”

    杨秋的脸上不悲不喜,“整些好酒好菜,给他们送行吧。”

    等陈诚收到了杨秋的送过去的户籍和地形图册,然后带兵南下的时候,酒泉郡宋建,张掖郡张横和程银,陇西郡李相如,还有武威郡成宜,安定郡马腾等人,都已经整顿好了兵马,准备前往汉阳,或是已经去了汉阳。

    杨秋点起了六千精锐步骑,在城外排开阵势,等待着陈诚的到来。说是精锐,但实际上披甲的人不到一半,铁甲只有一百多领,装备比之陈诚麾下的牙兵要差了许多。工部在近一年的时间里面,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生产农具,制造的盔甲很少,还都被牙兵拿去了。

    他就算是想要给自家划拉一些甲胄,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杨秋在银川待了许久,见到的都是井井有条的军营和忙碌不休的工厂,现在回来之后一看,却只觉得自家兵马散漫无比,甚至连那些做什么都要排队的工人都比不上。

    杨秋心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原本以自家兵马为傲,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根本不足为恃!况且主公已据有黄河以西,背靠朔方五原,兵多将广,又有灵州在手,一旦倾力来攻,自己真能挡的住吗?

    想到这里,他回头望去,杨浩就站在身后,额头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

    陈诚带来的五千步骑中,有一千“陷阵营”,一千“飞熊骠骑”,一千匈奴轻骑,一千羌人骑兵,剩下的则是北地郡的郡国兵。其中“陷阵营”和“飞熊骠骑”属于牙兵,是常备军种,不但甲胄坚固器械精良,而且士兵大多是膀大腰圆之辈,又每日里操练,看上去精气神就绝不寻常。

    匈奴骑兵和羌人骑兵都属于轻骑兵,区别是前者在长枪之外,多有携带着弓箭,擅长马上驰射。而羌人骑兵中,虽然也有一些使用弓箭的,但他们更擅长夹枪突击,副武器也多半选的是骨朵,斧头和投矛。

    “陷阵营”虽然是重步兵,但是也同样配备有马匹机动,所以整支军队的移动非常迅速,早上从灵州出发,傍晚就到了富平城外。这次出兵,陈诚以阎忠为留守,使赵云坐镇银川,监督各个项目的进展。

    他自己率领五千兵马,在富平与杨秋的六千骑汇合之后,逆黄河而上,然后顺着清水前进。这样,就可以借用清水河运送粮草,免去长途转运之苦。按照之前和马腾与韩遂的协议,将会从灵州调拨十万石米面和十万石杂粮至高平,然后让安定转运二十万石粮草至陇县附近,以供应陈诚麾下的大军。

    当然,这些粮草不可能一次就运到,现在才运送了三分之一过来。另外,陈诚军携带了大量的银币和铜币,准备在安定汉阳等地购买粮食柴火等东西。

    等陈诚和杨秋兵马到达陇县的时候,韩遂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左扶风,又逼近到了陈仓附近。不是西凉人头铁,非得和陈仓死磕,而是陈仓的地理位置太好了。这里位于八百里秦川的西段,三面环山,境内又有许多河流可以转运粮草。除了最大的渭水之外,较大的河流还有六川河,通芙河,小水河,清水河,马尾河等。

    陈仓不下,西凉军根本敢东进。要是被截断了后路,冲进关中的人那真是要全军覆没了。前有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后有诸葛亮北伐,跟郝昭在陈仓打了几十天,不是他们不知道绕路,实在是陈仓的位置太重要,不拔出这颗钉子,没人敢轻兵疾进。

    当然,这是指正常情况下,不正常的情况也有。皇太极潜越蓟州,那就是不正常的了。不过这些暂时都跟陈诚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率兵到达陇县之后,并没有立刻赶往陈仓,而是先汇合了成宜军和马腾军。

    这两人各自带了上万兵马,每日里消耗甚大。去年围困陈仓的时候,陈仓城外的农田和村寨早已经被毁坏的七七八八,百姓也大多向东逃亡了。今年虽然风调雨顺,但若是没有了百姓,又何来的粮草?

    听闻西凉军再次来犯,陈仓守将已经坚壁清野,将城外的百姓和粮食都搬进了城里。就算还有一些遗漏的,也都被韩遂和宋建等人搜刮干净了。他们要是也去了陈仓附近,只怕士兵们都要饿肚子。另外,他们心中有些顾忌,也不好与韩遂太过亲近。

    所以成宜马腾就在陇县附近草草扎营,等待后方的粮草补给。他们不动,韩遂的兵马也不敢全部出动,韩文约自己带着主力驻扎在上邽以东百里处。,只是派骑兵在陈仓城外游荡而已。听说陈诚终于到了,韩遂大喜,立刻派遣使者,请陈诚等人前往大营,合兵一处,

    陈诚待韩遂的使者离开之后,问道:“韩太守来信,叫我等前去合兵,你们有什么意见?是现在就去,还是让士兵们再修整几天?”

    马腾这次初见陈诚的时候,心中惊讶不已。在他的印象中,陈诚是个四肢修长,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个头比他矮了半头。但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但肩宽体阔,四肢粗壮,就连个头也比他高了那么一点。

    要不是成宜杨秋对陈诚态度恭敬,兼且陈诚身后数十名甲士身披铁甲,依旧行动自如,显得异常彪悍,马腾真是不敢相信这人就是陈诚。

    听到陈诚发问,马腾心中还在震惊于陈诚外貌上的变化,成宜已经笑道:“韩文约既然让我们过去合兵,那就合兵好了,这样咱们还能省出一些粮草的开支。”

    杨秋之前将富平,池阳等县的户籍和地形图册都上交了,但陈诚自然不可能全部收下,他收下了池阳,马岭等县,却将最为富庶的富平城留给了杨秋。听闻陈诚的问话,杨秋也道:“既然韩遂让我们前去,那就尽快过去好了。陈仓坚固无比,若是不能在入冬之前攻下,只怕要重蹈去年的覆辙。”

    陈诚再看向马腾,马腾按捺住心中的惊讶,道:“臣也同意立刻前去合兵。”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们就即刻出发好了。不过粮草的事情不能全部指望韩遂。”陈诚问道:“谁愿意留兵镇守此地,督运后方的粮草?”

    成宜,杨秋,还有马腾都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要是他们肯留在陇县附近,那留在家家里不是更好?还带兵来汉阳干什么啊?出兵打仗,就是为了劫掠发财的。武威和安定都是穷的叮当响,这其中既有环境的因素,也有凉州连年征战的原因。究其根本,还是**的原因更多。

    陈诚见诸侯都不愿留在此地,便道:“那我留吕方驻守此地,你们每人留以一千士兵在此,帮着转运粮草。”

    成宜,杨秋和马腾都同意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东征(6)2/4

    第一百七十三章东征(6)

    马腾因为陈诚外貌的变化而震惊,成宜则是因为杨秋麾下领地的被剥夺而心生畏惧。去年的时候,陈诚还表现出了和杨秋亲密无间的态度。才一年的时间,转过头来就吞并了杨家的兵马地盘。在成宜看来,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都可以跟韩遂相媲美了。

    待离开了中军大帐之后,成宜带着少量亲随,悄悄地潜入了杨秋的军中。杨秋正在命令士兵收拾行装,准备前去与韩遂汇合,忽然见到成宜出现在了自己的大帐中,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

    他笑着道:“成太守偷偷摸摸的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成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杨秋的表情,见后者似乎并无怨恨的表情,他低声问道:“陈使君吞并了北地诸县,杨将军得无怨乎?”

    杨秋心道:我就算是有怨恨的意思,那也不能跟你说啊。

    “成太守有所不知,其实是我主动将其他县交了上去的。”

    成宜震惊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杨秋笑道:“北地菁华,尽在贺兰山下的黄河两岸。我麾下的兵马多半来自富平,钱粮也大多出自于此,其他地方不但贫瘠,而且户口不多,拿在手上也是累赘,每年收不了几个大子。与其费心费力地治理那些地方,不如多开设几个工厂好了。”

    他问成宜道:“银矿的收益,难道比不上一个下县吗?”

    成宜知道杨秋的话不尽不实。北地的其他县里面,定边等地也就罢了,昫衍县虽然地接沙漠,但是有着好几处盐池,产出可不算小。不过杨秋说的也不能算错,昫衍的盐池虽然值钱,但是跟银矿比较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而且开采食盐需要很多的人手,北地缺少的就是人手。要是压迫过重,百姓就纷纷逃亡了。反正境内羌汉混杂,羌人跟着汉人学了种地的技术,汉人也跟着学会了放牧,一旦不如意,那就纷纷结寨自保,或是干脆一走了之。不然的话,凉州诸侯也不会这么穷困了。

    杨秋又道:“成太守可还有别的事要问?”

    成宜默然良久,忽然展颜笑道:“往日我对杨将军一直不服,直到今天,这才是对老哥有些佩服了。”

    他对杨秋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掀起帘门,竟然就这么走了。杨秋见成宜这么说走就走,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不知所谓!”

    论距离,陇县离陈仓更近,但是上邽和陈仓都在为渭水边上。若是要用兵,从上邽出发粮草的转运更为容易。所以无论是丁原征讨西凉叛军,还是韩遂出兵东征,都是将主力沿着渭水展开。

    当然,也不是说陇县不重要。某个时空中,魏将张郃便是自陇县出发,攻击街亭得手,粉碎了诸葛亮北伐的夙愿。不过现在陇县在韩遂军手中,陈诚也就不需要安排兵马去守街亭了。

    在留了吕方,李俊等人驻守陇县附近的大营之后,陈诚带着本部四千兵马,并成宜等人的兵马,共有三万人左右,在向导的带领下,一起前往韩随军驻扎的地方。

    骑兵行动迅速,没到天黑就已经到了目的地。向导指着渭水北岸人马嘶鸣之处,道:“使君,此处便是柏林,那边就是西山,我家主公正在前方恭迎使君。”

    纳尼?陈诚大惊,左右张望,没见到五角星也没见到铁十字,这才放下心来。他问向导:“这里怎么会叫柏林的?”

    向导有些奇怪,但还是恭敬地道:“因为此处长满了柏树,所以乡人便称之为柏林。”

    陈诚怒道:“那也应该叫做柏(bai)林,怎么会叫做柏林的?”

