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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辰玖     明朝富家子txt下载     明朝富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第八十四章 庆功

    杨聪也没想到,俺答汗会如此“不堪一击”,或者说,小心谨慎。

    这一次河套之战,真是太顺利了,顺利到他都没有预料到。

    俺答汗就在一开始的时候用几万步卒试探了一下,然后,就不打了,就跑了!

    有没有搞错?

    要知道,俺答汗这一退,可就代表这河套已然被大明收复了,从今往后,鞑子要想再入寇大明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一切,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鞑子真的放弃河套了吗?

    说实话,到这个时候,杨聪还是不怎么相信。

    俺答汗可是一代枭雄,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打败的。

    但是,两个月之后,当堡垒群与宁夏前卫的防线连接到一起的时候,他派出无数侦骑,在河套草原反反复复刺探了十余天,仍旧没找到任何鞑子的踪迹。

    也就是说,鞑子是真的退了,河套是真的收复了!

    至于鞑子会不会趁机从河套以外反扑,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鞑子再要反扑,就要渡过黄河了。

    渡河作战,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虽说河套这一段,最窄的河面还不到一里宽,但是,那也是河面啊,不是陆地,想要过河,就得坐船,亦或是搭建浮桥。

    如果鞑子选择坐船渡河,那么好了,鞑子可是马背上的民族,而不是水上的民族,他们能造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些小木船而已,一万人马,恐怕都得运送大半天。

    而大明这会儿已然有轮船了,虽说黄河这样的河道福船那样的大型轮船进不来,苍山船这样的中小型轮船还是可以畅行无阻的,只要安排几十艘苍山船在河套水域来回巡逻,别说是半天了,半个时辰都不用,鞑子渡河的小木船就会被发现。

    至于搭建浮桥,那就更不用说了,以鞑子的技术水平,搭建一座马匹可以通行的浮桥,最少需要几个时辰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不被巡逻船发现才怪,估计,他们还没准备好,就要面临苍山船的围殴了。

    这会儿的明军可不是以往的明军了,火枪火炮的数量,那简直吓死个人,不说在鞑子压根就不擅长的水上,就算在鞑子引以为傲的陆上,明军的火炮也能轰得他们找不着北。

    这,或许就是鞑子仓惶撤退的原因吧,面对密集的炮阵,骑兵,唯有送死而已。

    或许,俺答汗是看出了冷兵器跟热武器的差距,不愿让手下人白白送死,这才选择撤退的。

    不管怎么说,鞑子既然已经全部退出河套,那就代表着,河套已然完全收复了。

    这可是天大的功绩,要知道,河套的大小,足以相当于半个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了,收复这么大一块失地,足以载入史册,大书特书了。

    这么大的功绩,就连嘉靖都可以祭告祖庙,在列祖列宗面前大肆吹嘘一番了,杨聪自然也要好好吹嘘一番,为手下人表表功。

    他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这功绩虽然来得简单,那也是天大的功绩啊,该怎么庆贺,那就要怎么庆贺,该怎么请功,那就得怎么请功,他可不会跟嘉靖客气。

    确定鞑子全部退出河套草原之后,他便写了封奏折,上奏朝廷,开始请功了。

    这奏折,可谓极尽糊弄之能事,将收复河套的“大战”描述的艰难无比,好像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跟鞑子不停的奋战一般。

    他从上任西北总督至此,的确已经有将近两年时间了,但是,这将近两年时间里,他总共也就跟鞑子打了一仗而已,在他的奏折中却描述的好像天天在跟鞑子打仗一般!

    什么明军将士临危不惧,面对二十余万鞑子大军寸步不让,与之激战数日,最终击退鞑子疯狂的进攻。

    什么明军主将俞大猷英勇善战,利用火攻大破鞑子盾阵,以四万步卒,击退鞑子十余万步骑。

    什么明军侦骑不畏艰险,深入河套草原,每每身负重伤,还能拼命把刺探到的情报带回来。

    还有什么王宣不顾自身安危,一直奋战在前线,什么张居正、谭纶、海瑞殚尽竭虑,废寝忘食,为明军提供后勤保证,等等。

    反正,只要是他的亲信又或者弟子,都有功劳,整份奏折洋洋洒洒写下来,那就跟一个传奇故事一般。

    嘉靖,反正是个容易糊弄的主,而且,唯一的“监军”,太监李芳也被他支使到金陵享福去了,河套的“大战”到底是怎么样的,嘉靖也只能通过他的奏折来了解,他就算说的再夸张,嘉靖也只能选择相信。

    因为最根本的,他收复了河套,这可不是吹牛的,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奏折递上去,嘉靖会给什么样的赏赐还未可知,紧接着,杨聪便在宁夏前卫驻地摆下了庆功酒,与西北军和东南军将士痛饮一番,来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大胜。

    当然,这里面也有做戏的成分,毕竟,他都在奏折里面吹的天花乱坠了,好像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大胜一般,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庆贺一下,那就太假了。

    庆功宴那是盛大无比,几乎所有西北军和东南军将领都来了,陕西、山西两省的地方要员也来了一大半,大家都是欣喜无比,欢庆这“史无前例”的大胜,唯有一人,却是满脸沉重,甚至偷偷在那里抹眼泪。

    这人,就是西北边军的宿将张达。

    或许,他是经历了太多的大战,从而有所感慨,又或许,他是想到了牺牲的边军将士,悲从心来,总之,他表现的极为不正常,与欢庆的气氛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杨聪对这员宿将那也是相当器重的,他这反常的表现,很快就引起了杨聪的注意,酒至半酣,趁着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之际,杨聪找了个机会,走到张达跟前,低声问道:“雪山,你这是怎么了?”

    张达闻言,也不隐瞒,直接叹息道:“末将是想到了曾大人,曾大人一心想收复河套,反而被奸贼所害,斩首示众,何其冤啊。这会儿,河套总算是收复了,想必,他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吧。”

    原来,张达是在为曾铣默哀呢。

    这两人,一个是西北总督兼山西巡抚,一个是山西总兵官,想必,平常的时候交集比较多吧。

    曾铣这个人,怎么说呢。

    为人,没问题。

    为官,也没问题。

    他的想法,也没什么问题,他就是想收复河套,解决北虏之患。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跟错人了!

    夏言这个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奸臣,只可惜,他们遇到了严嵩这个大奸臣。

    严嵩,这老狐狸,这会儿又在想些什么呢?

    杨聪不由望向京城方向,陷入沉思当中。

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收复河套,如此不世之功,嘉靖会降下什么封赏呢?

    按理来说,主帅杨聪应该会如同王阳明、仇钺等大功臣一般,封伯甚至是封侯,王宣、张居正、俞大猷、张达等文官武将,最少也要官升一级,如果职位不高的,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可惜,杨聪等人等来的却不是封赏,而是噩耗,太子朱载壡竟然在这个时候去世了!

    杨聪收到这个消息,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太子朱载壡活不过嘉靖,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短命太子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点上去世。

    收复河套原本是普天同庆之事,太子朱载壡一死,这事,还怎么庆贺?

    嘉靖此时还有心情庆贺就奇了怪了!

    要说嘉靖这运气,好的时候,的确好的没边,差的时候,那也差得可以。

    其他事,他的运气貌似都很不错,但是,在这继承人一事上,他的运气却一直很差。

    做为一个皇帝,他可是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嫔妃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但是,直到嘉靖十二年,他还没有一个子嗣!

    在位十二年,竟然没生出个继承人来,除了那些天生就不能生育的皇帝,他这个应该算是最为倒霉的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嘉靖十二年八月十九日皇长子朱载基出生,嘉靖高兴的差点没晕过去。

    但是,两个月后,嘉靖十二年十月十日皇长子朱载基突然夭折了,嘉靖这心情,可想而知。

    紧接着,嘉靖十五年,皇次子朱载壡出生。

    这位皇子倒是没有他大哥那么脆弱,到三岁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直到前几年,嘉靖让他监国,他还是一直活得好好的。

    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突然间去世了!

    这个时候,嘉靖恐怕是痛不欲生吧。

    杨聪也有儿女,自然知道儿女在父母心里有多重要。

    后世有的人评论嘉靖,总说他薄情寡义,不在乎亲情,对自己的儿女不闻不问。

    这点,其实是谣传。

    不说别的,就说宁安公主朱禄媜,嘉靖对她的恩宠,很多史料都有记载。

    宁安公主朱禄媜,嘉靖十八年生,乃明世宗嘉靖第三女,因长女、次女皆早夭,嘉靖对其恩宠那简直没边了。

    嘉靖三十四年下嫁李和,当时,嘉靖特意为其修建了一座占地千余亩的豪华府邸,其奢华程度,仅次于皇宫。

    就这,会是一位薄情寡义的父亲吗?

    嘉靖并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这点,从他对黄锦和陆炳等兴献王府的旧人之恩宠就能看出来。

    太子朱载壡突然间去世,对其打击之重也可以想象。

    这个时候,杨聪并没有怪嘉靖有功不赏,太子都死了,嘉靖要是还有心情封赏功臣,那就怪了。

    出了这种事,杨聪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嘉靖,他只能尽可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等嘉靖从丧子之痛中平复过来再说。

    这会儿,河套虽然已经收复,却不代表万事大吉,北虏之祸,从此就消除了。

    俺答汗虽然狼狈退去,实力却未损失多少,不得不防。

    那么,怎么防止俺答汗反扑呢?

    他对着地图,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个好办法来。

    他的想法,就是在阴山一线修筑堡垒,让鞑子彻底绝了南下河套的心思!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阴山山脉,是一条巨大的山脉,其长度,足有两千余里,而其南麓正好在黄河几字弯的北边。

    也就是说,只要在阴山仅有的几个山口修筑堡垒,扼住所有南下的通道,鞑子想要重回河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阴山山脉可不是一般的山脉,其高度,大多在千米以上,而且地势险要,鞑子要想南下,就必须走仅有的几个山口通道,要不然,就休想抵达河套。

    至于爬山什么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人能爬过来,马也过不来,鞑子没了马,就算翻过阴山又能干什么?

    杨聪带着一众亲卫,坐着船,实地考察了一番之后,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这阴山的确是个天然屏障,现有的条件下,想要翻过这样的崇山峻岭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修筑几个堡垒,堵住仅有的几个山口,便能让鞑子绝望。

    至于守将的问题,只要筑起了龙城,还怕没有飞将吗?

    俞大猷、汤克宽、唐顺之,甚至是后面的谭纶、戚继光,那都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只要有一个在此驻守,鞑子便休想渡过阴山!

    而且,这些堡垒修好以后,还能作为以后进军漠南的据点,只要在此集结大军,便可直接挥军进攻漠南,方便的很。

    这修筑堡垒对于现在的明军来说,那简直不要太简单,他们可是一连修了十余个堡垒了,经验之丰富,不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那是肯定的。

    杨聪一声令下,张居正这个包工头便带着数万屯卫精壮上马了。

    这会儿,王宣也闲下来了,专职负责调度物资,在他的督促下,一车车木材和石料从山西、京城、甚至是金陵运抵河套,然后再通过几个新建的渡口转运到黄河北岸,阴山脚下,几处堡垒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阴山南麓。

    俺答汗闻讯,唯有望而兴叹而已,因为明军的车阵已经杵在那里,把所有山口都堵了。

    他只能命斥候想尽办法,爬上各处山巅,严密监视,防止明军继续向漠南挺进。

    不出几月,各处堡垒便已修筑完毕,这天,杨聪带领一众文官武将,再次来到黄河北岸,检视了一番阴山防线。

    他站在新建的五原县城城墙上,看着北边莽莽的阴山,沉默了半晌,这才郑重的道:“长胜,这阴山防线就交给你了,我会下令,将榆林镇、延绥镇、太原镇屯卫北移西迁,进入河套草原,以为守军后备,你就率五万人马,以这五原县城为中心,构建防御通信体系,严防死守,不让鞑子渡过阴山,怎么样,有信心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汤克宽心中不由也想起了这千古流传的名句,他忍不住慷慨激昂道:“大人放心,末将虽然不敢自比飞将军李广,但也能让鞑子无法跨越阴山半步。”

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身兼三孤

    太子朱载壡去世,嘉靖的确悲痛万分,做父母的,有哪个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就算嘉靖这个皇帝,也不能例外。

    当初皇长子朱载基夭折的时候,嘉靖就已经很悲痛了,这会儿次子朱载壡去世,嘉靖更是悲痛到不能自已。

    说实话,对于皇长子朱载基嘉靖并没有多少印象,因为朱载基出生还不到两个月便夭折了,甚至连父皇都不会叫一声,他又能有多少印象呢。

    对于皇次子朱载壡,嘉靖印象就深了,他可是把这个儿子在当接班人培养。

    朱载壡三岁的时候,他就将其立为太子了,朱载壡十来岁的时候,他就命其监国,对其期许之深,可见一斑。

    可惜,这么个接班人,培养了十多年,就这么死了!

