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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辰玖     明朝富家子txt下载     明朝富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要就考个状元郎

    好男儿当自强不息!

    这句话,如一记暮鼓晨钟敲醒了浑浑噩噩的杨聪。

    一直以来,他都下意识认为自己有钱了,不用奋斗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会花钱耍点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时代的人尽在掌控,因为他脑海里对历史的发展和这个时代的重要人物都有依稀的印象,他以为凭借这依稀的印象就能在这个时代无往不利。

    现在,他静下心来仔细一想,这些想法都是狗屁!

    比如徐阶,他会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吗,自己被他利用还差不多,而且随着他官越做越大,自己估计被他利用的资格都会随之消失。

    比如俞大猷,他会死心塌地一直跟着自己吗,一旦他成为统兵将领,他不知道要肩负多少的责任,他会为了自己而违背朝廷的命令吗,开玩笑,那压根就是不可能。

    徐阶还有一句话说的也很有道理,无论是谁,都要努力,都要发愤图强,不然就会慢慢被这世道给吞噬。

    杨聪原本以为有钱了,就能潇潇洒洒过一辈子。

    现在想来,还是狗屁。

    人家会让他潇潇洒洒过一辈子吗,这年头有钱算个屁,有功名,有权力才能活的潇洒。

    比如张岳,他家有什么钱,跟杨家比起来,他家那点钱算个屁啊,但是,他一考上进士杨家就眼巴巴的贴上去送钱,送了钱,人家还爱理不理呢!

    又比如陈能,福州陈家要是比钱,绝对比惠安杨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人家就是鼻孔对着你,压根就不把你放在眼里,因为他相当清楚,杨家要是失去庇护,一个知府,甚至是一个县令就能整的你家破人亡。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钱而没能力保护,对于这个时代的商户来说就是最大的原罪。

    就算没有龙溪陈氏,也会有数不清的贪官污吏盯着杨家的银子,一旦杨家失去了官绅的庇护,家破人亡,为期不远!

    他必须努力,必须发愤图强,才能不被这世道吞噬。

    好男儿当自强不息,一旦他通过科举,考上举人甚至是进士,成为士绅,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到时候,谁还敢随随便便打他家的主意,他不去打别人主意就不错了。

    杨聪怔怔的坐在那里,越想越多,他不但想到了自己,甚至还想到了大明。

    有钱而没能力保护,就会引来窥伺,就会被人抢夺。

    人是如此,国家同样如此。

    他知道,这个时候大明其实并不太平,因为土木堡之变使大明国力大损,再加上大明朝堂贪腐日益盛行,大明的实力可谓江河日下,而大明的锦绣河山就如同一块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这会儿就有人在打大明的主意,比如南边的倭寇,又比如北边的蒙元,此时的大明可谓北虏南倭,焦头烂额。

    就这还算好的了,因为倭寇最多也就在东南沿海劫掠一番,他们根本没能力侵占大明的领土;蒙元也最多在北方各省劫掠一番,他们同样没有能力将大明彻底击败。

    接下来的敌人才叫可怕呢。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不久的将来,辽东的建奴即将崛起,大明即将在建奴的铁蹄下呻吟!

    还有,列强也将逐渐踏足东方,宝岛首当其冲,很快就要落入列强之手,紧接着,大明的海外贸易都会被列强垄断,大明出产的瓷器、茶叶、绫罗绸缎等等将成为列强谋取暴利的肥料,将列强越养越肥。

    还有妄图入侵大明的东瀛,一旦丰臣秀吉一统东瀛,他就将窥伺大明的锦绣河山,虽然大明能将其击退,却将因此而元气大伤。

    还有即将肆虐大明西北的天灾,现在大明其实已经进入小冰河时期,西北旱情已经开始日趋严重,一旦到达临界点,让西北平民无法获得赖以生存的粮食,整个西北就会流民遍地,烽烟四起。

    还有大明朝堂即将掀起剧烈的党争,这些平时衣冠楚楚,貌似文质彬彬的官绅,一旦开始肆无忌惮的争权夺利,大明必将风雨飘摇。

    到时候,辽东的建奴就将趁机南下,大明的江山就会......。

    越想到后面,他的脸色越难看,一种夹杂着屈辱、不甘、愤怒的情绪慢慢充斥着他的脑海。

    难道就这样等着贪官污吏来欺凌吗?

    难道就这样任由大明走向灭亡吗?

    不,我要改变这一切!

    一股热血直冲他的脑际,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读书的时候,变回了那个容易莫名冲动的愤青。

    男儿当自强,不能再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我要考科举,我要金榜题名,我要掌控大权,我要改变这一切。

    这时候,他只感觉整个脑海都开始沸腾了,他仿佛已经成为拯救这个时代的大英雄。

    当然,这只是假象,也就是所谓的“脑子一热”,很多人脑子一热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冷静下来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那些让人脑子发热的想法很快就会随风而散。

    但是,他不一样,两世的经历让他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人活着,真的不容易,要活的精彩,更加不容易。

    想在这个世道活下去,他就必须努力,必须奋斗,必须参加科举。

    那么考科举到底难不难呢?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感觉这科举考试貌似、好像、大概、可能不是很难,至少应该没有后世高考那么难。

    因为后世的高考涵盖的知识面太广了,又是语数外,又是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又或是物理化学,什么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各种理都不足以形容高考的知识面,这个时代根本就没那么多学科。

    这个时代的科举就一科,古代文学,而且教材就是《四书五经》,还没小学生的书多呢,而且题型还是固定的,只是题目不一样而已。

    这种教材不多,题型又固定了的考试会有多大的难度呢?

    他估计,只要找些科举试卷好好分析一下,总结一番,找出其中的规律,考起来应该不是很难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能行,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考个状元郎。

    他是不是疯了,要么不去考,一考就要考个状元郎,他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呢?

    考个状元,还是小目标!

    这倒不是他狂,他定下考状元的目标也不是一定要考上状元,他只是想激励自己一下,争取考出最好成绩而已。

    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你去当兵的时候,想着自己只能当个兵,那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兵了,甚至还有很大几率成为炮灰。

    科举考试同样是这个理,如果一开始你就想着自己只能考个秀才什么的,那很有可能,你秀才都考不上!

    就好比那些高喊“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浪费”的,最终大部分都是五十多分,甚至五十多分都没有。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争取做到最好,这样才会成功,如果还没开始做就想着勉强混过去就行了,这样大多会以失败而告终。

    杨聪当然不想失败,他只想成功,所以,要么不考,要考,就考个状元郎!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教谕大人都吓一跳

    杨聪已然定下了考状元郎的目标,那么,是不是立马跟他爷爷去吹个牛逼,讨个赏,然后兴冲冲的跑去参加科举考试呢?

    这是冒失鬼的表现,他当然不会这么冒失,跟别人吹吹牛逼还没什么,他可不敢在他爷爷杨荣面前乱说话。

    他已经看出来了,他爷爷是相当个老成持重的人,这种人可不喜欢别人在其面前咋咋呼呼,胡乱吹牛逼。

    如果他仅凭一时头脑发热就跑到他爷爷跟前说,我想考个状元郎,那他爷爷估计会认为这孙子脑子有病!

    要是别人认为他脑子有病那也就罢了,他爷爷如果认为他脑子有病那可就麻烦大了,杨家可不止他这一个子孙,他爷爷会把庞大的家业交个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吗?

    所以,不能冲动,至少不能在他爷爷面前表现的跟个脑袋缺根筋的二愣子一样。

    他是跑去找他爷爷了,不过,他并没有提考科举的事。

    他很冠冕堂皇的说,自己已经多日未去县学听讲了,怕耽误学业,所以想马上赶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好去县学继续学习。

    杨荣对自己的孙子能这么懂事自然欣慰不已,他不但欣然应允,还奖励了杨聪一千两银子。

    他知道,杨聪这次府城之行只花费了大约五百两银子,但是效果却是好得出奇,不但结识了俞大猷、邓城等将门之后,还攀上了府衙通判徐阶这个高枝,这样的成绩,自然要奖励,所以,他额外奖励了杨聪五百两银子。

    至于张家这边,张慎的寿宴到这会儿其实已经算是办完了,杨聪待不待这里也无关紧要了,不过杨荣还要在这里待两天,把善后事宜都处理好再回去。

    杨聪就这么带着俞大猷等人回惠安了,为了尽快了解科举的情况,他特意让俞大猷与他一起坐上马车,聊了一路。

    这一聊,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科举考试还真不容易啊,光是一个生员也就是秀才的功名就要经过四堂考试。

    这秀才可没这么好考,首先你必须通过县试和府试取得童生头衔,然后才能参加由皇上钦定的提督学政主持的院试,院试的正试和复试皆过,才能获得秀才功名。

    这家伙,徐阶说的也太轻松了,好像考秀才就跟喝稀饭一样,坑啊,什么喝稀饭啊,这可是足足四道大餐!

    不过,还好,题目并不是很难,从俞大猷的描述来看,考题也就是一篇八股文和一首所谓的试帖诗,而且生员考试对八股文的要求并不高,至于试帖诗,甚至可以提前想好各种类型的应付考试,只要不是抄袭,一般水平的诗都能过得去。

    这考秀才是有点复杂,不过再复杂也得上啊,他可是立志考状元的男人,怎么能被个秀才考试给吓住了呢。

    回到惠安之后,他便开始准备考秀才的事宜了。

    第一件事,就是报名。

    这科举考试可不是儿戏,不是你站大街上喊一嗓子,“我要考科举”,然后便可以去考了,你要想参加科举考试,必须的正正经经去找县衙教谕报名。

    那么,这县衙教谕又是个什么官呢?

    县衙教谕其实就是县学的教授,也就是教书的严老先生,说起来,这老头还是个正经的八品官吏呢,不过他也就能管管生员和童生,并没有其他的权力,在杨聪眼里,他的权力甚至连县衙典吏都不如。

    当然,这只是杨聪个人的看法,在其他人眼里,这个教谕可是了不得的官吏,因为“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这管读书人的官吏再不牛逼,还有谁牛逼,整个惠安,除了县令大人,就数教谕大人最牛逼了。

    杨聪也不管这严老先生有多牛逼,回到杨府,稍事休整了一下,他便带着俞大猷赶往县学,找严老先生来了。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找严老先生可不光是为了考科举,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他个人安全的问题。

    这陈文杰也不知道会不会找海盗甚至是倭寇来报复他,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有了俞大猷、邓城和汤克宽三人入住之后,杨府或者说他住的大院算是比较安全了,但是,他去县学这段时间却没什么安全保障,谁知道陈文杰会不会让人在半路上动手,甚至直接冲进县学杀人,这家伙,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关于上县学这段的安全问题,路上他也和俞大猷商量好了,那就是让俞大猷陪着他一起去上县学。

    这俞大猷可是正经的生员,早十几年之前就取得了秀才功名,自然有资格上县学。

    不过,他是泉州府城的生员,想要到惠安来上学还得跟本县教谕通融一下。

    正好,考科举的事也要找严老先生,杨聪干脆把俞大猷带上,两件事一起办了。

    这会儿已经临近酉时,县学也到了快放学的时候了,杨聪和俞大猷站在学堂大门外等了一阵,一帮学生便从里面冲了出来。

    首先出来的是那些穷秀才,他们虽然看到杨聪了,却当没看到一样。

    没办法,仇富啊,这穷秀才和富家子弟那就跟天敌一样,水火不容,人家不搭理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如果不是杨聪家势大,他们估计什么“好狗不挡道”之类的话都能呛出来。

    穷秀才走光之后就是几个例生了,他们一看到杨聪倒是热情的很,不过,一听说杨聪是来找严老先生的,他们立马就溜了,开玩笑,那老家伙,老凶老凶了,谁没事找他玩儿啊。

    待那几个例生也离开了,杨聪这才疾步走进学堂,对着正准备起身的严老先生拱手道:“先生,学生回来了。”

    严老先生被身后突然发出的声响骇了一跳,他下意识捞起桌上的竹尺回头一瞪。

    晕死,竟然是杨聪,这学生可不好打了,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他可是收了杨聪一百两银子的咨询费,如果再把人揍一顿,那也忒不地道了。

    他偷偷放下竹尺,无奈的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吧,鬼鬼祟祟的跑老夫身后干嘛,差点被你吓到。”

    杨聪见状,连忙拱手赔礼道:“抱歉,抱歉,先生,学生也是许久未见先生,太激动了,失礼了,失礼了。”

    严老先生摇了摇头,无奈的道:“说吧,什么事?”