    “这......”使者心中害怕,张口结舌而不能对。

    “柏林,柏林”陈诚念了两遍,骑马立于山坡之上,用马鞭指着远处的军营,道:“我看此地,白虎星照耀于其上,其色血红。从此用兵,初始时必能无往而不利,但是到得后来,兵锋折断,必然会遭受厄运啊!”

    边上成宜讶然道:“使君居然还会夜观天象?可是.....现在是白天啊,这也能看得见?”

    陈诚哈哈大笑,道:“见大家行军有些疲惫,故出言相戏耳!用兵打仗,可不是靠看星星就能取胜的。”

    这边三万步骑兵到来,烟尘扬起十余里,柏林边上的军营中早就望见。不过因为是从陇县方向过来的,之前又有使者往来通传,所以军中也并不惊慌。乱糟糟的军营中,只是分出了一只上千人的骑兵过来迎接。

    陈诚这次出兵,将赵云留在银川看守老家,又将吕方留在了陇县转运粮草,现在身边的将领,不过李堪,梁兴,魏冉,丁远,赵思等人罢了。见到来人甲胄不全,军容不整,众将心中便轻视了三分,魏冉这时候打马前出,喝问道:“我家主公引兵来此,韩文约为何不亲自出来迎接?”

    前来迎接的将领是韩遂麾下亲信将领,知道自家主公虽然对陈诚低头了,但是手中兵多将广,更在所谓的凉州牧之上,于是昂首道:“我家主公正在营中与众将商议军情,无暇来此!”

    魏冉大怒,或者说他只是在陈诚面前装作大怒的样子,他摘下了短矛,就要上前,却被陈诚拦住了。陈诚道:“韩太守既然无暇来此,那我们过去见他就是。”

    他对前来迎接的将领道:“前面带路。”

    大军继续前行,很快就行至西山下。在远处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边很是混乱,一点都没有刁斗森严的肃杀之气。到了近前,众人将韩遂军的大营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一群群的羌人或是在河边饮马,或是在山谷之间放牧,见到大军过来,纷纷聚集在了一起,对着这边露出隐隐的敌意。

    陈诚让梁兴带领大军在外面找地方驻扎,他自己则是带着成宜,杨秋和马腾前往韩遂的中军大帐。李堪命令“陷阵营”下马,将马匹交给了扈从之后,披上甲胄,在前方开路。

    这里聚集着六七万兵马,但是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部落。羌人和汉人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许多人并不是在准备大帐,而是在为填饱肚子和找个干燥的地方睡觉而努力。

    只有到了核心的位置,才能看到一点肃杀的气氛。大概这里驻扎的是韩遂的精锐部队,所以修建了完整的营寨,军队看上去也有人在管理,而不是之前像是在放羊一般。看到这里军队的样子,陈诚这才收起了对韩遂的轻视之心。若是韩遂军都是前面的那种状况,光靠带来的三万多兵马,只要一次突袭,就能把这些乌合之众给全剁了。

    看到一支兵甲齐全的兵马迅速靠近,栅栏后面的望台上,瞭望手向着下面大声呼喊了些什么,接着有将领带着士兵挺着长枪涌了出来。

    “军营重地,来人止步!”

    面对着对面的长枪,陈诚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韩文约请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拿长枪指着的?”

    他转身对身边跃跃欲试的李堪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和成太守他们进去商议军情。”

    说罢,他再次往前走了一步,胸口都要撞上对面的枪尖了。守军面面相觑,他们是知道自家主公请了各路诸侯前来相助的,也知道今天有几位大人物要过来。但是现在上面没发话,他们也不好放人进去啊。

    陈诚见守军没让开道路,哼了一声,道:“你们在这里隔绝中外,莫非是韩文约等中尉将领已经遇害了?”

    “你胡说什么?”,守将面色大变,心头狂跳,这种大帽子盖下来,可没人扛得住啊!他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不要乱说啊!”

    面对着身高八尺有余,手臂有常人两倍粗的陈诚,以及他身后的那一大票身披铁甲的兄贵们,守将的额头和后背已经都被冷汗打湿。他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如何看不出眼前的这些家伙们都是杀人如麻的?

    马腾在边上已经瞧的不耐烦,他一伸手,拨开了枪尖,怒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瞧好了,这位是凉州牧陈使君,就算是韩遂来了,也得要恭恭敬敬的,你们竟然敢将陈使君堵在门口?”

    他身高八尺,武力过人,随便推开了几名守军,然后伸手道:“主公不用跟他们废话,我们直接去找韩遂就是了。”

    陈诚对那急的满头大汗的守将笑了笑,然后率先向里面走去。杨秋,成宜,以及他们的亲兵都跟着向里面走去。如果是数千人一起闯营,那肯定是非得打起来不可。但是进去的才这么点人........守将张了张嘴,终究是不敢下令攻击,只是急得大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外间吵嚷,惊动了中军大帐中的韩遂等人。韩遂皱了皱眉头,对帐中的宋建,张横等诸侯道:“诸位请在此安坐,我出去看看是何事如此吵闹。”

    宋建是个满面虬髯的武人,他哈哈大笑道:“咱也跟着出去看看,这帐篷里气闷的紧,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他对张横,程银两人问道:“你们呢?要不要也跟着出去看看?”

    去年,在张横和程银在出兵金城的时候,宋建曾经派兵偷袭张掖郡,按理说几人之间应该是结下了死仇的。但是凉州诸侯之间这种事情多了去,因此现在又能同处一顶帐篷里面,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张横满脸横肉,看上去像个屠夫多于像个将军,他冷笑道:“乃公自然也是也要去看看的。”

    恩,现在看来,张横对去年的事情还是没有完全释怀。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征(7)3/4 为月票加更

    第一百七十四章东征(7)

    韩遂刚走出了大帐,就见到一伙人正在往大帐的方向走来。当先那人,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肩宽体阔,身上煞气涌动,看着就不像是好人。韩遂一下子没摸清这人来历,但是对边上的杨秋,成宜和马腾却是熟悉的很。他是聪慧之士,只是一个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不可能的可能。

    当先这人,正是新近声名鹊起的凉州牧——陈诚!

    韩遂在脸上堆出微笑,拱手道:“陈使君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啊!”

    他在打量陈诚,陈诚又何尝不是在打量他?陈诚定睛看去,只见身前的老者约莫五十多岁,面带微笑,身着士人打扮,一身的儒雅气息,令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在陈诚的心中,韩遂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枯瘦老头,整天都在策划着什么邪恶的计划,绝无可能是眼前这种正派人士的模样。他沉声问道:“足下是谁?”

    韩遂一愣,马腾已经抢着道:“使君,这位便是韩文约,韩太守!”

    陈诚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遂,心中有些惊讶,但是最近他惊讶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在迅速修正了心中的形象之后,他对韩遂拱手道:“原来是韩太守,那身后这几位一定是宋建,张横等凉州豪杰了?”

    韩遂面带微笑,态度彬彬有礼,他对陈诚道:“这位是酒泉太守宋建,这位是张横张将军,这位是程银程将军,这位是陇西太守李相如......”

    他将众人一一介绍给了陈诚,然后笑道:“刚才我们正在商讨用兵的方略,既然陈使君到了,那就请入内一同商议吧。”

    陈诚点点头,道:“正当如此。”

    韩遂没料到陈诚如此好说话,脸上的笑容更盛。然而,下一个瞬间,陈诚直接就对着他们走了够来。韩遂虽然也是身高七尺有余,但是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又不是冲杀在第一线的武将,身体机能早就退化,见到陈诚这么走了过来,他来不及思索,就下意识地往边上避开了去。

    陈诚去势不止,宋建自恃武勇,有意掂量一下陈诚的分量。见到陈诚气势逼人,他左腿微微弯曲,右肩就向陈诚身上撞了过来,在做出撞击动作的时候,他心中还暗自嗤笑:不是个子高,长得壮就有用的!什么狗屁凉州牧,现在咱就让你丢个大脸!

    对宋建的动作,陈诚恍若未觉,径直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宋建的肩膀靠了上来,在陈诚的左臂上一碰,随即被弹了出去。宋建闷哼一声,脚下连退了三步,这才止住了后退之势。

    他的脸色涨的通红,腹中暗骂道:这厮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边上响起了一阵嗤笑声,宋建循声望去,却是成宜对着他露出的奇异的笑容,张横等人互相看了看,心头都是一紧:看来这位陈使君来者不善啊!

    陈诚掀开门帘,走进了大帐,目光在大帐中一扫,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了下去。韩遂走进来后,见到陈诚将自己的位置给占了,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就算他城府再深,修养再好,也挡不住这么接二连三地当众打脸啊。

    他心中怒气勃发,就要发作,身后李相如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文约不可冲动!”

    李相如是韩遂多年的好友,在韩遂起兵反叛之后,以陇西太守的分身斩杀朝廷守将,加入到了叛军的行列之中,可以说是韩遂麾下的第一大将。要是别人,正在怒头上的韩遂可能根本就不会去理,但既然是李相如,那韩遂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怒气,对手下的大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为何?

    李相如拉着韩遂的衣袖,往外边瞟了瞟。韩遂顺着门帘的缝隙向外看去,就见到数十名身披铁甲的雄壮武士正守在门外。这些人装备精良,身体雄壮,目光冷峻,隐隐约约将中军大帐给半包围起来了。韩遂心中一惊,知道这是陈诚带来的铁甲武士。他迅速地在心中盘算了一遍,觉得还是不要和陈诚这种武夫争一时之气的好。

    韩遂坐到了陈诚下首的位置,在脸上挤出笑容,道:“去年的时候,我们就是被陈仓城拖了太长的时间,这才被皇甫老儿偷袭得手,这一次我们可不能犯那样的错误了。刚才我就正在和张将军动人商议,说陈仓坚固难下,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攻破。”

    他笑着在大帐中看了一圈,道:“现在好了,陈使君用兵如神,威震凉州,我们虽然没有办法,但是想来使君定然是有办法的!”

    他用话术挤兑陈诚,在场的诸侯们都不是傻瓜,如何听不出来?不过大帐中人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并不如韩遂事前所预料就是了。

    陈诚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听韩遂说完后,他摩挲了一下地上铺着的虎皮,淡淡地道:“攻城嘛,我倒是会一些。不过陈仓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看过,所以现在不好直接下结论。等明天实地考察之后,我再来告诉诸位该如何攻打。”

    他站起身来,不去理会大帐中众人脸上精彩的表情,道:“就这样,明天我们拔营前行,直抵陈仓城下。等破了陈仓,就挥军东进,将三辅收入囊中!”