    这些天,嘉靖的脑海中几乎都是与次子朱载壡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时刻刻都处在悲痛之中,以致于修炼都停了。

    他还记得,朱载壡在母妃的教导下,第一次喊他“父皇”时的情景,那时候,他是多么的激动啊。

    他还记得,朱载壡的温良恭顺与小心谨慎,有一次,他还特意问朱载壡为何如此谨慎,朱载壡还小大人般的回道:“儿不敢时时举手,曰天在上”。

    他还记得,每每朝堂有大事发生,这个乖儿子都不敢擅自做主,而是拿着大臣们的奏折,急急的跑过来找他。

    他还记得......很多,很多。

    每每想起这些,他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么一个乖巧的儿子,就这么死了,怎不令人悲痛万分。

    这会儿嘉靖是悲痛万分,严嵩那也是难过的很。

    至于原因,很简单。

    因为现任太子朱载壡死了,按大明祖制,接下来,太子之位就要传给皇三子朱载坖了。

    朱载坖如果继任太子,甚至继而监国,那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要知道,朱载坖可是杨聪的关门弟子,跟杨聪的关系,那是好得没话说,传闻,这位皇子殿下连自己的裕王府都很少待,成天就在杨府里待着,跟自己的师傅杨聪那简直情同父子。

    如果这小子继任太子并监国理政,那还得了!

    他真的很怕,怕这小子在杨聪的唆使下收拾他,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他就算是再得嘉靖宠信,估计也得完蛋。

    杨聪会这么干吗?

    他可以肯定,杨聪绝对会这么干!

    杨聪这家伙,阴着呢,这么好的机会,这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放过。

    那么,怎么办呢?

    把朱载坖给做了,让皇四子朱载圳继任太子吗?

    如果可以这样,那自然是最好了,皇四子朱载圳可没有什么师傅,而且,这小子常年待在皇宫,跟太子朱载壡一起学习,跟他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如果皇四子朱载圳能够继任太子,那么,他便能继续在朝中呼风唤雨了。

    可惜,他还没这能耐干掉一个皇子,就算他有,他也不敢。

    因为嘉靖总共才八个儿子,这会儿,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死了,五六七八皇子也一个个都早夭了,也就是说,嘉靖这会儿总共就两个儿子了,他要是再干掉一个,嘉靖不发疯才怪。

    不能干掉皇三子朱载坖,就不能让皇四子朱载圳继任太子吗?

    这个,倒不一定!

    嘉靖这个皇帝,还是比较好糊弄的,而且,皇四子朱载圳更得嘉靖欢心,想办法让其废长立幼,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自然难不倒严嵩这个老狐狸。

    他思索了几天,很快便有了办法。

    这天晚上,严嵩沐浴斋戒了一番,便带着一众亲随直奔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少傅、少保、礼部尚书、恭诚伯、兼支大学士陶仲文而去。

    这陶仲文何许人也,为什么这么多头衔,这家伙,大明历史上好像身兼两孤的人都没有,他却一人身兼三孤,岂不是顶天了,大明历史上好像没有这么个名臣啊!

    其实,这陶仲文并不是什么朝堂重臣,他只是一个方士而已,至于他的头衔,那都是嘉靖给他加的虚衔,并没有任何实权。

    陶仲文就是嘉靖最为宠信的方士之一,平时的时候,就是他在教授嘉靖修炼长生之术!

    那么,嘉靖为什么会这么宠信一个方士,给他加这么多的虚衔呢?

    难道,嘉靖糊涂至此,被个方士玩弄了还不自知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陶仲文此人,装神弄鬼的本事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总之,他做的一些事情,令嘉靖都叹为观止,所以,嘉靖才如此宠信他。

    那么,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传闻,他之所以发迹,就是因为解决了嘉靖无后的问题,也不知道他给嘉靖吃了些什么,总之,嘉靖吃了他的“仙药”之后便开始开枝散叶,皇子公主生了一堆。

    这事就足以让嘉靖对其刮目相看了,他还有很多神奇的表现呢。

    比如,有一次,太子朱载壡得了天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他自告奋勇,跑去东宫做了场法事,又烧了些符箓水给太子喝了,太子朱载壡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又比如,有一次嘉靖南巡,路上突然狂风大作,吹得嘉靖心神不宁,嘉靖便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征兆。

    他掐指一算,便神神秘秘的道:“此乃吉兆,火德之兆。”

    果然,当天晚上,嘉靖居住的行宫便起火了。

    他表现的如此神奇,嘉靖还不把他奉为神人啊!

    其实,这些事,放到后世,并不奇怪,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有点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而已。

    比如,嘉靖的不孕不育之症,并非什么无药可医的绝症,他兴许就是得了这么个药方,才跑去忽悠嘉靖的。

    又比如,太子朱载壡的天花也并非无药可医,他兴许就是手头有药方,这才跑去东宫装神弄鬼,把治天花的药掺杂在符箓水里,让太子喝了,太子的天花才好的。

    又比如,什么火德之兆,这个就更扯淡了,杨聪都能让夏言的帐篷莫名其妙的着火,他想让嘉靖的行宫着火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总之,陶仲文就是凭着装神弄鬼的本事获取了嘉靖的宠信,在嘉靖跟前,那就如同神人一般。

    如果,陶仲文肯帮忙,装神弄鬼一番,说什么皇三子朱载坖不是真命天子,皇四子朱载圳才是,嘉靖还真有可能中了他的邪,立皇四子朱载圳为太子!

    这,就是严嵩拜访陶仲文的目的。

第二卷 第八十七章 议立太子

    陶仲文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他虽然身兼三孤,却从不在人前摆架子,他虽然备受嘉靖宠信,却从不仗势欺人,欺压朝堂官员。

    他也从不曾参与阳明一脉与严嵩一党的内斗,他甚至从来没在嘉靖跟前提过任何与朝政相关的话题,每天他都只是帮着嘉靖炼药,又或带着嘉靖修炼,浑然如同一个不问世俗之事,一心修炼的世外高人模样。

    这,或许就是嘉靖如此宠信他的原因。

    原本,他刚获取嘉靖宠信的时候,还有些朝堂官员想利用他在嘉靖心中的分量,让其帮忙说说好话,又或办些什么事情,但是,都被他给婉言拒绝了,所以,这会儿他府邸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人来造访了。

    严嵩的车队突然出现在陶府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小道童还只当是这帮人走错地方了,直到严嵩命人把拜帖奉上,那小道童才知道,原来是内阁首辅严大人来了。

    这家伙,内阁首辅啊,看门的小道童可不敢怠慢,他当即便拿着严嵩的拜帖一溜烟跑进府中,找陶仲文去了。

    陶仲文这会儿正在教自己几个儿子装神弄鬼之道呢。

    他这几个儿子,怎么说呢,蠢是不蠢,但也不怎么聪明,装神弄鬼之事,那都是半吊子,每每他看到自己几个儿子“跳大神”,他都忍不住直摇头。

    你们这跳的,哪里像降妖除魔啊,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你们这水平,怕是要饭都要不到!

    他可不想自己这身本事失传了,正好,这些天嘉靖无心修炼,他也很少去皇宫了,他便把几个儿子叫到身边,悉心教导起来。

    没想到,这时候,内阁首辅严嵩竟然找上门来了。

    他拿着严嵩的拜帖,考虑了一阵,还是夺过大儿子手中的拂尘疾步往外走去。

    如果是一般官员前来求见,他大可假称没空,让看门的小道童将其打发走。

    但是,严嵩求见,他可不敢把人给打发走了,人家可是内阁首辅,在嘉靖跟前,那也是相当有分量的,而且,这家伙还是出了名的阴狠,万万不能得罪啊。

    他疾步走到门口,大老远便对着严嵩拱手道:“哎呀,首辅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严嵩一看他这打扮,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鄙夷。

    你他奈奈的,装的跟真的一样,在家里还穿着道袍,拿着拂尘,装给谁看呢?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可是来求人家的。

    他装出谦卑的样子,拱手回礼道:“真人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在真人面前妄称什么大人,下官贸然登门造访,多有打搅,还请真人宽恕则个。”

    他这样直接登门的确是有点冒昧,这年头可不兴什么拿着拜帖直接上门,一般有头有脸的人物之间往来造访那都是先命手下人投了拜帖,约定了时间再登门的。

    至于他这“下官”之称,严格说起来倒也没错,因为三孤是从一品文官,陶仲文还是身兼三孤,三个从一品,而他只是正二品的尚书而已,至于什么内阁首辅,只是职权大而已,要真论起品级来,才正五品,跟陶仲文这三个从一品根本就没法比。

    陶仲文可不认为自己真是什么从一品的朝廷大员,在严嵩面前装大官,那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连忙谦虚道:“首辅大人,您这话说的,老夫本是个山野闲人,只是承蒙皇上恩宠,给挂了几个虚衔而已,可不敢当首辅大人如此称呼。”

    没想到,严嵩却是坚持道:“皇上赐下的官职,哪能是虚的,下官怎敢在真人面前造次。”

    这老家伙,如此低声下气,恐怕是有事相求啊!

    陶仲文干脆装糊涂道:“称呼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首辅大人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对了,首辅大人大驾光临,不知道所谓何事啊?”

    严嵩假装虔诚道:“不瞒真人,下官其实也在修炼,只是下官资质愚钝,很多地方都不懂,所以,下官才厚着脸皮来请真人指教一番。”

    你个老狐狸,修炼?

    你修炼个屁啊,如果有什么贪腐之道,你或许还会修炼一番。

    很明显,严嵩这只是托词而已,这老家伙估计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要找他密谈呢。

    陶仲文想了想,还是客客气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谦逊道:“指教可不敢当,首辅大人对修炼之道的理解恐怕远胜老夫,老夫倒是想请教一番,来来来,首辅大人,里面请。”

    说罢,他便当先往里走去。

    严嵩也不客气,当即便跟了上去。

    陶仲文就这么默默的将严嵩引进府中,引到自己修炼的静室,又亲手取了个蒲团,请严嵩盘坐下来,这才郑重的问道:“首辅大人,不知道您对修炼有和体悟,还请不吝赐教。”

    我对修炼有个屁的体悟,你家伙怕是唬人唬习惯了吧,一开口就是修炼。

    严嵩慎重的扫视了一圈,随即莫名其妙的道:“真人,您这静室还真清静啊,外面的声音一点都传不进来,想必,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去吧?”

    这意思,就是问这里保不保险。

    陶仲文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自然,里面说话,外面人是听不到的。”

    严嵩闻言,这才低声道:“不敢有瞒真人,下官这次来是想请真人出面,为大明说句公道话。”

    陶仲文闻言,不由好奇道:“噢,什么话?”

