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九十九章 自诬
严嵩这会儿已经七十有余,不说老眼昏花,精力也大不如前了,杨继盛联合朝中正义之士这一顿乱拳下来,着实打的他头昏脑涨,心里虚的不行了。
他怔怔的看着那些奏折,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对策来。
怎么办呢?
这些奏折如果传到嘉靖眼里,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他愣了一阵,这才下意识抬头对着门口道:“速传东楼来见。”
东楼者,严世蕃也。
这会儿严世蕃已然是太常寺卿,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虽说太常寺就是个负责祭祀的闲散衙门,就负责管些祭祀用的器皿和牲畜,基本没什么实权,但是,太常寺好歹是五寺之一,朝中排位仅次于六部,他一个国子监的监生,连科举都没参加过,窃居如此高位,岂不荒唐?
要知道,同一时期,进士出身的读书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有乡试选拔出来的举人,那更是多达数万,按理来说,这些人都应该排在国子监的监生前面的。
这会儿,好多进士出身的读书人还在当七品县令呢,他一个没参加过科举,没有任何功名的国子监监生竟然窃居正三品的高位,而且还是五寺主官,着实有点过分了。
那么,杨继盛等人为何不弹劾严嵩任人唯亲,私自提拔严世蕃呢,这家伙可是严嵩的亲儿子!
没办法,这事,嘉靖早就知道了。
这事严嵩并没有瞒着嘉靖,甚至,他跟嘉靖说了,自己精力有所不济,有时候票拟写不完,还得让严世蕃来代笔呢。
严世蕃着实是有点小聪明的,他写的票拟,那是相当的符合嘉靖的胃口,嘉靖甚至还在朝臣面前夸过严世蕃的票拟写的好呢。
也就是说,嘉靖连严世蕃代严嵩写票拟都知道,这严嵩私自提拔严世蕃一事又算得了什么,他没夸严嵩提拔的好就算不错了!
所以说,这会儿朝堂上下乱成这个样子,奸佞小人当道,贪官污吏横行,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嘉靖这当皇帝的,本身就有问题。
他如此纵容没有功名的严世蕃窃居高位,其他有功名在身的进士和举人会怎么想暂且不说,严世蕃这个二世祖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隐患。
这会儿,严世蕃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他不但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甚至皇子公主什么的,他都不放在眼里。
他认为,这些人都是辣鸡!
当然,他并非一无是处,狂妄的资本,他还是有的,论起玩阴谋诡计,他一点都不比严嵩差,甚至还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严嵩遇到难题的时候才会想到让自己的儿子来想办法。
严世蕃看到这些奏折的时候,那叫一个气啊,他也顾不得严嵩在场了,直接对着他爹的书桌就是一巴掌,怒骂道:“这帮狗东西,活的不耐烦!”
严嵩见状,不由皱眉道:“东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切忌心浮气躁,为父让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忙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发火的。”
严世蕃揉了揉拍得有些红肿的手,余怒未消道:“爹,这帮狗东西难道不该死吗?我们如果不收拾他们,今后那些个朝臣还不爬我们头上拉屎啊。”
严嵩无奈的摇头道:“行了,别光说这些没用的了,现在,我们怎么办,这些奏折如果传到皇上那里,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严世蕃闻言,不由看着那些奏折陷入沉思之中。
怎么办呢?
他想了一阵,突然拿起杨继盛的奏折问道:“爹,应该是这家伙带的头吧?”
严嵩缓缓点头道:“没错,带头的就是这个杨继盛,他的奏折是上午传过来的,其他奏折都是下午传过来的。”
严世蕃又追问道:“这家伙好像是杨聪那狗贼的弟子吧。”
狗贼?
严嵩闻言,一阵无语,虽说他跟杨聪是对头,是死敌,但是,在他看来,这“狗贼”二字用来形容杨聪着实有点过分了,人家杨聪怎么看也不像个“狗贼”啊。
他只能继续无奈的摇头道:“行了,骂人家也解决不了问题,杨继盛是杨聪的弟子又如何,这些奏折上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的问题是,皇上看到这些奏折会怎么样,我们又如何是好。”
没想到,严世蕃竟然得意的道:“既然是杨聪这狗贼的弟子带头,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说他们是有意报复啊!”
人家就是有意报复,怎么了?
严嵩摇头叹息道:“谁都知道他们这是在报复我们呢,问题,他们并非胡说八道啊,皇上如果下旨令人彻查,我们岂不死定了!”
严世蕃不慌不忙的道:“我们想办法,让皇上认为他们是在胡说八道不就得了。”
这话的确没错,问题嘉靖不是个傻子啊,这些奏折上提到的事情虽说大多都无凭无据,但却与很多朝堂大事有着密切的关联,嘉靖只要稍微想想便会明白,人家说的这些,十有**都是真的。
严嵩还是摇头叹息道:“皇上没这么糊涂啊。”
严世蕃依旧不慌不忙道:“皇上是没这么糊涂,不过,我们可以给他加点料,把他给整糊涂了啊!”
严嵩闻言,心虚的看了看四周,随即小声道:“我的小祖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话要注意一点,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怎么能说出来。还有,你尽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到底怎么办,你倒是说啊。”
严世蕃得意洋洋的拿起一份奏折,轻轻挥舞道:“这些,明天下午再给皇上看没问题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这会儿嘉靖正忙着修炼呢,有时候几天都不看奏折都有可能,这些奏折是不能销毁,但是,晚个一两天给嘉靖看还是没有问题的。
严嵩缓缓的点头道:“没问题,这些奏折就算后天下午再给皇上看都没问题,你准备怎么办?”
严世蕃依旧得意洋洋的挥舞着手中的奏折道:“他们不是想报复我们吗,好啊,我们就让皇上看看,他们是怎么报复我们的。等下,我就让人上奏,使劲弹劾,把我们往死里弹劾!”
啊!
你小子怕是有毛病吧,这些还不够吗?
还让人使劲弹劾!
严嵩闻言,不由一愣,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让人胡说八道?”
严世蕃得意的点头道:“对,他们不胡说八道,我们胡说八道,我们来个自诬,使劲黑自己,您说,皇上看了会怎么想啊?”
第四卷 第一〇〇章 不靠谱
这两天,大明朝堂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一场弹劾内阁首辅严嵩的风暴。
都察院御史杨继盛带头,上奏弹劾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贪赃枉法,侵吞盐引收益,紧接着,弹劾内阁首辅严嵩的奏折便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弹劾严嵩的奏折还有那么一点谱,虽说是风闻言事,但大多也有点依据,但是,到了后面,弹劾严嵩的奏折就有点不靠谱了,而且越来越不靠谱。
什么严嵩行贿受贿,依靠贿赂夏言上位,为了当上礼部尚书,足足给夏言塞了十余万两银子,为了当上内阁大学士,足足给夏言塞了上百万两银子!
什么严嵩欺君罔上,私自提拔自己的儿子严世蕃,严世蕃一个监生,仅用了十余年时间便从从七品的五军都督府都事提拔为正三品的太常寺卿。
什么严嵩私通鞑子,通过仇鸾暗中与俺答汗勾结,妄图颠覆大明,改朝换代等等。
这些,明显是在胡说八道。
夏言能受贿吗?
就算严嵩给人家塞钱,人家也不会收啊!
夏言被斩弃市的时候,他家可是被抄了,他的家人也被流放了,那家伙,一个内阁首辅,家里都没什么存粮,府邸也跟平常人家差不多,能是个贪官吗?
受贿上百万两,开什么玩笑!
还有严世蕃的升迁,嘉靖可都首肯过了的,什么欺君罔上又从何说起?
至于什么严嵩私通鞑子,那也有点扯,严嵩私通倭寇是没错,因为私通倭寇能给他带来不菲的收益,私通鞑子,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一文钱都捞不到,为什么要去私通鞑子?
总之,朝堂官员都在发了疯般的弹劾严嵩,就好像要一鼓作气,将严嵩掀翻一般。
这里面,有很多都是严世蕃发动严嵩一党的新晋成员故意为之,当然,也有些墙头草误判了形式,以为严嵩要垮台了,跟风上奏的。
严嵩看着堆起来足有半人高的奏折,脸上不由露出了阴阴的笑意。
这些,已然足够了,相信,嘉靖看了这些奏折头会比他还大!
他坐在那里阴笑了一阵,这才吃力的抱起这堆奏折,缓缓往乾清宫走去。
嘉靖还是在修炼,认真的修炼,因为陶仲文一个劲的暗示,他长生有望,他自然要拼了命的修炼。
这会儿虽说没有太子监国了,他也不怎么管政事了,早朝,他干脆就废止了,奏折,他也很少看了,基本上都是内阁写了票拟,然后黄锦带着一帮亲信太监负责批红,只有出了真正的大事,黄锦才会请他来定夺。
这些天黄锦可没找过他,也就是说,朝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个时候,严嵩却又找上门来了。
他心里这个奇怪啊,这会儿什么大事都没有,严嵩为什么又来打搅他修炼呢?
他把严嵩招进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严嵩,竟然抱着一大堆奏折,那脸都埋奏折后面看不到了。
这什么情况?
严嵩吃力的把奏折放在地上,又恭敬的行了番君臣之礼,这才假装惶恐道:“皇上,微臣罪该万死啊!”
嘉靖被严嵩这招整的云里雾里,他忍不住好奇道:“惟中,你这是怎么了,你抱这么些奏折来干嘛?”
严嵩依旧惶恐道:“皇上,这些奏折都是弹劾微臣的,微臣,微臣也没有办法,只能亲自抱过来,向皇上请罪了。”
卧滴噶天啊,这么多奏折都是弹劾严嵩的,严嵩到底干了什么?
嘉靖目瞪口呆道:“谁弹劾你啊,他们弹劾你什么?”
严嵩还是惶恐道:“微臣,微臣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弹劾什么的都有,至于他们为什么弹劾微臣,估计跟杨聪杨大人有关吧。”
杨聪?
嘉靖闻言,不由恍然道:“怎么了,这几天你又跟清风闹矛盾了?”
没想到,严嵩却是摇头道:“微臣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招惹杨大人。”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嘉靖忍不住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说此事跟清风有关呢?”
严嵩假装犹豫了一下,这才吞吞吐吐道:“这个,传闻杨大人自打从西北回来以后就经常感叹世事不公,他说,他说他屡立奇功却只是个礼部尚书,而微臣什么都没干,却是内阁首辅,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杨聪想当内阁首辅?
这个,还真有可能。
至少,嘉靖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内阁首辅可不是光凭功绩就能当上的,年龄,资历,经验等等,缺一不可。
他微微摇头道:“这个清风,也太急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年轻人吗,总有冲动的时候。”
严嵩假装大度道:“这个,微臣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杨大人却没完没了的让人弹劾微臣,微臣也害怕啊,毕竟,众口铄金,诋毁销骨啊!”
嘉靖闻言,摇头苦笑道:“朕还不了解你吗,这些奏折,朕就不看了,随他去吧。”
没想到,严嵩却是坚持道:“皇上,不行啊,您如果不看这些奏折,估计杨大人怕是会组织人来逼宫啊!”
还有这种事?
嘉靖把脸一板,严肃的问道:“清风真会这么干?”