    说罢,陈诚大步走出了大帐,接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小,显然是一行人去的远了。大帐中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中,良久,成宜站了起来,先是“哈哈”大笑两声,然后朝帐中众人拱拱手,道:“既然陈使君已经发话,那我们听命就是了,诸位,我就先走了啊,哈哈哈!”

    马腾和杨秋也跟着成宜走了出去,帐篷中只剩下了亲近韩遂,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暂时和韩遂抱团取暖的几人。韩遂面上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他忽地站起身来,一脚将身前案几踢翻,怒声道:“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姓陈的是怎么打仗的!”

    他的面容随即扭曲起来,似乎是极为愤怒,但更有可能是刚才用力过猛,踢在案几上伤到脚趾了。李相如愣了一会,转头问边上的宋建,:“方才陈使君所言,宋将军以为如何?”

    宋建“哼”了一声,用森寒的语气道:“先听他的,要是打不下陈仓..........嘿,我们能杀了一个王国,难道就不能杀第二个么?”

    李相如点点头,转头又问张横,“张将军觉得呢?”

    张横“哈哈”大笑,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要是能陈使君真有办法攻破陈仓,那自然是好。”

    李相如追问道:“要是打不下来呢?”

    张横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满不在乎地道:“打不下来,那就送他去见王国好了。”

    程银不待李相如发文,直接道:“我跟张将军意见相同。”

    于是李相如转过头来,劝韩遂道:“文约暂且忍耐几日,如今扶风空虚,是上天赐给我们凉州人的大好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韩遂的脚趾痛的厉害,他面容扭曲地道:“就听你们的!先等几天,要是那厮没什么真本事,再除了他不迟!”

    等宋建,张横和程银也都离开了之后,李相如又对韩遂道:“听说陈诚留了四千人在陇县,说是要督运粮草,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啊。”

    韩遂忍住脚上的剧痛,道:“不妨事,我早已在秦安和上邽留下了兵马,姓陈的不动便罢,要是他敢起了什么坏心思,我抬手就灭了他。”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对帐外大喝道:“来人!”

    亲兵走了进来,问道:“主公有何事吩咐?”

    韩遂怒道:“今日把守辕门的将领是谁?立刻斩讫报来!”

    李相如劝阻道:“文约,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暂且饶了守将性命,令他戴罪立功也就是了。”

    韩遂心硬如铁石,道:“我意已决!”

    他转过头来,瞪着边上的亲兵,喝道:“还不快去?再迟疑,便连你也一起斩了!”

    亲兵低下头来,匆忙出去。不多时,辕门处便响起了一声讨饶的声音。随后脚步声急响,亲兵端着一颗首级,献于韩遂跟前。韩遂冷冷地看了看木盘上的首级,挥手道:“挂到辕门上去,让将士们知道干犯军令的下场!”

    陈诚部虽然是步骑混杂,但是马匹牲口众多,带了许多工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平整了土地,然后砍伐树木,在西山脚下扎起了简易的营地。军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即便他们不知道,也会有各级军官指挥着他们去干各种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活。

    挖坑,挖壕沟,挖排水渠,割草,打水,点燃篝火,煮饭,等等等等。当陈诚回来的时候,军营中已经是炊烟袅袅,混合了豆子和肉干的香气在营地上空和周围飘扬。他在门口勒住战马,守营的将士这才打开了营门,放他们入内。

    按照军律,不论是任何人,只要敢冲突营门,守军都应该立刻反击,即便是友军也不例外。陈诚牵着马匹去了马厩,再给坐骑喂了一些草料和豆子之后,又往水槽里面倒了一些凉水。因为是在野外,兼且这次来的匆忙,营地修建得并不如何牢固,所以坐骑背上的马鞍并没有卸下来。这样的话,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骑兵就可以直接上马作战。

    等到将坐骑和挽马都喂饱了,陈诚这才拿上了自己的木碗,前往食堂的地方去打饭。士兵们已经以什伍为单位在排队,即便是身为一军统帅,在行军和作战的时候,他的食物也跟最下面的小兵没什么不同,而且也一样要排队。当然,特殊的地方也还是有的,每次给他的分量,都比普通士兵的要多的多。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东征(8)4/4 为月票加更

    第一百七十五章东征(8)

    次日,大军拔营东进。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直接开到原清水县所在的地方,然后再次安下了大营。在过来的途中,可以见到道旁有着许多村寨的........废墟。这些地方本有着百姓居住,但是随着西凉人的两次入侵,这些需要几年,十几年才能开垦出来的田地和修建出来的村寨都已经在兵灾中被碾碎。

    附近的百姓都已经被陈仓守将搬进了城里面,或是迁移到了关中,韩遂的骑兵又将这些地方再次扫荡了一遍。不少的村子现在都被入侵者占领,变成了西凉军的驻扎地。等到陈诚与西凉诸侯来到陈仓附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民生凋敝,杂草丛生的样子。

    大军主力沿着六川河,在清水到渭水之间展开,这样才有足够的草料供马匹食用。羌人是半耕半牧的民族,虽然也种一些糜子之类的作物,但是大半时候还是处于游牧状态。韩遂麾下羌人骑兵最多,所需要的草场也最大。

    陈诚和韩遂,成宜,张横等人各自带领了上百名骑兵,直抵陈仓城下。韩遂指着远处的城池,半是卖弄,半是炫耀地对陈诚道:“使君请看,这便是陈仓坚城!此城南接秦岭,北靠陇山余脉,西沿渭水,东连岐山,是关中西面的屏障。若是陈仓不破,我们就无法攻入三辅!”

    附近的地面上,还有着刀枪剑戟的残骸,城墙上,甚至还有箭矢箭簇遗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去年的那张战斗是如何的激烈。西凉人为了攻入关中,在陈仓城下死磕了八十多天,终究还是没能攻下眼前这座不大的城池。

    是的,陈仓城并不大,但是城墙异常的坚固,高约三丈,宽约两丈,外面包裹以青砖,中间以土夯筑,城墙外有着宽而且深的壕沟,城头上还有马面和敌楼,这样坚固的城池,只需要有个三五千守军,就能坚守很长的时间。

    陈诚一边听着韩遂的介绍,一边观望着城头上的守军的士气。士气这种东西,说起来很玄,但是有经验的将领都能一望便知。城头上寒光闪烁,士兵们身穿着甲胄,并无慌乱的神色,可见守军的士气高昂。

    也是,他们曾经击败了西凉军一次,不但获得了大量的战斗经验,而且在心理上建立起了优势。秋收刚过,城中积蓄了足以吃上一年的粮草,就算西凉军再围个八十天,他们也不会害怕。

    韩遂道:“守将是段熲段纪明的同族兄弟段煨,此人弓马娴熟,深通兵法,不可小觑。”

    陈诚知道段熲是“凉州三明”之一,军功盖世,但是段煨?虽然是段熲的同族兄弟,但是段煨这个名字似乎是不太熟悉。他回头看了看,成宜,杨秋,宋建等人脸上都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去年的时候,他们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完成攻入关中的夙愿了。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失败的后果很严重,不但使得西凉军首领王国身死,西凉诸侯内部也差点爆发了大混战。要不是陈诚闯入了凉州,只怕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杀的昏天暗地了。但是压力始终在那里,内部不爆发的话,就需要一个向外泄的口子。所以,他们又再次来到了陈仓城下,这个曾经让他们一败涂地的地方。

    这一次,他们的骑兵更加的凶猛,但是骑兵再强大,也不可能直接冲到城墙上去。宋建和张横等人互相看了看,望向陈诚的目光中,希冀和怀疑交织,大概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是什么心思吧。

    西凉诸侯都是据地称王独霸一方惯了的,既不喜欢有个人在他们头上发号施令,又希望能有个强人能带领他们杀入关中,获取丰厚的利益。陈诚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就跟明末的皇太极差不多,手下都是一伙强盗,如果能满足他们的**,那位置就能变得稳固。如若不然,这些人就要起来造反了。

    他骑马围着陈仓转了小半圈,见城头上防护严密,道:“看来段煨果然知兵,这边竟然没有什么漏洞。而且陈仓城坚池厚,想要取巧也是不太可能。”

    韩遂心道:这不是废话吗?要是陈仓好打,哪里还轮的着你来?

    宋建大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陈使君,咱就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破城?”

    陈诚笑了笑,道:“诸位稍安勿躁,眼前的城池虽然坚固,但对我来说,破之不难。只是.........”

    听他所有办法破城,众人都露出怀疑和欣喜的神情,张横急道:“只是什么?”

    “只是皇甫嵩和丁原的大军就在长安,朝夕可至,若是我们攻打陈仓的时候,他们率军杀出,如之奈何?”

    张横大声道:“使君定然是有办法了,是不是?”

    陈诚笑而不语,张横心有所悟,他朝在场众人看了一眼,高声道:“只要陈使君带我等破了陈仓城,那便永为凉州之主!谁敢炸刺的,大家伙一起出兵灭了他!”

    张横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韩遂,让后者好生不快。韩遂心中暗骂:明明说好了一起对抗陈诚等人的,没想到第一个反水的就是你张横!是儿最是无义!

    他心中暗骂,脸上却做出严肃的表情,道:“张将军所言极是!只要陈使君能带我们攻破破陈仓,便永为凉州之主!”

    见到韩遂也这么说,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齐声道:“正该如此!”

    等众人都表过态了,陈诚这才微笑着道:“既然你们推举我为凉州牧......”

    好些诸侯脸上表情肃穆,心中却是在暗骂:谁推举你了?都是成宜和杨秋这两个坏种!

    “既然你们推举我为凉州牧,那我就当仁不让地接受了。平时我也不管你们,但是打仗的时候,却是须得号令统一,若是立下了功劳,便可多分战利品。若是不听号令,以至于贻误战机,那也须得严加惩罚。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

    “打仗自然应该如此,但还是请使君速速破城为上!”

    “那好,”陈诚指着陈仓道:“此城坚固,就不要想着取巧了,我们先扎好营盘,然后填平了壕沟,再用投石车砸破城墙。”

    诸侯们大为不解,问道:“投石车?那是什么东西?能扔石头的车子?”