    严嵩沉声道:“真人应该知道,先太子去世之后,皇上肯定要立新太子,以安民心。如果按祖制,自然是立裕王为太子。为了大明,有句大不敬的话,下官是不得不说啊。真人,您可知道,裕王懦弱,易被人操控,如果立为太子,实非大明之福啊,反观景王,天资聪慧不说,心智还相当坚定,如能立为太子,则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所以,下官想请真人出面,为了大明亿万百姓,劝劝皇上,立景王为太子。”

    卧槽尼玛啊,议立太子!

    陶仲文闻言,脸色不由大变。

    什么裕王懦弱,易被人操控,景王天资聪慧,心智坚定?

    狗屁!

    谁不知道裕王是杨聪的徒弟,而景王则受过你的教导。

    你这明明是为了一己之私,偏生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容易被人操控的,是景王吧?

    当然,不管是裕王还是景王,他都不想评价。

    这种事,可是皇家的禁忌,一旦败露,杀头那都是轻的了!

    他可不想沾染这种是非。

    不过,他也不想得罪严嵩。

    他想了想,干脆婉拒道:“首辅大人,这话,老夫恐怕不能在皇上跟前提啊。因为老夫根本就没见过裕王和景王,老夫进宫也只是给皇上炼药,又或陪皇上修炼,从未做过其他事,也未去过其他地方,这点皇上是相当清楚的,老夫如果贸贸然说什么裕王懦弱,易被人操控,景王天资聪慧,心智坚定,皇上必然起疑啊!”

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砸不死你

    私下议立太子,形同谋逆,轻则斩首,重则株连九族,这点严嵩当然清楚。

    但是,他却不得不冒这个险,因为裕王朱载坖一旦上位,他就完了,与其到时候生死两难,还不如现在就冒险一搏呢。

    他是不得不为,陶仲文却是没有任何理由陪着他发疯。

    开什么玩笑,我这真人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去寻死?

    陶仲文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婉拒了他的请求。

    严嵩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这种杀头的事情,没有好处,自然没人愿意去做,换句话说,只要好处给够了,杀头的事情也有人去做。

    我还就不信了,砸不死你个假真人。

    他心中冷笑一声,随即不慌不忙的道:“真人,听闻您想修筑道观,广纳信众,下官愿奉上香火钱十万两,以为资助。”

    卧槽,十万两!

    陶仲文闻言,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他当然明白严嵩的意思,只要他愿意帮忙,严嵩就会给他十万两,至于什么修筑道观,广纳信众,那都是屁话,他可没说过。

    他虽然身兼三孤,俸禄其实没多少,因为大明官员的俸禄原本就低,六部尚书和内阁大学士也只是一百多两一个月而已,他的俸禄是比六部尚书和内阁大学士都多,但是,也多不到哪里去,一个月也就三四百两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一年的俸禄加起来还不到五千两,十万两,他得奋斗二十年,而且还是不吃不喝的那种。

    这笔巨款,对他来说,的确有莫大的诱惑,但是,还不足以让他拿命去换。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个道观老夫倒不是一定要修,还是不劳首辅大人破费了。”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姓严的,老子不想陪你玩命,哪怕你出十万两,老子也不陪你玩命。

    没想到,严嵩依旧不慌不忙的道:“真人,修筑道观,广纳信众是好事啊,您为何如此犹豫呢?要不这样,下官在京郊还有万余亩良田,下官也没空去打理,就一并捐了,给真人当修筑道观之所吧。”

    卧槽,一万多亩良田!

    这会儿地可不便宜,就算是一般的耕地,那也得二十两一亩,良田,最少二十五两起步,也就是说,严嵩这一加码就是将近三十万两!

    陶仲文闻言,这手都有点拿不住拂尘了。

    十万两白银,再加一万多亩良田,他这辈子足以享尽荣华了,甚至,就连他的子孙后代都能享清福了。

    这诱惑,的确够大,但是,议立太子的风险同样巨大,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杀头甚至株连九族的,如果命都没了,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他思虑再三,还是摇头婉拒道:“首辅大人,这个真不急,兴许,哪天皇上高兴了,赏老夫一座道观也不一定,您这么破费,老夫怎么受得起呢。”

    这老家伙,还真是胆小怕事啊。

    严嵩心里不由一阵鄙夷。

    你他吗就是个棒槌,如此得皇上恩宠,却不知道捞一点好处,每个月几百两有什么用,修个陵墓都不够!

    他心中暗骂了几句,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道:“真人,听闻您子嗣不少吧,按大明律法,您的爵位,也就长子能袭承,其他诸子,怎么安排,您有没有想过呢?”

    这个。

    严嵩这话还真说陶仲文心里去了,他儿子的确不少,而且一个个都不怎么成器,等他百年之后,这些败家玩意儿怎么过活,一直是他心头最为烦恼之事。

    他忍不住叹息道:“老夫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严嵩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是不疾不徐道:“其实呢,依您的身份,要庇荫子孙并不难,只要您有心,下官便可命人寻些由头,上奏朝廷,请求庇荫您的子嗣。比如五寺少卿、锦衣卫百户、千户什么的,都不是问题,甚至,世袭都能成。”

    这!

    如果自己的儿子都能当上五寺少卿、锦衣卫百户、千户,甚至还能世袭,那就好了!

    严嵩提的这个条件,的确把他给打动了。

    不过,他还是不敢去劝说嘉靖改立景王为太子。

    因为这事干系太大了,成功的机会并不是很大,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考虑了半天,这才咬牙道:“首辅大人,您就是不想裕王当上太子吧?”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吧?

    严嵩闻言,不由一愣。

    他愣了半晌,这才缓缓点头道:“可以这么说,真人,这个忙,您可愿意帮?”

    陶仲文忍不住摇头叹息道:“不是老夫不想帮这个忙啊,实在是这事太难办了,一个不好,你我都得搭进去啊。”

    要不难办我会来找你?

    要不难办我会给你这么多好处?

    你怕是在想屁吃!

    严嵩心中再次鄙夷了一番,这才郑重的道:“下官也知道,这事很难办,但是,为了大明亿万百姓,下官也唯有迎难而上了,真人,还请您看在这天下苍生的份上,帮帮忙啊!”

    你个奸贼,眼里有个屁的百姓,有个屁的天下苍生,你就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

    陶仲文也没戳穿严嵩,他先是长叹了一声,这才缓缓的道:“你应该也知道,老夫向来是不问朝政的,这一次,老夫可以破例帮你一把,但是,立景王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老夫也没这个能力,这个,还望首辅大人能理解。”

    尼玛啊,不立景王立谁,这会儿嘉靖可就两个儿子。

    严嵩忍不住问道:“真人,请恕下官愚钝,您的意思是?”

    陶仲文心虚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咬牙道:“老夫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两个都不立,我可以保证,皇上在日,不会有太子,至于皇上百年之后谁来继位,老夫也不能左右,首辅大人,您看,这样能行吗?”

    两个都不立?

    没有太子!

    这个,严嵩还真没想过。

    要是没有太子会怎么样呢?

    没有太子的话,就没人监国,这朝政还不是内阁处理!

    他这会儿可是内阁首辅,也就是说,没有太子,朝政就由他说了算。

    这,好像比立景王为太子还要好啊!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因为嘉靖总有一天会死,他可不信什么长生之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也就嘉靖那糊涂蛋会信。

    嘉靖死了之后,这皇位之争恐怕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啊!

    到时候,他争的过阳明一脉吗?

    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吧,没有太子也好,起码,这个时候,他还是内阁首辅,朝堂之中,他是占据优势的。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二龙不相见

    在封建王朝,太子乃是一国之根本,这是太监都知道的常识。

    如果当朝的皇帝不立太子,后果之严重,用血雨腥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封建王朝,皇帝的权柄之大,简直无法形容,做皇子的,但凡有点机会,谁不想当皇帝。

    如果不立太子,皇子们或明或暗都会培养自己的班底,为争夺皇位做准备。

    到时候,小则皇城内斗,骨肉相残;大则相互征战,生灵涂炭;甚至导致分疆裂土,王朝破灭都有可能。

    所以,在封建王朝,太子乃是国之根本,当立则立,不立则后患无穷。

    这点,相信嘉靖非常之清楚,那么,陶仲文为什么跟严嵩说,他有把握让嘉靖不立太子呢?

    甚至,他还说,嘉靖在日,就不会有太子!

    这可能吗?

    他是不是在吹牛呢?

    他当然不是在吹牛,如果换做朱元璋又或者朱棣在位,他肯定不敢说这话,因为那两都是明白人,他敢在太子一事上做文章,人家不宰了他才怪,但是,嘉靖就不一样了。

    嘉靖就一糊涂蛋,要糊弄,容易的很!

    第二天一早,他便穿戴整齐,来到了乾清宫中。

    这会儿,嘉靖还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呢,就算是陶仲文这个修炼导师来了,嘉靖也一点修炼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嘉靖跟陶仲文的关系已然不是修炼的伴当这么简单了,就算是不想修炼,他也没让陶仲文走,反而将其留下来,

    陶仲文假假意思安慰嘉靖一番,待嘉靖稍微平静了一点,这才瞅准时机,暗自咬了咬牙,小心的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说一句,微臣以为,太子接连暴毙,并非无因,不如,我们扶上一乩,问问上天诸神,到底为何?”

    扶乩,乃是民间的一种占卜方法,又称扶箕、扶鸾、请仙等等,大致就是请神明附身,写出一些字迹来,以解开某些疑惑又或与神明勾通,了解神明的意思。

    这种事,到底可不可信,众说纷纭,不过,嘉靖却是相当信的,陶仲文这么一说,他当即便恍然道:“是啊,朕立的太子接连殒命,必有原由!真人,还请扶上一乩,问问神明,到底何故。“

    嘿嘿,就知道你会上当。

    陶仲文心中一阵得意,表面上却是郑重的点头道:“好,微臣这就准备一番,为皇上扶乩。”

    这扶乩可不是说扶就能扶的,为以示虔诚,沐浴更衣那是少不了的,而且,扶乩也不是一个人胡乱搞一下便成,需得很多人配合。

    大致来说,扶乩需得有一正鸾,请神明附身,还得有一副鸾,将沙盘抚平,还得有唱生,唱出沙盘上的字,还得有录生,将所有文字记录下来。

    这一套班子,陶仲文自然是有的,正鸾就是他本人了,其他副鸾、唱生、录生皆为其弟子。

    这帮家伙,装神弄鬼,跳了段大神,直到陶仲文,浑身乱颤,眼珠子一顿乱翻,如同羊癫疯一般抽了起来,众弟子才将其扶到沙盘跟前,把乩笔塞到他手里。

    一切准备就绪,“病”刚好一点的陶仲文又抽开了,乩笔也在其乱抽之下,在沙盘上留下了一片歪歪曲曲的字迹。

    其二弟子,也就是唱生郭弘经一看沙盘上的字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师傅这是要唱哪一出呢,为什么要整这么个东西出来呢?

    沙盘上的字迹,不是太复杂了,而是太简单了,就歪歪曲曲两笔而已。

    这一下,着实把郭弘经给难到了。

    扶乩的字可不是越简单越好,而是越复杂越好,因为字越复杂,就越容易确认是什么字,就算写得模模糊糊也能看出来,这笔画太简单就麻烦了,没办法确认到底是什么字啊。

    当然,扶乩的字也不能太过于复杂,太复杂的话,沙盘上乱七八糟的一大片,也很难看出是什么字来。

    总之,扶乩的字学问很大,有很多字,还需按其形来辨其意,一般人,还真玩不来。

    比如这歪歪曲曲的两笔,鬼又知道什么玩意儿!

    话说,陶仲文既然要搞鬼,假借神明之意让嘉靖不要立太子,为什么不跟他徒弟串通好呢?