逼宫,没一个皇帝喜欢的,那就是朝臣想绑架圣意,嘉靖听了,自然有些来气。
看样子,皇上应该是上套了。
严嵩心中不由暗自得意,表面上他却假装犹豫道:“这个,应该很有可能吧,毕竟,他可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而且,他心中本就有些不平,皇上如果不闻不问,他气昏了头,做出些不智之举也是很正常的。”
好吧,这种事,的确有可能,杨聪毕竟年轻气盛,做出莽撞之举也不奇怪。
嘉靖无奈的伸手道:“他们都弹劾些什么啊,朕看看。”
严嵩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叠奏折,恭敬的递给嘉靖,同时解释道:“这些奏折大多有些荒唐,皇上看了可别生气啊。”
他递上去的,都是后面严世蕃让人“诬蔑”他的,看上去,着实有点荒唐。
什么严嵩贿赂夏言,什么严嵩私自提拔严世蕃,什么严嵩私通鞑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嘉靖看了,果然皱眉不已。
紧接着,严嵩又拿起杨继盛的奏折,递上去恭敬的道:“这个是杨大人的得意门生,杨继盛上奏的,这份奏折是昨天上午交通政司传上来的,而其他奏折都是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传上来的。微臣估计,这次,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弹劾微臣,就是因为这份奏折。”
他的意思就是说,这是杨聪指使自己的弟子带头弹劾他呢。
嘉靖接过奏折,仔细一看,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忍不住问道:“这鄢懋卿不会如此不堪吧?”
严嵩连连点头道:“皇上英明,他们之所以如此弹劾鄢懋卿,大概就是因为鄢懋卿跟微臣走的比较近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嘉靖闻言,微微点头道:“行了,奏折留下,你先下去吧,这事,朕会找清风谈谈的,你就不用管了。”
第四卷 第一〇一章 三气
嘉靖性喜群臣内斗,用以彰显自己的权威,因为群臣内斗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巴结他这个当皇帝的,以期能赢得他的支持,从而斗倒对手。
这样一来,他这个当皇帝的就变得尤为重要,皇权也能得到最大的体现。
这点,严嵩相当清楚,所以,他经常跟人斗一斗,以满足嘉靖的癖好,同时也能排除异己。
但是,嘉靖却不想看到群臣斗的太凶,因为斗的太凶就不好控制了,他可不想因为派系斗争太过激烈而搞得朝堂大乱,那样一来,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这点,严世蕃相当清楚,所以,他定下了这招自诬之计,让自己人拼命弹劾自己的老爹,造成朝廷即将大乱的假象。
嘉靖一看这奏折数量,再一看严世蕃特意安排人上奏的一些无厘头的事情,果然上当了。
这家伙,弹劾奏折一来就是上百份,这还得了,要知道,在京的朝臣总共也就千来人,这一天多时间就有上百人参与了,如果任其继续发展下去,朝堂上下还不得乱套啊。
杨聪的能力,他是相当清楚的,如果这家伙真要发起狠来,别说是上百人,上千人这家伙都喊得动,毕竟,除了在京官员,还有地方官员不是。
严嵩的能力,他也清楚,如果杨聪真把严嵩给惹毛了,严嵩就不会拿着奏折来找他评理了,这家伙估计也会发动成百上千的官员来弹劾杨聪。
如果真发展成那样,就无法收拾了,大家成天不干正事,光知道绞尽脑汁上奏弹劾别人,这朝政还要不要人管了?
他感觉,有必要亲自出面来说和一下了,斗的差不多就行了,耽误正事就不好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而已,他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严嵩给耍了。
杨聪也不知道严嵩和严世蕃已然发动了反击,嘉靖相召,他只当是为了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贪赃枉法之事呢,毕竟,谁都知道杨继盛是他的弟子,嘉靖不可能不知道。
至于严嵩,他也没想过一把就能将人掀翻,这一次,能恶心一下那老狐狸就算不错了。
他来到乾清宫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的,没想到,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嘉靖却莫名其妙的问道:“清风,你是不是想当内阁首辅?”
这话什么意思?
内阁首辅谁不想当,问题,他也知道自己的年纪还是太轻,资历也略显不足,所以,这会儿他压根就没考虑过当内阁首辅的问题。
嘉靖这口气,肯定不是想提拔他当内阁首辅,这话,很有可能是在试探他。
想到这里,他连忙否认道:“这个,微臣还没想过。”
没想到,嘉靖还是不依不饶道:“清风,你想当内阁首辅,朕可以理解,但是,你也不能操之过急啊,这内阁首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还需磨砺一番才行。”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嘉靖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
杨聪已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嘉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咬定他想要当内阁首辅。
他只能继续否认道:“皇上,微臣真没想过当内阁首辅的问题,兴许,年纪到了,微臣会去想想,但是,这会儿,微臣真没想过。”
你小子,还跟朕打马虎眼呢?
嘉靖指着桌上那堆奏折,没好气的问道:“既然你没想过要当内阁首辅,那你发动这么多人弹劾惟中干嘛?”
这!
这件事,怎么说呢?
他当然知道这两天朝臣正在拼命上奏弹劾严嵩,这件事,原本就是他暗中授意杨继盛去做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严世蕃偷偷在暗中搞鬼,在那里命人拼命自诬,他只当是些墙头草在跟风,又或者是些原本就跟严嵩有仇的人在借机报复呢。
这种事,就算是心里清楚也不能说出来不是。
他只能含糊道:“微臣只是发现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有不法之举,想着皇上能惩治一番,其他的,微臣真不清楚。”
你小子,还嘴硬呢?
嘉靖拿起杨继盛的奏折,轻轻挥舞道:“都察院御史杨继盛弹劾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贪赃枉法,侵吞盐引收益,这个,是你暗中指使的吧?”
杨聪闻言,直想翻白眼。
这种事,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他只能继续含糊道:“这个,仲芳上奏之前的确来问过微臣。”
嘉靖无奈摇头道:“清风,来日方长,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鄢懋卿有没有侵吞盐引收益,朕不清楚,不过,你让人弹劾惟中之事也太荒唐了,什么惟中贿赂夏言上位啊,什么惟中任人唯亲私自提拔其子严世蕃啊,什么惟中私通鞑子啊,这些事,说出来有人信吗?”
卧槽尼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么荒唐的事,杨继盛会做吗?
杨聪相信,自己的弟子绝对没有这么蠢,这些,肯定不是杨继盛指使人上奏的。
他毫不犹豫的摇头道:“皇上,微臣真没让人如此诬蔑严大人。”
嘉靖轻轻把杨继盛的奏折往桌上一丢,随即不容置疑道:“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这些奏折,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这么荒唐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做了。”
杨聪这个莫名其妙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嘉靖可是出了名的犟驴脾气,你要敢跟他对着干,绝对没好果子吃。
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抱起桌上的奏折,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杨聪把奏折抱回自己的值房,仔细一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这些说话不打草稿,胡乱找事弹劾严嵩的,都是新近归附严嵩的朝臣,其他人,虽说是风闻言事,上奏的东西,还是有那么一点依据的。
严嵩这老狐狸,摆明了是在命人自诬,混淆圣听呢!
他从奏折的排序就看出其中的猫腻来,严嵩是故意把些荒诞不羁的奏折摆上面误导嘉靖,让嘉靖误以为所有奏折弹劾的都是些荒诞不羁的事,从而认为他是在无理取闹。
这嘉靖,真是糊涂至极啊!
他也不想想,朝臣会无缘无故弹劾内阁首辅吗?
大家既然拼命弹劾内阁首辅,那自然是有一定依据的,他却想也不想,问也不问,甚至看都不看后面的奏折,任由严嵩牵着鼻子走!
你他吗有没有脑子?
第四卷 第一〇二章 死循环
杨聪真的被嘉靖给气得不行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严嵩之所以能成长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大贪官之一,嘉靖这个糊涂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历朝历代,皇帝多了去了,奸臣也多了去了,但是,像嘉靖这样糊涂的还真不多见,像严嵩这样的大贪官更是凤毛棱角。
一个当皇帝的,如此糊涂却又如此任性,那可是要亡国的。
历史上,大明朝虽然并非亡自嘉靖之手,却跟嘉靖有这莫大的关系。
比如,他鼓励朝臣拉帮结派互斗,为其后万历朝的党争埋下了伏笔,党争之祸,可以说是大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究其根源就是因为嘉靖这个糊涂蛋。
又比如,他任性胡为,为后来的皇帝起了很不好的带头作用。
他的孙子,明神宗万历皇帝正是学了他在大礼议中的任性之举,来了个国本之争,疯狂打压和清洗朝臣,使得大明元气大伤。
他的曾孙,明思宗崇祯皇帝正是学了他宠信严嵩之举,培养出了另外一个大奸臣温体仁,可以说,崇祯朝的温体仁就是嘉靖朝的严嵩,两人同样靠溜须拍马上位,两人同样把持朝政将近二十年,疯狂排除异己,疯狂贪腐,把大明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只是嘉靖运气好,有徐阶和张居正等人给他擦屁股,而崇祯运气不好,没人擦屁股,结果大明直接亡了!
当然,这只是历史而已,现在,杨聪来了,历史轨迹已然开始改变了。
不过,他却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彻底改变历史的轨迹。
因为,严嵩这会儿还是内阁首辅,嘉靖依然在任性胡为。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结局会如何呢?
严嵩肯定会继续争夺海上利益,倭寇必将在他的扶持下复起,这点不用怀疑。
还有,鄢懋卿不下台,西北边军的粮饷必然会出问题,到时候,严嵩很有可能又会颠倒黑白,趁机扶持代理人夺取西北兵权,俺答汗也必将趁机复起。
南倭北虏,这两个一直困扰嘉靖朝的问题必将再次出现。
也就是说,严嵩如果不倒台,历史,还是会被这家伙慢慢拖入原本的轨迹。
那么,怎么才能让严嵩倒台呢?
这会儿,想让严嵩倒台貌似是不可能的。
历史上,严嵩之所以倒台,并非因为贪腐,至少,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贪腐。
严嵩倒台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嘉靖胡搞瞎搞,把大明朝堂搞得乱七八糟,大明老百姓怨声载道,他必须找个替罪羊,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所以,严嵩倒台了。
说白了,严嵩就是他的替罪羊而已。
而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大明这会儿可谓形势一片大好,南倭北虏都已经偃旗息鼓,大明可谓四海升平,再加上海上贸易不断发展,东南各省亦随之越来越富庶,大明百姓可谓安居乐业,嘉靖根本就无需替罪羊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他为什么要把严嵩给撸掉?
这貌似是个死循环,大明形势一片大好,嘉靖就不可能撸掉严嵩,而大明一旦出问题,嘉靖又会让杨聪去救火,也就是说,杨聪千辛万苦南征北讨,就是在保严嵩!
杨聪想这样不断循环下去,再陪嘉靖和严嵩这两个家伙玩上十年甚至二十年吗?
他当然不想。
原本,他以为,他之所以干不翻严嵩,主要是因为夏言,现在,他明白了,他之所以干不翻严嵩,完全是因为嘉靖!
这嘉靖,表面看似精明,实则糊涂至极,每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严嵩就是抓住了嘉靖的弱点,摸透了嘉靖的脾性,从而把嘉靖玩弄于股掌之间。
无数次事实已然证明,有嘉靖在,谁想动严嵩,那都是不可能的,除非嘉靖因为治理国家失误,引起民愤,需要找替罪羊,自己把严嵩给拉出来当替罪羊。
而这种事情,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杨聪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明陷入那种困境,到头来,他还是会充当救火员的角色,到处救火。
总之,他不会为了收拾严嵩而让大明陷入困境,让老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这貌似又陷入了死循环,到底怎么办呢?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嘉靖如此糊涂,老是相信严嵩的谗言,一味维护严嵩,那就连嘉靖一并收拾了!
嘉靖继续当皇帝,并非大明之福,与其让他在这里任性胡为,浪费时间,祸害大明,还不如让他陪着严嵩一起去死,一了百了!
杨聪心头没由来的生出这个想法,怎么都遏制不住!
想让嘉靖去死很难吗?