    他知道,杨聪没事是不会来找他的,特别这个时候都散学了,杨聪跑过来肯定有什么事。

    杨聪也不着急,他还是缓缓的拱手道:“学生想请先生一起去吃个便饭,不知先生可否赏脸。”

    吃便饭,好啊!

    严老先生闻言,那眼中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倒不是他稀罕这顿酒菜,主要杨聪这学生请人吃饭的时候喜欢附带送人银子啊。

    他起身欣然道:“也好,老夫正好想跟你聊聊,走吧。”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老夫劝你莫作弊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愉快的经历,这严老先生对杨聪可是客气多了,一路他不但说起话来和颜悦色,甚至还主动跟俞大猷打了个招呼。

    这次还是老地方,距离县衙最近的酒楼,杨聪还是把二楼都包下来,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陪坐,俞大猷也跟着上了楼。

    严老先生对他这种败家行为也见怪不怪了,他知道,杨聪找他说的事一般都不能与旁人说,把个二楼包下来倒也清静,省的人去嚼舌根子。

    这次也还是老规矩,直到侯之坦把个食盒送上来,杨聪这才打开食盒,推倒严老先生跟前,恭敬的道:“先生,这次学生想请您帮几个小忙。”

    严老先生激动的往食盒里瞟了瞟,饿滴乖乖,还是十个十两的银锭子,这学生,还真是钱多的烧啊!

    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不动声色的道:“噢,什么事啊,你先说说。”

    杨聪倒不是真钱多的烧,主要现在银子不是问题,有钱无势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如果现在掏个一万两银子,甚至是十万两银子就能买个举人的功名,他绝对掏钱买,他爷爷不就掏了十万两银子买了个七品的闲职嘛,说起来,这七品的闲职还不如举人的功名呢,因为举人只要有关系,当个实职县令什么压根就不是问题。

    当然,这举人应该是买不到的,不然他家至少每代都会出个举人。

    看到严老先生那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他抬手引向俞大猷,恭敬的道:“先生,这位是学生的知交好友,姓俞,名大猷,字志辅,他也想来县学聆听先生的教诲,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这俞大猷也想做县学的例生吗?

    严老先生神色一滞,一百两银子原来不是全给他的,还要整个例生的名额出来!

    按理来说,捐个例生一百两银子都不够,不过,他从中通融一下的话,几十两银子就够了。

    这家伙,一下几十两就没了,他愣了一下,这才有些心疼的道:“这个问题倒不是很大,黄册文书什么的,你带了吧?”

    他这话是对俞大猷说的,这县学可不能随便进,起码的身份证明还是要有的,如果参加过童生试,县试或是府试过了,都有衙门发的证明文书,如果什么考试都没参加过,那就得拿赋役黄册的复件来证明身份了。

    俞大猷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张旧黄纸,随即站起身来,双手递到严行跟前,恭敬的道:“带了,带了,先生,这就是学生的文书。”

    还有文书,看样子是过了县试或者府试了,这就好办了,找个借口说他是自己远亲什么的,还能省下一半的银子。

    严老先生见到文书,不由一喜,不过,他接过文书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俞大猷竟然是个秀才,正德十三年的秀才,而且院试还排在前几位,这家伙,是个人才啊,十五岁就考上秀才了,为什么都快三十岁了还是个秀才呢?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参加过几次乡试?”

    俞大猷闻言,略有些遗憾的道:“文举乡试学生还未参加过一次。”

    没参加过一次乡试,是因为家里穷吗?

    严老先生当初家里就很穷,不过,还好,他家就是南直隶的,去南京参加乡试倒花不了多少钱。

    他不由遗憾道:“唉,可惜了,以你这成绩,中举应该不难。大猷啊,如果你信的过老夫,就借点钱去参加乡试吧,举人和秀才功名那可是天差地别。”

    俞大猷闻言,不由一愣,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杨聪见状,连忙解释道:“先生,您误会了,志辅他借钱参加乡试了啊,而且还一举夺魁,不过,他参加的是武举乡试。”

    严老先生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家伙有病吧,文举不考去考武举,武举考了有什么用,就算武举会试高中,还不如举人功名有用呢。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唉,大猷,你糊涂啊,那武举考了有什么用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要在军中没有什么关系,就算考中武进士那也是白搭啊!”

    俞大猷略带尴尬道:“先生,这个,这个,学生是永宁卫世袭百户。”

    “这!”,严行真被雷到了,搞半天,这家伙还是个正五品的百户,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能不让人家去考武举吗,人家如果能当上将军,可不比他这个教书匠差。

    他只能一个劲的叹息道:“唉,俞将军,你这真有点可惜了。”

    晕死,今天可不是专门来讨论俞大猷的问题的,杨聪连忙插话道:“先生,学生还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还有事啊?

    不过,俞大猷这事倒没什么,既然人家是秀才,登记一下便成,根本不用花什么银子,他有些好奇道:“你还有什么事啊?”

    杨聪拱了拱手,严肃的道:“先生,学生想考科举。”

    考科举,你个有钱人,考什么科举?

    严老先生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的道:“你资质原本还不错,就是不够用功,如果你能刻苦用功,考个秀才还是不成问题的。”

    秀才?

    秀才当然不是问题,这个还用你说。

    杨聪鬼使神差的补充道:“学生想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噗”,严老先生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来。

    他这跟俞大猷说了半天都有些口渴了,没想到,一口茶水刚喝进去,杨聪就来了句这么雷人的话。

    他抹了抹嘴上的茶水,然后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了杨聪一阵,这才严肃的道:“杨公子,请恕老夫直言,你这资质想金榜题名都难,高中状元,那更是不可能的。”

    嘿嘿,我要跟你们一样读死书,自然不可能高中状元,杨聪自信满满的道:“这个无需先生操心,学生不敢说一定高中状元,翰林院应该还是能进的。”

    严老先生满脸惊奇的看了他一阵,脸上突然又露出了然之色,他揣测道:“以你大田杨家的财力,如果全力施为,的确有可能,但是,老夫奉劝你一句,不要妄图作弊,如果没有真才实学,殿试那关你是很难混过去的。”

    “噗”,这下轮到杨聪把一口茶水喷出来了,他见严老先生在喝茶,忍不住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严老先生这话也把他雷的不清。

    卧槽,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进士功名都能买的到!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唐伯虎就因为作弊遭了雷劈

    杨聪真没想到,明朝的科举舞弊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竟然连进士功名都能买的到,那大家还不都跑去买啊,问题他没听说过谁的进士功名是买来的啊!

    他忍不住好奇道:“先生,您这意思,只要肯花钱,这进士功名都能买的到?”

    这个时候,一旁的俞大猷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因为这种事他也没听说过啊,进士功名都能买的到,可能吗?

    严老先生认真的道:“可以说买的到,也可以说买不到。”

    晕死,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这年头人总喜欢打机锋,故作神秘,吊人胃口。

    杨聪无奈,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严老先生这才摸着胡子,郑重的道:“如果是秀才和举人功名的确买有些人敢卖,也有些人敢买,不过,一旦查出来那就麻烦大了。考生轻则革掉功名,重则锒铛入狱。主考官更严重,革职查办那是肯定的,如果关系不够硬,流放三千里都有可能。进士功名还没有听说人敢明着卖,因为眼红的人太多了,风险太大了,而且最后还要过殿试那一关,皇上会亲自垂询,如果你没点真才实学,那就死定了,就算有真才实学,那也是九死一生。”

    杨聪仍旧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意思,只要有点真才实学,又没被查出来,就没事?现在科举舞弊已经盛行到这种程度了吗?”

    严老先生略带感慨的叹息道:“是啊,的确如此,但是,我劝你不要买,先帝成化年间的江南四大才子唐寅你知道吧?”

    唐伯虎谁不知道啊,这会儿读书人中正盛行模仿他的字画呢,杨聪模仿的就是唐伯虎的字体,而且写出来已经有七八成像了,这老家伙貌似知道啊,知道还问,什么意思?

    严老先生其实不是问他知不知道道唐伯虎这个人,而是问他知不知道唐伯虎考科举的经历。

    他见杨聪一脸懵逼的样子就明白了,杨聪不知道唐伯虎科举的经历。

    他悠悠的道:“唐寅跟你一样也出身于商户之家,不过唐家还比不上你们杨家,他们唐家那会儿还只是普通商户,所以,他家在当地的地位比较低下,为了助家族晋级士绅,他刻苦学习,十一岁就文才惊世,十六岁就考上秀才,二十九岁参加应天府乡试,获第一名,博了个唐解元之名。原本以他的才华不说高中状元,进前三甲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惜他一不小心被同路赶考的江阴大地主之子徐经给牵连进了科举弊案,那徐泾竟然用钱买通主考官的家仆,事先得到了会试的考题!唐解元因此被牵连下狱,不但功名被夺,还遭受了一年多的刑拷凌辱,这应该算是大明立朝以来最有名的科举弊案吧,唐解元这样的英才都被人怀疑作弊,你说,科举舞弊盛行到了什么程度?”

    杨聪还真没听说过这事,他目瞪口呆道:“唐伯虎科举作弊,怎么可能!”

    严老先生摇头叹息道:“唐解元自然不大可能作弊,但是,他有点过于狂傲了,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被牵连进科举弊案,整的凄凄惨惨。所以啊,杨公子,老夫劝你不要学那唐解元,就算你家有钱,就算你能买通一切关节,也不要太狂傲,不然,迟早出事。”

    这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小子诶,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唐伯虎都因为装逼遭了雷劈,何况是你!

    这老头,不知道他这话是在说自己拿钱砸人的行为有点过于狂傲,还是真心为自己好,杨聪讪讪的道:“学生没打算买,学生准备正正经经凭本事去考,对了,先生,我如果要考科举,怎么个报备法啊?”

    严老先生闻言,不由满脸怀疑道:“正正经经去考,你考个举人都难,又怎么金榜题名,怎么进翰林院?”

    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好不。

    这个时候杨聪也不好大吹特吹,他只能无奈的道:“先生,您不能这么打击自己的学生吧,这个先不说了,您就说说怎么报备吧。”

    我打击你了吗?你这资质本来就不可能金榜题名好不好!

    严老先生状如无辜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淡淡的道:“这个简单,你把《赋役黄册》复件拿来,老夫自会给你办好,下次县试开始之前我会通知你的。”

    下次?

    什么意思?

    杨聪不解的问道:“先生,下次县试是什么时候?”

    严老先生淡淡的道:“两年后啊,这次赶不上没关系啊,县试不是三年一次,而是三年两次,你不用等多久。”

    两年以后还不久?

    到时候惠安第一美女张贞恐怕已经嫁人了吧,到时候徐阶恐怕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等到两年后,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杨聪急切的道:“先生,今年的县试已经过了吗,学生好像没看到有人参加县试啊。”

    严行摇头道:“县试是没过,但是报备时间已经过了,老夫已经把名单交给县令大人了。”

    原来县试还没过,那就是说,还有机会咯。

    杨聪试探道:“先生,您能请县令大人把名单改一改,把学生的名字加上去吗?”

    “这个。”严老先生看了看食盒里的银子,颇有些为难道:“县令大人已经把名单交上去了,改起来恐怕很麻烦。”

    很麻烦吗?

    很麻烦那也得改啊,再等两年谁知道是什么结果,杨聪可不敢冒这个险。

    他想了想,又问道:“先生,您觉着这名单县令大人还没有有办法改?”