    陈诚笑道:“等制作出来诸位就知道了。现在先花几天的时间安营扎寨,再多砍伐一些树木,多搬运些石块回来。”

    韩遂等人虽然不知道陈诚想干什么,但是见他这么自信,便决定先按照他说的做。

    陈仓南接秦岭,北靠陇山,树木和石块都是不缺的,进十万大军只出动了一半,就将附近的几座山岭都给砍伐一空,山上的石块也搬运了不少回来。然后他们就在城上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竖起栅栏,挖开壕沟,搭建兵营,马厩,敌楼等建筑。

    就在城外忙碌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城头上脚步声动,一员武将身披铁甲,头戴兜鍪,走上前来,注视着城外的动静。这人身高七尺有五,面色微黑,下巴上留着三尺胡须,看上去就有一种刚强的气质,正是段熲之弟,段煨是也。

    段煨看了一会,问边上站着的麾下将领,“西凉贼这是在干什么?”

    事情很明显,西凉军正在安营扎寨,以为长久之计。这么明显的事情,段煨就在军中,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他不相信西凉诸侯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心中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诡计,所以才会如此发问。

    他麾下的将领们也多是参加过去年的守城战的,纷纷道:“将军何须理会西凉人如何?我等只需谨守城池即可,破敌之事,自有皇甫中郎将施为。”

    城外旌旗蔽空,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际,西凉贼众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以城中的这点兵力,是没可能击败敌人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坚定地守城。反正陈仓城墙高大,城中又储备有许多粮食,就算西凉人全力来攻,他们也有信心将城池给守住。

    不过这个世界上,光有信心是不够的。终究,这还是一个物质是第一位的世界。没有精神当然不行,但是光有精神也同样不行。拿破仑曾经说:打仗第一重要的是钱,第二重要的是钱,第三重要的还是钱。他还说:三份的精神,可以当做一份物质使用。

    不过我们都知道,拿破仑最后还是被卑鄙的英国佬车翻了。所以他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啊。

    段煨听了麾下将领的回答,心中稍安,但是他始终还是怀疑敌人不会这么蠢笨,非得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在城上又看了好一会,段煨问道:“给长安的求救信发出了没有?”

    “已经派出了两拨信使了!”

    段煨道:“还不够,再派一拨信使过去,要跟京兆尹和皇甫中郎将讲清楚,西凉人这次大举来攻,扶风危在旦夕,请他们务必率兵来救!”

    部下不解地问道:“不用向征西将军求救吗?”

    段煨“哼”了一声,道:“丁建阳不是我们凉州人,也不是关中人,哪里会理会我们的死活?中郎将和京兆尹才是我们自己人。”

    部将们纷纷做恍然大悟状,纷纷赞叹道:“将军高见!”

    “将军明见万里!”

    段煨心中受用,脸上却露出严肃的表情,“别光说好听的,西凉贼去年才败了一次,今年又来,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地守城!”

    “将军请放心,区区西凉贼寇,不过跳梁小丑罢了。不来则矣,要是真敢来攻城,定要让教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东征(8)

    第一百七十六章东征(8)

    凉州联军沿着渭水,清水等河流展开,连营三十余里。前线的军队,驻扎扶风郡西部的各支部队,加上后面转运的民夫,总人数超过了十万。这么庞大的军势,别说陈仓城里的少量军队了,就算是皇甫嵩亲至,大概也是不愿意硬碰硬的。

    西凉骑兵虽然大部分都纪律涣散,但是在野外的冲击力十分惊人。以步兵为主力的汉军,要是没有好的地形,要是没有结成战阵,会很容易被冲垮。而且步兵的机动性远远不及骑兵,就算汉军击败了西凉军,也做多只能击溃,而很难将之歼灭。

    在陈诚指挥着凉州联军砍伐树木,制作投石车的时候,远在长安的皇甫嵩向丁原请求立刻发兵救援陈仓,他对丁原道:“外无可援之兵,则内无必守之城。陈仓虽然坚固,但是若没有援军,终究是会陷落的。陈仓若失,则关中震动!请将军即刻发兵救援!”

    皇甫嵩无论战绩还是名望,甚至是官职都在丁原之上,但是现在丁原以征西将军之身,反而压了皇甫嵩的左将军一头。即便如此,皇甫嵩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是对丁原执礼甚恭。他一生谨慎,向来恪守为官为将之道,从未有过骄横跋扈的心思。

    丁原沉吟了片刻,对皇甫嵩道;“但是大将军命我等出屯左冯翊,伺机攻取河东。若是引军西还,只怕大将军会责怪。”

    皇甫嵩道:“大将军欲使我等出兵河东,是为攻灭割据并州的董卓。但董卓久在西凉,旧部甚多,一旦西凉军攻入关中,定然会与其勾结,到那个时候,我们便会陷入两面夹击之中。与其如此,不如先回军击破西凉军,再掉头攻打董卓不迟。”

    丁原也是知兵的,知道事情的轻重。他虽然恨不得明天就灭了董卓,却也知道董仲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灭的。所以,在听了皇甫嵩的谏言之后,立刻拍板道:“那就如左将军所言,我引军东进,以拒董卓。左将军挥师西向,先击破凉州贼众,再与我合兵一处,共破董卓!”

    皇甫嵩摇了摇头,道:“力分则弱,力合则强。与其分兵,何不全力西向?”

    丁原心道:我只道黄甫义真用兵谨慎,却不知道他却也有弄险的时候。

    “若是全力西进,董卓趁机攻入冯翊,又当如何?”

    皇甫嵩冷静地道:“若是董卓敢率兵渡过黄河,大将军便可自洛阳出兵夺取河东。”

    丁原摇头道:“等西凉人在陈仓碰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只怕董卓已经夺取了冯翊,兵临长安城下了。依我看,还是分兵为好。”

    皇甫嵩脸上露出果决的神色,“所以这一次,我们就不等西凉人自退了。”

    丁原心中震动,问道:“左将军的意思是?”

    皇甫嵩沉声道:“我军先在武功取齐,然后立刻西进,与西凉军决战,同时派遣奇兵,绕道截断敌军后路,将他们一网成擒!”

    丁原看着皇甫嵩坚定的眼神,思索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朝皇甫嵩鞠了一躬,道:“既然左将军有这等魄力,吾便与将军一同上书大将军就是!”

    陈仓城下,西凉军的大营已经建立完毕。或者说,只有少数精锐才有建立营地的举动,其他的依旧是随便找了个水草丰茂的地方住下,跟他们放牧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那些羌人骑兵和马匹牛羊一样,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唯有陈诚部深沟高垒,建立了完备的防御体系。贺兰山中的铁矿化作了铁水,又在银川附近的铁匠铺中被打造成了铁锹,铁锯和其他各种工具,使得军队建立营地的速度大为提升。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一座坚固的营盘就出现在了渭水的边上,并且这座营盘还在不断加固之中。

    韩遂等人见到陈诚军这么快就将营地建好,他们心中震惊,不少人嘴上却是大声嘲笑。

    “营地修的这么坚固又有什么用?难道城里面的人还敢出来野战不成?”

    “就是,都说陈使君武勇盖世,看着也是一条好汉,怎么胆子这么小?”

    “哈哈,说不定他们是害怕官兵夜袭呢?”

    “嘿嘿嘿!”

    “哈哈哈!”

    羌人和匈奴人,乌桓人一样,很多都有养狗的习惯。每到了晚上,他们就和狗一起睡在帐篷里面。想要对他们发动夜袭,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段煨出身于武威郡姑臧城,对羌人多有了解,知道羌人养狗的习俗,他手里的兵力又不多,那些青壮民夫守城还可以,野战就不大能行了,因此也没想着出城夜袭。

    就连陈诚麾下的将士,也有些并不是很理解。认为现在己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修建营盘上面?不过陈诚在军中威望很高,下面的士兵就算是不理解,那也得先执行了再说。

    等到第四天,大营中的工匠就开始用预先准备的铁制部件制造投石车。陈诚准备制造的是配重式投石车,就是蒙古人在襄阳使用的那种“回回炮”。这种投石车能将一百五十斤的石块发射到三百米之外。在火炮科技被点亮之前,“回回炮”就是攻城的大杀器。

    现在正在制造的投石车可能比蒙古人用的差了一点,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除了投石车之外,陈诚还命人制作了许多的盾车,这是用来掩护士兵填平壕沟的。还让人搭建了一座巨大的攻城塔,准备等壕沟被填平之后,靠到城墙上战斗。陈仓城虽然不大,但也是能从几个方向一起攻打的,所以就需要多准备一些攻城器械。

    因为军中的工匠数量不足,又从牙兵中抽调了许多粗通文墨和数字的人手,加入到制作攻城器械的队伍中。之前陈诚一直都以北方的匈奴鲜卑为假想敌,没想着要攻打城池,所以准备还是有些不足。

    在制作三天攻城器械后,陈诚便临时决定成立“工兵营”,将牙兵中的一些识文断字且粗通数学的提拔为技术军官,调入工兵营之中。

    因为很多原因,西凉军向来只喜好野战,攻城和守城的能力都很糟糕。他们从没想过能这么快就制造出“攻城塔”这样的盘然大物来。看着那已经有了两三丈高的“攻城塔”,许多羌人惊骇莫名,以为这是巫师的施展法术的结果。

    就连韩遂成宜等人,也是心中震惊不已。在巨大的造物面前,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城外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当那比城墙还要高大的“攻城塔”被树立起来之后,西凉军固然是感受到了震惊,城头上的守军则是更加震惊。

    段煨每日里都会到城头上观察敌情,这几天西凉军一直没有攻城,他还在想着敌人是不是准备“围点打援”,心里琢磨是不是要给皇甫嵩再写封信,让他们不要贸然出兵,以免中了西凉人的埋伏。

    但是当城外的“攻城塔”越来越高大,甚至开始超过了城墙的高度后,段煨立刻改变了想法。这哪里是要“围点打援”?这分明是在准备强攻啊!“攻城塔”边上的那十台投石车虽然也很大只,但是从视觉冲击力上来说,还是最前面的庞然大物更让人害怕。

    他不知道城外的西凉人打造的很多奇怪的东西有什么作用,但是“攻城塔”这么高大,眼见得已经超过了城墙的高度,是个人也知道情况不妙了。趁着夜晚,段煨在往后方再次派出信使的同时,也派出了精锐部队,携带着油罐和火苗,准备将城外的巨大怪物给焚烧掉。

    不管那些高大的怪物有什么作用,都还是用木头做的。木头做的,就能够烧掉,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晚上,守军拉着绳子爬下了城墙,越过壕沟,向着停放攻城器械的地方杀了过来。

    纵然是知道夜袭可能会损失惨重,但是段煨也顾不得太多了。

    出城的官兵还没摸到“攻城塔”边上,黑夜中就响起了狗吠的声响,一狗吠,百狗和,西凉军的大营中很快就沸腾起来。有人高声呼喊道:“敌袭!”