其实,一点都不难。
史料记载,嘉靖就曾数次面临生命危险,险死还生。
比如,他曾被宫女合力谋害,差点被人活活勒死。
又比如,他曾遭遇火灾,差点被活活烧死。
宫女合力谋害,没把他勒死,可能是因为力气太小又或者胆子太小,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想办法给那些宫女整点毒药便成,勒死多麻烦,还不如直接毒死来的痛快!
至于嘉靖遭遇火灾侥幸生还,传闻,是陆炳把他给背出来的,这个问题,更简单,到时候,想办法把陆炳支走便成,看谁去背他!
总之,想让嘉靖死,有很多办法,杨聪并不一定要亲自出手也能达成目标。
此事,并不是很难,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只要嘉靖一死,便是裕王朱载坖继位,到时候,严嵩纵使本事通天也是枉然,要知道,裕王朱载坖可是他杨聪的弟子!
一想起这个弟子,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弟子,貌似什么都好,又谦顺,又乖巧,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一点当王爷的架子。
但是,这性子,当皇帝,却未必是好事。
当皇帝的,不一定要心狠手辣,也不一定要独断专行,但是,一定要有自信,一定要有魄力,裕王朱载坖这谨小慎微的性子,就算当上皇帝,恐怕也很难持久。
历史上,隆庆朝就只有短短六年时间,可以说,朱载坖还没把龙椅坐热就挂了。
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或许,是因为他被压抑的太久,需要发泄,而发泄起来又没节制,所以把自己给发泄死了。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软弱,让人觉得有机可乘,从而暗中把他给害了。
总之,裕王朱载坖这性子,也不大适合当皇帝。
第四卷 第一〇三章 心惶惶
朱载坖,也就是明穆宗隆庆皇帝,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登基,隆庆六年五月去世,在位时间仅五年半。
按史料记载来说,除了被废掉的明惠宗朱允炆和被红丸毒死的明光宗朱常洛,明朝历史上,正常死亡或者说勉强正常死亡的皇帝里面,就属他在位时间最短了。
他,也是明朝历史上最没存在感的皇帝之一,提到隆庆朝,不熟悉明史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印象。
那么,他为什么会成为如此短命的一个皇帝呢,要知道他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而他爹明世宗嘉靖皇帝足足活了六十岁,在位四十五年,他的儿子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也活了五十八岁,在位足足四十八年之久,很显然,他家这一脉并非短命鬼。
据史料记载,他是纵欲过度,一病不起,挂了。
这事,由于种种原因,在此就不做评论了,总之,他这个皇帝,做的并不是很成功,作为他的师傅,杨聪自然不希望他如同历史上一般,成为一个短命皇帝。
他希望自己的弟子能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不说长命百岁,最少,也要如同嘉靖和万历一般,撑个四十余年,这样一来,他的理想和抱负差不多就能实现了。
所以,这天,杨聪将这位弟子招到书房,深入交流了一下。
朱载坖这会儿还只是裕王而已,而且,他这会儿还是最不受嘉靖待见的皇子,他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继承大统,甚至,他的二哥,庄敬太子朱载壡去世之后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活到就藩的那一天,然后,他就能在自己的封地上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平时,他都相当的谨慎小心,在谁跟前都不敢摆王爷的架子,对他的师傅杨聪,那更是恭敬的不得了。
师傅召见,他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那内心里,甚至还有点小激动呢。
要知道,他师傅杨聪可是个大忙人,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教授过他一段时间,后面,他基本上都是跟着几个师兄在学习,平时,想见他师傅一面都难。
不过,他师傅对他确是相当的好,可以说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自从拜了这个师傅之后,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住的用的,那都是最好的,甚至比皇宫还要好,他师傅给的零花钱,那更是多得吓人,一个月一万两,还经常问他够不够花,要知道,他亲王的俸禄也才一万石一年,换成银子,都不抵一万两呢。
他对这个师傅,那是打心底里恭敬,不像对其他人,谨小慎微差不多都是装出来的,进了书房之后,他恭敬的行了番师徒之礼,然后,便垂手站在那里,等候着师傅的教诲。
没想到,杨聪竟然一反常态,站起身来,将朱载坖拉到主位坐下来,然后严肃的道:“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从今往后,你可不能这么随意了,你需得时刻注意上下尊卑,所谓天地君师亲,这君可是排在师的前面,你尊师重道是好事,但也不必在为师面前过于恭敬。”
这话,什么意思?
朱载坖都有点懵了,他有点不安的摸了摸椅子的扶手,随即小心的问道:“恩师,您这是怎么了,弟子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这小子,也不知道在皇宫中遭遇了什么,心中竟然如此不安,而且表现的一点自信都没有,这样可不行。
杨聪依旧面带严肃道:“殿下,你的身份已然不同了,你知道吗?”
身份?
什么身份不同了,朱载坖不知道啊。
他琢磨了一阵,随即有些惶恐道:“恩师,弟子的身份怎么了,难道,父皇要让弟子去就藩了吗?”
明朝有个规定,当皇子的长大之后便得去自己的封地就藩,而且,没有皇帝的允许,不得归京,也不得离开自己的藩地。
这会儿,朱载坖也有十多岁了,差不多,也能算是长大了,嘉靖让他去就藩,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杨聪闻言,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你小子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就藩?
就什么藩?
你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就什么藩!
他把脸一正,郑重道:“殿下,按祖制,你已然是太子了,你知道吗?”
啊!
朱载坖闻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太,太,太,太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搞不好,自己小命就不保了。
朱载坖心里已然惶恐的不行了,他惊慌失措的看了看窗外,这才压低声音道:“恩师,您别这么说啊,弟子可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你小子!
杨聪忍不住轻斥道:“什么非分之想?按祖制,本就轮到你当太子了,只要不出意外,你必将继承大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什么想不想的?”
杨聪这么一顿轻斥,朱载坖反而习惯了。
这,才是师傅对弟子应有的口气嘛。
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随即压低声音道:“恩师,您应该知道,父皇更喜欢四弟,按理来说,二哥去了之后的确是轮到弟子了,但是,这么久了,父皇却提都没提这事,也没跟弟子说过什么,这意味着什么,恩师,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
这小子,原来也想过继承皇位的问题啊。
但是,严嵩这奸妄,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想尽办法阻止嘉靖立裕王朱载坖为太子,搞得这小子心灰意冷,对自己更没自信了。
这严嵩,简直害死人啊。
杨聪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随即缓缓解释道:“殿下,你误会了,皇上并非不想立你为太子,皇上是被严嵩和陶仲文这两个奸佞小人联合起来给耍了。”
朱载坖忍不住失声道:“啊!不可能吧,他们竟然敢欺君罔上?”
杨聪摇头叹息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有很多人,都是自私且贪婪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想想啊,如若你当上太子甚至继承了皇位,严嵩,还能继续贪赃枉法,无法无天吗?“
那的确不可能了,朱载坖也算是阳明一脉这边的人,耳闻目染之下,他自然知道严嵩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大贪官,他如果上位,严嵩绝对死定了。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朱载坖下意识道:“这事真是严嵩和陶仲文搞的鬼?”
杨聪微微点头道:“当然,什么二龙不相见,你听说过吗?要是这样,历朝历代,还有哪个皇帝敢立太子?这就是严嵩和陶仲文想出来欺骗皇上的!”
第四卷 第一〇四章 放心,有为师在
朱载坖这会儿的心情很复杂,身为皇子又有谁不想当皇帝呢,他二哥朱载壡刚去世那会儿,他的确曾经幻想过太子之位会落到他的头上。
可惜,事实却是那么的残酷,他二哥去世之后,他父皇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对他不闻不问,别说是立他为太子了,甚至,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
这意味着什么?
他认为,这意味着父皇压根就不想立他为太子!
他认为,父皇想立的是他的四弟朱载圳。
所以,他心灰意冷,从那以后,再也没想过当太子的问题。
没想到,这会儿,他师傅杨聪竟然跟他说,这一切都是严嵩和陶仲文搞的鬼!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代表着他还有希望当太子,他还有希望继承皇位?
不过,他很快便掐灭了自己心中的希望,因为他卑微惯了,对争夺太子之位,他真没什么信心。
要知道,严嵩可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陶仲文更是他父皇最为宠信的真人,几乎相当于他父皇的师傅了,这么两个人联手,谁能与之匹敌?
他师傅,恐怕都不行!
更重要的,他父皇喜欢的是四弟朱载圳,平时,父皇都不怎么搭理他,又怎么会想到立他为太子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道:“恩师,您应该知道,父皇喜欢的是四弟。”
那又如何?
你小子就是缺乏自信。
杨聪不慌不忙道:“立太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是根据个人喜好来的,按祖制,就该立你为太子。”
问题光你一个人这么说没用啊!
朱载坖紧接着又叹息道:“恩师,严嵩和陶仲文这两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们几乎天天围着父皇转,父皇是相当信任他们的。”
你小子,还有点头脑吗。
杨聪微微点头道:“这个倒是不假,陶仲文还好说一点,他应该是收了严嵩的钱,所以才帮严嵩说话的,这严嵩,的确有点不好对付。”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呗。
朱载坖不由打退堂鼓道:“恩师,弟子深知恩师对弟子的爱护,不过,严嵩此人实在太过奸诈了,如果我们跟他对着干,很有可能会性命不保,不如我们就此作罢吧,弟子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继承大统,只要能有块封地,让弟子自由自在的生活,弟子便心满意足了。”
卧槽,你小子也太没志气了。
杨聪闻言,不由冷冷的问道:“废长立幼,你认为是正常之举吗?”
朱载坖无奈的摇头道:“这个自然不是正常之举。”
杨聪紧接着又冷冷的道:“他们既然敢行非常之举,景王上位之后,他们会放过你我师徒吗?要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他们实际上是在篡位,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篡位成功了,能让你活下去吗?”
这!
朱载坖闻言,脸色不由变得难看无比。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人,相反,他还跟着师傅和师兄们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世面。
历朝历代,争夺皇位的斗争都是相当残酷的,失败者,绝对死无葬身之地,这点,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现在,杨聪一提醒,他就明白了。
这时候,有人可能就要说了,历史都已经证明了,他必定是皇帝,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不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开玩笑,当上了皇帝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不说别的,就说这朱载坖的孙子,明光宗朱常洛。
明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在位仅仅二十九天,然后,就被人一颗红丸送上了西天!
史料记载,明光宗朱常洛也是纵欲过度,一病不起,挂了。
这段史料明显是被人篡改了,开什么玩笑,如果说朱载坖玩了五年半把自己给玩死了,还有那么一点可信度,明光宗朱常洛总共才在位二十九天,怎么可能把自己玩死!
更何况,人家根本就没时间玩。
据史料记载,明光宗朱常洛才继位没几天便感染了风寒,然后便被人下了泻药,拉了十多天,拉得奄奄一息,然后就被人一颗红丸送上了西天。
也就是说,他在位这二十九天里就前面几天有时间玩,后面十多天基本都在拉肚子,而且还是拉的死去活来的那种,他怎么玩?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人毒死,很简单,就因为万历朝那场国本之争。
原本,万历皇帝是想废长立幼,立福王朱常洵为太子的,但是,却被群臣拼死阻拦,没立成。
福王朱常洵是去就藩去了,但是,福王的亲生母亲郑贵妃却还在皇宫之中,而红丸案的主谋正是郑贵妃,这郑贵妃甚至在害死朱常洛之后还想要挟持太子朱由校,垂帘听政呢。
这郑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说白了,原因很简单,她就是怕朱常洛继位之后想起了国本之争,要弄死她的儿子朱常洵!
明光宗朱常洛或许想过要弄死朱常洵以绝后患,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郑贵妃给弄死了!
这就是皇权争夺的残酷性,哪怕当上了皇帝,都不能掉以轻心,要不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点,朱载坖自然清楚。
不说他能不能当上皇帝,就说这时候,如果他不争,那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问题,他拿什么争呢?