    严行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犹犹豫豫的道:“这个,或许能吧,如果县令大人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说自己抄漏了,又或是抄错了,兴许能把名单改过来。不过,这样一来县令大人履历上可能会留下污点,老夫也不知道县令大人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说完,他略带深意的看向杨聪,那眼神中竟然还带着些许羞涩。

    杨聪瞬间就明白了,严老先生这意思是让自己花钱买通县令大人,只要钱到位,污点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位县令又不是那种挖空心思往上爬的人,就算有些许污点,最多也就调到别的地方去当县令,一个任仕十多年的进士,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被贬成八品或者九品小吏吧。

    他缓缓点了点头,会意道:“先生,您能帮忙请县令大人出来吃个便饭吗,学生有点问题想请教县令大人。”

    严行略带尴尬道:“这个自然没问题,老夫明天就帮你去问问,看县令大人什么时候有空。”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八股文有规律吗

    夜已深,整个杨府早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余杨聪的书房还有些许灯光透出。

    杨聪坐在书桌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几篇八股文,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型。

    他并不是看不懂这些文章写的什么东西,毕竟原来的杨聪也“苦读”《四书五经》十余载,不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般的文章他还是看得懂的。

    问题,他找不出八股文的规律啊!

    当然,如果从格式和规定等方面来理解,要说八股文没规律,那是胡说八道。

    八股文的格式和规定那是相当有规律的,用迂腐和死板来形容这些规律都不为过。

    那么,八股文有多死板呢?

    首先,八股文的题目必出自《四书五经》,也就是说,科举考试的题目你不用去猜,必定摘自《四书五经》中的某一句。

    比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等,这些都可能作为科举考试题目。

    然后,八股文格式要求很严格,整篇文章必须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而且后四个部分,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也就是正式阐述你观点的正文,每个部分都必须由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组成,合起来总共八股,八股文之名也由此而来。

    当然,这八股文可不是分成八段,然后后面四段是四对排比对偶的文字就行了,科举考试对每段的格式和内容都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破题,必须用两句到三句点破题目的要义;承题,必须用三句到五句,承接破题,对题目作进一步说明。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以“学而时习之”为题,怎么写开头才算合格的八股文呢?

    两句破题:学与时进,功斯纯矣。

    三句承题:盖学而不习与弗学等,学而不时亦与弗学等,而纯于学者岂若是乎。

    这样写就对了,不能一开始就阐述自己的论点,也不能啰里巴嗦一大堆,开头两段必须严格按八股文的格式来破题、承题。

    至于起讲,简单来说就是我讲的大概是什么,我要开始讲了啊,因为前面破题和承题都是解释题目的含义,没有自己的论述,从这起讲开始就可以阐述自己的论点,所以,这起讲也有引**述的意思。

    还有后面的入题,简单来说就是我对题目的理解是什么,也就是结合题目和上面起讲中的阐述进一步说明自己的论点,至于为什么这么理解,请看下面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论述,这个入题大致就是起个中间过渡的作用。

    最后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就是正文,也就是详细阐述自己的论点。

    这四段最是考校人,因为每一段都必须由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组成,而且还必须像写诗词和对联那样,讲究平平仄仄,讲求押韵。

    比如,描写大海和章鱼,你就不能简单一句,大海宽广无垠,蔚蓝的海水一望无际,仿佛连接着天际,海水中的章鱼......。

    按八股文的格式,大致应该这样写。

    大海啊,你全是水。

    章鱼啊,你全是腿。

    当然,这样写只是格式上勉强凑合,内容上是严重不符合规定的,因为八股文对文章的内容,或者说描写的手法也是有严格要求的。

    八股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规定,那就是整篇文章都必须用孔子、孟子等古圣先贤的口气说话,也就是所谓的代圣人立言,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更不能用风花雪月的典故亵渎圣人。

    这个老要命了,因为古圣先贤说话的时候基本都带着之、乎、者、也等助词,你要想写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像古圣先贤的口气就要到处加这些助词,加的好倒还罢了,加的不好,那就要闹笑话了。

    比如前面对大海和章鱼的描写,如果完全按八股文要求来写,大致就会变成这样。

    海之大者,一望无际乎,海之内兮,全是水也。

    章之鱼者,荒诞不羁乎,身之外兮,全是腿也。

    这格式死板,规矩繁多正是八股文最为人诟病的地方。

    比如,前面两三句破题,三四句承题,连句数都规定死了,让人怎么发挥?

    又比如后面八股正文更是跟写对联一样,必须对仗工整,阐述自己的观点还要像写对联一样来阐述,这样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更有甚者,八股文对整篇文章字数都有规定,按明朝的规定,多于五百字的试卷就废了,五百字,前面还要根据格式要求写四段近乎废话的东西应景,这观点怎么论述的清楚呢?

    还有,整篇都要用古代先贤的口气来写,这得多难为人啊,搞的很多古代读书人都跟吃错药了一样,满口的之乎者也,其实,不是他们喜欢这么说话,而是科举考试要求他们用这种口气!

    总而言之,从格式和规定这些方面来说,八股文是相当有规律的,那么,杨聪为什么会认为这八股文找不出规律来呢?

    主要原因,这些格式和规定所有考生都知道啊!

    他想找出的规律是这时代所有读书人都不知道的规律,或者说,他想找出的是科举的捷径。

    简单来说,就是不用跟这个时代的书呆子一样死读《四书五经》也能做出上好八股文的方法。

    这个方法自然没这么容易找出来,他拿着几篇八股文仔细对照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他只感觉,这些八股文除了迂腐就是死板,没一点意思,看着都让人昏昏入睡。

    这些文章的确不怎么样,因为这些都是他吃完饭之后厚着脸皮去严老先生那里求来的,也就是说,这些八股文都是跟他同窗的那些穷秀才写出来的。

    其实,县学也不光是讲解《四书五经》,严老先生也经常出题让下面的生员写八股文。

    不过,他就是出题,很少讲解,更不会教学生总结八股文的规律,就让你自己写,写完给他看。

    他看了,觉着写的好的就会当众读一读,以示嘉奖,写的不好,他也会批评一番,仅此而已。

    这些所谓写的好的自然都是那些穷秀才写的,他们都能考上秀才,做八股文肯定比杨聪他们这些例生肯定强多了。

    杨聪以前就属于写的不好的那一类,不过他写的八股文倒还还不至于狗屁不通,所以,严先生才说他资质还可以,只要努力,考上生员没什么问题。

    这会儿他倒不是不想努力,他只是不想按这年代读书人的方法去努力而已,要按这年代读书人的方法去努力,他恐怕还得读几年才能考上秀才。

    而且,就算他努力一辈子,能不能考上举人还不好说。

    至于进士,那真如同严老先生说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科举考试有捷径吗

    这八股文有特殊的规律吗,或者说这科举考试有捷径吗?

    对于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来说自然是没有的,要有的话,只要是个读书人都能金榜题名,朝廷又哪能塞下这么多人呢?

    正因为朝廷塞不下这么多读书人,科举考试才会选用八股文这种规定近乎死板的文体。

    说白了,科举考试之所以选用八股文,就是为了为难读书人,就是为了淘汰大部分读书人,让金榜提名变得难如登天。

    杨聪是越看越绝望,这八股文真不是一般的难写啊,貌似只有死读书,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把古圣先贤的话都记在脑海,然后不断练习,模仿古圣先贤口气写他个千百回,这样才能具备写八股文的基础。

    这得苦读多少年啊,恐怕读到死他也只能考个举人,金榜题名岂不成了笑话。

    如果按这年头读书人的方法读下去,他还改变个屁啊,不说改变大明的命运,他自己的命运能不能改变都是个问题。

    捷径呢?

    他需要的是捷径啊!

    这破题、承题、起讲、入题也就罢了,只要模仿圣人的口气按格式写几句,能说出点道理来基本就没问题了,主要后面这八股,又要讲道理,又要模仿圣人的口气,还要对仗工整,还要注意平平仄仄,还要注意押韵,这不要人命吗!

    这平平仄仄和押韵就是最要命的地方,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说古诗,那也讲究平平仄仄和押韵,古人写一首绝句最少都得琢磨好几天呢。

    一首绝句也就二十来个字,这时间当然不是费在写字上,要是光写二十来个字,当然费不了几天,几分钟就完事了,写古诗最费事的也是平平仄仄和押韵,有时候一个字都得推敲老半天。

    这八股文可不是二十来个字,正文部分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组排比对偶句最少也有两百来字,要一一注意平平仄仄和押韵,其难度可想而知。

    那么到底什么是平平仄仄,什么又是押韵呢?

    这个杨聪倒是很清楚,这时代的读书人基本上都学过这个。

    这平平仄仄,大致意思就是某些特定的文体每句话里每个字要按固定的声调来,这样读起来才会昂扬顿挫,至于声调其实跟后世的四声差不多,但是,这个时候并没有四声这一说,这个时代对声调的描述是这样的:

    平声平道莫低昂,

    上声高呼猛烈强,

    去声分明哀远道,

    入声短促急收藏。

    平就是平声,仄就是上声、去声和入声。

    至于押韵,还好理解一点,说白了就是特定的几句话结尾之处要用同韵母发声的字。

    不过,这个时代也没韵母这个说法,这个时代汉字的读音一般用直音法和反切法来标注。

    直音法就是用同音字或者近音字注明这个汉字的读音,比如“疾读若急”,“降读江入声”。

    反切法就是将这个字读音切开成两部分,用两个字来标注,比如“劝,去愿切”,“孤,古胡切”。

    这家伙,这个时代对读音和声调的标注方法还真是麻烦啊,杨聪下意识拿起笔在一篇八股文上涂抹起来。

    他的目的自然是想找出这八股文平平仄仄和押韵的规律,不过,他标注的并不是什么“平上去入”,也不是一个个同音字或者两个反切的汉字,而是后世的声调符号和韵母。

    这一篇八股文总共还不到五百字,正文部分最多也就三百多字,用后世简单的符号标注倒也不怎么费时间,很快,他便将眼前这篇八股文的四组排比对偶句标上了声调,每个需要押韵的地方也标上也韵母,一篇整整齐齐的文章顿时被他涂的一塌糊涂。

    这个倒没多大关系,反正这种学生写的八股文严先生那里有的是,关键问题,就算他涂的一塌糊涂,还是找不出一点特别的规律来啊!

    怎么办呢?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文章,陷入了沉思。

    看着看着,他眼前突然一亮,咦,这个标注方法貌似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啊,因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不知道这种简单的标注方法。

    那么,怎么发挥这种标注方法的长处,找到科举的捷径呢?

    有时候,灵感就如同火花一般,一闪就出来了,就看你抓不抓的住。

    很幸运,杨聪抓住了,他很快就从标注方法联想到了这个时候汉字注音和后世的不同之处。

    这个时代的人要理清平平仄仄可不容易,他们得一个个字去想这个字的直音或者反切音,然后才能判断出这个字的声调,而他不用啊,他心里默默读一下就知道声调了。

    还有,这个时代的人找押韵字更麻烦,因为他们没有统一的韵母标注啊,而是用同音字,近音字甚至是反切法混合标注的,比如,“放”字要找个押韵字出来,这个时代的人得想好一阵子,而杨聪就不一样了,昂、帮、沧、当、方、刚、航、洋、讲、抗、浪、囊,声母一路配下去,分分钟找出一堆来。

    这样一来,要写出一组对仗工整的排比对偶句应该不难啊!

    想到这里,他随手翻开旁边的一本论语,随便找了一句做题目,然后根据自己的想法刷刷写了两句论述。

    这两句就是他按平铺直述的手法胡写的,肯定不符合八股文的要求,不过,不要紧,改改就行了。

    首先,把这两句字数调整一下,让两句话分成字数相对等的几小段,先把字数对上。

    然后,根据语法把“之乎者也”等助词加上去,让其看上去像古圣先贤说的。

    然后,根据平平仄仄的要求将声调不合适的字替换掉。

    最后,在需要押韵的地方换上同一韵母的字。

    不到半个时辰,一组对仗工整的排比对偶句就出来了!

    他仔细读了读,还真有种昂扬顿挫的感觉,而且很像是《论语》、《孟子》上的话,甚至比那些秀才写出来的还要像。

    难道这样就行了吗?

    他忍不住又写了两句,然后又根据八股文的要求改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又改好了!