    这个,当然是为了扶乩的效果。

    他,不想嘉靖起疑心。

    如果他胡乱划几下,他的弟子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字了,岂不有串通起来蒙人的嫌疑。

    他,就是要让自己的弟子都看上去云里雾里,看不懂神明的意思,这样,才显得真实。

    果然,郭弘经看了半天,都看不出这第一个字是什么字来。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把图形记下来,请他师傅结束神明附体之后再来辨认了。

    他跟副鸾的大师兄用眼神交流了一番,这才招手让负责记录的师弟过来,将沙盘上的“字迹”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

    嘉靖一看他们这神叨叨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紧。

    这下麻烦了,竟然连真人的弟子都看不懂神明的意思!

    接下来,副鸾王永宁便用推子轻轻把沙盘上的字迹抹去推平,然后又将乩笔塞到师傅陶仲文手里。

    乩笔到手,“病”刚好点的陶仲文又抽开了,乩笔也在其乱抽之下,又在沙盘上留下了一片歪歪曲曲的字迹。

    这一次,字倒是容易辨认点了,左右两边虽然都划的模模糊糊,但明显能看出来是个“龙”字。

    郭弘经暗自松了口气,朗声唱道:“龙。”

    龙?

    这又是什么意思?

    嘉靖更迷糊了。

    紧接着,陶仲文又重复性发病,乱抽了三次,在沙盘上留下了“不”、“相”、“见”三个字。

    末了,他又严重发病一次,胡乱抽出了一阵,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怎么样,上神怎么说?”

    王永宁和郭弘经尴尬的互望了一眼,这才招手让师弟们将一副图画和“王”、“不”、“相”、“见”四个字呈了上来。

    陶仲文看了看那图画,又看了看那四个字,沉思了一阵,这才神叨叨的装逼道:“从前后之意来看,这第一个字应该是二,扶乩之书就有云,神仙不数数,横两笔也是二,竖两笔也是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书。

    不过,嘉靖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第一个字是“二”,连起来就是“二龙不相见”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不跟太子见面就没事了?

第二卷 第九十章 一气

    “二龙不相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意思就是皇帝不能见太子吗?

    开什么玩笑,皇帝怎么可能不见太子,不说父子亲情,光说这个权柄的问题,当皇帝的能让太子不受其约束,想干什么干什么吗?

    这,是不可能的。

    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当皇帝的如果不管太子,太子有可能造他的反,逼他下台,也有可能其他皇子直接弄死太子再逼他下台,像隋殇帝、唐太宗等,皆是如此。

    很显然,当皇帝的不见太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见一面就得死,那还得了!

    嘉靖想了半天,仍旧想不明白,他只能虚心的求教道:“真人,这二龙不相见是何意?”

    陶仲文装神弄鬼般的掐指算了半天,这才神叨叨的道:“皇上,这上神的意思恐怕有好几重,下官也只是略知其二而已。”

    嘉靖闻言,不由好奇道:“噢,上神的意思有好几重吗?你体悟出什么来了,赶紧给朕说说。”

    陶仲文心中不由一阵得意,表面上,他却是一本正经的道:“这上神的第一重意思,恐怕是说皇上不够虔诚。”

    啊!

    什么叫不够虔诚,嘉靖感觉自己已经很虔诚了啊,他甚至连朝政都不管了,还不够虔诚吗?

    陶仲文紧接着又解释道:“皇上,您想想啊,您修炼的可是长生之道,既是长生,又何需太子呢?”

    嘉靖闻言,不由一愣。

    对啊,既然自己能够长生,又何需太子,只要他不死,他永远都是皇帝啊!

    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道:“真人说的对,朕的确没想到这点,太子,可是国之根本,朕是不得不立啊。”

    嘿嘿,你还想立太子啊?

    陶仲文紧接着又严肃的道:“皇上,请恕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上神这第二重意思,恐怕是在警告皇上啊。皇上,您既已修炼长生之道,便不应立太子啊,不立则天下太平,立了,则二龙相争啊,太子总会长大的,等到他即将老去,还无法继位,皇上,您想想,他会甘心吗?”

    这个!

    嘉靖还真没想过太子继位的问题,如果他真能长生不老,那太子还能继位吗?

    他如果不死,太子继位,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禅位给太子,要么,太子将他幽禁起来甚至杀了,夺位!

    禅位这种事情,只有傻瓜才会做,历朝历代,禅位的事也不是没人做过,不过,主动禅位之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当然,很多皇帝禅位都是被逼的,被逼禅位,那下场就更为凄惨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后宫,你禅位了,这后宫嫔妃怎么办,继续养着吗?

    后宫嫔妃可不是一个两个,开销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还有子嗣的问题,继位的皇帝会心甘情愿的给你养这么多嫔妃吗?

    万一,你再生一堆皇子出来跟他抢夺皇位怎么办!

    所以,禅位是不可能禅位的,谁禅位,谁就是傻子。

    既然不能禅位,那就危险了,立太子,简直是逼着人家来夺位啊!

    这一下,嘉靖终于“想通了”,他心悦诚服的点头道:“上神说的很对,这太子,的确不能立啊!”

    成了!

    陶仲文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嘉靖,还真好糊弄啊!

    这事看似荒唐,却是史实,庄敬太子朱载壡去世以后,嘉靖真的未再立太子,直到他去世,朱载坖也只是裕王,并非太子。

    至于原因,表面上就是因为陶仲文的这一句“二龙不相见”,其实,这事就是严嵩搞的鬼。

    因为陶仲文可以说与世无争,根本就没必要介入太子之争这么危险的事情,而严嵩则必须阻止裕王朱载坖继任太子。

    那时候,裕王朱载坖亲近的是徐阶、高拱、张居正、陈以勤等清流,他这个大贪官自然不能让裕王继任太子,要不然,徐阶、高拱、张居正、陈以勤等清流还不得弄死他啊!

    当然,这会儿他更不能让裕王朱载坖继任太子,因为裕王朱载坖的师傅是他的死对头杨聪,这家伙,可比徐阶他们那帮清流厉害多了。

    嘉靖被陶仲文这一通忽悠,当即便熄了立太子的心思,庄敬太子朱载壡的后事办完,他又蒙头修炼起来,朝政皆交由内阁处理,同时,他还提拔黄锦为司礼监掌印兼东厂提督,以为监督。

    至于立太子之事,他提都未提。

    这一下,满朝文武,除了严嵩,其他人皆是莫名其妙,皇上不立太子,这不开玩笑吗?

    太子不立,朝堂不得安宁啊!

    大家都不明白嘉靖这是怎么回事,唯有杨聪,收到陆炳的密信之后,气得咬牙切齿。

    陶仲文装神弄鬼,自然瞒不过陆炳,毕竟,陆炳负责着嘉靖的安危呢,陶仲文带着一帮外人在乾清宫跳大神,陆炳是不可能不在一旁守护的。

    什么“二龙不相见”,什么既然长生就不用立太子,那都是屁话!

    其他人或许还摸不准嘉靖能不能长生,杨聪却是相当清楚,嘉靖也会死,要不然,后面就不会有隆庆、万历什么的了。

    你他吗白痴啊,竟然相信陶仲文的鬼话不立太子,这不是逼着我跟严嵩死磕吗!

    这一次,杨聪真被嘉靖给气到了,历朝历代,不知道多少血淋淋的教训,嘉靖竟然视而不见,硬是被严嵩耍弄的不立太子,你他吗还能更操蛋一点吗?

    他知道,这事肯定是严嵩搞的鬼,陶仲文这种谨小慎微的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跳出来参与太子之争的。

    严嵩清楚,他更清楚,一旦裕王朱载坖继任太子,便是严嵩的末日。

    这会儿可是太子监国,庄敬太子朱载壡是怕了他严嵩,不敢有丝毫逾越,裕王朱载坖当了太子,还会怕严嵩吗?

    开玩笑,裕王朱载坖可是有他在背后支持,一旦继任太子,那就是真正的监国,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看严嵩的脸色行事。

    到时候,严嵩还不被他掀个底朝天啊!

    这种事,是显而易见的,满朝文武,没几个不清楚,嘉靖却被糊弄的信什么“二龙不相见”的鬼话,从而不立太子,有没有脑子?

    杨聪真的对嘉靖彻底失望了,从海商豪门到赵文华,从朱纨道曾铣,从仇鸾到鄢懋卿,嘉靖无时无刻不在显示其糊涂至极。

    这么糊涂一个人,真适合当皇帝吗?

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惠安侯

    五原,定名于夏商时期,历史悠久,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历来都是中原王朝的边防重地。

    秦汉时期,五原更是与朔方、云中、定襄、雁门齐名,成为抗击匈奴的重要边郡之一,隋唐时期,五原亦是抗击突厥重要之所,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就曾率军与突厥大战于此。

    但是,到了明朝,这里却被荒废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这里距离大明京城太过遥远了,后勤补给困难,所以,永乐宣德年间,这里便被放弃了。

    如果大明不放弃这里,又怎么会有河套之患呢?

    杨聪坐在五原县城的临时行辕里,看着最新描绘的地图,感叹不已。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追击,将鞑子赶出所谓的西套,让他们彻底去漠南吃土呢。

    原本,他以为,收复河套之后,鞑子就只能吃土了,却不曾想,这一回,他派出侦骑扮成逃难的牧民,沿着鞑子的足迹一查探,才发现,原来,在河套西部还有零星的草原分布,而鞑子称那里为西套。

    西套的面积甚至比东套还大,从五原以西到甘州镇延绵千余里,皆是西套范围,鞑子如果在那里繁衍生息,恐怕,这北虏之祸就很难消停了。

    那么,怎么将鞑子赶出西套呢?

    他的想法,还是修铁路伴随着堡垒推进,一路将堡垒修到甘州镇,“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贺兰山正是东套与西套的交界线,他的策略正应了“满江红”中的那一句。

    反正,这会儿朝廷仿佛停滞了一般,对西北之战根本就不闻不问,他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乘势一把将西套也给收复了,让鞑子彻底失去繁衍生息之地呢。

    当然,他要进军西套还是得获得朝廷或者说嘉靖的首肯,因为他这次只是奉命来收复东套而已,东套收复了,任务就等于完成了。

    而且,西套之大,恐怕不是一年两年便能收复的,如果不跟嘉靖说一声便贸然发动如此旷日持久的大战,恐怕有点说不过去。

    他将自己的想法详详细细的写了份奏折,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随即便开始调派人马和物资,进行先期准备了。

    他认为,嘉靖肯定会同意他的计划,因为此时鞑子新败,士气低迷,而明军刚收复河套,气势如虹,此时,正是收复西套之良机,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收复西套怕就难了。

    那么,嘉靖会不会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同意他收复西套的计划呢?

    这会儿,朝廷大事可不是嘉靖说了算,而是严嵩说了算!

    只不过,严嵩这个“说了算”是通过嘉靖之口说出来的而已。

    也就是说,这会儿嘉靖已经被严嵩联合陶仲文和陈洪等人忽悠成犬了,严嵩想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杨聪的奏折传回京城,当然先要经过严嵩的手。

    严嵩一看这奏折,顿时不高兴了。

    你家伙还嫌立的功劳不够大啊?

    还打,打尼玛啊!

    要知道,这会儿南京户部可是在全力调配西北军需粮饷,其他地方,都是朝廷户部在撑着呢,而朝廷户部这边要给大明数万官员发放俸禄,本就没多少油水,就算使劲抠也只能抠出点钱来,勉强保证蓟州镇和辽东镇边军的口粮,至于饷银,还一直欠着等西北战事结束呢。

    也就是说,这会儿他捞钱捞得很不爽,边军的粮饷几乎都用来支持西北战事了,南京户部也被阳明一脉把持了,除去这两块大肥肉,朝廷还有屁的油水。

    他都当上内阁首辅了,而且嘉靖这会儿都不管事了,朝廷几乎是他说了算,他竟然捞得比以前还少,这怎么行!