人家景王朱载圳不但有父皇的宠爱,还有内阁首辅严嵩和“帝师”陶仲文的支持,而他,好像就一个师傅!
想到这里,他惶恐的道:“恩师,我们怎么办?四弟有严嵩和陶仲文的支持,还有父皇的宠爱,我怎么跟他争?”
杨聪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的道:“放心,有为师在,你不会输的。”
这话,杨聪说得是信心十足,朱载坖听了却是一点信心皆无。
恩师是厉害,问题,人家朱载圳后面站的人都不亚于恩师啊。
这些人,怎么对付?
他想了一阵,这才弱弱的问道:“陶仲文我们怎么对付,他可是父皇最为信任的方士。”
杨聪淡淡的道:“装神弄鬼而已,这东西,会的人多了,找个比他厉害的便成。”
这话,貌似有道理啊,朱载坖紧接着又弱弱的问道:“严嵩我们怎么对付,他可是内阁首辅。”
杨聪冷笑道:“内阁首辅又如何,皇权争夺,讲的是实力,他手底下有一兵一卒吗?”
这话,貌似也有道理,到了真正争夺皇权的时候,文官就是个屁,还是得看谁手里掌控着军权,在军权这方面,严嵩真没法跟恩师比。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朱载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咬牙道:“父皇呢,他喜欢的可是四弟。”
杨聪微微一笑,神神秘秘的道:“其实,这会儿皇上不立太子之举对我们来说兴许是好事,如果皇上要立太子,是立你还是立景王,还真不好说。皇上不立太子,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到时候皇上都驾鹤西去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这话,貌似也有道理,不过,听起来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第四卷 第一〇五章 听天由命
历史上有很多皇帝都喜欢出巡,比如隋炀帝,这家伙为了出行方便,甚至专门修筑了京杭大运河,又比如明武宗正德皇帝,那也是有事没事到处乱窜,结果一不小心掉水里,感染了风寒,挂了。
嘉靖比他的堂兄朱厚照能老实点,不过也没少出宫,历史上,他主要是去承天府祭拜自己的父母,其他地方,貌似还没怎么去过。
不过,这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有铁路了,火龙车那速度比千里马还要快,就算去趟南都金陵城,那也就是几天的事儿,方便的很。
原本,嘉靖早就想去中都凤阳府和南都应天府转一圈了,只是这又是倭寇复起,又是鞑子入寇,又是太子去世什么的,他一直没去成。
这会儿庄敬太子朱载壡的后事都办完了,朝堂上下也日趋稳定,他终于把金陵祭祖提上了日程。
他去中都凤阳府和南都应天府,倒不是为了游玩,他是真想去祭祖,因为他身份比较特殊。
他,并不是正统的皇室继承人,只是因为明武宗正德皇帝无后,他才被人从皇室宗亲里面挑出来,继承了皇位,可以说,他这个皇帝,完全是凭运气当上的,所以,他对自己的身份相当的敏感。
他之所以发动大礼议之争,硬要给自己的父亲争个皇帝的名号,就是因为身份问题。
如果,他的父亲只是一个王爷,他这皇帝当的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的父亲,必须冠上皇帝的名号,哪怕满朝文武大多反对不行。
他之所以想去中都凤阳府和南都应天府祭祖,也是因为身份问题,他想告诉世人,他朱厚熜也是正统的皇室血脉,继承大统,完全没有问题。
皇帝出巡一般都会遭大臣们的反对,因为皇帝事太多,很多事情,必须他们亲自点头才行,如果当皇帝的在外面待太久,整个国家都要陷入停滞。
明武宗正德皇帝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这家伙为了出去玩竟然连科举的事都抛诸脑后,结果,正德十六年的殿试因为他不在京城而无法举行,数百贡生足足等了一年多,直到嘉靖继位才拿到进士功名。
像这样的事情多的很,如果当皇帝的老出去玩,整个朝堂上下非乱套了不可。
所以,一般皇帝提出出巡的想法都会有很多大臣跳出来劝阻。
不过,嘉靖这次提出出巡的想法之后却没人说什么,至于原因,有很多,大臣们都有各自的打算,不一而足。
比如严嵩一党,那就是典型的马屁一族,只要皇上不管他们贪腐那便是英明神武,出巡什么的,关他们屁事,嘉靖最好住外面不要回来,这样他们就能肆无忌惮的大贪特贪了。
比如阳明一脉,他们也看在杨聪的面子上没有吭气,因为杨聪说了,皇上此次出巡也是坐火龙车去,几天时间就能回来,根本就不会耽误什么事,大家就别去烦皇上了,省得皇上不高兴。
至于杨聪为什么这么说,没人清楚,也没人去追根究底,毕竟,就如同他说的,皇上也就出去几天时间而已,能耽误什么事呢?
嘉靖倒没注意这反常的情况,毕竟他任性惯了,朝中敢于跟他作对的官员也被他利用各种手段给收拾的差不多了,没人反对他出巡,他认为很正常。
这次出巡时间虽然不长,排场却一点都不能小,嘉靖可是特别好面子的,禁军那最少也要上万,锦衣卫、随行太监、随侍宫女,那都得上千,还有随行的官员,也不能少了。
内阁首辅严嵩,那肯定是要随行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家伙溜须拍马的本事,那简直无人能及,没这家伙在身边,嘉靖还真不怎么适应。
礼部尚书杨聪,那肯定也是要随行的,因为铁路、火龙车等等,这些新奇玩意就杨聪懂,嘉靖的求知欲那也是很强的,要没杨聪在身边解惑,他同样不适应。
另外像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工部尚书顾可学、身兼三孤的陶仲文,这些天天都围在他身边转悠的亲信自然一个都不能少。
至于其他的,那就按规矩来,随便点上一小半朝廷重臣跟着一起去便行了。
他这随意一点,就是将近两万人,排场简直大的离谱。
这两万人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沿途的吃喝拉撒都得安排好,虽说这一趟也就几天时间,那也得安排,这么多人,总不能全部窝在火龙车上过夜不是。
嘉靖也不知是不记教训还是喜欢住帐篷,这一次出行他又选择了住帐篷,而且,他还规定,所有随行人员,包括禁军、锦衣卫、太监、宫女、官员等,都要准备好住帐篷。
这旨意一发出来,杨聪这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帐篷,那可是很容易着火的,上次夏言就被他一把火给烧的差点没当成内阁首辅,这一次,是不是也来一把火,直接把嘉靖烧死在睡梦中呢?
如果要放火,还是得先找陆炳商议一番,因为嘉靖出巡的时候,营地的守卫和巡查一般都是交给陆炳负责的,让陆炳的人去放个火,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杨聪考虑了很久,还是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找陆炳商量。
陆炳跟嘉靖那可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奶兄弟,让人家放火去烧嘉靖的御帐,人家会干吗?
说实话,陆炳很有可能会下不去这个手,因为陆炳跟嘉靖的关系是在是太好了,而且陆炳还是个很孝顺的人,如果让人家去烧嘉靖的御帐,他肯定会跟自己的母亲李氏商量。
这李氏会不会阻止此事又不好说了,嘉靖可是相当于她半个儿子,做母亲的谁希望自己的儿子被火给烧死呢?
这些问题,杨聪都不得不考虑,因为烧死嘉靖那可是谋逆,一旦被发现,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他可不想因为走漏了风声没把嘉靖给烧死,反而害了自己全家人。
最后,他还是决定,不跟陆炳商议,一切听天由命。
史料上可是明确记载着,嘉靖出巡,差点被火烧死,是陆炳把他从火里面给背出来的,陆炳也因此晋升锦衣卫指挥使,从此位极人臣。
这会儿陆炳还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也就是说,那场差点要了嘉靖命的大火还没有烧起来,或许,不用刻意去放,嘉靖的御帐便会着火,又或许,还有其他宫女又或太监想要嘉靖的命,会偷偷派去把御帐给点了。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第四卷 第一〇六章 谋逆
嘉靖出巡,前往中都凤阳府和南都应天府祭祖,大明朝堂顿时一阵忙乱,被点名随行的官员那是赶紧在准备出行的物品,很多不用随行的官员也在到处乱窜,装出一副很积极的样子。
纷纷扰扰,几天过后,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早上卯时,天际才露出一丝曙光,皇城外的东西长安街已然旌旗如林,人影憧憧,上万禁军和上千锦衣卫几乎把街道都站满了,还有无数的官员夹杂期间,就如同天空中的繁星一般,那场面,简直壮观以极。
此时,嘉靖的御驾已准时出现在承天门外,严嵩、杨聪、顾可学等一众随行的朝廷重臣也已经站那里等候多时。
嘉靖坐在龙辇上貌似在跟留守的内阁大学士张邦奇交待着什么,他那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皇宫方向,貌似有点留恋,又貌似有点不舍。
杨聪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脸上表情貌似没有丝毫变化,不过,他心里却已经“恶毒”的诅咒开了。
小子,再多看几眼吧,很有可能,这一去,你就回不来了!
好吧,想要当朝皇帝的命,这年头,还真没几个人敢有这样的想法。
杨聪原本也不是那种“恶毒”之人,问题,嘉靖这家伙,实在是太气人了,本身脾气犟不说,还自以为是,轻信严嵩这样的大奸臣,把个好好的大明整的乱七八糟。
这家伙如果不是当朝皇帝,杨聪兴许还不会想要他的命,因为再有权势的大臣,如果真做错了,他还能想尽办法去弥补又或纠正的,嘉靖这家伙做错了,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让嘉靖是皇帝呢,就算是做错了,你也不能去说人家。
要想让他不犯错,唯有让他去死!
大明,不能再这样瞎折腾下去了,所以,他唯有去死!
嘉靖可不知道杨聪想让他去死,登上火龙车之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把杨聪招到身边,问这问那的,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杨聪表面上是在恭敬的应答,内心里却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到了晚上,怎么把陆炳给支开呢?
大白天的,如果御帐着火,嘉靖十有**不会出事,而且,白天一般也不可能安营扎寨休息,大家基本都在赶路又或在进行隆重的祭祀。
只有到了晚上,大营扎下了,大部分人都睡了,黑灯瞎火的,嘉靖才有可能被烧死。
问题,陆炳可是负责保护嘉靖安全的,怎么可能离开嘉靖身边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中都凤阳府离京城大约两千里,以这会儿火龙车每个小时五十里也就说每个时辰一百里的速度,大概需要二十个时辰,而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如果一路不停的话,那就需要连续赶两天一夜。
当然,嘉靖并不急,再加上这会儿没电灯,晚上赶路也不是很安全,所以,他将行程定为三天,每天就白天赶路,行进个六七百里就差不多了,晚上则是停车休息。
不过,这三天途中,他也没有下车,他只是让禁军和锦衣卫下车将他乘坐的火龙车围得严严实实,他自己则在火龙车上休息。
这三天两夜,杨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火龙车基本都是铁疙瘩,想点着,基本上很难。
就算是能点着,他也不敢点,因为火龙车是他负责造的,如果嘉靖在火龙车上被烧死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好不容易,等到第三天晚上,御驾抵达凤阳府,嘉靖也下车住进了御帐中,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夜,杨聪基本都没怎么睡,因为他一直都在期盼着嘉靖的御帐着火,又在想着御帐着火之后怎么第一时间找到陆炳,将其拖住,不让其去救嘉靖。
结果,这天晚上,整个营区一点动静都没,别说是御帐着火了,就是随行官员这边的营帐都没有着火的。
杨聪可谓心力交疲,失望以极。
怎么办呢?