    篝火和火把被点燃,将方圆数百米的地方照得通明。出击的官兵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见状也不惊慌,在将领的带领下,直奔着攻城器械存放的地方而去。火光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高声道:“我等食朝廷俸禄,便当一起奋勇杀敌!”

    他带头冲锋,身后的士卒无不士气大振。这些人不但是为了报效朝廷,更是为了保卫家乡。所有人都知道要是被西凉人攻破了陈仓会有什么后果,因此即便是被发现了,也毫无惧色,他们齐声高呼:“愿随将军赴死!”

    这股汉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战意旺盛,甲坚兵利,行动非常果决,接连击破了两道羌人的防线,直接杀到了目标所在的地方。那披着铁甲的将领一边大声高呼,一边奋力前行,手中环首刀之下,羌人纷纷败退。他身后的士兵一边厮杀,一边将沿途的帐篷点燃。

    陈诚站在攻城塔的顶部,望着狂奔而来的敌军,听到了对方的呼喊,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在他的脚下,数十名牙兵手持着火把一动不动,似乎对不远处的激烈战斗无动于衷。在黑暗之中,还有更多的士兵在静静地等待着。

    眼见得敌人越来越近,边上魏冉忍不住道:“主公?再不出击,只怕真的要烧到这里了。”

    陈诚看了魏冉一眼,火光在后者的眼中跳动,仿佛是战斗的热情。他将些许的恻隐之心收起,沉声道:“出击!”

    魏冉大喜,冲着下面喊道:“主公有令,陷阵营出击!”

    号角声在黑暗中响起,等待许久的陷阵营按照训练已久的阵型向前奔出,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陈仓

    第一百七十七章陈仓

    段煨站在城头上,目送着己方的士兵没入黑暗中。他的面色依旧坚毅,但是心却像是被悬在了半空。没一会,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远处的篝火。

    “将军,上面风大,要不要先下去等待?”

    段煨摇了摇头,道:“不用,我站在这里就好。”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狗叫的声音。接着,远近的狗都叫了起来。段煨脸色一变,就见到远处的黑暗中燃起了许多火把,呼喊厮杀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火焰不断地燃起,一路扑向那些巨大怪物的方向。

    “好!”段煨狠狠地在城墙上拍了一掌,道:“张节他们得手了!”

    但是他高兴地太早了,火焰一路扑向攻城器械存放的地方,却在快要到达的时候戛然而止。钢铁碰撞的声响中,六百名陷阵营甲士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端着长矛,排成紧密的阵势,挡在了汉军冲击的路线上。在他们身后,还有数百弓弩手严阵以待。

    陈诚早就在这里埋下了伏兵,就等着城中的汉军出来夜袭。前几天一直没等到人,但是每天晚上他都还是在这里坐镇,今天城中兵马还没越过壕沟就已经被发现了。不过他只通知了麾下的牙兵,而没有通知外围的羌人,这才让汉军杀了进来。

    现在的情况是己方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就算是换兵也是占便宜的。

    陈诚没有去看接下来的战斗,他对魏冉道:“等下将伤兵和战俘都送回大营。”

    魏冉拱手,道:“诺!”

    许久后,周围的声音才平息了下去。陈诚先去伤兵营里转了一圈,安慰了一下伤员,等回到中军大帐后没多久,就见到魏冉推着一个双手被反绑着的敌将走了进来。魏冉在敌将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喝道:“见了陈使君,还不跪下?”

    敌将脚下一个趔趄,跪倒在了地上,然而他却昂着脑袋,并且发出轻蔑的冷笑。

    陈诚见对方身上的甲胄碎裂,额头上也在流血,便对魏冉道:“怎么没给他包扎一下?”

    魏冉愣了愣,道:“我这就叫军医过来。”

    地上的敌将冷笑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可速斩我!”

    陈诚摇了摇头,道:“之前是在交战,生死各安天命。如今你既然已经被俘,我便不会杀你。”

    他走上前来,为敌将解开了身上绳索,道:“请坐。”

    地上那人刚一脱困,便欲劫持陈诚,但是撇见边上数名甲士正将手按在刀柄上,又见陈诚身材雄壮,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的样子,这才悻悻而罢。陈诚问道:“将军如何称呼?”

    “某家张节是也!”

    陈诚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没听过。”

    张节大怒,喝道:“今日既然落入贼人手中,要杀就杀,何必如此折辱英雄?”

    陈诚失笑道:“我是真没听过。”

    他对边上站着的阎行问道:“彦明可曾听过张将军的名讳么?”

    阎行回答道:“张节乃是段煨麾下的勇士,以气力闻名于军中。”

    陈诚笑道:“原来如此。”

    他对张节道;“张将军在营中稍微休息一会,等天亮了,我便放你们回城。”

    张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要放我们回城?”

    “不错。”

    “为何要放我们回去?莫不是有什么诡计?”

    陈诚哈哈大笑起来,道:“就你们还不值得我用诡计,明着跟你说吧,我是想让你帮我带一封劝降信给段煨。”

    “哼,段将军岂能投降叛贼?”

    陈诚笑道:“他现在是不会投降,但是等到他走投无路了,说不定就会有别的想法了。”

    军医跟在魏冉的身后走了进来,给张节包扎了一下。陈诚对魏冉道:“带他下去,给他们一点食物和水,等天亮了就放他们回去。”

    “诺!”

    远处营地中的厮杀声已经平息了下来,狗吠的声响也完全消失。显而易见的,张节他们的奇袭失败了。虽然初期进展顺利,一度靠近了目标,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在事前,段煨就知道这次出击很可能只是白白的折损兵力,但他还是存了万一的心思。前期张节部气势如虹,给了他和城头上观战的人们以希望,却又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将希望给完全夺走。

    段煨站在城头上,静静地望着城外。在他身后,十多名将领同样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许久之后,段煨长叹一声,转过身来,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他回到了府中,躺到了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若是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就不应该将张节他们派出去。前面打的那么顺利,说明突袭起到了效果,最后是因为敌众我寡才会失败的。若是能更加大胆一些,全力突击,说不定就能够得手了.........

    纵然是经历过许多战阵,段煨依旧会在独处的时候陷入到自我怀疑之中。他是段熲的族弟,自幼熟读兵书,知道需要在人前保持镇定,决不能让部下在他自己身上看到犹豫和软弱,然而每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依旧会感受到恐惧,以及对自己决定的怀疑。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睡梦中,段煨见到了早已逝世的兄长段熲。他心中明白兄长十年前就已经自尽了,却又对兄长的出现觉得理所当然,并没有任何的怀疑。

    段熲做大将的打扮,按着腰间的长剑,对着他沉声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梦中,兄长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

    “将军,将军!”

    段煨被亲兵摇醒,从床上坐起,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他瞪着亲兵,忍着头痛,喝问道:“什么事?”

    亲兵咽了咽口水,道:“张节将军回来了。”

    “恩?”段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他站起身来,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亲兵大声道:“张节将军回来了!”

    片刻后,头上绑着绷带的张节和其他四十多名伤兵被带到了段煨的面前。张节一见到段煨,就跪倒在地上,“将军,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

    段煨沉默了一会,问道:“是西凉人放你们回来的?”

    张节低头道:“是。”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陈使君有信给将军。”

    段煨让亲兵将折叠起来的纸张拿了过来,拆开火封,展开来看了一会,然后放下,问道:“你见到了贼首陈诚?”

    “是。”

    段煨“哼”了一声,对边上众人道:“把这些人都待下去好生安置,我要问张节一些事情。”

    将士们都退了下去,段煨问道:“那陈诚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使君......陈诚容貌雄伟,”张节低声道:“只要见到的人,都知道他绝不是寻常人。”

    “哼,”段煨再次冷哼,“你知不知道这信里面写的是什么?”

    张节道:“陈诚说是劝降将军的话。”

    段煨用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既然知道,还敢带回来给我?”

    “这......”

    段煨厉声道:“要不是看你往日作战勇猛的分上,我现在就叫人斩了你!”

    张节低首,闷声道:“属下知罪。”

    段煨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问道:“那陈诚对攻下陈仓很有信心?”

    “........只怕是的。”

    “就靠他那些木头架子?”

    “这.........”

    段煨阴沉着脸想了一会,挥手道:“下去休息罢,等西凉贼人工程的好时候,再给我好生杀敌!”

    城外,陈诚看着张节等人进了城中,但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出来送个回信。他摇了摇头,对左右道:“收到信息了不回,真是可恨!我有个朋友,以前最讨厌这样的女人!”

    阎行和魏冉互相看了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主公,那今天还要不要开始?”

    陈诚看了看远处的军阵,笑了笑,道:“既然已经都准备好了,那还等什么?击鼓,进军!”

    鼓点声从大营中响起,敌楼上的士兵挥舞着红色的旗帜,向远处传递信息。存放攻城器械的阵地上,被火线提拔为“工兵营”统领的丁远听到鼓声后,转头向大营中看了过来。片刻后,他一挥手,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攻城塔在前,投石车在后,行动!”