    这感觉,还真像那么回事,至少读起来相当不错。

    至于文采、意境什么的,不好意思,这些好像一点皆无。

    不过,这些秀才写出来的八股文貌似也是这个鸟样啊,什么文采,什么意境都没有,就是读起来像那么回事而已。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是合格的八股文了,如果是,那就发达了,因为别人写一篇最少要一天,而他写一篇,最多也就两个时辰多点,这可是个巨大的优势,因为多余的时间他还可以继续改,继续润色啊,肯定能让文章再上一个档次。

    或许,自己该认真写篇八股文给严老先生看看,不过,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要再写一篇,估计他就不用睡觉了。

    没办法,狗命最重要,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学呢。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一晚上就能脱胎换骨

    第二天早上,杨聪起的有点迟,搞的俞大猷都等了他好一阵子,当他们联袂赶到县学的时候,都已经差不多辰时了。

    他才刚招呼俞大猷找个地方坐下来,整个学堂突然就一静。

    当然,大家不是因为他们来了而安静下来的,而是因为严老先生进来了。

    严老先生还是一如既往拿着根竹尺四处瞄了一阵,不过,看到杨聪打哈欠的时候,他并没有冲上来揍人,毕竟昨晚才刚收了人家的好处,今天就翻脸揍人,那也太不地道了。

    他只当做没看见,冷着脸,来到讲桌跟前盘坐下来。

    他也不介绍俞大猷,也不拿书,而是拿着竹尺缓缓的在手掌上拍了拍,随即严肃的道:“今天不读书,做文,题目,朽木不可雕也。”

    他这话一出,下面就差哀鸿遍野了,又做文,简直要人命啊,读书多好,摇头晃脑一天就过去了,做文,这一天怕是头皮都要抠烂。

    前面一众生员个个都眉头深皱,面露痛苦之色;后面一众例生更是如丧考妣,就差哭出来了;甚至连俞大猷都微微皱了皱眉头,唯独挂着黑眼圈的杨聪,脸上竟然露出兴奋之色,跟脑子进水了一样。

    他脑子当然没进水,他是真兴奋,正好想写篇八股文给严老先生看看,看自己是不是找到了科举的捷径,没想到,严老先生今天竟然心血来潮,让大家写文。

    好啊,正好省了自己不少时间。

    这“朽木不可雕也”他不用翻书也知道,出自《论语.公冶长篇第五》,这只是取了其中一句的一小截,后面还有一截是“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大致是因为孔子的弟子宰予白天睡大觉,孔子对其失望透顶,才会如此批之。

    这么粗俗的话语当然不大可能作为会试的题目,甚至乡试都不大可能取这题,不过院试就不一定了,谁知道各地的知县知府和提督学政会怎么想,脑子一抽,出这么个题目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也不能说严老先生在胡乱出题。

    杨聪大致构思了一下,很快便提起笔来,刷刷写开了。

    一开始,大家速度都差不多,“朽木不可雕也”这题目字面上的意思和隐含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什么破题、承题、起讲、入题都不难,而且这只是日常写文,并不是正式的科举考试,大家自然不需要冥思苦想。

    但是,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几乎所有人都停笔苦思起来,前面四段都好写,先打个草稿,等下在仔细修饰一番便成,这后面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就要命了,必须跟写对联一样,对仗工整啊。

    对联大家都会写,一般人可能不用一刻钟就能写出一副对联来,但是,对联那是两句,这八股文的对偶排比句一段都不止两句啊,加起来最少也有二十来句,而且每句之间都是有关联的,阐述的都是同一个论调。

    这家伙,这么长的“对联”,老要命了。

    严老先生见大家都停了笔,也不催促,写完前面四段就卡壳,这是正常现象,一般人最少也要苦思个把时辰才能想出点眉目来,这个急也急不来。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杨聪这家伙竟然一直没停笔,还在那刷刷的写呢。

    咦,这杨聪,搞什么名堂,难道这个题目这家伙以前正好做过?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杨聪身后,探头细看起来。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嘴巴给气歪喽,这家伙写的什么狗屁,没有对仗,没有押韵,甚至之乎者也都没用,就是乱写一气!

    他捏着竹尺的手指青筋都快崩出来了,这要是别人,或者以前的杨聪,他不抽死这丫的才怪。

    只是,现在的杨聪......

    罢了,拿人的手软。。。。。。

    他强忍住揍人的冲动,把头一偏,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回到讲台上,生硬的盘坐下来。

    杨聪这会儿正写的入神呢,他可不知道自己差点挨顿打,他就这样刷刷刷写了将近半个时辰,草稿终于打好了,随后,他便直接在草稿上涂改起来。

    这家伙,好好一张试卷纸简直被他改的一片狼藉,上面不但填满了乱七八糟的符号,有很多字甚至直接被他涂掉了,就剩下一堆大大的黑点在那里,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

    严老先生要这会儿跑过来看一眼,估计非得气晕过去不可,还好,他先前已经看过了,知道杨聪这家伙是在乱写呢,他也懒得再过来受气了,所以,杨聪这篇鬼画符他压根就没看到。

    过了不久,前面的穷秀才终于开始动笔了,不过他们写得很慢,写一小段都要想好一阵子,而这个时候杨聪已经修改完一组排比对偶句了,速度不知道比他们快了多少倍。

    这辰时到午时总共才两个时辰,一般秀才要写一篇八股文出来是不可能的,举人甚至进士都不行,但是,杨聪却想写出来,因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严老先生看啊。

    时间有点紧,所以他改的比较潦草,很多地方他都没有管前后关联,就是硬改,只求读上去昂扬顿挫,像圣人的语气便成。

    他这么搞,速度自然快不少,离午时还有两刻钟,他便改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他旁边的例生都才刚刚开始动笔呢。

    他又细细将整篇文章看了一遍,稍微修饰了一下,然后便抽出一张新试卷纸,认真抄写起来。

    午时到,严老先生直接把竹尺往桌子上一拍,朗声道:“下课。”

    这是写文,大家自然不用收拾书本,就连试卷都不用收拾,因为下午还要继续写呢,所有学生差不多都是闻声而起,急急向外走去,严老先生也缓缓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几个例生正要招呼杨聪一起去吃饭,就连俞大猷都已经起身了,杨聪却是突然拿着张试卷站起来朗声道:“先生,请留步。”

    晕死,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怕死啊,老找严老先生。

    所有例生都吓的把头一缩,直接溜了,而严老先生则是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看向杨聪,那眼神,明明隐含着一丝凶光。

    小子,不要以为你塞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太不像话了,老夫照样揍你!

    杨聪可不知道严老先生准备揍他,他屁颠屁颠的拿着试卷来到严老先生跟前,激动的递上去,随即满怀希冀的问道:“先生,您看学生这篇文章写的如何?”

    严老先生这个无奈啊,你家伙就在那胡写,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他满脸不耐的拿过试卷,匆匆瞟了一眼,正待训斥杨聪几句,但是,他这眼睛一瞟上去就挪不开了。

    咦,这格式,这语气,没什么问题啊!

    他一路往下看去,越看眼睛瞪的就越大,整篇文章竟然没一点问题,格式、语气、内容都没有问题,甚至,后面的排比对偶句差不多已经达到一般秀才的水准了!

    这,不可能啊!

    他满脸惊奇的抬头问道:“这是你写的?”

    杨聪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严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怀疑道:“这是你刚刚写出来的?”

    杨聪还是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先生,这篇是不是比以前有进步了?”

    岂止有进步,简直是脱胎换骨啊!

    严先生看了看他的黑眼圈,猛然想起来,这家伙昨天貌似借了几篇不错的文章看去了。

    看一晚上文章就能脱胎换骨吗?

    不可能吧!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天才横空出世

    这看一晚上秀才文章就能脱胎换骨吗?

    真是千古未有之奇闻啊!

    严老先生当然不信,他忍不住问道:“你昨晚读了一晚文章?”

    杨聪这个急啊,他只想知道自己这篇八股文做的怎么样,这严老先生却老是不答反问,真是急死个人啊。

    你倒是说我到底写得怎么样啊!

    他想也没想,随口道:“是啊,学生昨晚仔细拜读了一下几位同窗的锦绣文章,颇有感悟,不知先生感觉学生的文章有没有进步啊?”

    这意思,真是看了一晚上秀才文章就脱胎换骨了?

    天才啊!

    严老先生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盯着杨聪看了半晌,这才缓缓的点头道:“很好,进步很大,有这水平,通过县试肯定是没问题了。这样吧,你下午再写一篇给老夫看看,题目是,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还写?

    好啊!

    杨聪这会儿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急急忙忙写一篇出来就能达到通过县试的水平,再多琢磨一会儿,是不是能达到通过府试甚至是院试的水平呢?

    他,很想试试。

    这会儿他就跟着了魔一般,只想做文章,写八股文,看自己找到的科举捷径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其他事情,他已经浑然不顾了。

    他甚至没跑去吃饭,而是让俞大猷跟侯之坦去最近的酒楼先吃,吃完用食盒给他装点过来就行了。

    俞大猷刚疑惑不解的走出去,他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准备开始做文章了。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这一句同样出自《论语》,大致意思就是,年轻人有时候也是值得敬畏的,不能武断的认为后一代就不如前一代。

    看样子这严老先生着实被自己的“才华”给吓一跳,才会下意识出这么个题目。

    杨聪这个得意啊,他想了一阵,便开始提笔疾书起来,甚至俞大猷把饭菜提过来了,他都没停下来吃一口。

    他这废寝忘食的模样把俞大猷都吓了一跳,这家伙,不会连饭都不吃了吧?

    还好,这中午休息时间有一个时辰,杨聪准备的时间和打草稿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半个时辰多点,他打完草稿的时候,离下午上课还有两三刻钟呢。

    这个时候,他终于停下来匆匆扒了碗饭,然后又闷头做起文章来。

    俞大猷这个郁闷啊,这家伙,怎么回事,做起文章来就跟着了魔似的,连自己这个知交好友都不搭理了。

    他忍不住好奇伸头看了看杨聪写的文章,这一看,他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都写的什么啊,这叫八股文吗?

    他跟严老先生一开始的感觉差不多,觉着杨聪就是在胡写。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空提醒杨聪了,因为上课时间就要到了,他的赶紧把饭菜收拾一下,不然等严老先生进来看到满桌的饭菜,恐怕不想发飙也得发飙了。

    杨聪浑然不知俞大猷的感受,他只想认认真真写一篇八股文出来,看自己到底到了什么水平。

    这会儿离下午下课还有足足两个时辰,光是修改的话,时间应该足够了。

    他就那么闷头坐在那里,认真的修改着,那些生员、例生,甚至是严老先生进来了他都没一点反应。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大家都吃饭去了,他却闷头在这里做文章,一众穷秀才都被他这废寝忘食的劲头给吓到了。

    一众例生却是在心中哀叹:“聪哥,别这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娶不到张家大小姐,你也不用这么作贱自己啊!”

    他们都以为杨聪是在东岭张家受了刺激,脑子出问题了呢。

    杨聪可不管这些,他就知道闷头一顿改,改完又是一顿抄,抄完.....。

    他刚把改好的文章抄完,严老先生突然在他身后道:“给老夫看看。”

    卧槽,这家伙,不会是报复自己吧,昨天下午自己来找他的时候貌似也这样吓了他一跳。

    杨聪被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他改文的时候太投入了,压根就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

    严老先生也是有点心急才轻手轻脚的走到杨聪身后来看的,当他看到被杨聪改的面目全非的草稿时,着实差点一头栽地上,不过,他仔细看了看又站稳了。

    因为杨聪的确是在做文章,其他地方他没怎么看明白,那些插在中间的“之乎者也”他却是看明白了。

    这年头做八股文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方法,有人喜欢慢慢琢磨,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也有人喜欢先打个草稿,然后再慢慢改,杨聪就属于后者,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杨聪这家伙,草稿打的也太离谱了,压根就不像在写八股文,所以,他一开始才会误会杨聪在胡写。

    不过,这个时候他算是明白了,上午那篇文章的确是杨聪做的,因为下午这篇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改出来的,压根就不用怀疑。

    两个时辰就能做一篇应试八股文,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说实话,严老先生自己都做不了这么快,不过,他倒是听说过,有些轰动一时的天才的确能做这么快。

    想着一个天才就要从他手里横空出世,他这心里激动啊,所以,杨聪刚一停笔,他便迫不及待的让杨聪把做好的文章给他看看。

    杨聪被他吓得愣了一下,这才把抄好的文章拿起来,细细吹了几口,随即满脸期待的递给严老先生。

    严老先生结果文章,刷刷刷几眼便看完了,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貌似在考虑些什么。

    杨聪看了看还在埋头苦思的同窗,忍不住小声问道:“先生,这篇写的如何?”