这一次,嘉靖只会在御帐中休息三个晚上,中都凤阳府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上午祭拜皇陵,也就是朱元璋父母的陵墓,然后下午赶往南都顺天府,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再去祭拜孝陵,也就是朱元璋的陵墓,第二天下午再赶去金陵城,在南京皇城休息一晚,然后就回京了。
也就是说,这一晚上过去了,他就只有两次机会了,准确的说,他只有一次机会了,因为南京皇城也没那么好点着,唯有第二天晚上,祭拜朱元璋陵墓之前,也在野外扎营,他才有机会。
时间紧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难道就这样干等着,白白的错过这个机会吗?
听天由命还是逆天而行?
他思虑再三之后,还是趁着嘉靖去祭拜皇陵的机会,把两个亲卫高手叫入帐中,交待起来。
至于这两个高手叫什么,那就不提了,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两人的名字,甚至,他都不想让这两人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过了这一晚,这两人便会消失!
这两人是他从泉州府招来的,跟随他也有十余年了,忠诚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两人也给他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对这两人的家人,他也是相当慷慨的,豪宅大院不说,每年给的银子都不下千两。
可以说,这两人就相当于他培养的死士,死都不会出卖他的那种。
这两人也知道,杨聪神神秘秘的把他们招到帐中,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要交待,所以,进账之后,他们就是一声不吭的站在杨聪跟前,只等杨聪吩咐。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他想到了南倭北虏之祸,他想到了满朝的贪官污吏,他想到了那些被倭寇和鞑子杀死甚至掳去的老百姓。
这一切,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啊!
他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咬牙道:“今天晚上,不到子时,御帐便会着火,你们知道吗?”
这事还没发生,两人当然不知道,杨聪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如果到了子时御帐还没着火,他们便得想办法去放火把御帐给烧了!
这可是谋逆,这两人也算是胆大包天之辈了,听了杨聪这话,他们依然忍不住脸色微变。
不过,他们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杨聪又盯着他们看了一阵,这才郑重道:“你们不一定要动手,如果要动手,最好一个人也不要伤到,也不要让人看到,事成之后,你们即刻坐快船去东番,我会安排快船在金陵河道等你们,你们的家人我也会秘密送去东番。”
两人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开口。
杨聪又盯着他们看了一阵,这才挥手道:“去吧。”
两人默默的拱了拱手,随即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他的营帐。
看着两人的背影,杨聪心中不由一阵紧张。
这可是谋逆,嘉靖如果不死,麻烦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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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一〇七章 倭寇又又又复起了
南都金陵城东侧,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神烈山脚下,一座巨大的陵园巍然耸立,其面积足有数千亩之大,堪称有史以来最大的皇陵之一。
这里就是明太zu朱元璋的陵墓,明孝陵。
明孝陵之“孝”取自“孝慈高皇后”马氏之“孝”,因为这里不但葬着朱元璋,还葬着其最为深爱的皇后马氏。
这天下午,大明嘉靖皇帝祭祖的队伍终于抵达了这里,一行人刚经车马劳顿,又历舟船之苦,着实疲惫不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因为大家都有很多事,包括嘉靖皇帝在内。
这时候御帐已然搭建完毕,南都金陵留守的高官和公侯勋贵也早已排列在巨大的御帐外等着嘉靖接见,场面一片肃然。
御帐中,严嵩、杨聪、顾可学等一众随行的朝廷重臣亦是恭敬的站在那里,满脸肃然,就等着龙椅上疲惫的嘉靖缓过神来,交待祭祖事宜了。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马蹄声,那蹄声并不密集,听起来也就一人一骑而已,不过,其声音确是渐渐清晰可闻,很显然,是有人在打马往这边狂奔。
这到底是谁呢?
圣驾在此,他竟然一点顾忌都没有!
正当众人露出好奇之色时,马蹄声住,一阵通传声随之由远而近,很快,一个随侍太监便在外面尖声道:“皇上,有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和浙江都司联合发出的八百里加急奏折。”
嘉靖心里同样好奇的不行了,什么事啊,竟然八百里加急追到这里来了。
他想也不想便朗声道:“呈上来。”
一个太监应声而入,手举奏折疾步走到嘉靖跟前。
嘉靖接过奏折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微怒之色。
原来,竟有倭寇袭击余姚县城,余姚当地最有名的官宦世家谢氏一族几乎被倭寇灭了满门,就连原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工部侍郎、东南五省总督赵文华的家小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这个时候,竟然有倭寇跑来袭击县城,杀人放火,这不摆明了打他的脸吗?
他忍不住冷哼道:“清风,你不是说倭寇已然销声匿迹了吗?”
杨聪这个莫名其妙啊,怎么了,这是?
嘉靖这意思,好像是哪里闹倭寇了,问题,他还没收到任何消息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愣了一下,这才小心的拱手道:“皇上,请恕微臣愚钝,这到底发生何事啊?”
嘉靖微带怒火道:“人家倭寇都跑余姚县城撒野去了,原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工部侍郎、东南五省总督赵文华的家小都被人家杀干净了,这就是你说的倭寇已然销声匿迹了吗?”
卧槽,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这个时候闹倭寇,几个意思?
很显然,这事肯定是针对他杨聪来的,不是针对嘉靖来的。
倭寇要是针对嘉靖来的,直接跑金陵城又或凤阳府便成,何必跑去余姚呢。
这些家伙,好像是想故意告诉嘉靖,这倭寇还远远没剿干净呢。
严嵩,你家伙好毒啊!
这赵文华可是你的干儿子,人家都为了你“舍生取义”了,你竟然还灭了人家满门!
你他吗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有必要这么丧心病狂吗?
想到这里,杨聪不由偷偷瞄向严嵩。
严嵩这会儿依然是满脸肃然,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那里,好像这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这家伙,果然有鬼,再怎么说赵文华也是他的干儿子,余姚谢氏也是归附他的一方势力,现在,人家都被灭门了,他怎么也该有点反应吧。
现在,这家伙竟然在装雕塑,装给谁看呢?
这家伙,果然操蛋啊,这个时候,让倭寇跳出来闹事,抓的时机可真好啊。
杨聪早已知道,有这家伙在倭寇随时都有可能复起,不过,他却没想到,严嵩会挑这个时候让倭寇复起。
这会儿可是嘉靖南下祭祖的关键时刻,倭寇竟然在这个时候复起了,嘉靖不怒火中烧才怪呢。
大意了,自己太大意了啊!
严嵩这么做的目的,肯定是想争夺东南的掌控权,进而获取东南士绅的支持,独霸海上利益。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和浙江都司竟然一声不吭,直接上奏嘉靖,这就证明浙江那边严嵩已然暗地里安插了不少亲信。
这家伙,肯定还有后招!
现在,怎么办呢?
杨聪偷偷瞄了严嵩一眼,又转眼偷偷瞄向嘉靖,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有这对昏君奸臣在,他做什么都好像是白做工。
想要改变这一切,唯有让嘉靖死!
就算这次弄不死嘉靖,以后也要想办法尽快弄死这昏君!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你们想玩是吧,就让你们玩个痛快。
他装作惶恐道:“皇上,微臣离开东南已有数年之久,这余姚到底发生了什么,微臣真不是很清楚,微臣愿亲赴余姚,调查倭寇之事,还请皇上恩准。”
这小子,倒也有点担当,起码没学人遇事就躲,嘉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正要命杨聪亲自前去余姚查探,严嵩突然咳嗽一声,拱手道:“皇上,杨大人多次坐镇东南围剿倭寇,着实辛苦了,微臣觉得,杨大人是该休息一下了,不若换个人来负责此事吧。”
这话好像是在夸奖杨聪,其实却是在打杨聪的脸。
严嵩的意思就是在暗示嘉靖,杨聪都剿了这么多次倭寇了,每次都说剿的差不多了,但没过多久又会复起,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嘉靖闻言,不由眉头一皱,是啊,杨聪每次好像都说倭寇剿的差不多了,过不久倭寇却又会复起,这杨聪是不是每次都在撒谎呢?
他稍微想了想,随即便微微点头道:“嗯,你可以合适的人选?”
严嵩不假思索道:“湖广巡抚张雨尽忠职守,通晓兵事,可堪重任。”
湖广巡抚张雨,嘉靖倒是有点印象,毕竟他老家就在湖广。
他正要点头应允,没想到,杨聪又咳嗽一声拱手道:“皇上,余姚离此仅五六百里,乘快船不需一日即达,湖广巡抚张雨要过来,那最少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微臣以为,为皇上确保皇上圣驾安全,还是应当尽快沿金陵至余姚查一线彻查一番,以防万一,至于由谁来负责围剿倭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会儿张雨还在湖广呢,要是倭寇不要命的一路从余姚杀过来,就算让张雨总督东南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嘉靖不由点头道:“嗯,你说的对,还是先沿金陵到余姚一线仔细清查一番再说,清风,你总督东南多年,对这边应该熟悉无比,就由你负责吧,你即刻前去清查,可不能让倭寇无声无息的摸到金陵来了。”
这暂时负责清查倒没多大关系,反正又不是再次总督东南,严嵩也没再说什么。
第四卷 第一〇八章 调虎离山
杨聪为什么如此积极,硬要即刻沿着金陵到余姚一线查探一番呢,他真担心倭寇会不顾一切冲到金陵来吗?
他担心个屁,快船日行五六百里的确有可能,但是,那也得是轮船,因为余姚到金陵是逆流而上,帆船都不一定跑的动。
这会儿,他造的轮船都在水师总兵戚景通手里,倭寇,是不可能有轮船的。
再说了,他只要下令让戚景通将河道一封,倭寇就休想走水道冲到金陵来,如果走陆路的话,五六百里最少也要三四天,等他们冲过来,嘉靖早回京了。
也就是说,倭寇根本就威胁不到嘉靖,他自告奋勇去查探,肯定不是为了确保嘉靖安危。
嘉靖同意让他去了,他貌似又有点怕了。
他想了想,随即假装惶恐道:“皇上,这东南精锐皆在河套驻扎,微臣一时半会也召集不来多少人马,还请皇上调派一批锦衣卫高手,随微臣一同前去清查。”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东南精锐都去河套了,一时之间杨聪又去哪里召集人马,而且,这里地处金陵城外,到处都是屯卫,除非倭寇走水路自余姚方向而来,其他方向皆无需担心,调些人手去倒也没什么。
嘉靖想了想,缓缓点头道:“行,你需要多少人马?”
杨聪估摸了一下,随即小心的道:“人马倒不需要太多,有个百来人就够了,毕竟南直隶境内屯卫众多,只要发现倭寇踪迹,调他们过去围剿便成,只是这会儿汤克宽和俞大猷皆在西北,刘显和卢镗又在安南坐镇,南直隶境内也没什么合用的将领,微臣想带文明一起去,不知可否?”
陆炳?
这小子也算是个领兵将领吗?
说实话,嘉靖还没看出来陆炳有领兵作战的才能,他带来的禁军里面倒是有几个不错的领兵将领,只不过,杨聪貌似不知道而已。
陆炳就陆炳吧,让这小子去锻炼一下也好。
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道:“行,就让文明带一百人跟你去吧。”
杨聪闻言,不由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皇上,这次,你怕是死定了!
当然,这话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口的,他装出幽怨的表情,猛扫了严嵩一眼,随即拱手道:“微臣告退。”
说罢,他便满脸落寞的退了出去。
那样子,仿佛在说,严嵩,你又坑我,这次,我可是被你坑惨了。
严嵩还是雕塑一般的站在那里,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过,他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这一次,虽说有点过分了,连谢氏和赵文华的家人都搭进去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嘉靖已然有点不信任杨聪了起码,在围剿倭寇一事上嘉靖是不怎么信任杨聪了,东南总督之位杨聪是不要想了,一旦他的人当上了东南总督,这块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必将被他收入囊中,这里数之不尽的士绅还有海上生意的利润,足以让他赚翻了!