    数百名力士推着沉重的攻城器械往陈仓的方向而去,在他们的前后,还有数千名士兵手持着盾牌和利刃,防备着城中的守军逆袭。相比于配重式投石车,攻城塔不需要用到牛筋,也不需要准备许多的石块,因此建造的很快,移动的也很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被推到了壕沟的边上。

    在步兵准备攻城的时候,威震天下的西凉骑兵就守护在两翼。若是城中守军敢出城逆袭,这些骑兵就会扑上去,在野外将敌人消灭。

    望着那些巨大的战争机械,韩遂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希望能一举攻破陈仓,又不希望陈诚真的能够做到。陈诚现在已经坐在了凉州牧的位置上,要是再攻下了陈仓,只怕地位将就更加稳固了。

    韩遂在西凉当了这么多年的土皇帝,已经不能容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在刚被西凉人推举为首领的时候,韩遂还会对盖勋哭诉“如今我们罪孽深重”之类的话。但是自从他对同伴边章举起了屠刀之后,他的心性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韩遂了。

    从边章开始,李文侯,北宫伯玉,王国,只要是挡在了他道路上的人,都被他一一杀死。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韩遂反而对权势越发的渴望。对他来说,陈诚已经是必须要除掉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仓(2) 为月票加更

    第一百七十八章陈仓(2)

    攻城塔高达三丈多,甚至比城墙还要高了。弓弩手站在塔的顶部,就能对城头进行压制射击。巨大的木轮在地上转动,留下深深的辙痕。被缓缓推过来的攻城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攻城塔的前面,陷马坑已经被填平,拒马已经被毁坏,竹签也已经被清除干净。在巨大的战争机械投入使用之前,需要用盾车掩护,将城外的障碍物都给填平。西凉军人多势众,在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之后,就清理出了一大片的进攻通道,直抵壕沟边上。

    按照陈诚和西凉诸侯们的约定,战争机械都是由陈诚麾下的人打造,投石车也都由陈诚的人操作,不过填壕沟,推攻城塔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其他诸侯的部下去做的。韩遂等人也不以为意,有了盾车和攻城塔的掩护,填壕沟才能死几个人?

    盾车虽然简陋,在使用的途中还经常就自行散架了,但是却是简单实用,能很好地防御城头的远程攻击。韩遂和送宋建等人见了陈诚军打造的那些个盾车,云梯和攻城塔之类的装备,都是心中懊悔,去年要是有这许多的器械,又怎么会被堵在陈仓城下八十多天?

    攻城塔稍微复杂一点,但也没复杂到哪里去,不就是几根木头钉在一起嘛,看也看会了。盾车那就是更加简单,两个轮子加一些木板就完事了。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他们就是没想到呢?

    段煨站在城头,看着巨大的怪兽停在了壕沟边上,心中又是震惊,又是庆幸。震惊的是如此巨大的器械,居然还能在地上移动,虽然速度很慢,但还是以一种坚定的姿态向着城墙的方向靠拢了过来。庆幸的则是这种巨大的战争机械移动够慢,而且数量不多,更准确地说,只有一个,这使得他能够从容地调集军队来应对。

    数百名弓弩手已经在城头上就位,数十口大铁锅也已经被架起。铁锅中火焰熊熊,边上的木桶中盛放着从高奴附近产出的油脂。段煨一声令下,强弓手们将箭簇在木桶中一点,然后伸到铁锅中的火焰上,等油脂开始燃烧后,再将箭矢射了出去。

    昨晚的突袭虽然失败了,但是段煨坚信,用火焰对付那些战争机械的想法并不是错的。

    火矢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火焰的痕迹。“蹦”,箭矢越过五六十步的距离,钉在了攻城塔上面。高奴附近产出的黑色油脂,本质上是经过简单蒸馏的石油,遇水也不会熄灭。当地人靠山吃山,经常将这种油脂当做燃料来使用,也会出售到外地,赚取一些钱财。

    城头上的守军用火箭射击,攻城塔上的弓弩手也同样还以颜色。弓弦震动声响中,一支支箭矢和弩矢从射击孔中飞出,落到了城头上。西凉虽然贫瘠,但是数千张弓弩还是有的。攻城塔的顶部并不算宽阔,最多也就能容纳二十人罢了。

    箭矢在半空中交错而过,发出“嗖嗖嗖”的声响。隔着六七十步的距离,箭矢的威力大为降低,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是也。在这种距离上互相射击,即便是忽略了城垛和木板的遮蔽作用,普通的弓箭也是不能造成太多的伤害的,除非用的是大黄弩,或者是床弩。

    陈诚也没指望这座攻城塔能起到什么作用,顺手造出来不过是为边上填壕沟的士兵提供一些掩护罢了。因为昨晚抓获了不少的战俘,也得到了油脂的样品,所以西凉军已经知道了城中有着火攻的能力。在攻城塔被火箭射中,开始有燃烧的倾向后,后面的人就将装着沙子和水的木桶送上去,将火焰浇灭。

    城头上的弓弩手在倾泻火力,西凉军的弓弩手也在好沟边上展开了一些,尝试着压制城头上的敌人。不过他们可没有了攻城塔遮蔽。不时有人被射中,发出闷哼声或是惨叫声,然后被后面的友军拖了下去。

    城头上的守军因为有着城垛和悬户等设施的保护,伤亡远小于进攻方。对射了一会,城头上不见有几个人被射死射伤,城下倒是被射倒了许多人。但是这么几十个,上百个士兵的伤亡,根本不被西凉诸侯们放在心上。

    看着箭矢横空的情景,陈诚不觉有些技痒,但是既然已经定下了用投石车砸开城墙的计划,那就不需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他在投石车阵地上来回走动,检查每一台炮车的战备情况,并帮着调整射击角度和配重。

    又过了一会,壕沟已经被填平了一大段,射到攻城塔上的火箭也越来越多。高大的战争机械边上还被射死射伤了不少人,地上有许多地方都变成了可疑的红色。眼见得攻城塔上不少地方都开始起火,洒水和扔沙子都已经不再起作用,后方终于响起了鸣金声。

    听到铜锣声响,城下被射的士气大降的弓弩手们如蒙大赦,转身就对着己方军阵的方向狂奔。攻城塔上面和下面的士兵也退了出来,举着盾牌缓缓地撤离了巨大的火炬。

    见到西凉贼寇撤退了,城头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有部将大笑着高声道:“西凉人技穷矣!”

    段煨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烧掉了敌人一台攻城器械,这当然是好事,但是后面的那些长臂木头架子已经完成了展开,每台机械的边上都有几十个人在忙碌。眯起眼睛,还能看到那些人还搬了许多的石头到那些器械的边上。

    他心中隐隐地生出不好的感觉,然后这些不好的感觉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听到城头上的嘲笑,张横扔下自己的兵马,跑到了投石车阵地边上,急道:“陈使君,这玩意到底行不行啊?”

    陈诚哼了一声,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张将军,你瞧着就好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跃跃欲试的众人道:“按照编组顺序,次第发射!”

    随着投石车阵地上炮长们的命令,完成了发射准备的“襄阳炮”第一次投入到实战中,对这城墙发出了怒吼。“呜,呜”声响,不算大也就百来斤的石块逐一划破长空,然后地砸向了陈仓的方向。

    这个时代的人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怕的武器,能将上百斤的石头扔到两百步外去。即便是近一半的石头砸在了城墙前的空地上,但还有一半的石头落到了城里面。百多斤的石块从半空落下,穿透屋梁,砸穿瓦片和墙壁,在地上碾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当石块落地的时候,周围的人甚至能明显地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还有一块石头正好砸在了城墙上,当即就砸毁了一快城垛,并将城垛后面的守军砸成了肉酱。这还不算完,砖石飞溅,形成了二次伤害,横扫了附近的十多名士兵,带来了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段煨震惊地看着狼藉的城头,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敌人的那些木头架子,竟然恐怖如斯!

    投石车阵地上,陈诚按照刚才试射的情况,调整了射击方向和配重,然后命令十组炮车再次射了一轮。这一次,命中率提高了一些,十块被粗糙地打磨了一下的石头只有三块掉在了城墙外面,其余的都砸进了城里面。

    陈诚对这些重型装备的要求不高,也不需要它们一定命中城墙,只要能把石头扔进城里面就算赢。就他所知道的,再强壮的士兵,再坚固的盔甲,也都挡不住一百多斤的石头从二十米的高空砸下来。

    就算是躲在房屋里面也没用,没有钢筋和凝土,什么房子都扛不住这种可怕的武器。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特别加固过,那些七十年产权,或者是四十年产权的房子也一样会扛不住。

    就算是陈诚自己,哪怕是穿着现有的最坚固的盔甲,也不过能多抗几发投石攻击而已,除非把盔甲的厚度提升十倍,但那样一来,就算没被盔甲自身的重量压扁,估计也不怎么走的动了。要想抵挡这种攻击,人力是没什么可能,大概得上坦克才行。城头上哀嚎惨叫声不断,刚刚因为击退了西凉贼而高涨的士气很快就消融不见。

    这种可怕的攻击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要不是命中率实在是感人,只怕城头上的士兵已经崩溃了。饶是如此,每次石块命中城墙,都会引起守军的一阵惊呼。当石头重重地撞击在城墙上,数丈长的城墙都会颤抖起来,仿佛是大地在震动一般。

    看着一块又一块的石弹落到城墙上或是城中,段煨的脸色不由得变成了铁青。他大声喝道:“那些石头砸不到我们,在马面后躲好!”

    话音未落,一枚石弹砸中了城楼。“噼啪”声中,木质的阁楼被砸出了一个洞口。石弹轰穿了木板,去势不止,又砸到了城中的街道上。“轰隆”声响,石弹在地上弹起,沿着街道滚出了二十多米,最后撞在了一块下马石上,这才耗尽了动能。

    城头上的守军又是一阵鬼哭狼嚎,那些久经训练的士兵还好,还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躲在城垛后面瑟瑟发抖,并向着各路神仙祈祷石头不要落到自己头上。但是那些被征召过来的乡勇却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惨叫着跳了起来,就往城下跑去。

    段煨铁青着脸吼道:“擅离职守者,斩!不听号令者,斩!”

    在他的严令下,身边的亲兵忍着恐惧冲上前去,乱劈乱砍,将数十名乡勇砍翻在地。一个满是胡渣的青壮口中胡乱呼喊着什么,向着城下跑去,却被段煨的亲兵捉住,当场就给按在了城墙上。

    “别,别杀我!”

