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九章 张岳回京
这一次,杨聪真被灌翻了,喝到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直到第二天一早要上早朝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这上早朝可不敢迟到,他匆忙洗漱了一番便直奔皇宫而去。
清晨的街道,冷清静溢,再加上凉风一吹,他终于记起了昨晚喝醉之前的事。
龚用卿竟然说,这年头考上状元未必是福,他可能去了南京就回不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聪再细细一回想正德朝和嘉靖朝这些状元的遭遇,貌似明白了什么。
这朝堂之上,貌似有人在拼命打压状元啊!
正德三年戊辰科状元吕柟在官场上混了将近三十年才混了个南京礼部右侍郎;
正德六年辛未科状元杨慎直接被流放云南永昌卫;
正德九年甲戌科状元唐皋嘉靖五年就去世了;
正德十二年丁丑科状元舒芬嘉靖十年就去世了;
正德十五年辛巳科状元杨维聪直接被贬斥到地方,这会儿还只是个没甚权力的参政;
嘉靖二年癸未科状元姚涞混了是多年还只是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嘉靖五年丙戌科状元龚用卿仕途貌似比较顺利,不到十年便混到了南京国子监祭酒,但他本人却认为自己的仕途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嘉靖八年己丑科状元罗洪先直接窝在翰林院当了六年修撰,没有寸进,难道他真喜欢画地图吗?
嘉靖十一年壬辰科状元林大钦一看不对劲,干脆请辞回家去了!
尼玛,二十七年,九个状元,包括他自己,职位最高的也就是个礼部右侍郎而已,而且还是南京礼部右侍郎,根本就没一点权力!
这年头,考上状元真不是什么好事啊,肯定有人在拼命打压状元,要不然,不可能连续二十七年九个状元都没一个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
这人是谁呢?
嘉靖吗?
不大可能,大明朝至今总共才一百三十余年,出的状元也就四十多个,他这一下干趴九个,还有谁敢考科举,还有谁愿意当状元!
这个答案貌似不难找,他很快就想起了最后那个不是很熟的编修说的话,嘉靖十一年壬辰科状元林大钦看透了张璁、夏言等人的嘴脸,知道官场艰险,干脆请辞回家赡养父母去了!
很明显,是张璁和夏言在打压状元,包括探花徐阶,包括二甲第一的唐顺之,都是被张璁打压下去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打压这些科举出来的翘楚,原因貌似也不难想到。
因为他们科举出身太差了,张璁只是正德十五年辛巳科二甲末流,而夏言更是正德十二年丁丑科三甲出身,要按他们这个出身,哪里有资格当内阁首辅,甚至进入内阁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们拼命打压状元和科举排名前列的人,或许是出于妒忌,更有可能是有预谋的把这些科举出身好的人全打压下去,这样,他们在官场上的竞争对手就少了。
这两个人,好歹毒啊!
杨聪回想起他前段时间被弹劾的事,冷汗都吓出来了。
很明显,他已经被夏言给盯上了。
夏言可不知道南京户部尚书的争夺和其奏折被烧的事是出于自己的手笔,但是,人家就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
也就是说,夏言并不知道他在两次暗斗中所起的作用,这家伙打压他仅仅就是因为他是状元郎而已!
看样子,自己要小心了,要不然也会跟夏言一样,莫名其妙的栽跟斗。
早朝的时候,他看着站在内阁班列默不作声的夏言,怎么看,怎么都感觉这家伙貌似沉静的脸看上去是那么的阴冷,那么的歹毒。
你家伙要不是行事太狠辣,何至于最后被严嵩害得直接处死,要你对人好点,一个内阁首辅,总会有一些官员出来力保的,那样一来,你最多也就被罢官削籍罢了,何至于身死。
做人,不能太绝!
龚用卿擢升南京国子监祭酒,那么原南京国子监祭酒邹守益何去何从呢?
这个时候京察大计已经全面展开了,不知道多少官员会因为“年老”而致仕,也不知道多少官员会被擢升或贬斥,这么大规模的官员轮换已经不是杨聪甚至是阳明一脉在京那点可怜的力量能左右的了,这个时候掌控朝堂大权的还是当今皇帝嘉靖!