还有,这次倭寇派来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虽说人不多,那战斗力却是相当恐怖的,杨聪就带着陆炳和一百名锦衣卫去查探,那是去找死!
这也是他没有出声阻止杨聪前去查探的原因,因为他压根就不担心杨聪能查探到什么。
杨聪要是没遇到那帮倭寇也就罢了,如果真遇上了,那就死定了,连同陆炳都要死!
这对郎舅可是最难对付的敌人,死了正好!
话说陆炳这会儿也是莫名其妙的,这突然之间怎么又让他带着人跟杨聪去余姚呢?
当然,他并不是不想去,他只是好奇而已。
可惜,杨聪一路从营地走出来都板着个脸,不说话,好像被人气得不行了一样,直到来到营地外面,骑上了战马,他也不曾吭气,就是一路打马直奔金陵码头,陆炳也只能带着人闷声跟上去了。
这会儿的金陵码头也是戒备森严,南都兵部早就调来上千屯卫,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码头附近,除了大明水师的战船,其他什么渔船商船一艘都没见着。
杨聪带着陆炳上了一艘苍山船改造成的轮船,又让陆炳安排其他人上了另外两艘,随即便一挥手,示意轮船顺流而下,直往松江府方向而去,直到轮船出了码头,他才嘘了口气,淡淡的对陆炳道:“怎么了,文明,你憋着个脸干嘛,便秘啊?”
卧槽,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我?
陆炳没好气的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你一路都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板着个脸,不说话,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你这是怎么了,又被严嵩给阴了吗?”
杨聪点了点头,无奈的道:“是啊,严嵩这奸贼,果然厉害,竟然选在这个时候让倭寇闹事,皇上还以为我剿倭不力,谎报军情呢。”
啊!
陆炳闻言,不由看了看两旁跟随的战船,随即吃惊道:“你意思,我们这是去剿倭寇?这么点人,够吗?”
他可是听说,倭寇动辄成千上万,连县城都能攻下来,他就带着这百来号人,心里着实有点慌。
杨聪闻言,不由洒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带着你去送死不成,你就放心吧,人马,我有的是,我也就是带你出来见见世面,顺便捞点功勋而已。”
有的是人马?
真的假的?
陆炳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可是知道,东南的四万屯卫精锐都调去河套了,这会儿南直隶哪里来的人马?
杨聪也没跟他啰嗦,所谓言多必失,他可不想陆炳反应过来这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正好,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他随意跟陆炳聊了一阵便借口累了,跑去睡觉去了,陆炳无法,也只能带着满心的疑问,心不甘情不愿的睡下了。
这轮船的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路顺流之下,那简直势若奔马,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赶到了崇明附近的镇海卫军港,戚景通所率的大明水师主力这会儿正驻扎于此呢。
这家伙,陆炳终于明白杨聪为什么说有的是人马了,江面上,那战船简直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楚,他是真没想到,大明水师竟然有这么多战船。
这里不但有几丈长的苍山船,还有十几丈长的大福船,一艘艘战船,排列的整整齐齐,就如同等候检阅的将士一般,那架势,别提多壮观了。
这一艘苍山船就能搭载三十多人,而且上面足有十多门火炮,大福船怕是搭载数百人都不成问题,上面的火炮恐怕最少都是数十门,而出现在他眼中的大福船都不止十艘了。
也就是说,这里最少聚集了上万人马,火炮更是不下千门!
难怪杨聪说有的是人马,光看水师这阵营,倭寇恐怕就算来上十万都会被打得屁滚尿流。
第四卷 第一〇九章 处心积虑
崇明附近水域,镇海卫军港,大明水师战船云集,那数量最少都有一两百艘,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都有点发麻。
陆炳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就算是面对上万禁军,他也能淡定自若,谈笑风生,但是,他这会儿心里却有点发毛。
杨聪带他过来,不会是为了撑场子吧?
毕竟,这次皇上并没有下旨任命杨聪为东南总督,东南的屯卫和水师不一定会听其号令。
他也知道水师总兵貌似就是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而戚继光正是杨聪的弟子,两人关系好像相当的不错,但是,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私人关系是不可能大过官场上的从属关系的。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要凭私交就能调动兵马,那还得了,那皇上还不得时刻提防着人造反啊!
杨聪这会儿不是东南总督,想调动人马,唯有借皇上的名义,而皇上好像并没有给杨聪下什么圣旨,也就是说,杨聪只能说自己奉的是口谕,而他应该就是这个“口谕”凭证了。
他能指挥得动一个实权总兵吗?
说实话,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因为他就是个都指挥佥事,也就是个正四品的武职,而总兵是正二品的武职,虽说锦衣卫不同于一般地方屯卫,他也可以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但他这个都指挥佥事指挥一个实权总兵也有点夸张了,人家可是比都指挥使都要大的武官。
一艘大如城楼的福船慢慢靠近,上面硕大的戚字大旗迎风飞扬,很显然,这就是水师总兵戚景通的座驾了,陆炳这心里,着实紧张的一劈,要是人家不尿他,怎么办呢?
没想到,他们刚顺着放下来的悬梯,爬上大福船的甲板,水师总兵戚景通便带着手下一众将领恭敬的走上前来,恭敬的拱手作揖道:“大人,为了避免惊扰圣驾,末将未能亲自率军前往金陵迎接,望大人海涵。”
有没有搞错,这架势,还当杨聪是他顶头上司呢,问题,这会儿杨聪已经不是东南总督了啊!
陆炳见状,不由目瞪口呆。
杨聪当然不会告诉陆炳,戚景通等于就是他的亲信将领。
文臣与武将勾连,拉帮结派,这种事,当皇帝最是忌讳,而陆炳虽然跟他亲近,跟嘉靖同样亲近,他可不敢冒险跟陆炳提这些,万一陆炳这个大嘴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嘉靖知道了,他可就完蛋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会儿,东南军、西南军甚至包括西北军皆由他培养起来的亲信将领掌控,整个大明,将近八成的精锐皆在他手里,这也是他敢让嘉靖去死的原因!
不过,这会儿嘉靖生死未卜,还是不要过于张扬的好。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戚景通的肩膀,亲切的道:“世显,不必如此客气,这会儿我可不是浙直总督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陆炳,陆文明,也就是我的大舅哥,哈哈哈哈。”
这话说的,貌似是在攀私交一样,戚景通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明白了。
他做的,貌似有点过头了,这会儿杨聪可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能表现的完全听其号令。
这陆炳他自然知道,天下谁人不知,这货是皇上的奶兄弟。
他连忙走上前客气的拱手道:“陆大人,久仰久仰。”
这才正常吗,攀私交,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陆炳连忙拱手回礼道:“戚将军,久仰久仰。”
两人客客气气的打了个哈哈,就算是认识了,紧接着,戚景通便假装好奇道:“杨大人大驾光临,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杨聪假假意思把脸一板,严肃的道:“倭寇袭击余姚县城,谢氏一族和原都察院右副都御使赵文华赵大人的家人尽皆被其屠戮,你可知道?”
戚景通闻言,不由大惊道:“啊,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末将没有收到消息啊。”
他这可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确没收到消息。
杨聪紧接着又严肃的道:“戚将军,这会儿可大意不得,你最好即刻派战船封锁余姚至金陵间的水道,配合陆大人清查倭寇踪迹,要是让倭寇惊扰了圣驾,那可就不得了了。”
这话说的在理,要是倭寇惊扰了圣驾,那就是天大的事了,到时候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南都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是水师还是步卒,都有可能成为嘉靖惩处的对象。
戚景通闻言,连忙招过一个参将,朗声下令道:“快点,带着你手下战船跟着陆大人一起去封锁余姚至金陵间的水道,无论任何船只,皆不得通行,但凡长的像倭寇的,一个都不要放过,全抓起来。”
那参将闻言,连忙招呼着陆炳往自己的座驾奔去,不一会儿,几十艘战船便脱离军港,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陆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支走了,直到那几十艘船离开军港戚景通才走到杨聪身边,低声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谢氏和赵文华的家人与我们何干?”
这家伙,可能是打仗打多了,看淡了生死,自己的性命他估计都不是那么的在意,更何况死的是严嵩一党和海商豪门的人。
杨聪闻言,依旧严肃的道:“谢氏一族和赵文华的家人跟我们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倭寇跟我们干系大着呢,严嵩这次借皇上南下祭祖之机发动倭寇突袭余姚县城,摆明了是在皇上跟前给我们上眼药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戚景通不以为然道:“倭寇要是想偷袭,谁能防的住,他们又不是攻打余姚县城,只是派点人去突袭谢家和赵家,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再说了,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倭寇的踪迹啊,这等小事,严嵩能做出什么文章来?”
杨聪闻言,横了他一眼,轻斥道:“你知道什么,皇上可不这么看,我们都已经把倭寇清剿干净了,这会儿倭寇又出现在余姚,还把个朝廷重臣的家人全杀了,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这!
皇上会怎么想呢?
戚景通皱眉沉思了一阵,紧接着便略带羞愧道:“末将的确大意了。”
杨聪忍不住摇头叹息道:“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手下这么多战船,这么多水师将士,都是摆设吗,竟然连几个倭寇都没挡住,这下让严嵩钻了空子,我们都有麻烦了,你知道吗?”
戚景通连忙解释道:“大人,不是末将无能啊,这会儿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和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大多是严嵩一党的官员,特别是浙江提刑按察使司手底下的浙江巡海道官员,经常跟末将唱对台戏,阻扰末将巡查,他们要是想接几个漏网之鱼去余姚,末将根本就没有办法啊。”
果然又是严嵩,这家伙,为了东南的利益,还真处心积虑啊。
第四卷 第一一〇章 恶有恶报
倭寇为什么会跟海商豪门过不去呢,按道理来说,他们可是一伙的,余姚谢氏竟然被倭寇给灭了,这事,着实有点蹊跷。
还有,倭寇又是怎么通过层层封锁,抵达余姚的呢,虽说浙江巡海道官员皆是严嵩一党,但他们最多也就能影响到浙江附近海域啊,东瀛到浙江中间可有数千里之隔,倭寇怎么过来的?
杨聪看着满脸忠厚老实的戚景通,心中满是疑惑。
这家伙,在东南掌管水师这么多年,应该能找出点蛛丝马迹吧。
他忍不住试探道:“世显,你可知道倭寇为什么要跟海商豪门过不去,他们难道翻脸了吗?”
戚景通闻言,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喃喃的道:“末将曾听汪直提起过,前几次倭寇组织大股人马来东南劫掠,虽说都被大人给剿灭了,但是,他们劫掠的货物却通过秘密的渠道交给海商豪门了,这些货物最少也值几十万两,但海商豪门一直没给他们钱,为了这事,东瀛肥前国平户藩的松浦氏还曾找严嵩一党交涉过呢。”
原来是为了钱啊,这就解释的通了。
倭寇前几次在东南沿海劫掠闹事,损失可是相当的惨重,数万人,几近全灭,人家赔进去这么多人命却一两银子都没捞到,自然会愤愤不平。
这事,估计就是导火索,而谢氏很有可能就是负责销赃的。
数十万两,这会儿的余姚谢氏还真不一定拿的出来,严嵩估计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倭寇去找余姚谢氏算账,双方如果谈崩了,谢氏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结局如何,可以想象。
这,或许就叫恶有恶报吧,谢氏如果不跟倭寇勾结,侵袭东南沿海,又怎会招来灭门之祸呢?
问题,倭寇又是怎么突破层层封锁抵达余姚的呢?