    锋利的环首刀被亲兵举起,眼看的就要砍下来,乡勇终于清醒过来,嚎叫道:“不要杀我,将军,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

    亲兵迟疑了一下,向段煨看去,却见到自家将军铁青着脸,身上杀气腾腾。亲兵于是转过头来,将环首刀举起。见到刀锋就要落下,乡勇身下一热,裤子顿时湿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然而,边上忽然风声呼啸,紧接着城头便是一震,惨叫声随即在周围响起。乡勇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迟迟没有等到刀子砍到脖子上,于是睁开眼来,就见到身前有着一滩血肉和甲胄的碎片。

    他愣了愣,然后大叫一声,向着城下跑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陈仓(3)

    第一百七十九章陈仓(3)

    在陈诚的计划里面,是先用投石车轰上几天几夜,等轰塌了一段城墙,中间可能还要打退好几次守军的反击,然后再以重步兵冲上城头的,但是他实在是小瞧了投石车的威力和对这个时代人们心理上的冲击力。

    在遭受到意料之外的打击之后,城头上的守军刚开始还在咬牙坚持,但是随着投石车一轮轮的砸下来,还越砸越准,城头上就陷入到了混乱之中。段煨虽然极力弹压,但是在亲兵被接连砸死之后,也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力。不但是乡勇们嚎叫着逃下了城墙,就连正儿八经的官兵也加入到了逃窜的行列之中。

    见到城头上鬼哭狼嚎的模样,陈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趁机抢城。还没等他考虑上几分钟,张横已经大声呼喝着指挥他麾下的“黑甲军”冲了上去。所谓的“黑甲军”,是指张横麾下的常备军,这些人身穿数十斤重的黑色甲胄,骁勇异常,在凉州诸侯的内战中屡立奇功。

    城上的情况诸侯都看在眼里,韩遂等人一边震惊于投石车的强大威力,一边又不甘心被别人先杀了进去,见到张横带着他的黑甲军都冲上去了,他们也纷纷带着自家的精锐部众上前抢城。

    陈仓是扶风重镇,是拱卫着关中的最后一道屏障。城池虽然不大,但是坚固异常,城中储备着十数万石的粮草和许多的盔甲武器,若能率先攻入城中,便能抢到最多的东西。

    西凉不缺勇士豪杰,武器也还凑活,却是十分的缺少盔甲。若是能抢到数百套汉军的盔甲,实力就能增加许多。就算没有盔甲,来几百柄环首刀和几百张弓弩也是好的啊。一张良弓制造制造周期就要两三年,哪里有抢劫来的爽快?是以这些人见到有了破城的希望,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见到这些人不按照战前的规划就擅自冲了上去,陈诚心中便有些恼怒起来。

    杨秋上前请战,“主公,我愿带本部兵马出击!”

    陈诚压下心中的怒火,摇了摇头,道:“算了,他们愿意抢城就让他们去吧,我们给他们提供一点支援火力就好了。”

    “支援火力?”

    陈诚没有解释,而是给炮车组前重新调整了配重,然后射击最后一轮。

    张横身披重甲,左手提着盾牌,右手握着短矛,腰间还画着环首刀。他带人冲到了城下之后,大声叫道:“快,快把云梯竖起来!”

    四名身强体壮的黑甲军一起用力,将云梯搭在了城墙上。等梯子刚一搭稳,张横就将盾牌背在了身后,拿着一只短矛就沿着云梯冲了上去。快到城头的时候,他将背后的盾牌取下,然后用力在梯子上一蹬,人就跳了上去。

    张横,程银,还有杨秋成宜他们,都是凉州的后起之秀,这些人有着或是残暴,或是粗鄙等缺点,但是他们能在一团乱麻的西凉杀出一片生天,个个都是敢打敢杀的豪勇之士。陈诚固然是经常率兵冲锋,这些凉州的诸侯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张横的双脚刚踏在城头的砖石上面,就用盾牌护住了自己的左边身体,并准备迎接守军的进攻。然而等他站定了,这才发现,守军大多已经逃到了城下,城墙上除了一些破碎的尸体外,就没有了几个活人。

    他也没有直接上前厮杀,而是守护住了城头,等待己方的甲士一个个地跳了上去。

    陈诚在有了“骑马与砍杀”的外挂之后,能够将远处的景物拉近,就像是自带了望远镜一般。他清楚地看到张横率先冲上了城头,虽然之前对他西凉诸侯有些恼怒,这时候也不由得赞叹道:“张横真是豪勇过人!”

    西凉军中别的没有,因为实在是太穷了,但是好马和勇士还是有不少的,敢于先登和陷阵的勇士不少。但是像张横这样,做到了一路诸侯的位置,还率先打头阵的猛将,值得真心赞叹一声。

    话音刚落,身后同时响起了几声不满的“哼”声。魏冉,赵思,杨秋等人一起请战,陈诚摇了摇头,道:“不急。”

    说完,他习惯性地切成“侦查”状态,就见到东边的位置,大片的红点正在讯速地逼近,那是表示敌人正在杀了过来。陈诚口中轻轻地“咦”了一声,去年陈仓被围了八十天,皇甫嵩都一直是按兵不动,等到西凉军撤兵之后,这才率兵杀出,怎地这次却如此急迫地前来决战了?

    他“侦查”的距离有四十里,但是在陈仓以东二三十里的地方,就有很多处于敌对状态的乡兵和豪强部曲,看上去就是一大片的红点。“侦查”技能在离得较远的时候,只能看到有敌人,却不能分辨出人的多少。

    原本以为这些敌人是扶风北地的守军,但是随着他们快速向西进发,原本模糊的人数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光是前锋就有不下万人,后面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前锋的移动速度飞快,和后阵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应当都是骑兵无疑,而且还应该是轻骑兵,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要是光扶风本地的机动力量就有这么多骑兵,那去年韩遂是怎么守住汉阳的?

    啧,莫非是皇甫嵩去而复返了?

    陈诚再次看了看陈仓城,张横和宋建等人已经杀进了城里,打开了城门,使得后续的西凉大军一窝蜂地冲了进去。他不禁思索起来,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阎忠所说的“上下”二策实行一下?

    就在考虑的时候,敌人已经杀到了十五里之内。陈诚暗道:速度很快,看来决心很大啊!

    他自己是很容易就能撤退的,宋建张横他们要是一股脑的都死了,也未必就是坏事,谁叫他们不听号令来着?但.......不能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是以这种方式。

    他收敛住心神,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大部分的盟友依旧处于放羊状态,散布在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内。韩遂等人的精锐士兵都下了马,正在向着城中杀去。陈仓城中,杀声四起,南门也已经被打开。若是朝廷的兵马迟来两个时辰,陈仓就会稳稳当当地落到他们的手里。

    可惜,他们没有两个时辰了,甚至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汉军的主力马上就要到达了。

    陈诚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鸣金,收兵!”

    边上杨秋先是一愣,奇怪地道:“主公,陈仓已破,我们为何还要收兵?”

    陈诚平静地道:“因为皇甫嵩........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人,已经带着朝廷的兵马杀过来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皇甫嵩的兵马已经被调到长安去了,就算他返回了扶风,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攻了过来!”

    连陈诚见到官兵来袭都要心中震惊,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在一片“绝不可能的”声音中,陈诚怒道:“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立刻鸣金收兵!”

    作为亲兵统领的魏冉不再迟疑,立刻大声道:“诺!”

    铜锣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周围的将士都是不明所以。明明已经攻破了陈仓,怎么还鸣金收兵?有那心思阴暗的,便不由得想道:莫非是陈使君不欲我等成此大功么?

    不但攻入城中的兵马会这么想,留在后面的韩遂也同样抱着这种心思。他甚至在听到了鸣金声后,还有心情对左右笑道:“陈使君的器量也太狭小了,不过就是一座陈仓城罢了,有必要如此么?”

    左右闻言皆笑。

    陈诚接连下令:“派人给韩遂,宋建,成宜等人传信,就说官兵已经大举杀到,距此不到十五里!让他们立刻展开兵马,准备作战!”

    “诺!”

    “赵思,带人去将那些投石车都烧了,一台都不要留!”

    赵思心中一颤,随即大声道:“诺!”

    “杨秋,带你的人去南边秦岭边的土丘上列阵!”

    杨秋迟疑了一下,问道:“主公,敌人有多少?”

    陈诚冷静地道:“估计不下好几万........”

    话音未落,侦骑打马狂奔而来,在近处跳下马背,急切地道:“主公,东边烟尘大起,官兵正在靠近!数量超过了三万!”

    “..........”

    陈诚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他转过头来,看向杨秋,杨秋为难地道:“我部兵马才带来了三千步骑,剩下的都在大营里面,若是有这么多敌人,只怕挡不住。”

    陈诚道:“我只要你守半个时辰,然后就可以撤退。”

    半个时辰?这种时候,哪怕是晚走一刻钟,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啊。但是杨秋已经上了陈诚的贼船,这时候想跳也来不及了。他咬了咬牙,道:“若是我死了,也不需主公照料富平杨家,只是请主公念在臣有些许功劳的份上,给杨浩一个清贵职位罢!”

    陈诚脸上毫无动容,“若是你死了,杨浩就是下一任北地太守!”

    杨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心中反而变得坦荡,他哈哈大笑两声,道:“有主公这句话,臣便心满意足了。”

    他心中知道,陈诚让他带人去土丘上列阵,是想用弓弩封锁住道路,为这里的兵马整队留出时间。但若是敌人直接不理会他们这几千人呢?还好不是叫他们去堵大道,而只是要守住大道,但若是真守不住那也没办法不是?

    杨秋跳上了马背,朝左右大声喝道:“北地的好男儿,都跟我杨秋来罢!”

    陈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魏冉赵思齐声道:“请主公下令!”

    “传令李堪,令他带领陷阵营返回大营。等回去之后,立刻封闭营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诺!”

    “传令梁兴,命他带飞熊骠骑前往陈仓东面列阵。”

    “诺!”

    “传令八里八失和去卑,命他们带着羌人骑兵和匈奴义从去往陈仓北面,迟滞敌人的进攻!”

    “诺!”

    见到众人战意高昂,并不因为官兵大举来袭而畏惧,陈诚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高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皇甫嵩号称天下名将,我们便去会他一会,看到底是谁会更强!”

    张横,宋建等人已经带着军队杀进了陈仓城,估计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人了,就算是找到了人,想要将军队撤出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西凉军骑兵占优,本应该是不害怕野战的。但是现在各路诸侯都不在他们自家军中,陈诚又不太能指挥的动各路诸侯的军队,指挥链直接断掉了。空有十万大军,亦无能为也矣。

    官兵来的很快,展开的攻击面也很宽广。就在陈诚排兵布阵的时候,官军的骑兵已经沿着渭水两岸杀了过来。放在东面的侦骑接连返回,将敌军的动向如流水一般的报告回来。

    陈诚跳上了马背,带着飞熊骠骑向着城东的方向奔去。

    看到十台投石车被浇上了火油点燃,又见到陈诚带着一千骑兵向东奔了过去,韩遂不由得愕然,他对心腹亲信道:“莫非真的情况有变?”