应该说,嘉靖在前期整治朝堂还是很有一套的,至少他平衡之术玩的相当纯熟,杨廷和、杨一清、张璁、夏言这些历史上都比较有名的名臣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朝堂大权也一直掌控在他的手中。
这次京察大计他自然有他的想法,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清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想着去左右皇上的想法,谁有这想法,谁就会倒霉。
这个时候,只能任由嘉靖按自己的想法去安排,夏言一党和阳明一脉都很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嘉靖怎么想的呢?
他认为张璁已然故去,以张璁为首的“皇党”也已经分崩离析,而以夏言为首的“皇党”貌似已经发展壮大,甚至有点恃宠而骄了,这个时候,是该扶持一下阳明一脉,让他们有实力和夏言一党对抗了。
很快,邹守益的任命就下来了,调回京城,出任詹事府少詹事!
詹事府等于是太子东宫附属机构,一般在没太子的时候是不设专人去管理的,里面的官职也只是由一些朝臣兼着,只有太子出生了,才会任命詹事府管理人员,将詹事府职能慢慢健全。
这会儿詹事府并没有詹事,少詹事就等于是詹事府品级最高的官员了,嘉靖的意思很明显,这詹事府以后就交给邹守益来管理了。
紧接着,南京吏部尚书张邦奇又被调回京城,出任京城吏部尚书,内阁首辅李时年纪本就大了,根本无力兼顾内阁和吏部,卸掉吏部尚书之位倒是理所当然,而原本担任南京礼部左侍郎的湛若水则被擢升为南京吏部尚书,顶替了张邦奇的位置。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阳明一脉崛起的信号,两京吏部都掌控在手,要提拔自己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也是嘉靖对夏言一党的警告,嘉靖就是要让夏言明白,不要以为乡党遍布朝堂就能为所欲为了,他随便扶持一下,阳明一脉便能跟你夏言一党分庭抗礼。
很快,一项轰动朝堂的任命又出来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郧阳抚治张岳调回京城,擢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就等于是都察院下任主官的接班人了,很明显,嘉靖是想让张岳接替即将到到点的屠侨,掌管整个都察院。
这家伙,张岳可是自己的岳父,杨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着实又惊又喜。
第二卷 第八十章 嘉靖的眼光
张岳字维乔,号净峰,正德十二年进士,初授行人,因谏阻武宗南巡,被廷杖,贬为南京国子学正。
嘉靖继位,张岳官复原职,迁行人司右司副,后迁南京兵部武选员外郎,擢兵部郎中。
大礼议中,张岳因与内阁首辅张璁意见不合,被贬广西提学佥事,而后张璁又借口张岳不用新法选贡生,将其贬为广东盐课提举。
张岳虽屡遭贬谪,并无怨言,依旧勤勉任仕,一上任就革除种种盐务弊端,推行“以田办盐,以亩科税”,使盐务走上正轨。
嘉靖或许是看重其韧性,又或是为了警告日渐骄横的张璁,竟然将张岳调回都察院,充任御史,随后又擢其为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
应该说,嘉靖不犯糊涂的时候,眼光还算是比较好的,张岳的确是一个清正廉洁的能臣干吏,这点从张家举步维艰的境况就能看出来,他是那种宁愿家里挨穷,也不愿伸手去贪腐的好官。
不管是提学佥事还是盐课提举都是比较容易捞钱的职位,郧阳抚治就更不用说了,他只要稍微抬抬手,一年随便都能进账几万两,张家也不会因为经济紧张到处想办法,甚至为此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这样清正廉洁的官员在这年头真不多见了,嘉靖能一眼相中,足见其眼光还算是不错的。
紧接着,又一个官员的任命,更能证明嘉靖眼光独到之处。
这一项任命其实还和杨聪有关,因为杨聪设计,山西巡抚陈达贪腐一案暴露,陈达直接被论罪处死,山西巡抚之位就空下来了。
这会儿北元余孽正在西北肆虐,山西巡抚之位自然不可能长期空悬,嘉靖又做出一个英明的决断,直接擢都察院御史,辽东巡按曾铣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
这个曾铣可不得了,他虽然是个文官,却知晓兵事,精通谋略,善于用兵,在巡按辽东期间他就平定了辽阳兵变,将辽阳的赵劓儿、广宁的于蛮儿及抚顺的叛卒头目,悉数擒获,悬首边城,使得辽东因此而大定。
这么一位能臣干吏,其实资历并不怎么样,因为曾铣是嘉靖八年的进士,干了三年长乐知县便升为都察院御史,随即便巡按辽东去了。
也就是说,曾铣总共才踏入仕途六年时间!