    这仗,肯定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杨聪这家伙,也不能放任其掌控边军,继续捞取功绩了。

    他毫不犹豫的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票拟附在奏折上面,随即便命人将奏折送进宫中,请嘉靖“定夺”去了。

    这个时候,他虽然差不多已经独揽朝纲,这种事他却也不敢“擅自做主”,他也知道,杨聪的能量,如果他敢瞒着嘉靖胡搞瞎搞,杨聪肯定会跑嘉靖跟前去告状。

    嘉靖虽然糊涂,却不是什么傻子,有些事情如果做的太过头了,嘉靖还是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来的。

    他对这个分寸把握的还是相当好的,要不然嘉靖也不会被他忽悠成犬了。

    嘉靖看到奏折,这才记起来,杨聪都收复河套了,这么大的功绩,还没给人家赏赐呢。

    这段时间,他着实被丧子之痛折磨的有点神志不清了,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了。

    至于杨聪所提的收复西套之策,严嵩在票拟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了,不是不行,而是条件不允许。

    这会儿朝廷可是勒紧裤腰带在支持西北的战事,不管是南京户部还是京城户部都在苦苦支撑,再这样搞下去,不说蓟州镇和辽东镇边军的粮饷,恐怕就是朝廷官员的俸禄都要出问题了。

    收复西套可是旷日持久的大战,朝廷,负担不起啊!

    说实话,嘉靖对这会儿的形势已经很满意了,河套收复以后,鞑子想要入寇中原就没那么方便了,而且,西套离京城足有四五千里,鞑子也不大可能打到京城来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杨聪的奖赏问题了。

    其他人倒好说,随便升几级便成,杨聪这会儿可是从一品的太子太保了,再升,那可就是正一品了,大明这一百多年来,好像还没有活着便升到正一品的文官呢,能给杨聪升吗?

    嘉靖又有点犹豫了,毕竟,大明没这先例啊,他是任性,但也不是不讲规矩,特别是对于别人的事情,他还是比较趋向于按规矩来的,对于自己的事情他才会任性胡来。

    他犹豫不决之下,只能命人招严嵩前来商议了。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嘉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惟中,清风这收复河套之功如何奖赏呢,升为太师、太傅又或太保吗?这样做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杨聪这一升上去,我这脸往哪里搁啊!

    我可是内阁首辅,才正二品,杨聪如果升为正一品,我哪还有脸面。

    严嵩当然不想杨聪升为正一品,那样一来,他的脸就要被杨聪给打肿了,至于怎么奖赏杨聪,其实,他早就考虑好了,只是嘉靖一直没提,他也懒得说。

    这种事,能拖一天是一天,毕竟,拖的越久,杨聪心里就越不爽,杨聪心里越不爽,他心里越爽!

    这会儿嘉靖既然问起了,他自然不好意思再拖下去了。

    他假假意思思索了一阵,随即便郑重的道:“升太师、太傅又或太保的确不怎么合适,因为大明没这先例,不过,如此大功,如不封赏,也说不过去。要不这样吧,遁王守仁先例,给杨大人封个伯爵,皇上,您看如何?”

    封爵?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杨聪之功可比王守仁之功大多了,嘉靖又思索了一番,这才缓缓的道:“伯爵,好像有点太低了吧,封个侯爵吧,毕竟这次清风立的功勋不是王守仁可以比拟的。只是这侯爵之名,叫什么好呢?”

    卧槽尼玛,侯爵!

    好吧,反正就是个虚衔,没什么要紧的,大明公侯伯爵多了去了,多杨聪这一个也不多。

    至于爵位之名,他其实也早就想好了。

    严嵩假装思索了一阵,随即“灵机一动”道:“爵位很多都是按地名来的,杨大人祖籍惠安,不如就叫惠安侯吧,皇上,您看如何?“

    惠安侯,好啊,这名字不错。

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骄兵必败

    惠安侯这个名字,的确不错,不过,杨聪看到奏折之后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嘉靖这次的确够意思了,一把就赏了他个侯爵,而且,其他有功之臣皆有升迁作为奖赏,但是,圣旨中其他内容就有点操蛋了。

    收复西套之策竟然被否了,嘉靖的意思,朝廷负担不起如此旷日持久的大战,而且,西北战事已然让朝廷财政吃紧,嘉靖还让他即刻裁军,将西北边军裁撤到六万,每个边镇一万!

    杨聪可以肯定,这不是嘉靖的意思,而是严嵩的意思!

    朝廷财政吃紧怎么了?

    这很正常啊。

    大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又怎么了?

    这也很正常啊。

    有时候,打仗就是这样,需要动用举国之力来支持,造成暂时的困难,那是很正常的。

    但是,打完仗之后就好了,甚至会比打仗之前更好。

    就好比这次,如果收复了西套,鞑子便没了繁衍生息之地,没了繁衍生息之地,鞑子必然会慢慢走向衰落,鞑子衰落了,大明西北边患就有望彻底解决了,今后就不必花费大笔开销来维持庞大的边军了。

    这个账很容易算,下点狠心,勒紧裤腰带过几年,今后就能高枕无忧了,一年省个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出来都不是问题,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嘉靖会想不通这点吗?

    他要想不通这点,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关键问题在于,有人不让他这么想,或者,有人刻意误导他往别的方向想。

    这糊涂蛋,也太容易糊弄了,怎么办呢?

    真的就此罢手,裁撤边军吗?

    杨聪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时候,士气正旺,如果不趁机一鼓作气收复西套,再蹉跎个几年,谁知道到时候又是什么情况。

    他想了想,还是写了封奏折,争取了一下。

    当然,他并不是说他想抗旨不遵,他只是详细分析了一下西北的形势,论述了一下现在出兵的好处。

    这份奏折中他也用了些夸张的手法,忽悠了嘉靖一番。

    比如,这一次鞑子主力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他却夸张的说,鞑子死伤惨重,没有几年都回不过劲来。

    又比如,鞑靼部其实早就在西套地区繁衍生息很多年了,他却说鞑子是狼狈逃窜过去的,人地生疏,没有几年根本就安定不下来。

    总之,他的意思就是,这个时候是出兵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严嵩收到奏折,心中不由冷笑不已。

    他可不管什么鞑子,什么时机,他只管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

    杨聪继续主政西北,显然对他是极其不利的,如果让杨聪一举收复了西套,把鞑子打得屁滚尿流,那又是大功一件,不说杨聪会获得什么赏赐,杨聪手下那帮亲信都不得了。

    这一次,杨聪刻意提携的那些人可都加官晋级了,再让他们立个大功,那一个个都要窜到六部侍郎甚至六部尚书的高位了,如果真让他们都窜上来,那还得了,这朝堂之上还不成了杨聪的天下!

    所以,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再让杨聪立功了。

    那么,怎么忽悠嘉靖,不让其同意杨聪收复西套呢?

    这个,其实也不难,他想了想,随即便提起笔来,在票拟上留下了四个字,“骄兵必败”!

    有时候,好奇心不但能害死猫,还能让人不经意中了别人的圈套。

    嘉靖看到奏折,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杨聪说的,时机是如此的好,好到简直不能再好了,严嵩为什么来个“骄兵必败”呢?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杨聪到底哪里骄傲了,杨聪就不是那种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只能找严嵩来问个究竟了。

    严嵩心里这个得意啊,嘉靖,太好糊弄了。

    他应招而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番君臣之礼后,也不急着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嘉靖果然更好奇了,这严嵩到底什么意思呢?

    他忍不住问道:“惟中,你这票拟上写的骄兵必败是什么意思,清风不是那种轻敌冒进的人吧?”

    杨聪当然不是那种人,但是,你太容易糊弄了啊!

    严嵩不慌不忙的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您看了杨大人的奏折,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感觉鞑子不堪一击?”

    嘉靖看了看奏折,缓缓点头道:“是啊,他们死伤惨重之下,又狼狈逃窜到西套,应该是不堪一击了。”

    严嵩依旧不慌不忙的道:“皇上,微臣再斗胆问一句,这一百多年来鞑子表现出来的实力是不是真的不堪一击呢?要鞑子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岂不早就被我们大明给灭了!”

    嘉靖闻言,不由一愣。

    是啊,鞑子要真的不堪一击,怎么可能猖狂这么久。

    他愣了一下,这才皱眉道:“你的意思,这一次,清风真有点轻敌了?”

    没想到,严嵩却是摇头道:“微臣可不敢如此诬蔑杨大人,微臣虽然没在西北,却也能想得到,杨大人是不可能轻敌的,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啊!

    嘉靖闻言,再次愣住了,这严嵩,到底什么意思?

    他愣了一阵,这才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说骄兵必败呢?”

    严嵩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皇上,这骄兵不一定是自己骄,很多时候都是敌人使诈,让你产生错觉,觉得敌人不堪一击,这也就是常用的骄敌之计。杨大人是当局者迷,因为他的确跟鞑子交战了,鞑子的确是不堪一击。而微臣是旁观者清,因为微臣看得是鞑子以往的表现,从鞑子以往的表现来看,鞑子是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的。那么,杨大人为什么会认为鞑子不堪一击呢?微臣以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鞑子在用骄敌之计,故意引杨大人上钩。”

    这一通忽悠,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嘉靖都被忽悠晕了。

    他想了一阵,又好奇道:“鞑子会为了骄敌把河套都让出来吗?”

    你家伙,还有点脑子嘛。

    严嵩想了想,又摇头道:“这个应该是鞑子的权衡之策,因为河套地方太小,不利于骑兵突袭,他们在河套的确打不过我们将近二十万大军。但西套又不一样了,西套可是连着漠南,用广阔无垠来形容都不为过,极利于骑兵发挥,杨大人这蒙头冲进去,鞑子想突袭他,简直太简单了。或许,这就是鞑子退出河套的原因,他们想引杨大人去西套,一举击败甚至歼灭我们的主力,这样,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皇上,您想想啊,如果杨大人手下十多万边军精锐赔进去了,结果会如何?到时候,别说是河套了,恐怕,就算是鞑子冲到京城来,我们都拿他们没辙!”

    嘉靖闻言,悚然而惊。

    如果杨聪率领的十多万边军精锐被鞑子拖进西套给灭了,大明恐怕有亡国之危啊!

    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见好就收吧。

    他点了点头,叹息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二气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杨聪收到圣旨,唯有仰天长啸了,嘉靖,竟然让他赶紧安排好一切,回京复命!

    他不知道严嵩和嘉靖谈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严嵩在他奏折的票拟上写了个“骄兵必败”,然后,嘉靖便找严嵩商议了一阵,然后,招他回京的圣旨便发出来了。

    何谓“骄兵必败”,鞑子的实力,他能不清楚吗?

    他之所以能率军接连取得大胜,主要是因为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因为战车配合热武器,就是骑兵的克星,一旦开战,鞑子就只有被碾压的份。

    这,是热武器取代冷兵器成为战场主导的体现,跟骄不骄兵没有任何关系。

    严嵩竟然说他“骄兵必败”!

    嘉靖竟然信了严嵩的鬼话!

    你他吗作为一个皇帝能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关系到大明兴衰的军国大事都听严嵩在那里瞎忽悠,你还能更愚蠢一点吗?

    这一次,他又被嘉靖给气到了。

    他的心情,就好比当初的岳飞那般,正要直捣黄龙,却被朝廷召回,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接下来的剧本,会是风波亭吗?

    严嵩会不会张网以待,准备给他来个“莫须有”的冤杀呢?

    这点,他倒不担心。

    严嵩,还没这能耐。

    这家伙,也就会忽悠嘉靖,来达到他龌龊的目的而已。

    要说骄敌之计,他其实也对严嵩使过,严嵩就被他的退让给忽悠了,直接把夏言给收拾了。

    所以,要说到耍手段,他并不怵严嵩。

    他只是纯粹的生气而已,他气嘉靖,更气严嵩。

    严嵩,你寻死是吧?

    那好,老子就回京,先弄死你y的再说!