    这篇写的如何?

    写的好啊!

    写的简直太好了,比上午那篇还好呢。

    严老先生这会儿已经震惊到不行了,没想到,他真教出了一个天才!

    这样的好消息,得赶紧去告诉县令大人。

    他想了想,随即便交待道:“你在这等着,等老夫回来。”

    说完,他竟然就这么拿着杨聪的试卷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很快,一个县学的训导便来到讲台上跪坐下来,严肃的盯着下面的学生。

    这训导就是教谕的助手,平时教谕大人不在,或者生病了,就有他们代替教谕大人教授学生。

    这个杨聪很清楚,但是,这严老先生是什么意思他却不清楚。

    尼玛,什么话都不说,拿着我卷子就走,你倒是说一下我这篇文章到底写的怎么样啊!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县令大人是个木匠

    这时候,惠安县衙,琴治堂,县令刘守良正围着自己的座椅缓缓打转呢。

    他时不时用双手在座椅上比划一番,又摸着胡须沉思一阵,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资深的老木匠。

    没错,他就是个老木匠。

    前两天别人送了他几方榉木,这会儿他正准备给自己做把新太师椅呢。

    话说他不是个县令吗,怎么又变成木匠了呢?

    他的确是个县令没错,不过,他却是木匠出身,或者说,他家是匠户。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获得升迁,表面上是因为他科举成绩太差,是三甲末流,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出身太低了,要不然,他这县令也不可能一当就是十多年。

    士农工商,虽然这匠户属于“工”这一类,地位貌似比商户还要高那么一点点,其实不然,因为商户好歹还有钱,匠户,不但没钱,很多时候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明朝的匠户,那真叫一个惨啊,因为他们要到京城轮班,每年都要免费给朝廷干一个月活,冲抵劳役。

    这家伙,这一条简直把大半匠户的命都给要了,要知道,这朝廷征召匠户的时候可是不管远近的,也不给出路费,要离京城近点的倒好说,辛苦一点,走几天也就到了,要是离京城远的,有可能路上得走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以上。

    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到了京城还要免费给朝廷干活,而且朝廷还不出来回的路费,这谁扛的住啊,离京城远的匠户,去轮班的时候,那简直就跟上刑场一样,能活着回到原籍的就没几个!

    所以,这轮班制是一改再改,一开始是一年征召一次,后面慢慢变成两年、三年、四年,但是,大部分匠户还是不堪重负,很多匠户直接就逃了,做没有户籍的流民去了,还有的干脆就在京城周边住下了。

    刘守良家还算好的了,因为一开始京城在南直隶,他家就是南直隶的,所以,省了这路途遥远之苦,再加之他家木工手艺是出了名的好,收益也颇为丰厚,这家族就慢慢繁衍起来了,后面京城迁到北直隶之后,他们家干脆就派了个分支专门住在顺天府,应付朝廷的征召,而本家这支在南直隶却是越做越红火。

    现在,刘守良考上了进士,他家等于就是脱离了匠籍,免去了劳役,家族更是因此受益良多。

    不过,因为他家是远近闻名的老匠户,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一不小心就迷上了木匠活,就算当上知县之后,他仍然执迷不悟,一天就想着干木匠活,不思政务,所以,他这县令当了十多年,却一直没做出点成绩来,或许,这也是他没有获得升迁的一个原因。

    这木匠活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让人着迷,历史上,眀熹宗天启就是终日沉迷木匠活,不理朝政,结果当了七年皇帝便撒手西去,留下个烂摊子扔给他弟弟崇祯,崇祯一个没扛住,十多年后,大明朝就这么亡了!

    还好,这刘守良只是个县令,而且,他也不敢怠政,正常坐班的时间他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琴治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只有不坐班的时候他才会去干他的木匠活。

    所以,他治理的地方基本都是维持原状,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坏,要严格说起来,他这个县令还算是比较称职的。

    他正在那想着新太师椅上雕什么花呢,门口的衙役突然朗声道:“大人,严先生求见。”

    严行?

    这老伙计来干嘛?

    两人是多年的知交,他倒没有因为严行的到来感到厌烦,反而微笑着道:“有请。”

    很快,严行便拎着杨聪的试卷疾步走进来,兴奋的拱手道:“君遂兄,恭喜,恭喜啊!”

    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

    刘守良不由莫名其妙的道:“建问兄,这喜从何来啊?”

    严行献宝似的把杨聪的试卷递到他面前,随即神神秘秘的道:“你看看就明白了。”

    刘守良好奇的接过来一看,是一篇应试的八股文,做的很合规范,字也写的不错,看其内容,也就普通秀才水准,这又有什么好恭喜的?

    他不解的问道:“建问兄,这篇文章有什么出奇之处吗?”

    严行得意的摸着胡须道:“这文章倒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只是做文章之人却是相当的不俗,你猜,他是什么身份?”

    这个倒不难猜,这做文章之人肯定不是秀才,甚至童生都不是,不然就没什么好恭喜的了。

    刘守良饶有兴致的道:“难道这文章是个未曾参加过科举的白丁所做?”

    严行闻言,不由竖起大拇指道:“君遂兄,厉害啊,一下就被你猜中了。”

    刘守良微笑着摇头道:“这有什么,要是个秀才做这么篇文章,你怎会如此兴奋,这文章到底是何人所做啊?”

    严行得意的笑道:“嘿嘿,君遂兄,你想不到吧,这是我县学一位学生做出来的。”

    县学里的学生,那不就是秀才嘛,做这么篇文章有什么好高兴的,刘守良愣了一下,这才吃惊道:“这不会是县学里的例生所做吧?”

    严行忍不住邀功道:“对,就是一位例生所做,君遂兄,你怕是要发达了,治下出了这么个天才,要是异日乡试甚至是会试大放异彩,这功绩绝对少不了你的。到时候如果高升了,你可不能忘了,这天才是小弟给你教出来的。”

    这话的意思,刘守良明白,他治下貌似出了个天才,他很有肯能因此获得不俗的功绩。

    一般地方官员要获得功绩并不容易,尤其像他这种无为而治的知县,想要获得功绩更难。

    他这一直提不上去,跟他的出身是有很大的关系,但功绩也是个因素,他要有不错的功绩,再怎么样,也该升一升了。

    当然,升迁也不一定要靠功绩,如果他能巴结到权贵,升迁起来也很容易。

    可惜,龙溪陈氏的陈文杰把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却因为痴迷自己的木匠活,根本就没去巴结人家,大好个机会就这么被他白白给错过了。

    其实,他之所以没有去巴结陈文杰,痴迷木匠活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陈文杰的身份,海商豪门,他也看不顺眼啊,所以,他干脆没去搭理人家。

    这次就不一样了,治下出了个天才,那可是大大的教化之功,这种事,他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问题,仅仅只能考上个秀才算得上天才吗?

    自己治下出个秀才,貌似还不能算是教化之功啊,再怎么滴,这人也得在乡试中名列前面,或者高中进士,才能算教化之功吧?

    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文章,颇有些不解道:“建问兄,这文章最多也就能考个秀才吧?”

    严行得意的解释道:“是啊,要这文章是他一天时间做出来的,他最多也就能考个秀才,问题这文章是他两个时辰做出来的啊!”

    两个时辰做一篇应试八股文,刘守良自问都没这本事,这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啊!

    不是说他两个时辰就做不出一篇八股文,县试、府试和院试所采用的八股文文体是最标准的,也是最费时间的,而乡试和会试中则分为义、论和策。

    义和策的要求并没有标准八股文这么高,义和策一般三百字左右即可,也不要求后面四段全部写成对偶排比句,有一两组即可,这样的文章,一两个时辰写一篇并不奇怪。

    论就不一样了,论就是最标准的八股文,一般都要写四百字以上,而且必须四组排比对偶句,这样的文章,乡试和殿试都是一篇考一天,也就是说,进士写这样的文章都需要一天左右!

    这位天才到底是谁呢?

    他忍不住追问道:“建问兄,你说的这例生是何人?”

    严行毫不犹豫的道:“就是惠安杨家的杨聪,他昨天还托我帮忙探问,看你最近有没有空,他想请你去吃个便饭。”

    惠安杨家的杨聪!

    那不是府衙通判徐阶徐大人的知交好友吗?

    想请我去吃个便饭?

    好啊!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投其所好,木棍伺候

    杨聪真郁闷坏了,严老先生也不说他文章做的怎么样,拿着他试卷就跑了,这会儿都散学了,还没见回来。

    这家伙到底干嘛去了?

    尼玛,还要我在这等着,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正当他和俞大猷坐在学堂中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严老先生终于急匆匆的回来了,他那额头竟然还带着汗渍,连鬓角都贴脸上了。

    杨聪见状,连忙迎上去关切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严行喘了口气,这才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去了趟县衙,走的有点急了。”

    晕啊,没事你跑去县衙干嘛?

    杨聪这会儿可不关心这个,他只想知道自己文章做得到底怎么样,但是,严老先生这样子却好像不怎么关心他的文章。

    这家伙,拿着自己的文章就跑,这会儿自己的文章都不见了,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他想了想,干脆硬着头皮问道:“先生,不知您觉得学生做的文章怎么样,还请指教一二。”

    严行下意识点头道:“你的文章做的很好,老夫教书育人十多年,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才思敏捷的天才呢。”

    天才?!

    杨聪没想到严老先生竟然给予他这么高的评价,他内心里顿时一阵窃喜。

    不过,这天才又相当于什么水平呢?

    天才,大致应属天之骄子一类的吧?

    他忍不住问道:“先生,您这意思,学生真有望高中状元?”

    “呃!”,严行差点被他这话噎死,杨聪这会儿的水平也就勉强比的上一个秀才,高中状元,亏你想的出啊!

    不过,以杨聪这恐怖的学习能力,假以时日,高中状元,貌似也不是不可能的。

    人家可是看了一晚上秀才文章就达到了秀才的水平,谁知道他多看点状元文章会不会达到状元水平!

    这话,怎么回答呢?

    如果说他有望高中状元,他要是因此骄傲自满,学业停滞不前,自己岂不是毁了一个天才。

    如果说他无望高中状元,他要是因此意志消沉,这天才也可能毁在自己手里啊!

    他这教书都教了十多年,好不容易遇着这么个天才,心中自然免不了有些患得患失。

    他想了想,干脆引开话题道:“这个先不说了,县令大人说他今晚有空,你还是赶紧去准备一下吧,这会儿都到饭点了。”

    县令大人说他今晚有空,那意思就是今晚可以请县令大人吃饭咯。

    杨聪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冒失了,这状元岂是你说考中就能考中的,从严老先生的口气来看,至少以自己的水平考个秀才应该是没问题了,要不他怎么会说自己是天才呢。

    他这会儿也不是很急了,才一晚上的努力就让他变成了严老先生眼中的天才,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还有的是时间去“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

    倒是请县令大人吃饭这事不能拖,因为这会儿县试报名的时间都过了,拖的时间越长越麻烦。

    想到这里,他连忙点头道:“好,学生这就去德兴楼准备,先生要不一起去吧?”