嘉靖八年的状元郎罗洪先还窝在翰林院原地踏步呢,三甲出身的曾铣却已经连升六级,直接成为封疆大吏,不得不说嘉靖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只要是个人才,入了他的法眼,基本都能得到重用。
只可惜由于张璁和夏言的刻意打压,正德嘉靖两朝的九位状元,包括数十位一甲和二甲前列的才俊都没机会入他的法眼,如果不是这样,嘉靖前期,大明恐怕将呈现真正的盛世。
当然,也正是张璁和夏言使劲打压这些人,他们才有出头之日,如果让这些人冒出头来,基本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个曾铣,正是因为三甲出身,才没被刻意打压,才能展露头角,因为三甲出身的进士基本上是不可能入内阁的,除了夏言这个奇葩,有明一朝历史上基本没出现过三甲进士入阁的情况。
这个曾铣也算是个奇葩了,三甲出身,六年时间便成为封疆大吏,在有明一朝的历史上也很少见。
不过,这种事,是福是祸还不好说。
历史上,曾铣也是六年时间便爬上了封疆大吏的高位,成为山东巡抚,随后他又被提拔为陕西总督,负责指挥大军与北元骑兵作战,他刚一上任便一改明军颓势,屡败俺答骑兵,使得北元余孽不敢再轻易入寇,甚至他还曾提出收复河套,一举荡平漠南草原上的北元余孽,使得大明北境长治久安的大计。
可惜,他正赶上严嵩和夏言恶斗,严嵩为了将夏言拉下马,直接联合屡战屡败的咸宁侯仇鸾,诬告曾铣联合夏言谎报军功,结果曾铣这个令北元余孽闻风丧胆的大功臣反而被自己人给陷害,直接押解回京,斩首示众,家人也被流放三千里充边!
曾铣一案可以说是有名一朝最大的冤案之一,一代名将就这么成为夏言和严嵩恶斗的牺牲品,不得不说,他真是个大大的杯具。
当然,这个时候的形势与历史上已大不相同,夏言并没有顺利当上内阁首辅,严嵩貌似还在南京,曾铣出任的也不是山东巡抚而是山西巡抚,可以说历史已经改变了,那么,这千古奇冤会不会再次上演呢?
不得不说,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正是这个时候,严嵩进京述职了!
他也不知道进献了几副什么样的青词,很快便博取了嘉靖的欢心。
这个时候,嘉靖也如同历史上那一般,开始犯迷糊了,他竟然将严嵩迁为礼部尚书,直接让夏言成了个光杆内阁大学士。
或许,他这是在惩戒夏言,因为夏言这段时间的表现着实有些恃宠而骄的感觉,嘉靖或许就是想通过此举告诉夏言,你不行,有的是人顶替,不要一朝得志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而严嵩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不但博取了嘉靖的欢心,还让夏言也开心不已,礼部尚书被夺之后,夏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天到晚兴奋的不得了,仿佛多了一副左膀右臂一般。
或许,他以为,严嵩是来帮他对付阳明一脉的,殊不知,严嵩比他可狠辣多了,这家伙,为了掌权,不但会逮着敌人往死里弄,有时候甚至连自己人都弄。
夏言还不知道,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败笔,他这是生生给自己招来了一个阎王啊!