    杨聪没再白费口舌上奏,他收到圣旨之后,便开始安排善后事宜了。

    各边镇兵力裁撤到一万,这是两道圣旨当中都提到的要求,也是他最为头疼的问题。

    因为鞑子主力并未受太大的打击,一万边军,镇守各镇千余里长的防线,着实有点太少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鞑子给突破。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只能将四万东南军全部留在河套休整,以应对鞑子的突袭,然后尽量加强各边镇的防御能力。

    反正东南军的问题,圣旨中也没提到,就算回京以后严嵩再通过嘉靖的口提及这个问题,他也要据理力争一下。

    嘉靖就算再糊涂,也不能白白把西北防线拱手让给鞑子吧!

    至于怎么加强各边镇的防御力,他只能尽量利用热武器的优势了。

    总体来说,就是在各重要关口多修箭楼炮塔,尽量利用热武器的射程优势,威慑敌人,让敌人望而却步。

    这个时候的箭楼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碉堡,也就是修筑一个高于地面又或者城墙的高塔,增加射程上的优势,令人躲在里面对外射击。

    这东西用于防守可以说是最为合适的,因为这会儿边军火枪数量惊人,而且还有轰天雷,一个箭楼就算只派十个人驻守,那也能形成巨大的杀伤力,就算是上百鞑子也休想攻下来。

    也就是说,一个关口只要修建上百座这样的箭楼,就算是上万鞑子也攻不破。

    至于炮塔,那就更好理解了,大致就是一个相当于炮车的台子,火炮装在上面还能调节角度,这个时候,边军的火炮数量同样不少,分散到各个关口,也能有几十上百门。

    而且,杨聪还在命各处兵工厂铸造千斤巨炮,专门应对鞑子的密集冲锋。

    这样的巨炮,只要在每个关口架上十余门,便能轰得鞑子闻风丧胆。

    要知道,千斤巨炮的炮弹可不是虎蹲炮的炮弹可以比拟的,一颗炮弹那就是一条人形血槽,随随便便便能砸死砸伤十余人,要是正好砸在敌人密集处,砸死砸伤几十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防御设施安排好以后,就是人员安排了。

    汤克宽仍然被留在陕西统帅陕西三镇人马驻防,山西三镇,杨聪则交给了老将张达,至于俞大猷,杨聪则让他留在河套操练四万东南军,随时准备支援西北六镇。

    这会儿,西北六镇差不多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除了比较偏远的甘州镇,其他五个边镇基本上都已经用铁路连接起来了,只要信息传递的够快,及时支援还是能做到的。

    一切安排好以后,他便将俞大猷、汤克宽和张达招至临时行辕,细细交待起来。

    由于他马上要离开西北了,气氛一度相当的压抑,除了他时不时对着地图做出一些指示,其他三员大将,基本上没怎么开口。

    他们都不能理解,朝廷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将杨聪调走,要知道,收拾鞑子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好不好,不乘胜追击,一举将鞑子打趴下,反而将主帅给召回京城,有毛病吗?

    嘉靖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就好比当初宋高宗执意召回一般,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杨聪也没跟他们解释详细的原因,因为朝堂之上的斗争太过龌龊,说出来,只能让他们气愤难平而已,他将陕西和山西边镇的防御交待妥当之后,便郑重的对俞大猷道:“志辅,长胜和雪山是主守,你则主攻。我估计,这两年鞑子是很难组织起大规模进攻了,毕竟他们迁徙和稳定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你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过,必须主动出击,让他们不得安宁。”

    俞大猷闻言,不由吃惊道:“朝廷的意思不是说见好就收吗,我如果擅自进攻西套,严嵩恐怕又要大作文章了吧?”

    杨聪无所谓的道:“你可以说是在操练啊,毕竟,四万大军集结在这里,总不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吧,必要的操练肯定是要有的,只是,你的操练方式就是去鞑子的地盘边沿,实战操练。”

    操练?

    好吧,这个理由,勉强也说的过去,毕竟,他只是上去骚扰一下鞑子,并不是真正发动全面进攻。

    俞大猷缓缓的点头道:“嗯,我明白了,你放心,只要有空,我就会好好操练一番的,必叫鞑子也尝尝被频繁入寇的滋味。”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交待道:“既然是去入寇,自然要抢点东西,志辅,你记住,但凡看到牛羊马匹,一只都不要放过,全部都抢回来,反正河套有得是牧草,放养再多的牛羊马匹都没问题。至于鞑子的牧民,尽量不要去伤害,留着给俺答汗去头疼吧。”

    他这招,着实有点毒,光抢人家牛羊马匹不抢人,这是要让鞑子闹饥荒啊!

    俞大猷闻言,只是缓缓点头表示理解,并未说出什么不忍的话,打仗,原本就是这样残酷,不伤你的人已经算是够仁慈的了,至于牧民没东西吃闹饥荒什么的,那是俺答汗要头疼的问题。

第二卷 第九十四章 争端再起

    杨聪无奈,被招回京城,严嵩的阴谋却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他的目的,可不光只是想让杨聪没法继续建立功勋,更重要的,他还想要夺取更多的利益,边关将士的粮饷,他想盘剥,南直隶户部的盐引收益,他更想侵吞。

    这会儿,他可是内阁首辅,不多抢点银子,怎么对得起这百官之首的职位!

    他辛辛苦苦夺来这职位,可不是为了大明,更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贪钱,贪更多的钱。

    杨聪虽然回来了,但这家伙竟然还留下四万东南军在河套,这怎么行?

    六万西北边军再加上四万东南军,足足十万人马,占了大明正规军队的一大半,而且统兵将领都不是他的人,他还盘剥个屁的粮饷啊!

    不过,正规明军可不是说裁撤便能裁撤的,就算他是内阁首辅,也没这个权力,这事,还得嘉靖发话才行。

    于是乎,他又使了点小手段,开始对四万东南军下手了。

    这小手段很简单,就是命他手下亲信上奏,痛陈四万东南军消耗之惊人,弹劾杨聪,为了一己之私,徒耗国家粮食和银子,然后,他再写个票拟,附和一下,交给嘉靖便成了。

    四万大军的消耗的确惊人,光是按普通边军的粮饷计算,一个月就不下十万两,一年就是一百多万两,要知道,大明一年的税赋收入还不到五百万两。

    这一百多万两的消耗,嘉靖看了,都悚然而惊。

    那么,到底要不要裁撤这四万东南军呢?

    嘉靖毕竟不是个白痴,什么事,不问缘由便妄下定论,这不是他的习惯。

    他习惯于征求亲信大臣的意见,当然,要不要听,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次,他并未征求严嵩的意见,因为杨聪已经回京了,这种事,当然是问问当事人比较好。

    说实话,嘉靖召见,杨聪心里是有点小不爽的,因为嘉靖做事太糊涂,已然把他气的不行了,他真不想看到这个白痴!

    当然,想与不想是一回事,见与不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帝召见,你不去,那简直是寻死。

    他还没这么鲁莽,再不愿意,他还是应招来到了乾清宫,而且,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挂在脸上,甚至,他还假装有那么一丝欣喜,有那么一丝激动,仿佛好久没见嘉靖了,甚是想念一般。

    嘉靖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舒坦无比,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亲切的道:“清风,灵儿可还好,他没骂朕吧?”

    这天下,估计也就陆灵儿敢骂嘉靖了,不管当面还是背面,她都敢骂,当然,嘉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杨聪也假装亲近的样子,微微激动道:“灵儿还是比较识大体的,微臣为国征战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嘉靖闻言,不由微笑道:“这小丫头,能识大体就好,对了,这里有份奏折,是弹劾你的,你看看吧。”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奏折,直接往杨聪跟前一递。

    卧槽尼玛啊,严嵩,你吃多了还是怎么了,我这才刚回来你就让人弹劾我!

    杨聪接过奏折,仔细一看,心中顿时冷笑不已。

    这严嵩,果然容不下那四万东南军,不过,可惜,他心中早已有对策了。

    他将奏折恭敬的递还给嘉靖,随即不慌不忙的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您可知道西北边境的长城到底有多长?”

    嘉靖闻言,不由满脸尴尬,西北边境的长城很长,这点,他当然知道,但是,具体有多长,他却不是很清楚,谁那么无聊去记长城的长度啊。

    他想了想,还是尴尬的起身取来一卷地图,摊在桌上,仔细看了一下,随即估摸道:“从地图上来看,差不多有五六千里长吧。”

    杨聪严肃的道:“地图上细处的蜿蜒曲折是看不出来的,实际上,西北边境长城的长度是七千八百余里,就这,还是因为我们收复了河套,陕西延绥镇和榆林镇的长城缩减了一大半,原来,西北边境长城的长度足有八千六百余里。”

    这么长啊,的确很长,但,那又跟东南军有什么关系呢?

    嘉靖颇有些不解的问道:“这奏折上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杨聪闻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的解释道:“皇上,七千八百余里的长城可是要派人驻守的,而西北边军已然裁撤至六万,也就是说,就算西北边军全部上长城驻守,一里还不到十个人呢。鞑子虽然屡战屡败,元气大伤,十万大军还是勉强能凑出来的,他们如果发动偷袭,西北边军就算再英勇善战,恐怕也抵挡不住吧?”

    十个人站在一里长的长城上抵挡十万大军!

    嘉靖想起这情形,不由目瞪口呆。

    这也太荒唐了吧!

    他忍不住悚然而惊道:“这如何抵挡的住?”

    杨聪微微点头道:“的确抵挡不住,所以,自正德年以来,鞑子屡屡入寇,屡屡得手,这也不能完全怪西北边军,因为西北边军这人员配备本就挡不住十余万鞑子大军。”

    这意思,鞑子还得年年入寇?

    嘉靖有些焦急道:“那怎么办?”

    杨聪不慌不忙道:“这就是微臣留下四万东南军的原因所在啊,鞑子主力一旦集结起来,西北边军还是能探查到的,他们大致想进攻哪里,也逃不过经验老到的边军将领,而且,这会儿西北边镇基本都通过铁路连接在一起了,我们大军的移动速度还是相当快的。鞑子想进攻哪里,被我们探得之后,我们便可调四万东南军前去支援,这样鞑子到了任何一个边镇都是十万对五万,再加上我们的防御设施,他们根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

    原来,这四万大军是留作支援用的,嘉靖连连点头道:“嗯,你这法子很好,就是粮饷消耗有点大了,毕竟,原来西北边军也就六万左右,这猛然间多出四万,是个很大的负担啊。”

    你个白痴,又被人家严嵩糊弄了,知道吗?

    杨聪隐隐提醒道:“皇上,原来西北边军的确只有六万左右,但是,原来每引盐也只有三百斤啊,现在每引盐都加到五百斤了,盐商的收益就等于多了六成多,增加四万大军同样也等于增加了六成多,也就是说,现在的十万大军就等于原来的六万大军,消耗的只是多出来的盐引收益而已,两相抵消之下,并没有造成多余的负担啊。”

    好吧,这下,嘉靖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直接把弹劾杨聪的奏折往旁边一撇,微微怒道:“这些言官,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第四卷 第九十五章 糊涂

    严嵩裁撤四万东南军的阴谋终究被挫败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说实话,他是有那么一点恼火,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之状,因为他还有更进一步的谋划呢。

    他向来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连环计,前面的阴谋失败了没关系,只要后面的阴谋成功了,同样能弥补前面的损失。

    这一次,他提出裁撤四万东南军还只是个开始,紧接着他还有更大的阴谋呢。

    没过几天,他又命人上奏了。

    这次上奏的是原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至于他上奏的内容,很简单,他是因病休假,这会儿,他病好了,想官复原职。

    这请求好像很合理,人家病了,没法行使职权了,所以请假去治病去了,这会儿病好了,想回来继续上班,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他的请求自然没什么不对的。

    问题,他这不正常啊,他是因为筹集不了十九万大军的粮饷而装病,临阵逃脱的,而且,他装病之前就是个大贪官,大贪特贪的那种,南京户部的盐引收益都被他贪了一大半。

    这样的人,不抓起来坐牢就算不错了,还想官复原职,做梦呢!