    严老先生摇头婉拒道:“算了,你请的可是县令大人,我老头子凑什么热闹,你去准备吧,我这就差人去请县令大人。”

    其实他这是避嫌,毕竟杨聪请县令大人帮忙肯定是要送点“礼”的,其他人掺和进去可不好。

    杨聪一听也明白了,他当即就拱手道谢了一番,随即便带着俞大猷他们匆匆往德兴楼走去。

    德兴楼就是离县衙最近的酒楼,不一会儿杨聪一行人便赶到了德兴楼,他还是跟往常一样,把二楼给包了,为了避嫌,他都没让俞大猷上二楼,而是在一楼给另外点了些酒菜,请其将就着吃一顿。

    这送给县令大人的礼物他其实早就备好了,不过,这次不是银子。

    因为他感觉老送人银子未免显得俗气,还不如投其所好送点别的东西效果好。

    县令大人痴迷木匠活这个他也早就有所耳闻,所以,这次,他投其所好,准备了一根木棍。

    当然,这木棍并不是挑大粪用的扁担,他也不是想用这木棍来威胁县令刘守良。

    这根木棍是他精心准备的大礼,他是想用这木棍笼络县令刘守良。

    杨聪这刚把二楼包下来,在德兴楼门口站了没多久,两个衙役便抬着一顶轿子晃晃悠悠的从县衙方向过来了。

    这年头,轿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必须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坐轿子,这衙役抬的轿子,里面坐的肯定就是县令大人了。

    杨聪连忙凑上前去,恭敬的候着。

    果然,轿子门帘一掀开,县令刘守良便含笑走了出来。

    杨聪连忙拱手作揖道:“学生参见县令大人。”

    刘守良连忙上前抬手虚托道:“清风贤弟,快莫如此,快莫如此,你可是徐大人的幕宾,你这一礼,我可承受不起。”

    晕死,这年头,有时候尊卑特分明,有时候这辈分却有点乱,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竟然叫自己贤弟,这听上去也太别扭了。

    杨聪只能尴尬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即恭敬的道:“县令大人客气了,里面请,里面请。”

    他俩这一走进去,酒楼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这县令大人在县城自然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县令大人审案基本都是公开的,没事的人都可以去围观一番,县城不认识县令大人的还真没几个。

    这杨聪在惠安县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当然,他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曾在公堂审案,而是因为他花钱大手大脚,出了名的败家。

    这会儿县令大人竟然跟杨聪有说有笑的把臂而行,着实把德兴楼里的食客给雷的不轻。

    他们可不知道杨聪这几天的神奇经历,他们只知道这杨聪是惠安县城最有名的败家玩意儿。

    县令大人竟然和这败家玩意这么亲热,这是什么鬼,一时之间,一楼的食客都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目瞪口呆。

    杨聪也没管这些,他殷切的把县令刘守良请上二楼,又主动搬开位子请其坐下来,随即便抽出藏在凳子后面的木棍,双手递上去,恭敬的道:“县令大人,您看这花梨木材质如何?”

    花梨木!

    刘守良一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浑身一哆嗦。

    这花梨木可是个好东西啊,用来做桌椅板凳、衣柜床铺等等,那都是绝佳的材料。

    可惜,花梨木太贵,他也用不起啊。

    这么一小根,少说也得十多两银子,比他一个月的俸禄还高,谁用得起啊!

    他如获至宝般接过杨聪手中的木棍,先是颠了颠重量,又凑上去闻了闻气味,随后又仔细的盯着一端的截面看起来,那痴迷的样子,哪里还像一县父母官。

    他看了一阵,忍不住惊叹道:“黄花梨,竟然是正宗的琼州黄花梨,这一根怕不得几十两银子吧!可惜,少了点,如果能多几根,凑起来做个太师椅,坐上去简直赛神仙啊!”

    晕死,这家伙果然如同传闻般的痴迷木匠活,一根花梨木就能让他激动成这样,看样子,投其所好果然没错。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能名传千古的功绩

    这花梨木是红木的一种,而且还是红木中比较贵重的一种,而这黄花梨正是花梨木中最贵的那种。

    红木因其材质较硬,强度高,耐磨性好,耐久性强,而且自身带有一定的檀香味,自古就是制作家具的绝佳材料。

    明朝这会儿正流行用红木做家具,到了明朝中后期,红木家具更是成为土豪乡绅乃至豪门世家追捧的对象,如果谁家能有一套正宗的红木家具,虽说不能如同县令刘守良说的那般塞过活神仙,但也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不过,红木生长周期一般都在几百年以上,人工繁殖几无可能,唯有寻野生古树采伐,用一点,就少一点,所以,其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在明朝这会儿,优质红木就被炒到了天价!

    刘守良的眼光还是相当专业的,他说的一点没错,他手中这跟不到三尺长的花梨木,拿到市面上去买,最少也要几十两银子。

    不过,几十两银子貌似也不是什么厚礼,杨聪可是个大手大脚的败家玩意儿,他给县学教谕严行送礼一次都是上百两上百两的送,这会儿他就送刘守良一根价值几十两银子的花梨木,是不是忒小气了呢?

    他当然不会这么小气,就送这么根棍子。

    县令刘守良惊叹声刚落下,他便豪不在乎的接口道:“县令大人,您要是喜欢,学生明天让人给你送一车过去。”

    一车!

    刘守良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车那是多少根啊,最少也得几千两银子吧!

    他倒不是不想要,问题这礼也太重了,重到他都不敢收啊。

    人家送礼可是求你办事的,礼越重,要办的事就越麻烦,他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他的能量,撑死也就能办那“几百两”的事,几千两的事,想都不要去想。

    这一车花梨木对他的诱惑的确很大,他忍了半天,才压下点头的冲动,艰难的摇头道:“杨公子,你太客气了,一车花梨木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我可受不起。”

    尼玛,这老头叫自己杨公子怎么感觉听着比叫自己贤弟还膈应呢?

    杨聪忍着那毛毛的感觉,违心道:“县令大人,您还是叫我清风吧,一车花梨木对我来说真算不得什么,您不用跟我客气。”

    刘守良当然知道一车花梨木对这家伙来说不算什么,人家家里有的是钱,问题,这几千两的大礼对他来说太大了啊。

    他并不像严嵩父子那么贪得无厌,多少钱都敢吞,几千两,他还真有点不敢收,万一杨聪请他去收拾龙溪陈氏,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勉强道:“清风贤弟,要不这样吧,你再给我凑几根,能做把太师椅就行了,再多,我真受不起了。”

    受不起?

    好啊!

    你越受不起,以后就越得向着我。

    杨聪倒没想过请这县令刘守良去收拾龙溪陈氏,他知道,刘守良没这本事,他只是想让刘守良觉得亏欠自己而已,亏欠的越多,以后办事就越方便。

    他装出富家子弟独有的表情,略带傲娇道:“县令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杨家就是做木材生意起家的,这花梨木市面价格的确有点贵,其实成本并不高,我们杨家在琼州府就有一个林场,里面花梨木多着呢。这一车花梨木真算不得什么,我都已经备好了,您要看得起我,就收下,要不我还得给家人退回去,多没面子的。”

    刘守良闻言,眼睛不由一亮,对啊,这杨家就是做木材生意起家的啊,人家从自己的林场砍一车花梨木真花不了几个钱,这东西是要卖出去才能算钱的。

    这样算起来,这车花梨木对这家伙来说真不值几个钱。

    一车花梨木啊,最少也能做一套家具吧,用花梨木做整套家具,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想到以后幸福的木匠生活,他竟然鬼使神差般的点头道:“那行吧,为兄就却之不恭了,对了,清风贤弟,你也不要老是大人大人的叫了,这样多见外的,如果看的起我,就叫我一声君遂兄。”

    “嘶!”,杨聪暗自吸了口气,饿滴肾啊,跟这么个白胡子老头称兄道弟还真需要勇气啊!

    他强忍着恶心,赔笑道:“这个,小弟自然是求之不得,对了,君遂兄,这县试报备的事,还有办法吗?”

    刘守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个问题应该不大,按以往的惯例,县试报备的公文一般都在各州府存着,学政大人派人下来督考时才会拿来一一核查考生身份,然后一并收上去。你跟徐大人这么好的关系,只要请徐大人跟府衙检校知会一声,府衙那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我这再重录一份,交上去换掉便成。”

    杨聪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事情竟然这么简单的吗?

    府衙检校史致轩那是史文斋兄弟的父亲啊,自己甚至都不用通过徐阶,直接跟史文斋兄弟打声招呼那也是一样的。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君遂兄,这事府衙检校就能办吗?”

    刘守良肯定的答复道:“当然,府衙检校就是专门负责公文核查和保管的。”

    这事,貌似就这么解决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其实,这事他想的有点过于复杂了,这县试能不能过关跟有没有报名又没有直接的关系,不是说报名了,你县试就一定能过。

    这报备的单子也就是考试时验明正身能用一下,又不是什么重要公文,管理自然不可能太严。

    杨聪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着实有点过于紧张了,他微微摇了摇头,自嘲了一下,这才拱手道:“那就麻烦君遂兄了,府衙那边我会尽快请人去关说的。”

    刘守良连连摆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对了,清风贤弟,你准备的如何了,这县试可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始了。”

    准备?

    怎么准备?

    到时候直接提着笔上呗,有什么好准备的?

    杨聪尴尬的道:“这个,小弟实在不知要准备些什么。”

    刘守良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耐心的介绍道:“这县试虽小,那也是正经的科举考试,考场管的也是相当严的。县试那一天,所有参考的学子,一律不得离开自己的隔间,这吃喝拉撒的东西你可得备好了。这马桶什么的就不说了,吃食方面你尤其要注意,不要带什么饭菜,因为入场的时候这些都是要检查的,到时候为了防止人夹带,所有东西都要仔细翻查几遍,你要是带饭菜,别人用手给你翻几遍,那都成什么了?还有,这试帖诗你也可以事先准备一下,到时候就不用再费时间去想了。”

    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杨聪不由虚心的请教道:“这试帖诗怎么准备呢?”

    刘守良闻言,没有一丝不耐,接下来,他不但仔细给杨聪介绍了一下试帖诗的类型,还将自己从县试、府试、院试,到乡试、会试、殿试的经历详详细细跟杨聪讲了一遍,各种应试经验,没有丝毫保留,全倒出来了。

    杨聪听了,不由咋舌,原来这县试、府试和院试还算是简单的了,乡试和会试才要人命呢。

    乡试和会试一考就是三天,而且有义、论、策三种题目,总共九篇文章,那真是要人命啊,乡试和会试中考死的都大有人在!

    吃惊之余,他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这礼看样子是送人家心坎上了啊,要不然人家费劲跟自己讲这些干嘛。

    这次他却是猜错了,刘守良之所以这么费劲介绍科举考试的经验,可不是因为那车花梨木,他可是奔着教化之功去的。

    这年头,教化之功甚至比修桥铺路、兴修水利的功绩更大,要他治下能出个解元甚至是状元,那可不得了了,他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而且,他能获得的好处还不止这些,如果杨聪真中了解元或者状元,那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种人物很有可能会在青史中立传,到时候他这个县令十有**会跟着出现在青史中,随之名传千古。

    名传千古啊,这可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耀,刘守良肯定希望他治下这个“天才”能一路青云直上,高中状元,让他也能沾光,名传千古,所以,他才会这么费劲跟杨聪介绍科举考试的经验。

    甚至,他还在想,这次如果杨聪不中,他就做一套红木家具去送礼,不管怎么样,他也得赖在这惠安县令任上,等着这个“天才”一鸣惊人!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杨家的恐怖资产

    杨聪把报备的事办完,离县试也就剩下二十来天了,他干脆跟严老先生告了个假,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认真“温习”起功课来。

    他的温习方法很简单,那就是逮着《四书五经》一顿翻,翻到那页就随便找句话做题目,然后按八股文的要求一顿写。

    所谓孰能生巧,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做八股文的速度再快点,争取达到两个时辰一篇,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润色,让文章更上一层楼。

    而且,这样也有助于提高效率,要知道乡试和会试可是要做九篇文章,到那时候,做文的速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可以说,速度越快,优势就越大。

    他是准备闷头练习一段时间,把速度提到极致,再考虑乡试和会试的问题。

    不过,他才闷头做了一天文章,就不得不停一停了,因为他爷爷杨荣回来了。

    他报名参加科举考试的事还没跟他爷爷说呢,这会儿肯定得去知会一声了。

    至于惊喜什么的,他可不敢跟他爷爷玩,老成持重的人一般都喜欢一切尽在掌控,在这种人面前玩惊喜,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天一早,还未到卯时,杨聪便爬起来了。

    这个时代,衙门都是早上卯时点名,然后开始办公,俗称“点卯”。

    他爷爷杨荣也学着衙门的规矩,来了个“点卯”,每天早上卯时,杨家负责各路生意的掌柜便要准时赶到他爷爷杨荣的院子,报个到,汇报一下工作,然后开始干活,要是迟到了,那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杨聪想给他爷爷一个好印象,所以,他准备今天也去点个卯,顺便跟他爷爷汇报一下考科举的事情。

    这会儿正值初夏,天亮的还是比较早的,这卯时还未至,整个杨府便已沐浴在一片晨曦当中。

    杨聪走在宽阔的甬道上,看着两边密密麻麻的院子,心中仍然免不了有些震惊。

    这杨府还真是大啊,府中的甬道都有三四丈宽,而且四通八达的,长的吓人,他都穿越过来十余天了,还没转遍过整个杨府的甬道呢。

    当然,他穿越过来之后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府里,就算回来了,也没空到处转,严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杨府中转悠呢。

    他爷爷杨荣的院子在哪儿他还是有印象的,转过几条甬道之后,前面便出现一个朱漆的大门,门口还有两个护院笔直挺立,这便是他爷爷,杨家家主杨荣的院子了。

    这会儿都快到卯时了,该来的掌柜应该早进去了,所以,门口并没什么人,杨聪走过来的时候,那两个护院明显一愣。

    这位大少爷可从来没点过卯,今天他怎么跑过来了呢?