随着严嵩的上任,两京官员的调换也慢慢进入尾声,京察差不多就此结束了,而接下来就是针对地方官员的大计了。
这大计嘉靖就不可能全程掌控了,因为大明的地方官员实在是太多了,如果算上知县、县丞、县教育等芝麻官,大计涉及大的官员足有上万,他自然不可能一个个去了解,去调动。
嘉靖可能认为,他不需要再去一一关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因为他已经安排好了,负责大计的内阁、吏部和都察院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内阁首辅李时是典型的老好人,而且还有夏言盯着,应该不会乱来。
吏部尚书张邦奇是刚从南京调过来的,而且吏部还有很多夏言一党的官员制衡,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叉子。
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是跟夏言联合了,但是有张岳这个清正廉洁的干吏盯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叉子。
第二卷 第八十一章 好事将近
张邦奇调任京城吏部尚书,邹守益擢升詹事府少詹事,阳明一脉貌似一下就拥有了与夏言一党抗衡的实力。
不过,随着严嵩出任礼部尚书,夏言一党在京城的势力貌似并未减弱,反而增强了一些。
朝堂之事纷纷扰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原本这个时候,杨聪应该抓紧机会赶紧增强自己的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恶斗,但是,这会儿他压根就没有心思想这些,因为张岳也回京了,他的好事将近了。
张岳这个准岳父回京,杨聪原本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探访的,但是,他稍微一打听便发现,这会儿还真不是拜访张岳的好时机。
因为张岳常年在外任职,在京城根本就没有府邸,这会儿他还租住在寺庙中呢,而且内城东西长安街附近并没有什么寺庙,他只能租住在正阳门外的安国寺中。
这安国寺离皇城足有十余里,张岳每天上早朝,包括下午回去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这一来一去,休息时间本就不多了,如果再去叨扰,恐怕他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
为此,杨聪的父母甚至都不好意思去找其商量儿女成亲之事,以免影响人家休息。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等想个办法,不然自己的准岳父成天忙于赶路,他这亲事又怎么操办起来。
杨聪找李十二一打听,很快便打听到西长安街以北,小时雍坊东边靠近皇城位置有一处宅院正着急出售。
这处宅院是一位年老致仕的六部侍郎府邸,老人家正急着返乡养老呢,所以,急于将府邸脱手,而这院子大小刚合适,里面家私什么的又一应俱全,只要买下来,便能入住了。
杨聪找父母一商量,干脆买下了这处宅院,然后便让父母出面,请准岳父张岳搬过去。
这样一来,张岳这早朝和下午回去都方便多了,每天至少能节省一个时辰时间,空闲的时间也就多了。
张岳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妥,每天花这么多时间来回赶路,不说杨聪跟他女儿张贞的婚事,就算为他自己的公事也有可能被耽搁。
他这会儿可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了,基本上确定是要接管都察院了,今后再外放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可能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都要待在京城,没个府邸肯定不行,而皇城附近的府邸最少也要几百两银子,以他这会儿的俸禄根本就买不起,他正为这事犯愁呢。
正好,杨聪的父母带着份府邸大礼找上门来,他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毫不犹豫的便搬了过去。
张岳搬进新府邸的第二天下午,杨聪便登门拜访了。
这府邸的家丁护院什么的原本就是他新府邸里面拉过来临时听用的,他倒省了不少尴尬,一阵通传过后,家丁便跑过来告诉他,张岳已经在内宅大堂等着他了。
这家伙,第一次见自己这个丈人老子,杨聪心里还真有点紧张,他一路来到内宅大堂外,又仔细整理了一下袍服,这才小心的走进去,对着端坐在上面的老人拱手作揖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张岳这也算是第一次见这个乘龙快婿,虽然上早朝的时候他远远见过杨聪,但他们并不是一个衙门的,隔的比较远,看不真切,这会儿他仔细打量了杨聪一番,感觉杨聪还像那么个状元郎的样子,他这微微点头道:“清风,不必拘谨,坐。”
杨聪连忙道了声谢,恭敬的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紧接着张岳便摇头苦笑道:“清风,这次着实让你破费了。”
杨聪闻言,连忙恭敬道:“岳父大人,没什么,这府邸小婿原本就想买的,只是中状元的时候皇上赏赐了个府邸,这事就作罢了。这次正好岳父大人来了,而那老侍郎又急着返乡养老,小婿便顺便买下来了。别人问起的时候,小婿也是这么说的,这里小婿早预订下来了,只是皇上赐了府邸,这里便空下来了,正好请岳父大人住进来,也省得空着。“
张岳闻言,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住不住这府邸倒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想通过这事考验一下杨聪,要杨聪因此洋洋自得,又或者到处宣扬赠府邸一事,这门亲事他还真不想结了。