杨聪紧接着又问道:“世显,你好好想想,东瀛到浙江的水路可有什么漏洞,倭寇竟然能无声无息的摸过来,这个漏洞可得赶紧补上,要不然,以后东南沿海都休想安宁。“
没想到,戚景通竟然不假思索道:“这个末将其实早就想到了,倭寇肯定是从琉球那边过来的,因为大人曾经说过,琉球乃是大明属国,他们的商贩如果想做点小生意,我们,无需阻扰。”
我还说过这种话?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话,他还真说过。
这会儿琉球和东瀛并非一国,甚至,琉球都不算是东瀛的诸侯国,这会儿的琉球是与东瀛同级的国家,虽说他们国力弱小,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单独存在的国家,而且琉球一直以大明的属国自居,经常派使者来大明进贡,对于这样的属国,他自然是要极力扶持的。
当初,他在浙直总督任上就曾听说过有琉球国的商贩跑到东番甚至是南直隶、浙江等地来进货,他还特意交代了,随他们去,不要阻扰人家。
反正,琉球这样的小国也造不出什么大船来,他们能造的,最多也就是苍山船那样的中号海船,而且数量也不可能太多,一趟也拉不了多少货,就算他们想跟东瀛做生意,也赚不了多少钱。
这点钱,对杨聪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琉球这个小国对于将来东瀛的战略却有很大的意义,所以,他才示意手下人给琉球商贩行个方便,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现在看来,倭寇应该是假冒成琉球的商贩偷偷从琉球跑过来的。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漏洞,因为琉球北接东瀛,南连东番,大明如果以琉球为跳板去进攻东瀛能省去不少麻烦,倭寇想要穿过琉球来大明也相当的容易。
这条水路,可不能让倭寇给利用了。
看样子,必须派水师战船去琉球驻守,以防倭寇借琉球水道来大明东南沿海骚扰。
不过,这会儿嘉靖还活着,严嵩还执掌着朝堂大权,大明自身还是一团糟,想要对付东瀛,还为时过早,杨聪幽幽叹息道:“此事的确是我疏漏了,以后,琉球的商船一定要盯紧了,他们如果上岸做生意,你一定要派人暗中监视,以防倭寇借机作乱。”
现今形势下,也只能如此了,就是不知嘉靖过不过的了今晚。
嘉靖如果真被一把火给烧死了,该如何收拾严嵩呢?
嘉靖如果侥幸未死,又该如何收拾残局呢?
想到这里,杨聪不由望着金陵方向陷入了沉思。
嘉靖可不知道今晚有场大火在等着他,他接见了一下南都过来的公侯勋贵和朝廷重臣,又安排了一下祭祀的事宜,便已经累的不行了,匆匆用过晚膳之后,他便睡下了。
这一夜,天色相当的黑,漆黑如墨,整个营地,除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处能隐隐约约看得到附近的帐篷,其他地方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夜,所有人也相当的累,嘉靖还只需坐在那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经过几天的旅程都累的不行了,其他诸如打杂的太监,服侍他的宫女,夜夜巡守的锦衣卫比他还累。
可以说,整个营地,能睡的人都睡了,实在睡不成的,需要巡守的锦衣卫也是能躲就躲,能休息就找个地方窝着打瞌睡,再加上陆炳不在,整个营地的防御简直形同虚设,就算是锦衣卫巡守的时候那也如同梦游一般。
亥时刚过,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御帐不远处的黑暗处,他们就如同鬼魅一般不断的借着夜色向御帐靠近,不管是巡守的锦衣卫还是随侍在御帐旁的太监都未曾发现他们的踪迹,这两人,自然就是杨聪培养出来的死士了,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让御帐在今夜失火。
原本,他们以为,这火必定是要他们来放,却不曾想,他们刚刚来到一个离御帐不远的阴影里,便发现,几个宫女,突然从御帐附近的一个帐篷里窜出来,做贼般的向御帐方向摸去。
这几个宫女想干什么?
两人十分的纳闷。
但是,他们却不敢盯着人家看。
所谓“非礼勿视”,别说是宫女了,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你也不能盯着人家看啊。
万一,人家是偷偷跑出来小解甚至是大解的呢,你盯着人家看,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值守的锦衣卫恐怕都会有杀头之祸。
这几个宫女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已经算好了时间,她们一路摸到御帐竟然没有被人发现,除了躲藏在暗中的那两个人,其他人,都没发现她们。
紧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们也不知道往御帐上倒了些什么,火光一闪,御帐后面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等御帐外打瞌睡的太监反应过来,整个御帐已然被大火吞噬了。
这个时候,正常人想的都是赶紧跑,离开大火焚烧的范围,那几个太监虽然不能算是正常人,却也吓得疯狂的喊叫着,跑了!
开玩笑,巨大的御帐,完全是由兽皮和布匹缝制而成的,一点烧起来,灭火,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不要命的跑进火堆里把熟睡中的嘉靖背出来。
可惜,历史上那个不要命的陆炳这会儿远在数百里之外,根本就赶不过来,所有惊醒的人都只是惊惧的看着御帐的大火,一个冲过去的都没有。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嘉靖,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宫女们不但想勒死他,还想烧死他!
两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看着御帐慢慢被大火吞噬,直至坍塌,这才无声无息的向营地外窜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卷 第一一一章 不眠之夜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嘉靖的御帐突然着火,而且火势异常凶猛,待得值守的太监反应过来,四处呼号,大火已然吞噬整个御帐,想救都来不及了。
所有被惊醒的宫女、太监,包括锦衣卫和禁军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不断向四周的营帐蔓延,满脸惊恐,束手无策。
救火?
不要开玩笑了,这营帐可都是兽皮和油布什么的做成的,一旦烧起来,想扑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貌似就只能赶紧将大火附近的营帐给拆了,以防止大火蔓延,其他的,根本就不用去想。
至于什么冲进大火救嘉靖,没人有这个勇气,唯一有勇气的陆炳早已被杨聪给支走了。
整个营地喧嚣了将近一刻钟,年迈的严嵩才从睡梦中惊醒,没办法,并不是他对嘉靖的安危不上心,主要他的营帐离御帐太远了。
这里可是驻扎了将近两万人,整个大营足有数百亩方圆,而嘉靖的御帐跟大臣的营帐之间还隔着宫女、太监和锦衣卫的营帐,而且,这里是山地,大家的营帐甚至都不在一个山谷,御帐那边的喧嚣要传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的确是上了年纪了,几日劳顿之后又半夜被惊醒,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他睁开眼睛之后,愣了半晌,这才对着外面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营帐外,一个亲信听闻老爷已然醒了,连忙朗声回道:“老爷,好像是走火了。”
走火了?
这个很正常,野外扎营本就容易走火,就像几年之前那一次,当时的首辅夏言的营帐都着火了,大家也没觉着有什么不正常的。
严嵩犹豫了一下,还是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对着外面喊道:“来人,更衣。”
他是真不想起来,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瞌睡,特别是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之后,他更是一点精神都没了,只想睡觉。
但是,他却不得不起来。
没办法,谁叫他是首辅呢,大营走火,他如果不起来看看,就显得太不负责了,皇上要是突然间召见,他还躺营帐里睡着,那就麻烦了。
他边迷迷糊糊在亲信的服侍下穿着官袍,边随口问道:“哪里走火了啊,离这里远不远?”
那亲信小心的回道:“好像是御帐那边走火了,这大半夜的,也看不真切。”
御帐那边走火了?
严嵩闻言,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皇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要是皇上出事了,可怎么得了啊!
他并不是关心嘉靖,而是关心手中的权力,因为他的权力,都是嘉靖给的。
这要是嘉靖突然间出事了,他这首辅,恐怕就当不成了,谁知道新皇继位之后会不会继续重用他,要是裕王继承了大统,他恐怕还会有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他连忙加快了速度,匆匆将官袍穿上。
他正准备亲身赶往御帐那边看看情况,却不曾想,他这还没走出营帐,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抓着他的胳膊,急声道:“父亲大人,您可算是起来了,孩儿刚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好像是皇上的御帐走火了。”
啊!
严嵩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家伙,不用问,定是严世蕃了,因为严嵩就这么一个儿子。
严世蕃是太常寺少卿,专门负责管理祭祀物品的,嘉靖要祭拜先祖,他当然得跟着来。
他可是早就被吵醒了,而且一醒过来便命手下亲信打听去了,结果,打听出来的消息竟然是御帐着火了,而且,火势貌似很猛,整个御帐连同旁边数十步之内的营帐都给烧起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皇上,恐怕是出事了!
皇上如果真出事了,该如何是好呢?
他并没有急着跑出营帐,这黑灯瞎火的,跑出去能干什么?
他就是个太常寺少卿,随行官员里面,他算是品级低的了,也指挥不动几个人。
他只是边命人四处打探,边坐在营帐中思索对策,直到亲信来报,父亲严嵩已然起来了,他才急匆匆跑了过来。
严嵩听闻这个消息,着实被吓懵了,皇上的御帐竟然着火了,这可怎么得了!
可以说,嘉靖就是他的天,有这个天罩着,他才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如果换个皇帝会怎么样,他都不敢去想。
他愣了半晌,这才失声道:“皇上怎么样了?”
严世蕃并没有答话,他只是冷冷的瞪了一旁扶着他父亲胳膊的亲信一眼。
那亲信见状,顿时明白了,这对父子,怕是有见不得人的话要说,他连忙躬身告退,闪了出去。
严世蕃看着那亲信走出营帐,这才扶着严嵩走到地榻处盘坐下来,随即附耳道:“父亲大人,皇上恐怕是不成了。”
啊!
严嵩闻言,再次陷入呆滞中。
这人一上了年纪,脑子便不够用了,所谓的老年痴呆症,大多如此。
他又愣了半晌,这才焦急的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严世蕃倒是异常的冷静,他独眼一闪,随即又附耳过去,轻声道:“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保景王上位了。”
保景王上位?
对,保景王上位!
严嵩闻言,整个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景王是什么德性,他当然清楚,这小子就是个二世祖,比嘉靖都不如,要将这小子捏手里,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景王可没裕王大,废长立幼,我们怎么堵住群臣悠悠之口?”
严世蕃傲然道:“群臣,算个屁,朝中也就阳明一脉那帮家伙敢跟我们唱反调而已,只要把他们给压下去,谁还敢多嘴?”
这话是没错,问题阳明一脉可不是那么好压下去的,光是一个杨聪就够他们头疼的了。
严嵩想了想,忍不住叹息道:“阳明一脉岂是那么好压下去的,光是一个杨聪我们恐怕都很难压住啊。”
严世蕃闻言,阴阴的道:“杨聪这家伙的确很难对付,不过,这次,他运气不好,皇上如果真出事了,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个天大的屎盆子扣他头上!”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严嵩是真的老了,脑子早没以前灵光了,特别在奸诈无比严世蕃面前,他更显得愚钝不已。
他真想不明白,怎么把这屎盆子扣杨聪头上,人家这会儿都不在大营,御帐失火,跟人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严世蕃见老爹满脸不解,连忙细细解释道:“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第四卷 第一一二章 天崩
紫金山南麓,孝陵之侧,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彻底打破了皇陵的宁静。
夜色中,到处都是呼号的身影,御帐附近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大火吓得惊慌失措,到处乱窜,而锦衣卫和禁军则在拼命拆除大火周边的营帐,以防止火势蔓延。
定国公徐延德、京山侯崔元、东厂提督黄锦等负责保护圣驾的重要人物这会儿都是满脸惶恐,灰头土脸。
御帐已然被大火吞噬,皇上却不见踪影,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天,恐怕是要崩了!
正当他们站在火海旁发呆之时,一个苍老而又凄厉的声音突然在他们后面响起。
“皇上,皇上呢?皇上还好吧?”