    当然,这两名护院也不敢拦他,人家可是杨家的长子嫡孙,平时来见他爷爷都不用通传的,现在来点卯,谁敢拦他。

    两个护院不但不敢拦他,还齐齐拱手道:“参见大少爷。”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随即便施施然往里走去。

    这也是个三进的院子,不过比他住的院子还要大一些,前院同样是亲随护院等住的,这会儿也没什么人,直到他进入中间大院,才听到他爷爷洪亮的声音。

    哎呀,听那口气,点卯貌似就要开始了,杨聪连忙抬脚疾步走进主宅大堂。

    杨荣也没想到这个宝贝孙子会来点卯,他这正说话呢,门口竟然突然一暗,他还准备发飙呢,不过一看进来的是杨聪,他板起的脸瞬间就收住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拍着右边的主位威严的道:“聪儿,来,坐这里。”

    这位置一般都是杨聪的父亲杨风坐的,代表的是杨家下一代的接班人,要说资格杨聪倒也勉强能坐上去。

    不过,他这年纪着实有点太小了,下面一堆掌柜里面,不但有他的亲叔叔,还有他的堂叔、堂伯,甚至还有他叔爷爷辈的。

    他们杨家的掌柜可不止几个,光是来点卯的就不下二十个,但主坐下面的客位总共才八个,他好多堂叔、堂伯都是站在客位后面的。

    这个,让自己的叔叔伯伯站下面,他却坐上主位,这压力还真有点大啊!

    杨聪愣了一下,这才恭敬的走上去,颠着屁股,小心的坐下来。

    杨荣也没问他是来干嘛的,直接就开口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这?

    什么意思?

    搞得好像他过来点卯是爷爷杨荣安排好的一样!

    杨聪这会儿都有点懵圈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早上点卯具体是个什么流程,又该说些什么,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认认真真的听着。

    这点卯貌似不是报个到,汇报几句就算了,很多掌柜手里都拿着账本呢,他们汇报的可详细了,各项收入和支出都精确到了几钱几分,有时候杨荣甚至还会拿起主位茶几上的账本跟人核对一番。

    这收入支出什么杨聪这会儿并不关心,不过杨家这生意的规模却是让他越听越心惊,杨家的生意做的可真大啊!

    这些掌柜汇报的基本都是木材生意,不过,涉及到的客户却很多,有造船的,有盖楼的,有修道观的,有修寺庙的,有做家具的,有做各式工具的,甚至还有皇亲国戚修宫殿的!

    他以前还不明白杨家做个木材生意为什么能赚取如此大的身家,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这年头,木材的用途还真是广泛啊,几乎各行各业都要用到。

    或许是杨荣出门的时间比较长,落下的事情比较多,二十多个掌柜汇报了将近一个时辰,这点卯才算是点完了,直到所有掌柜都离开主宅大堂,杨荣这才富含深意的问道:“怎么样,听明白多少?”

    这个!

    爷爷这是在考校自己吗?

    杨聪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紧张的道:“这木材生意涉及到的品类太多,孙儿还不是很了解,孙儿只隐约听出来一点,这造船,盖楼房,修道观,修寺庙,修宫殿需要的木材量很大,这做家具、做工具需要的木材价都比较高。”

    杨荣闻言,淡淡的点头道:“嗯,听一次就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有些事情因为你年幼,爷爷还没跟你提及过,今天就大概跟你交个底吧。”

    卧槽,这是要干嘛?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想考科举啊!

    杨聪也不敢胡乱插嘴,只能装出乖宝宝的样子,做出认真听讲状。

    杨荣紧接着便严肃的道:“我们杨家的主业是木材生意,现在,我们杨家在泉州府、漳州府、延平府、琼州府等地共有林场百余处,这些地方囤积的木材,少则价值万余两,多则价值十余万两,总计大概价值一百五十余万两。另外,我们杨家在福建、广东、浙江、江西、南直隶共有大小店铺五十余个,折算成银子的话也价值五六十万两。还有你爹正在做的盐业生意,是我们近几年才争取到的,现在边镇的屯田和湖广的食盐买卖还在慢慢积累,价值还未曾统一估算,一年的大致收入还不到二十万两。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暂且就不说了,我们杨家有多少产业,你大致明白了吧?”

    杨聪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饿滴噶肾啊,杨家的资产竟然如此恐怖!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谁说我要作弊了

    杨荣为什么突然把杨聪拉接班人的位置上坐着,还跟杨聪介绍杨家的资产呢?

    这个举动,着实把杨聪雷的不要不要的,他只是来告诉杨荣,自己想去考科举好不好。

    他压根就没想过接手杨家产业的事,至少这会儿他还没想过,他这会儿只想考个秀才,先把惠安第一美女给拿下再说。

    其实,杨荣也不是心血来潮,突然就想着要培养杨聪,他是经过缜密的思考才决定要这么做的。

    杨聪是他的长子嫡孙没错,但是,杨聪以前的表现让他很失望,整个就一纯粹的败家玩意儿,他那时候还没想过要费心思去培养杨聪。

    不过,这段时间,杨聪仿佛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不但说话做事都有了分寸,还会主动去结交权贵了。

    俞大猷、邓城、汤克宽这些,都是值得结交的将门之后,徐阶更是张慎都要巴结的大人物。

    杨聪竟然能结交到这么多“有用”的人,着实让他吃惊不小,尤其是徐阶,那可是将来有可能入掌内阁的惊天人物!

    这徐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跟自己的孙子称兄道弟,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大人物,只要能巴结上,对杨家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这年头,官绅可没那么好巴结,张慎都花了他几万两银子了,不也就表面上将自己引为“知交”,对联姻之事却是爱理不理。

    杨聪在巴结权贵方面的表现,做的甚至比自己还要好,这将来接班的培养工作自然可以提前进行了。

    杨荣这会儿就是把杨聪在当接班人培养呢,所以,他才会跟杨聪详细介绍杨家的产业。

    不过,杨聪貌似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他愣了一阵,竟然吞吞吐吐的道:“爷爷,这个,孙儿想跟您说件事。”

    说件事?

    这么郑重?

    难道要花很多银子?

    花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花的值,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都没关系。

    杨荣淡定的点头道:“嗯,你说,什么事?”

    杨聪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这个,爷爷,事情是这样的,上次在张家的时候,子升兄跟孙儿说,只要孙儿能考上秀才,他就能说服张家,让张家同意孙儿与那张贞的婚事。”

    考秀才?

    这个杨荣自然考虑过,而且杨家这几代都在努力,甚至他自己都参加过县试,问题,这秀才不是你想考上就能考上的啊,杨家几代人都以失败而告终,自己这孙子,能考上秀才吗?

    说实话,对于考秀才这事,杨荣并不是很热衷,因为秀才功名并没太大的用处,还不如花银子去捐个官呢。

    当然,他的意思并不是不热衷科举,如果杨家有人能考上举人,那就不得了了,以杨家的财力,完全可以借此跻身士绅阶层。

    问题,杨家这几代连个通过县试的都没有,考举人,那不是做梦吗?

    除非杨家突然出现个天才,不然,这科举之路是很难走通的。

    所以,他对考秀才这种事真不是很热衷,杨家对科举一途也没报什么指望。

    不过,杨聪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来兴趣了。

    他感兴趣的并不是秀才功名,而是和张家联姻,只要考上秀才,就能和张家联姻,这种好事,那自然不能错过!

    杨家是没人能考上秀才,但是,并不代表这秀才功名杨家弄不到,只要花点心思再花点钱,这秀才功名还是弄的到的,只是以前弄个秀才功名没多大用处,杨家才没费劲去弄,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想了想,随即咬牙道:“聪儿,你想试试吗?如果想,爷爷可以帮你想办法,县试和府试都好说,花点钱就过去了。院试有点麻烦,直接过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事先弄到题目,请人做篇文章,你再去默写一遍,这样就成了。只是默写一下,你应该没问题吧?”

    我晕,谁说我要作弊了!

    杨聪简直被雷的外焦里嫩,他愣了半晌,这才摇了摇头,讪讪的道:“爷爷,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孙儿想自己考。”

    这下轮到杨荣愣住了。

    你自己考?

    他盯着杨聪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摇头叹息道:“聪儿,人,有时候要懂得变通,你想努力读书,这是好事,但是,这机会不会等你啊,你要是努力个五六年,兴许能考上秀才,但是,张家不可能等你五六年啊,你必须尽快考取秀才功名,越快越好,你知道吗?”

    你这什么眼神啊,我就长了副考不上秀才的样子吗?

    杨聪略带不服道:“这个孙儿知道,孙儿已经托县令大人把名字报备上去了,大约二十天之后,孙儿就可以参加县试了。”

    杨荣惊讶的看了杨聪一眼,这才缓缓点头道:“嗯,不错,聪儿,你真的长大了,这事办的不错,你不说,爷爷都忘了,这次县试报备时间早就过了,嗯,很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爷爷来处理吧。”

    我晕死,不要老想着作弊好不好,这样是不对滴。

    杨聪坚决的摇头道:“爷爷,您不用管,孙儿自己去考,没问题的。”

    杨荣闻言,不由摇头苦笑道:“聪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这次,我们不能有失,你知道吗?”

    杨聪不假思索的点头道:“知道啊,孙儿一回来就专门找严老先生借了几篇秀才文章,仔细研读了一晚上,第二天,严老先生正好测试做文,孙儿试着写了两篇,不但严老先生夸孙儿是天才,县令大人都说,假以时日,孙儿必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杨荣闻言,满脸不信道:“聪儿,他们不是收了你的银子,特意吹捧你的吧?”

    这什么话啊,杨聪哭笑不得道:“爷爷,真的,孙儿也觉着自己做的文跟那些秀才的差不多了。”

    杨荣闻言,不由板着脸道:“聪儿,自吹自擂可不是个好习惯。”

    杨聪无语,自己的爷爷怎么这么不相信自己呢?

    杨荣这话也着实有点让他不服,他突然站起身来,边往外跑,边回头道:“爷爷,孙儿昨天就写了三篇,您不信,孙儿拿来给你看看。”

    三篇?

    骗人的吧?

    一天怎么可能做出三篇应试八股文,杨荣更不信了。

    他也参加过县试,自然知道这应试的标准八股文有多难写,别说一天做三篇八股文了,杨聪要三天能做出一片跟秀才差不多水平的应试八股文就不错了。

    这会儿,他严重怀疑,这孙子在吹牛逼!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老太爷的惊人奖励

    杨聪当然不是骗人的,这几天他写八股文都写上瘾了,一天不写就浑身不得劲,昨天他的确一口气写了三篇,从上午辰时一直写到晚上戌时,中间除了吃饭,就没停下来过。

    他的“勤奋”把俞大猷等人都吓到了,这家伙,简直跟发了疯一样,吃饭的时候都满口之乎者也,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会儿他对自己写的八股文可是相当有信心的,甚至还因此有点沾沾自喜呢,没想到,他爷爷杨荣却一再怀疑他的本事,这可不能忍。

    他一溜烟跑回自己的住处,很快,他便拿着自己昨天做的三篇文章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杨荣一开始还是满脸不信,但是,看完一篇之后,他便激动的不行了,看完三篇,他整个人都抖起来了。

    他忍不住颤声道:“聪儿,这文章真是你写的?”