    如果嘉靖不是个糊涂蛋,如果内阁首辅不是严嵩这个贪官的祖宗,像他这样贪得无厌的大贪官自然是一露头便会被抓。

    可惜,这会儿的内阁首辅是严嵩,而且,他复出正是受了严嵩的指使。

    严嵩的意思,就是想让他重操旧业,重掌南京户部,继续侵吞盐引收益。

    这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自然不存在谁抓谁的问题,严嵩对鄢懋卿的复出那更是大开绿灯,他不但在票拟上批示“景卿尽忠职守,克己奉公,理当官复原职“,甚至还在奏折后面附上了当初任命张时彻接任南京户部尚书的公文。

    内阁发出的公文上写的很清楚,因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病重不能理事,特迁南京刑部尚书张时彻暂代南京户部尚书之职。

    张时彻既然是暂代的,现在正主回来了,他理当让位给人家。

    嘉靖看了鄢懋卿的奏折,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的,不过,这会儿却有个问题,他记得很清楚,南京刑部尚书已然有人出任了,人家可不是暂代的,而是正正经经升迁过去的,也就是说,这南京刑部尚书是不可能撤换了,那么,张时彻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他还是决定找严嵩来问问。

    严嵩自然知道嘉靖找他干嘛,这么大的事,嘉靖不找他商议一下才怪呢。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嘉靖便拿起鄢懋卿的奏折轻轻挥了挥,随即无奈的道:“景卿既已完全康复,理应官复原职,但南京刑部尚书之位已然有人出任了,这维静又当何去何从呢?”

    严嵩闻言,假装吃惊道:“哎呀,微臣大意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还好皇上英明神武,思虑周祥。”

    他自然知道南京刑部尚书之位已然被人顶替了,至于张时彻的职位问题,他也早有腹案了。

    他之所以没在票拟中提张时彻的问题,其实是有意为之。

    有时候,当下属的在上级面前装逼逞能,显得无所不能并不是件好事,偶尔犯点无关紧要的错误反而会让上级觉得你这个下属是个好下属。

    这,就是严嵩的想法,他就是婉转的在拍嘉靖的马屁,让嘉靖觉着自己英明神武。

    果然,嘉靖很是受用的收下了这记马屁,他微笑着摇头道:“行了,你别光顾着说好话了,你赶紧想想维静怎么安排吧。”

    张时彻怎么安排?

    让他去死最好了,这个小王八羔子,霸占南京户部尚书之位这么多年,不知道让老子损失了多少银子。

    严嵩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他却是假装沉思了一阵,这才慎重的道:“南京六部这会儿也没什么职位出缺,如果贸然调动的话恐怕会引起很大麻烦,要不这样,先给维静挂个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待来年京察大计的时候再做安排,皇上,您看如何?”

    都察院右都御史,也是正二品,而且都察院的职能也相当重要,可以说,是一个等同于六部的大衙门,把张时彻调去都察院任右都御史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问题,都察院凡是职位前面带右的,那都是虚衔,前面带左的,那才是实职。

    比如,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那基本上都是为了外派巡抚便于行使职权而挂的虚衔。

    又比如,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那基本上都是为了外派总督便于行使职权而挂的虚衔。

    至于都察院右都御史,基本都是给总督几省的封疆大吏挂的虚衔,证明他有监察百官的权力。

    这职位,听起来好像蛮高大尚的样子,但是,如果没有出任相应的封疆大吏,那就是个屁,根本一点实权都没有。

    这次收复河套,张时彻再怎么说也有点功劳,毕竟,十九万大军的粮饷都是他想办法调拨的,这么对待一个功臣,合适吗?

    如果嘉靖是个明君,自然会想到这样做不合适。

    问题嘉靖就是个糊涂蛋,一个轻信谗言的糊涂蛋,他这会儿已然被严嵩牵住鼻子了,严嵩这么一说,他竟然觉得很不错。

    他当即便点头道:“行吧,就暂时给维静挂个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吧。”

    严嵩闻言,不由心中冷笑不已。

    这一下,张邦奇和张时彻这对叔侄,甚至是杨聪,估计都该气得吐血了。

    张时彻的功绩他当然知道,他就是故意气阳明一脉那帮家伙的。

    六部尚书可是朝廷重臣,就算是南京六部尚书,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撤换的,按理来说,必须经过廷推和廷议才行,他就是利用当初埋下的伏笔,让嘉靖觉得张时彻原本就是顶替鄢懋卿出任南京户部尚书的,这会儿让位,理所当然,什么廷推和廷议都可以免了!

    阳明一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把南京户部尚书之位给丢了自然会生气,问题生气又如何,嘉靖已经点头了,圣旨也发出去了,你们再生气,那也是白搭!

    这,又是个一石二鸟之计,他不但要夺回南京户部尚书之位,还要让阳明一脉气得暴跳如雷!

    嘉靖哪里知道,他又被人严嵩给耍成犬了!

第四卷 第九十六章 猛人

    原南京户部尚书鄢懋卿大病初愈,官复原职,有功之臣张时彻调去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这消息一传出来,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鄢懋卿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嘉靖,又有几个人不清楚的,这家伙就是严嵩的一条狗,专门给严嵩搂钱的招财狗,让这家伙出任南京户部尚书,朝廷恐怕又要损失惨重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张时彻冤啊!

    张时彻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他出任南京户部尚书,边军就没缺过粮饷,不管边军是六万,九万,十九万,都没缺过粮饷。

    特别是这一次,朝廷组织十九万大军收复河套,从一开始招募大军,到操练成型,到出征河套,到收复河套,差不多历时两年左右,这两年时间,十九万大军的粮饷同样没出过任何问题。

    就凭这一点,张时彻就不应该遭受这种羞辱。

    为什么说这是一种羞辱呢?

    谁不知道,南京都察院就是个养老衙门,就算是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那也只是坐那里等着年老致仕而已,可以说,调到南京都察院,官途基本上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给张时彻挂个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虚衔,就是在有意羞辱他,否定他的功绩,让他去混吃等死,就算张时彻能凭借阳明一脉的能量再掌实权,这羞辱也是抹不去的。

    朝廷这么对待有功之臣,着实让人目瞪口呆。

    当然,目瞪口呆的,大多是不相干的朝臣,阳明一脉的官员,那都气得不行了。

    张邦奇是气得差点没喷血,杨聪更气得咬牙切齿。

    卧槽尼玛啊!

    严嵩,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不?

    嘉靖,你还能更糊涂一点不?

    这么搞,简直是逼人翻脸啊!

    鄢懋卿你小子既然病了,那就滚去养病,你老老实实养病,不再作怪也就罢了,这一次,你又蹦出来给严嵩当狗,寻死吗?

    杨聪真的气坏了,严嵩竟然背后搞鬼,莫名其妙的把张邦奇给撸了下来,嘉靖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按严嵩说的办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那么,怎么办呢?

    很简单,发动手下官员,弹劾鄢懋卿,把鄢懋卿做的丑事全抖出来!

    原本杨聪就收集了很多鄢懋卿贪赃枉法的证据,只是鄢懋卿突然装病隐退这一招他着实没想到而已,而且,他也不是那种紧咬这别人不放,硬要把人置之于死地的人。

    鄢懋卿既然装病自动让位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他也不想跟个致仕的病人过不去。

    这会儿,这家伙竟然又跳出来恶心他,那么,就怪不得他不客气了。

    当天晚上,他便将自己的弟子杨继盛招到了府中。

    杨继盛这个弟子原本他就是准备用来对付严嵩的,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跟严嵩撕破脸,到时候,这“大明第一铁男”就能派上用场了,让这种不怕死的猛人带头弹劾严嵩,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次,弹劾鄢懋卿就当是练兵了。

    杨继盛这会儿也是义愤填膺,他本就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对严嵩一党,他更是恨之入骨,这一次,鄢懋卿竟然莫名其妙的跳出来把张时彻给挤到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置上去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来到杨聪的书房,恭敬的行了番弟子之礼之后便忍不住气愤道:“恩师,严嵩这狗贼,如此胡作非为,竟然将张大人这样的大功臣贬去南京都察院羞辱,还将鄢懋卿这样的大贪官重新提拔任用,简直是不把文武百官和朝廷法度放眼里,我们,难道就这么任他如此张狂下去吗?”

    这小子,果然够猛,竟然直呼内阁首辅为狗贼!

    这年头,读书人还是比较将文明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像他这般粗俗的,真不多见。

    嗯,不错,对付严嵩这种厚颜无耻之徒,就得这种猛人。

    杨聪暗自点了点头,随即一本正经道:“你也知道朝廷的法度,他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又甚得皇上宠信,就算他故意羞辱维静,你又待如何?”

    杨继盛闻言,不由梗着脖子道:“他就算是内阁首辅又如何,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学生准备力邀朝中正义之士,合力弹劾这狗贼。”

    杨聪紧接着又问道:“你感觉弹劾会有结果吗?”

    杨继盛依旧梗着脖子道:“就算是没结果,学生也要弹劾,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这狗贼胡作非为。”

    好吧,这小子果然准备跟严嵩死磕。

    这小子也是个奇葩,本来,以他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完全可以走储相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六部尚书甚至是内阁大学士的高位,但是,这家伙,从翰林院出来之后,竟然主动选择去都察院当了个御史!

    要知道,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都察院御史也是正七品,他等于白混了三年,一级都没升。

    虽说“科道官”也是比较有前途的,但却需要熬资历。

    一般来说,都察院御史最少也要混个三届,九年左右才有望出任巡按御史;

    然后,再混个两三届,混出点成绩来才有望升职,出任右佥都御史兼巡抚;

    然后,再混个两三届,混出点成绩来才有望升职,出任右副都御史兼总督;

    然后,就要看功绩了,功勋卓著者,有可能被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又或六部尚书,功绩一般的,右副都御使差不多就到头了。

    也就是说,进都察院,担任“科道官”,想要混出头来,当上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最少也需要二十多年!

    而以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走储相的路线就不一样了,那升职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般。

    一般庶吉士都会授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观政三年之后便会升为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

    再混个三年,不需要什么功绩也可升为从五品的詹事府左谕德或右谕德;

    再三年,不需要功绩,也能升为正五品的詹事府左庶子或右庶子;

    再三年,运气好的又或有后台的便可升为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又或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再三年,便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了!

    紧接着,便是礼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了!

    也就是说,翰林院庶吉士,只需要十多年便有可能位极人臣,成为六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

    这么明显的差距,杨继盛却执意选择进都察院当御史,可见,这家伙就是个猛人,他就是想弹劾那帮贪官污吏。

    猛人,好啊,杨聪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猛人!

第四卷 第九十七章 一顿乱拳

    杨继盛此人在历史上并不是很有名,但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无愧于“大明第一猛人”之称,因为他不但弹劾过严嵩还弹劾过仇鸾,而且,他当时毫无背景,弹劾这两个权倾朝野的奸臣,无异于找死。

    他弹劾仇鸾的时候,正好碰上仇鸾和严嵩起了矛盾,严嵩故意在暗中助他攻击仇鸾,所以,他没死成。

    他弹劾严嵩的时候,运气就没这么好了,那时候严嵩可谓如日中天,正得嘉靖宠信,所以,他被打入诏狱,受尽折磨而死。

    这就是他的前世,活生生就是个杯具,悲壮而令人扼腕叹息,当然,今生,他有了杨聪这个师傅,悲剧是不可能再次上演了。

    杨聪试探了他几句之后,便委婉的教导道:“仲芳,你知道吗,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的做法有欠考虑。”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杨继盛估计该生气了,不过,恩师杨聪这么说,他却一点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他虚心的求教道:“恩师,不知弟子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恩师教诲。”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教导道:“严嵩的确是个大奸臣,这点,朝中有识之士都清楚。但是,这会儿他是内阁首辅,而且深得皇上宠信,想要扳倒他,很难,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我们只有从他的党羽着手,慢慢削弱他的实力,同时让皇上慢慢看清他的真面目,这样,才有可能成功,你知道吗?”