    左右尽皆茫然,现在他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连城门都打开了,还能变到哪里去?

    “将军,陈使君派人来报,官兵援军已经杀到十五里内了!”

    韩遂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八十章 奉先

    第一百八十章奉先

    陈仓几乎是三面环山,中部地凹向东敞开,所以这里才会显得那么的重要。在陈仓以东二三十里的地方,到处都是汉军的乡兵和本地豪强的部曲,都是处于和西凉军敌对的阵营中。在陈诚使用“侦查”技能的时候,东边到处都是红点。原本这些红点也没什么威胁,但是现在,却有大量的红点正向着西边涌了过来。

    飞熊骠骑几乎是贴着陈仓城向东而去,然后在城东的空地上集结。要是陈仓已经被攻破,他们这样做首先就会遭受到城头上弓弩手的打击。

    就在他们行动的时候,官军的先锋已经杀到了五里之外。行动如此迅速,不问可知,自然是最为精锐的骑兵了。陈诚看着身后不到一千人的飞熊骠骑,心中却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史书上看到的一件事情来。

    在北宋初年的时候,驻扎在开封府的禁军是天下最强的军队。有一次宋国的皇帝,他忘记了是赵大还是赵二,在攻打一座城池的时候,很久都没有打下来,禁军将领便上前请战。当时的宋帝拒绝了,并说道:“禁军是国中的精锐,我是想要和你们共富贵的,怎么舍得让你们冒着矢石与敌人白刃交锋呢?”

    当时陈诚看到后,对宋帝的话是嗤之以鼻的。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再怎么精锐的部队,如果一直不让他们上战场,难道要养着生孩子吗?但是就在刚才,陈诚发现他竟然有了和宋帝一样的想法。这些牙兵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然后静心训练了一年多的,其中的许多人都是允文允武,是可以被提拔为官吏,或者是放出去成为工厂的各级管理人员的,若是折损在了战场上,岂不是可惜?

    但陈诚毕竟和宋朝的皇帝还是有所不同,他只是在心中思索了一秒钟,就下定了决心。宋朝别的都好,特别是诗词精修,但万万不能学了宋朝皇帝的那些做派。

    他用双腿轻轻地一夹马腹,火红色的战马立刻就冲了出去。飞熊骠骑跟在他身后。战马奔出两里地,官军的骑兵也已经杀到。双方碰到之后,都没有试探,而是不约而同地打马加速,以更快的速度向对面扑去。

    陈诚引弓而发,箭矢破空而出,隔着八十多步的距离,将对面的一名骑兵射杀。与此同时,胸前猛然一震,剧烈的疼痛感觉已经传到了脑海中。

    他每次上阵的时候都是在里面穿一套锁子甲,外面穿一件铁甲的,身披双甲竟然也被射穿了?还是在骑战之中?他顺着箭矢破空声望去,就见到左前方的敌军之中,一人正放下了手中铁胎弓,也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撞,随即被大群的骑兵遮挡。骑枪撕裂钢铁的声响中,双方数千骑已经撞在了一起。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陈诚已经看清了对面骑射手的相貌。那人身量很大,便是坐在马背上,也能看出手脚比普通人长了很多。

    方才的惊鸿一瞥中,还能看到那人并没有带着头盔,而是用紫金冠将头发束起,配合着身上的兽面吞头连环铠,端的是英武非凡。

    对面那名武将外表固然不凡,然而给陈诚影响最为深刻的,还是那人的神情。睥睨,狂傲,自负,似乎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只是望着那双眼睛,就像是看到了燃烧的火焰和万载不化的寒冰。

    陈诚来到这个世界后,也见过不少名人了,刘备深沉大度,曹操慷慨豪迈,马超骁勇桀骜........杀人如麻的武将他也见过不少,但刚才放箭那人给他的感觉又完全不同。那不是凶猛与否的问题,而是那人似乎就已经是“桀骜”和“强悍”这两个词的化身。

    若是将马超的自负和桀骜放大数倍,大概就跟那人差不多了。不然的话,打仗的时候穿的那么骚包干什么啊呸!

    陈诚心中一动,已经猜出了那人大概的身份。做这种打扮的,除了吕布吕奉先更有何人?这样一来,他却又更多了一份担心,因为情况已经变成了曾设想过的最坏的局面。他暗自道:连丁原也来了么?

    陈仓地处群山之中,没有太多转圜的余地,况且现在情势不对,所以陈诚一开始就没准备和敌人游斗,对面的官军骑兵也打了同样的主意。一边是千挑万选,日夜操练了一年的西凉骁骑,一边则是汉军精锐,理论上来说,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但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飞熊骠骑在平时都是当做冲锋骑兵来训练的,在加装了蹄铁和高桥马鞍之后,更是将排队骑枪冲锋当做了最重要的训练科目。而汉军这边虽然也得到了凉州和河套地区流传出来的蹄铁和马鞍马镫技术,但是他们的战术还停留在以前的水平上,并没有随着装备的更新而更新。

    所以在陈仓东面狭窄的地形中,只是一次冲锋,飞熊骠骑就击穿了对面的汉军骑兵,哪怕汉军骑兵的数量更多。飞熊骠骑紧密地靠在一起,以更长的骑枪粉碎了汉军的攻击势头。

    战马的嘶鸣,军官们大声呼喊,将阵型已经松散开来的骑兵收拢起来。战马的速度越来越慢,然后停在了道路的边上。在刚才的对冲中,交换比达到了一比三,更重的是,敌人的阵型已经被完全打乱。

    要是这样的冲击能再来几次,要是后面还有轻骑兵跟着,接下来的战斗就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这不是个人的武勇所能改变的,即便是有那个人在也是一样。

    但可惜的是,飞熊骠骑的后面,并没有轻骑兵跟着,反倒是在更东面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汉军的后续骑兵,在骑兵的后面,还有汉军的步兵正在向着这边行军。那些步兵没有披甲,不但没有铁甲和扎甲,连束甲和皮甲都没有。他们携带着弓弩,环首刀,以及一丈左右的长枪,在泥土道路上跑的飞快。

    这是汉军中的“轻兵”,用于追击,包抄和抢占险隘。在“轻兵”的后面,才是披甲的主力。若是被轻兵缠上,汉军的主力部队立刻就会赶过来,然后发起雷霆一击。

    见陈诚正在观察东面的敌军,梁兴打马过来,大声问道:“主公,我们是继续向前进攻,还是返回去冲散官军的骑兵?”

    在西边的道路上,被打散了的官军骑兵也正在聚集。陈诚扫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吕布,大约是被飞扬的尘土和往来的骑兵挡住了吧。他再向东边看了一眼,汉军轻兵动作迅速,虽然是在疾进,却依旧保持着队形,显然组织度和士气都很不错。

    在东面,汉军的骑兵正在继续前进,却并没有一头撞上来,而是向着两翼展开,似乎是想将这支西凉军给包围起来。若是继续向东前进,会碰上汉军的主力是肯定的,然后被两翼的骑兵一包抄,那就是韩信复生也不管用了。不过陈诚觉得,人家可能根本看不上自己这一千骑兵,看他们行动的方向,显然是有着更大的胃口。

    陈诚低声念道:“诸朝皆弱灭,独汉以强亡!果然不只是说说的。”

    梁兴没听清陈诚的低语,再次高声问道:“主公?”

    陈诚勒转马头,伸手用力地拔出肋下的箭矢,带出了大蓬的血花,然后高声道:“我们冲回去!”

    “诺!”

    边上的亲兵高声呼喊,“调转马头,向西边冲锋!”

    军官们跟着大声呼喝起来,飞熊骠骑纷纷调转了马头,再次摆出了冲锋的阵型。除了陈诚的亲兵都装备着铁甲之外,其他飞熊骠骑一般都披着行动更加方便,也更便宜的扎甲。扎甲对箭矢有很好的防护作用,也能抵挡劈砍的伤害,但是对于穿刺攻击的防护作用就没那么理想了。

    即便是知道铁甲会更好,但是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陈诚也没办法给麾下的所有军队都配备上铁甲。这不但是钱的问题,也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去制作。不过他这次只带出来了五千士兵,没有铁甲,扎甲和束甲还是有的。

    阵型调整完毕,陈诚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处于队列的第一排。他向左边望去,入眼处尽是钢铁的颜色,再向右望去,一支支骑枪被竖立在骑兵们的右侧,就像是银灰色的树木一般。有些骑兵的骑枪在刚才的冲击中已经折断,也都换上了备用的骑枪。

    陈诚将目光收了回来,下令道:“前进!”

    马蹄声响,地面震动,战马开始小步奔跑,奔出一段距离后,速度越来越快。骑兵身体右侧的骑枪自然地放下,枪尖一起指向了对面的敌人。

    关中的朝廷兵马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盖勋手上的三辅兵马,装备尚可,但是人数不多,又要分兵驻守各处,能够用于远征的不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其二,是左将军皇甫嵩麾下的四万精锐。这支部队曾经跟着皇甫嵩东征西讨,平定了扰乱天下,徒众百万的黄巾军。皇甫嵩麾下的四万精锐骁勇异常,即便是跟驻扎在洛阳附近的北军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其三,是征西将军丁原麾下的三万兵马。这之军队大多来自并州的九原,雁门等郡县,还接受了一部分勤王的兵马,整体上来说战斗力还不错,但是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在河东与董卓军连番恶战,终于寡不敌众退过了黄河。在战斗之中,丁原军损失了不少精锐,又在长安补充了一些,恢复到了三万人的规模。总体上的战斗力是下降了的,但是有些部队因为在战争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战力反而变得更强了。比如说: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

    吕布是丁原的主簿,也是丁原的义子,此人身高九尺,生的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他去年的时候作为大军先锋,一度率兵杀到了冀县城下。今年在河东的时候,吕布也是屡次击败董卓麾下的兵马,东西纵横一千多里,少有敌手。

    这次西征,吕布也是作为大军的先锋,冲杀在了最前面。只不过,这一次,曾经纵横沙场无敌的吕奉先,却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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