严嵩这老狐狸,竟然叫的如此凄惨,着实不多见。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管他了,皇上都有可能不在了,谁还有心思去管他这内阁首辅啊。
定国公徐延德、京山侯崔元和东厂提督黄锦等人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呆呆的看着火海。
没想到,严嵩突然一反常态,对着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怒喝道:“皇上呢,你们怎么不指挥禁军进去救皇上?”
你个老不死的,怕是得了失心疯吧,这么大的火,怎么救人,你怎么不冲进去啊?
定国公徐延德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京山侯崔元也想翻白眼,不过,人家毕竟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当人家不存在,貌似不好。
他只能无奈的叹息道:“我们过来的时候御帐都已经烧塌了,这会儿御帐都找不见了,茫茫火海,又怎么进去救人啊?”
没想到,严嵩依旧指着他们,疯狂的怒吼道:“你们,你们就是如此保护皇上的吗?”
这家伙怕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吧?
定国公徐延德依旧翻着白眼,没有搭理他,京山侯崔元也懒得吭气了。
一旁的东厂提督黄锦见状,心里竟然没由来的觉着有那么一丝丝安慰。
原本,他是相当伤心的,嘉靖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且,嘉靖对他也相当的好,整个皇宫里面的太监嘉靖几乎都交给他管了,甚至,就连最重要的批红都交给他负责了,这会儿,嘉靖突然之间没了,他能不伤心吗?
伤心的同时,他还有些自责,因为他没来得及救嘉靖。
他毕竟也上了年纪了,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熬夜了,这次更是舟车劳顿这么多天,说不累那是假的,服侍嘉靖睡下之后,他也早早睡下了,而且还睡的相当沉,等他惊醒的时候,大火都快烧到他的营帐了,几个太监是没头没脑的冲进来,架着他就往外跑,他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抬到火海之外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然迟了,御帐早就被烧塌了。
这事严格说起来,他应该负主要责任,因为陆炳离开以后,嘉靖的安危便归于他一人负责了,御帐周围,所有的太监和锦衣卫都归他管着,皇上出事了,他能脱得了干系吗?
为此,他一直深深的自责,内心痛苦不已。
没想到,严嵩一跑过来,竟然逮着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一顿吼,直斥他们没有派人冲进火海救皇上。
这意思,摆明了就是怪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而不怪他啊,他这内心里自然会感到一丝安慰。
话说这严嵩是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啊,竟然逮着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一顿吼,他虽然是内阁首辅,也管不到人家公侯勋贵啊。
再说了,皇上的护卫又不是由他负责的,他这么吼人家,犯病了还是怎么了?
严嵩当然没犯病,他之所以吼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就是因为这两人跟杨聪走得太近了。
严世蕃的策略可是要把嘉靖出事的屎盆子扣杨聪头上,这两人自然是“帮凶”。
他这么一顿吼,其实是给后面的阴谋埋下伏笔。
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倒是没想到严嵩会这么阴狠,他们这会儿都在后悔呢。
他吗的,这倒霉催的,为什么要跟着皇上来祭祖呢,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不好吗?
定国公徐延德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原本,他是可来可不来的。
他要是不想来,嘉靖也不会硬要他来,毕竟,嘉靖是来祭祖的,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问题,他却偏偏主动提出来,要跟着嘉靖来。
他其实是想顺路来看看魏国公一系的亲戚,毕竟,京城和金陵相隔数千里,来一趟不容易,而且,他们身份都相当的敏感,如果未经皇上允许,私自见面,很有可能会引来非议。
这次,可以说是一个百年难得的好机会,皇上来金陵祭祖,他陪同随行,顺带看望一下魏国公一系的亲戚,名正言顺,根本就不用担心有心人嚼舌头根子。
没想到,好不容易跟着皇上来金陵一趟,却出了这档子事,现在,皇上很有可能没了,这事,还真是倒霉啊!
至于京山侯崔元,他倒也不一定要来,只是皇上说让他随驾,他便毫不犹豫的跟着来了。
他毕竟是永安大长公主之夫,论辈分,那是皇上的亲姑父,算起来,他也算是皇亲国戚,皇上说让他跟着来祭祖,顺带管一下京营禁军,他怎么好意思拒绝。
这个时候,他心里那个悔啊,当初为什么就不好好想想呢。
他跟着皇上来祭祖又有什么好处,皇上总不会因为什么“随驾有功”,给他加官进爵吧,但是,皇上的圣驾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啊,他为什么要应了这差事呢?
当初要是想明白了,哪怕装个病也好啊!
这下好了,皇上真出事了。
两人虽然不怎么搭理严嵩,这心里却是悔的不行了,他们都清楚,皇上十有**是出事了,他们这些负责掌管禁军的公侯勋贵虽然不一定获罪,被人说闲话、指背皮那是免不了的,可以说,这就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大污点,怎么抹都抹不掉。
严嵩貌似也只是一时气愤,吼了几嗓子之后,他也不吭气了。
他也跟徐延德和崔元他们一样,就那么站在火海边,呆呆的看着。
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个把时辰,直到四周的营帐全部被拆掉了,大火无法继续蔓延了,火势这才慢慢变小。
待得火苗不是那么高了,貌似有浇灭的可能了,定国公徐延德、京山侯崔元和东厂提督黄锦才指挥着锦衣卫和禁军从附近的小河里提来水想尽办法将火扑灭。
紧接着,便是搜寻嘉靖的踪迹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嘉靖十有**是出事了,只是,没见着尸首之前,他们总还抱着那么一丝幻想。
最终,嘉靖的尸首是找到了,至于嘉靖被火烧成了什么样子,由于种种原因,就不描述了。
总之,嘉靖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这皇上,的确是驾崩了!
第四卷 第一一三章 谁的拳头大
嘉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驾崩了,甚至连太子都没立,那么,谁来继承皇位呢?
按大明祖制,自然是皇三子裕王朱载坖,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相继去世了,剩下的皇子里面,他为长,立长不立幼,大明祖制里就有这么一条。
但是,内阁首辅严嵩却不想让裕王朱载坖继位,因为裕王朱载坖是杨聪的弟子,一旦继位,他就完了。
他是想“废长立幼”,让皇四子景王朱载圳继承大统。
于是乎,一场皇位争夺战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展开了。
严嵩认为,他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因为这会儿杨聪根本就不在营地,阳明一脉的大佬张邦奇更是远在京城,这两个对头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了呢。
而且,他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权力相当之大,可以说,嘉靖驾崩之后,新皇未登基之前,整个大明,就属他权力最大。
大权在握,很多事便可以按他的想法来了。
这会儿,他想的不是尽快给嘉靖操办丧事,也不是尽快让新皇登基,因为有杨聪在,新皇很有可能是裕王朱载坖而非景王朱载圳。
这会儿,他只想把“谋害皇上”的屎盆子扣杨聪头上,先弄死这个劲敌!
嘉靖之死确认之后,很快便有人发下了缟素,所有人刚把缟素带上,严嵩便行使内阁首辅的权力,下了第一个命令,令所有随行的朝廷重臣来他的营帐外议事。
所有朝臣重臣都以为,首辅大人这是召集大家商议皇上的后事呢,却不曾想,大家都到齐之后,严嵩便阴恻恻的道:“诸位,皇上突然驾崩,实在蹊跷,诸多疑点都证明,这是有人在蓄意谋害皇上!”
啊!
他这话一出口,两侧的朝廷重臣无不大惊失色。
蓄意谋害皇上,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谁有这么大胆,谁又背得起这么大个锅!
严嵩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继续阴恻恻的道:“此事疑点很多,第一,礼部尚书惠安侯杨聪为什么突然把护卫在皇上身边的锦衣卫高手全带走了,如果这些锦衣卫高手都在,皇上能驾崩吗?第二,就算这些锦衣卫高手全部被杨聪带走了,整个大营还有上万禁军拱卫,这上万人为什么不拼死去救皇上?第三,谁最想皇上驾崩,大家应该都清楚,因为皇上修炼长生之道,很有可能千秋万载!”
这话说的,就差指名道姓说礼部尚书惠安侯杨聪蓄意谋害皇上了。
众人闻言,无不恍然大悟,很明显,严嵩是要把“蓄意谋害皇上”的罪名扣杨聪头上,一举除去这个劲敌!
他列举的疑点,也太过牵强了,就因为杨聪带着锦衣卫高手去清查倭寇去了,竟然就成了蓄意谋害皇上的凶手,这也太扯了吧?
在场的朝廷重臣其实没几个是严嵩一党的,杨聪一系的倒是有不少,严嵩的话刚落音,他手下的党羽还没来得及符合,工部尚书顾可学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道:“杨大人带着锦衣卫高手干什么去了,你不知道吗?这事可是皇上都恩准了的,怎么,皇上这刚驾崩,你就不把皇上的口谕当回事了?”
卧槽,这家伙,这张嘴可真毒啊!
严嵩着实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当面顶撞他,毕竟,他可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嘉靖在日,谁敢当面顶撞他,不用他动手,嘉靖都不会放过这些以下犯上的“逆臣”。
这会儿,皇上才过世,你便不把我这个内阁首辅当回事了,到底是谁蔑视皇上?
严嵩闻言,不由指着顾可学怒斥道:“你,太放肆了!”
顾可学撇了他一眼,不屑道:“什么叫放肆,凡是总得讲个理吧,你一句放肆便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不让人说理了吗?”
这家伙,把严嵩给气得,那胡子都快吹掉了。
可惜,严嵩还没来得及开口,京山侯崔元紧接着又冷哼道:“是啊,严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污蔑我们也就罢了,还能不让我们澄清一下吗?什么叫我们不让上万禁军拼命去救皇上,我都跟你说了,等我们惊醒过来的时候御帐都已经淹没在火海里了,那火势你也看见了,那么大的火,谁还能找到御帐?你当时也在场啊,你如果觉得能找到御帐,你怎么不冲进去救皇上?”
我!
严嵩闻言,错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家伙,着实气死个人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定国公徐延德紧接着又冷哼道:“是啊,严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谁想让皇上驾崩?我们可没想过,你想让皇上驾崩吗?皇上驾崩,大家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你倒好,绝口不提皇上的后事,却拿着皇上驾崩之事来搞风搞雨,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这样乱扣帽子,问过上万禁军兄弟吗?你当我们都是泥捏的吗!“
你!
这摆明了就是威胁啊!
没错,这会儿在孝陵附近的确是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手底下的禁军势力最大,其他所有人,包括锦衣卫,包括随行的官员,甚至包括太监和宫女,全加起来都没禁军多。
很明显,严世蕃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严嵩被定国公徐延德这么一呛,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会儿,他还真不敢把“蓄意谋害皇上”的罪名硬栽人家头上,没办法啊,人家的拳头大的吓人啊。
这时候,这场阴谋的真正策划者严世蕃不得不站出来,硬刚道:“你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驾崩的缘由都不让人查了吗?你这是想讲道理还是想拥兵造反?”
严世蕃这话的确够硬气,因为他断定定国公徐延德和京山侯崔元不敢乱来。
开什么玩笑,他爹好歹是内阁首辅,禁军又怎么了,禁军就敢动内阁首辅吗?
定国公徐延德的确不敢乱来,不过,骂骂严世蕃他还是敢的。
他撇了严世蕃一眼,随即不屑的道:“你是什么个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一个太常寺少卿,算得上朝廷重臣吗?是谁让你来的,又是谁让你多嘴的,你们父子,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讲不讲规矩了?”
他这话说的的确没错,一般能参加廷议的朝廷重臣最少也是正三品的六部侍郎,严世蕃一个正四品的五寺少卿还真算不得什么朝廷重臣。
严世蕃被这一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能站那里冷冷的盯着定国公徐延德,那眼神,简直就如同毒蛇一般。
一旁的黄锦一看这架势,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大家先不要争这个了,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皇上的后事怎么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