    杨继盛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是个猛人,但并不是个蠢人,前世他之所以拿命去跟严嵩死磕,那是因为他没有后台,他知道干不翻严嵩,所以,只能冲上去,溅严嵩一脸血。

    这个时候就不一样了,他有杨聪的支持,有阳明一脉为后盾,干翻严嵩的希望是有的,而且还不小。

    他仔细体会了一番杨聪的话,这才心悦诚服的拱手道:“恩师说的很有道理,弟子受教了。那么,这次我们是不是就以鄢懋卿为目标,砍掉严嵩这个狗贼的一个臂膀?”

    杨聪欣慰的点头道:“对,这次我们的目标就是鄢懋卿,此人在贪腐方面的确是把好手,可以说,严嵩贪腐所得有一大半是这家伙贡献的,如果能将此人弹劾入狱,严嵩必定会有大麻烦。“

    杨继盛闻言,不由迫不及待道:“学生明白了,多谢恩师教诲,学生这就去写奏折。”

    说罢,他竟然恭敬的作了个揖,然后便要转身告退。

    杨聪见状,不由哭笑不得的抬手道:“等等,你准备弹劾鄢懋卿什么?”

    杨继盛不假思索道:“鄢懋卿侵吞盐引收益,这个朝中几乎无人不知,学生就弹劾其出任南京户部尚书期间贪赃枉法,以致边军粮饷供应不及,最终酿成兵变。”

    杨聪又追问道:“证据呢?”

    杨继盛有些莫名道:“这个朝中几乎无人不知,还需要证据吗?”

    杨聪哭笑不得道:“没有证据你怎么让皇上相信你的话,人家完全可以反咬你一口,说你诬告啊,到时候,怕是要倒过来了,你不但不能鄢懋卿弹劾下去,反而会被人家诬陷获罪。要知道,严嵩可是内阁首辅,他一句谗言比你十份奏折都有用。”

    杨继盛梗着脖子道:“御史风闻言事无罪,这可是祖制,皇上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杨聪无奈的摇头道:“皇上知道知道又如何?严嵩颠倒黑白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你不会因此而获罪,皇上能凭你几句话就治鄢懋卿的罪吗?人家可是南京户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廷大员。”

    杨继盛闻言一愣,是啊,皇上能凭他一份奏折便治鄢懋卿的罪吗?

    不可能啊!

    那么,怎么办呢?

    他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竟然无言以对了。

    杨聪见状,不由摇头叹息道:“你啊,就是太冲动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

    说罢,他直接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中翻出一堆资料摆到杨继盛跟前,随即淡淡的道:“你先看看这些吧。”

    杨继盛闻言,不由好奇的拿起资料看起来。

    这些,竟然都是鄢懋卿贪腐的证据,有账单,有供词,有公文,详尽无比!

    他震惊的看完这一切,望向杨聪的目光顿时不同了。

    恩师果然厉害啊,竟然已经把鄢懋卿查了个底朝天!

    他满脸崇敬的看着杨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聪见状,无奈的摇头道:“现在,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说你想法是好的,做法却有欠考虑了吧,皇上又不同你我,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能了解到很多事情,他必须通过看奏折,看证供,甚至询问亲信朝臣来了解事情的原委,一份奏折,他又怎么可能轻信呢?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杨继盛再次心悦诚服道:“学生受教了,多谢恩师教诲。”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资料,又待转身告退。

    杨聪见状,无奈再次抬手道:“慢着,你准备怎么弹劾鄢懋卿啊?”

    杨继盛举着手中的资料,不解道:“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杨聪摇头叹息道:“一个正二品的尚书是没这么容易落马的,更何况人家还有内阁首辅严嵩这个大后台。”

    啊!

    这些还不够?

    杨继盛愣了一阵,这才虚心请教道:“恩师,那要怎样做才能将鄢懋卿拉下马呢?”

    杨聪提示道:“你不是说要广邀朝中正义之士弹劾严嵩吗?这个想法很好啊,把这些东西给人家看看,相信,会有很多人义愤填膺,帮你一起弹劾严嵩的。”

    不是说弹劾鄢懋卿吗,怎么又变成弹劾严嵩了呢?

    杨继盛傻乎乎的问道:“恩师,您的意思是弹劾鄢懋卿还是弹劾严嵩啊?”

    杨聪睿智的道:“弹劾鄢懋卿不就是为了弹劾严嵩吗?你弹劾鄢懋卿,他们弹劾严嵩,你证据确凿,他们风闻言事,一顿乱拳上去,你说严嵩怎么应付?”

    杨继盛恍然道:“恩师,您的意思是让严嵩疲于应付,这样才能扳倒鄢懋卿是吗?”

    杨聪欣慰的点头道:“对,你唯有让严嵩疲于应付,没时间管其他人的事,才能将鄢懋卿给拉下马。你如果一味的弹劾鄢懋卿,严嵩肯定会全力为其开脱,你想想,一个内阁首辅如果要想力保一个人,你一个御史,能把人弹劾下去吗?”

第四卷 第九十八章 做贼心虚

    杨继盛得了杨聪的教诲,终于有了点章法,他并没有急着去弹劾鄢懋卿,而是开始到处联络朝中正义之士,准备给严嵩来一顿乱拳。

    这个时候的朝堂并不是贪官污吏的天下,当然,也不是清流的天下,在嘉靖的“不懈努力”下,这个时候的朝堂可谓鱼龙混杂,乱七八糟,贪官污吏有之,清流有之,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同样有之。

    不过,由于受严嵩的影响,这会儿的朝堂之上的贪官污吏还是比较多的,清流一般也不敢去弹劾严嵩,因为严嵩这家伙太阴了,得罪了他,基本没什么好下场。

    原本,大明朝堂就这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贪官污吏和清流各干各的,平时的时候,基本上很少起冲突。

    但是,杨继盛这么一搅和,朝堂之势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的清流之中,其实也有很多嫉恶如仇之辈,他们之所以不弹劾严嵩,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死的毫无意义。

    他们都不是傻子,严嵩的手段他们也清楚,这个时候想把严嵩弹劾下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们如果胡乱弹劾,很有可能,严嵩还没出事,他们便出事了。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会去干。

    杨继盛一带头,这事又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杨继盛是杨聪的得意弟子,阳明一脉和严嵩一党斗了也不是一两回了,虽说严嵩也得过一些便宜,阳明一脉的人却也没如同其他人一般被严嵩给报复的罢官削籍甚至入狱身死。

    也就是说,严嵩也拿阳明一脉没办法,杨继盛弹劾鄢懋卿也好,弹劾严嵩也罢,都不会有事。

    这带头的都不会有事,他们又怕什么呢?

    所谓法不责众,你连“首犯”都办不了,又怎么办我们这些“从犯”!

    于是乎,杨继盛的奏折才递上去,弹劾严嵩的奏折便如同雪片般的飞向内阁。

    杨继盛倒没有把矛头指向严嵩,他弹劾的主要是鄢懋卿。

    什么鄢懋卿收受盐商贿赂,将盐引明码标价,一引多少银子,每个盐商交了多少,他都有详细的记载。

    什么鄢懋卿侵吞盐引收益,私自定下规矩,规定一份盐引领两份盐,盐商必须按他的规定,将其中的一份售卖出去的钱全部交给他。

    什么鄢懋卿伪造公文,克扣边军粮饷,以致边军粮饷供应不及,酿成兵变。

    这些,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其他人的奏折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都是弹劾严嵩的,而且,基本都没有什么证据。

    什么严嵩买官卖官,各级官职皆明码标价,出钱买官者,无论资历与功绩,皆可平步青云,不出钱买官者,哪怕功勋卓著也很难获得升迁。

    什么严嵩任人唯亲,其女婿袁应枢,其干儿赵文华,其亲信鄢懋卿等皆为贪官污吏,只知贪腐,不知政事,却窃居高位。

    什么严嵩只手遮天,朝廷之事,事无大小,皆需其首肯方能行,如有违逆,便有大祸临头,而严嵩又文过饰非,凡是失事,便加罪于人,凡是有功,又窃而居之。

    什么严嵩欺君罔上,凡己所欲行之事,皆以皇上的名义,曰,皇上想要如此,凡己所不欲之事,也借皇上的名义,曰,皇上不想如此,可谓无法无天,猖狂至极!

    什么严嵩冒领军功,其长孙严效忠冒两广奏捷功升所镇抚,其次孙严鹄冒琼州一人自斩七首级功升锦衣卫千户,其长孙次孙皆为乳臭未干之幼童,岂能杀敌立功,边事荒废皆因严嵩冒功之举。

    什么严嵩公器私用,排除异己,宣大总督曾铣,户科都给事中厉汝进,中书舍人徐应丰等皆因不愿归附之又或不愿与之同流合污而被其罗织罪名,罢官甚至斩首。

    什么严嵩私通倭寇,海商豪门串通倭寇大肆劫掠东南之事,皆为其指使,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却很少有人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平时,是没人敢这么风闻言事,弹劾严嵩的,但是,在杨继盛的鼓动和引领下,这些人都豁出去了。

    他们这一顿乱拳,着实把严嵩给打得头昏眼花。

    卧槽尼玛啊,这帮家伙,吃错药了吗?

    杨继盛的奏折递上来的时候,严嵩便有点头皮发麻了,他着实没想到,鄢懋卿干的好事全被人知道了,而且,证据确凿,想要狡辩都难。

    他当然清楚鄢懋卿贪了多少银子,又孝敬了他多少银子,如果鄢懋卿因此入狱,他就有大麻烦了,一旦鄢懋卿受刑不住,供出些什么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还没想好怎么给鄢懋卿脱罪呢,紧接着,弹劾他的奏折又来了。

    这帮家伙,竟然什么都敢说,明的暗的,有的没的,全捅出来了!

    他着实吓得心神俱震,冷汗连连。

    这些事,他干没干他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如果让皇上知道了,那还得了。

    怎么办,把这些奏折都撕了,不让皇上看到吗?

    他如果敢这么干,估计死得更快。

    很明显,这是杨聪发动的报复行动,报复他暗箱操作,把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踢到了南京都察院,用鄢懋卿以代之。

    这件事,他是不得不为,因为南京户部的油水太大了,他如果不掌控在手里,一年都贪不到多少钱。

    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引起阳明一脉的不满,甚至遭致报复。

    但是,他却没想到,阳明一脉或者说杨聪的报复会来得如此猛烈。

    这家伙,不但想把鄢懋卿拉下马,还想连他都一起收拾了!

    他如果把这些奏折撕了又或是扣下来不给嘉靖看,那就中了杨聪的“奸计”了,他可以肯定,嘉靖如果没看到这些奏折,这些上奏的人肯定会重写一份奏折,拿着去逼宫,跪在皇宫外逼嘉靖,逼着嘉靖看他们所写的奏折。

    那样一来,嘉靖心里必然不高兴,弹劾他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他这个罪魁祸首,那更是完蛋了。

    嘉靖一旦发起火来,那可不得了。

    所以,销毁奏折肯定是行不通的,人家杨聪既然让人把奏折递上来,就不怕他销毁。

    他不销毁还有狡辩的机会,如果真把奏折销毁了,那就是做贼心虚,到时候,面对盛怒的嘉靖,他怕是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到底怎么办呢?

    他这会儿是真有点做贼心虚了,他真不想让嘉靖看到这些奏折,却又不得不让嘉靖看到这些奏折。

    嘉靖看到这些奏折之后会怎么想?

    这个,好像不用想了,嘉靖绝对会暴跳如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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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小子杨清风意外穿越到大明嘉靖年间,成为泉州府首富惠安杨家的长子嫡孙杨聪。成了像聪哥般的有钱人,这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考个状元再说!明朝富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富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富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