    杨聪得意的道:“孙儿骗您干嘛,您要不信,随便出个题目,孙儿就在您这写,午时左右,孙儿保准能写出来。”

    两个时辰做一篇应试八股文,这岂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杨荣激动的道:“好,试试,试试,马上就试。”

    说罢,他便带着杨聪匆匆来到自己书房,然后,随意从《四书五经》中抽出一本,找了句比较生僻的话做题目,让杨聪当场做文。

    杨聪也不含糊,他大马金刀的往书桌跟前一坐,边磨墨边思索了一阵,随即便提起笔刷刷写起来。

    杨荣见此情景,真激动坏了,这模样,这架势,像极了那些才思敏捷的天才啊,要杨家真出了这么个天才,那就不是光宗耀祖那么简单了。

    只要杨聪能考上举人,杨家就能跻身士绅阶层,到时候谁还敢欺负他们杨家。

    只要杨聪能考上进士,杨家就能跻身官宦世家,到时候大把银子撒出去,到处和士绅甚至官宦世家联姻,杨家子孙考取功名的必将越来越多,整个杨家都会因此飞黄腾达!

    想到这些,他已经激动到不行了,不过,他坐在客位上动都没动一下,因为他怕自己会打搅到杨聪做文,他更怕这一动,杨家的天才就不翼而飞了!

    这天上午,他什么事都没做,就是如同雕塑般的坐在那里,看着杨聪的背影,满心激动的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杨聪并没有让爷爷失望,还未到午时,他便拿起一张写好的试卷纸用力吹了几下,随即得意的道:“爷爷,写好了。”

    杨荣闻言,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嗖的一声就来到杨聪身边,那身手,简直比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要麻利。

    他颤手接过杨聪手中的试卷纸,仔细一看,一股热泪一下子便从他眼中飚了出来。

    杨聪见状,吓了一大跳,他连忙站起来,扶住杨荣的胳膊,关切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杨荣突然又哈哈大笑道:“爷爷这是高兴啊,我们杨家,终于出了个天才,我们杨家,不再是低贱的商户了,我们杨家,有望成为高人一等的士绅了!”

    饿滴噶雷啊,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杨聪真不明白这地位的重要性,杨荣却有切身体会,这年头,商户生存真的不容易。

    不说时刻要面临同行的竞争,也不说生意场中的尔虞我诈,光是个商户的身份就令他如履薄冰。

    因为太多人眼红他们杨家的银子了,而且,人家想要收拾杨家,简直太简单了。

    比如,大明律法规定,商户不得盖超过三进的宅院,商户不得穿绫罗绸缎,商户不得进出教司下属的梨园、戏楼等等。

    人家如果诚心想收拾你,而你又没点过硬的后台,要找茬太容易了,甚至你衣服颜色不对人家都能把你抓起来,使劲整!

    他没纳捐获得官身之前,时时刻刻都在小心提防着,生怕自己做出什么违律的事情,让人抓住把柄,就算获得官身之后他也是到处撒钱,巴结士绅权贵,以获得庇护。

    可以说,杨家这样的富商,发家之后这么多年都没出事,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下好了,杨家出了这么个天才,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他激动的拍着杨聪的肩膀,颤声道:“聪儿,你真有把握考取举人吗?”

    那当然,我的目标可是状元郎,考个举人算什么。

    杨聪只是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怕自己的爷爷发疯啊。

    范进中了个举人就疯了,这事看来不是杜撰的,应该是确有其事,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把功名看得太重要了,好像中个举人立马就得道升天了一样。

    他小心的回道:“这个,孙儿还不敢夸海口,不过,县令大人说过,只要孙儿肯刻苦用功,考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

    杨荣闻言,使劲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好,聪儿,你只管用功读书,爷爷全力支持你,你想要什么,说,只要能买得到的,爷爷就给你买来。”

    晕啊,这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买,杨家还缺什么吗?

    至少,这会儿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杨家好像都不缺。

    杨聪无奈的摇头道:“这个孙儿还没想过,这会儿孙儿只想着县试、府试和院试,只想考取秀才功名。”

    杨荣闻言,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先考个秀才功名再说,到时候爷爷给你个大大的奖励。”

    你别这么激动啊,要是突然发疯了或者脑中风了怎么办?

    杨聪轻轻拍着杨荣的后背道:“爷爷,这些以后再说吧,要不,您先休息一下?”

    没想到,杨荣却是坚定的摇头道:“不,这个奖励现在就定下来,爷爷得让你充满干劲,发奋读书。这样吧,要是你考上秀才,爷爷给你分一成红利,整个杨家,所有产业,一成的红利。”

    饿滴噶肾啊,那是多少钱啊,一个月怕不有上万两吧。

    杨聪都惊的目瞪口呆了,杨荣却是继续许诺道:“只要你能把张家大小姐娶回来,爷爷给你分五成红利!”

    “噗!”,杨聪都有点承受不住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杨荣却是继续发癫道:“只要你能考上举人,这个家,你来做主,爷爷都听你的!”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杨聪无语。

    这时代,也太疯狂了,真是“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都是海禁惹的祸

    杨荣激动的模样真把杨聪吓到了,他真怕自己的爷爷一个控制不住,跟范进一样,疯了!

    怎么办呢?

    这样激动下去,可别真把脑袋给烧坏了,得想想办法,给自己的爷爷泼点冷水,让他降降温。

    当然,这冷水不是真正的冷水,要他真突然拿一盆冷水从他爷爷头上泼下去,他爷爷估计疯的更快。

    他想了想,突然叹息道:“唉,这秀才倒是好考,这张家大小姐却没这么好娶啊,爷爷,你说这龙溪陈氏要是乱来,我们怎么办呢?”

    杨荣闻言,果然慢慢冷静下来,他在杨聪的搀扶下坐到书桌跟前,仔细想了想,这才摇头叹息道:“唉,这事的确有点麻烦,不过,你放心,那龙溪陈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来,用徐大人那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该能把这事应付过去。”

    说到这事,杨聪自己都有点烦闷了,这龙溪陈氏,还真是个大麻烦啊,就算自己高中进士,估计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因为他们手底下有海盗啊,而且,他们还跟倭寇关系密切,这倭寇大明可是剿了几十年才剿灭,自己一个人能把他们收拾了吗?

    他忍不住抱怨道:“爷爷,这龙溪陈氏明明违反海禁,通倭,很多人都知道,为什么就没人弹劾他们呢?”

    他这其实是句气话,就是下意识发泄一下,他压根就没有想从自己的爷爷这里得到答案,因为这个问题严老先生已经回答过他了。

    暂时来说,这个问题貌似是无解的,因为海商豪门势力太大了,而且他们行事卑劣,根本就没人敢招惹他们。

    没想到,杨荣却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给出的答案跟严老先生完全不一样。

    他摇头叹息道:“唉,这海商豪门的事没这么简单的,以前你还小,不懂事,所以爷爷没跟你细说,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跟你说说了。”

    杨聪下意识跟着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好说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了,严老先生都已经说过了。

    他正在那摇头呢,杨荣却是突然郑重的道:“聪儿,你应该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爷爷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能到处乱说,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

    杀身之祸?

    杨聪真想不到什么话说出去会有杀身之祸,他只能信誓旦旦的点头道:“爷爷,你就放心吧,孙儿不会到处乱说的。”

    杨荣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的道:“龙溪陈氏,四大海商豪门,说白了,都是朝廷的海禁给惹出来的!”

    这!

    海商豪门是朝廷海禁惹出来的,这事杨聪早就听严老先生说过了,不过人家用的不是这口气啊。

    他貌似有点明白了,原来所谓杀身之祸是这个意思,听他爷爷这口气是对朝廷海禁不满啊!

    这海禁可是大明历代皇帝整出来的,嘉靖朝这次严厉的海禁就是当朝皇上亲自决定的,对海禁不满,说白了就是对当朝皇上不满啊,这可是欺君之罪,要让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知道了,真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这话都说出来了,杨荣貌似少了些顾忌,他看着窗外,悠悠的道:“你年纪小,见识的少,不知道这海禁的祸端。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是先帝弘治中兴之时,那时真是好年景啊,先帝力行节俭,减免税赋,勤政爱民,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各地的商户也因此获得了难得的机遇,一发而不可收拾,像南直隶的布匹和丝绸,zhe江的粮食和铁器,江xi的瓷器,我们福jian的茶叶等等,出产量都在疯涨,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这东西产的多了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大明就这么多人,需要的东西就这么多,产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产多了,反而会造成恶性竞争,使得价格下降,利润微薄。这个时候,除非你把东西卖出去,卖到大明以外去,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人冒着风险将一船一船的货物卖到东瀛,卖到琉球,甚至卖到南洋,那些地方,利润简直高的惊人。那时候朝廷并不怎么禁海,福jian、zhe江等地都有市舶司,只要把市舶司提督太监招呼好了,你偷运多少东西出去都没什么关系。可惜,到了嘉靖二年,因为东瀛使者在浙江爆发争贡之役,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关了福建和浙江市舶司,禁止大明商户与东瀛通商,这一下,南直隶、zhe江、江xi、福jian的商户简直欲哭无泪,他们产出的东西怎么办?”

    说到这里,杨荣特意停了一下,他是怕杨聪年轻识浅,听不明白。

    杨聪哪能听不明白啊,这是严重的产能过剩啊,货物太多,卖不出去啊。

    这海禁真是坑人啊,本来沿海出产的货物卖到东瀛、琉球等地能获得十倍以上的利润,结果,你一禁,商户出产的货物太多,卖不出去,只能降价竞争,甚至赔本销售,这不害死人吗!

    他忍不住感叹道:“唉,此事的确宜疏不宜堵啊,这海一禁,很多商户岂不是没了活路。”

    杨荣闻言,不由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感慨,精辟啊,真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小家伙发出来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孙子是天才,他又释然了,或许,天才各方面都能融会贯通吧。

    他点头道:“是啊,一开始整个江南简直哀鸿遍野,很多商户被逼的没了活路,只能冒着杀头的危险私自出海做生意了。那可是真的冒着杀头的危险,只要被各地巡检司的人逮到了,是真要杀头的。你应该也知道,这年头,没有士绅的庇护,很多事是做不成的,这些私自出海做生意的海商更需要强大的士绅庇护,不然,那就是九死一生。当然,大多数士绅是不愿去沾染这杀头的买卖的,但也有那不怕死的出头庇护这些海商,四大海商豪门就这样慢慢形成了。”

    杨聪闻言,不由哑然道:“这意思,很多人都要感谢这海商四大豪门咯?”

    杨荣无奈的点头道:“是啊,不但南直隶、zhe江、福jian、江xi的商户因此而受益,与他们有关联的士绅家族也因此受益,甚至,连我们杨家也因此受益匪浅啊。”

    杨家也因此而受益?

    受什么益?

    杨聪不解的问道:“我们杨家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杨荣细细的解释道:“你想啊,商户和士绅只有赚了钱才会盖房子,添置家具吧?这还不算什么,他们出海做生意,总要船吧,一艘海船的木料可不是一点点。”

    杨聪闻言,顿时无语,他终于明白了,所谓海商豪门,其实就是东南各省商户甚至是士绅的利益代言人,大家都绑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利益链,难怪外来的流官一动海商豪门就会遭遇不测,因为他们这是在跟整个东南的士绅和土豪为敌啊!

    他愣了一阵,这才无奈的问道:“爷爷,您的意思是这海商豪门我们也招惹不得,是吗?”

    没想到,杨荣又摇头道:“不能这么说,我们是要尽量避免招惹他们,但是,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因为我们也是东南商户,大家说白了是自己人。对外人或者说想破坏东南现有秩序的人,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对自己人他们不能这样,他们如果肆无忌惮的欺负自己人,大家都不会答应的。”

    原来是这样,大家等于同在一条船上,一致对外可以,窝里斗却不行,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窝里斗。

    这时候,杨聪终于有点明白徐阶的用意了,原来,徐阶是利用他这个地头蛇对付海商豪门!

    至于徐阶为什么要对付海商豪门,他还不是很清楚,或许,他们之间有私仇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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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富家子介绍:
穷小子杨清风意外穿越到大明嘉靖年间,成为泉州府首富惠安杨家的长子嫡孙杨聪。成了像聪哥般的有钱人,这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考个状元再说!明朝富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富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富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