他做事向来小心,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这次荣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也没有让他得意忘形。
他可不认为自己就铁定能接过屠侨的位置,入主都察院,这年头,掌控一个衙门可不容易,特别是都察院这样重要的衙门,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他如果不注意一点,很有可能会空欢喜一场,而这杨聪如果成为他的女婿,一言一行对他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如果杨聪是个愣头青,说话没个轻重,做事率性而为,这女婿他还真不敢要。
还好,杨聪表现的还算沉稳,说话做事也算得体,再加上其身后还有阳明一脉支持,倒不失为乘龙快婿的尚佳人选。
杨聪可不知道张岳正考验他呢,他紧接着又问道:“岳父大人,这府邸您可还满意。”
张岳淡淡的笑道:“府邸也就是个睡觉吃饭的地方,差不多就行了,这府邸还算可以,不大不小,不显张扬,看上去也不是很寒碜,只是府邸里面的下人太多了一点,我可请不起这么多下人。这样吧,等贞儿出嫁以后,留下两个老头老妈子照看一下便成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杨聪连忙点头道:“好,好,到时候小婿自会处理。”
至此,他总算是放心了,看样子这老丈人并不是那种难相处的人,对他和张贞的婚事也没什么意见,他就怕老丈人因为陆灵儿的事生气,那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两家便开始正式商议婚事了,这些自有他父母处理,杨聪只要等着成亲便可以了。
没过多久,南边便传来消息,老太爷杨荣和张贞一行已经进入顺天府境内,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杨聪闻讯,激动的不行了,他甚至请了一天的假,直接打马往南迎了过去。
而此时,保定府往京城的官道上,一个硕大的队伍正缓缓向京城方向行来。
这队伍里面不但有老太爷杨荣、张慎和张贞母女等前来结亲的人,还有徐阶、刘守良等泉州府的官员,甚至薛南塘、李杜等杨聪的好友都跟着一起来了!
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谁为首
杨聪没想到,徐阶和刘守良会来,他更没想到,刚回去不久的薛南塘和李杜也来了。
这些人难道是为了来参加自己婚礼的吗?
当然不是,他们来京城都是有目的的。
徐阶和刘守良是来等候吏部派官的,他们的任期已经到了,按理来说吏部应该会事先调派一下,将他们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任职,但是,这次吏部没有给他们下调令,也就是说,他们得等。
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大明数万官员呢,基本每三年就要轮换一次,有升迁的,有平调的,有降职的,甚至还有罢官削籍的,年老致仕的等等,吏部忙不过来一点都不奇怪,特别今年正好赶上京察大计,吏部官员本身就在频繁调动,有些官员没安排到,再正常不过了。
徐阶和刘守良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他们干脆跟着杨老太爷来京城碰碰运气,兴许,能找到吏部的关系,派个好官也说不定。
他们可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好到爆了,因为他们从泉州出发的时候张邦奇还没调到京城任吏部尚书,这会儿吏部尚书却已经变成自己人了,他们想要派个好官自然不难。
薛南塘和李杜其实也是来碰运气的,像他们这种新科举人一般情况下不等个几年吏部是不可能给他们派官的,而杨聪这会儿已经高中状元,而且马上要和陆家、张家结亲了,实属一个强大的靠山,以他们的关系,让杨聪帮忙派个官应该不难,所以,他们回去跟家人商议了一下,又跟着杨老太爷来京城了。
至于汤克宽和一众亲卫,那就不用说了,原本杨聪就是请汤克宽带着一半亲卫回去接人的。
这家伙,一下来这么多知交好友,张贞也来了,自己的爷爷也来了,杨聪自然是兴奋的不行了,当晚,杨府又是好一场盛宴,除了张家老太爷和张贞母女送去了张府,其他随行前来的亲朋好友都聚集一堂,好好庆贺了一番。
酒足饭饱之后,老太爷杨荣便被杨林夫妇拉去商议婚事去了,而杨聪则被徐阶拉到了客房。
杨府面积大的很,住进去数百人都不成问题,招待徐阶、刘守良他们这几个客人自然不在话下,徐阶就住在杨府客房,而且还是个单独的小院子。
两人客套了一番,徐阶便微笑着道:“清风,没想到你还真能高中状元,不简单,不简单啊。”
杨聪连忙谦虚道:“运气,运气而已。”
徐阶摇头笑道:“这东西还有运气一说吗,为兄当初没高中状元难道是运气不好?”
我晕,这家伙说话总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杨聪只能继续谦虚道:“子升兄说笑了,你也知道,前三甲甚至二甲前几位水平其实都差不多,这排名只是看皇上的恩典而已。”
徐阶包含深意的点头道:“是啊,都看皇上的恩典,现在皇上对我们恩宠有佳或许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吧。”
这个我们当然指的不是他们两人,而是阳明一脉。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皇上提拔阳明一脉很明显是用来抗衡夏言一党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聪不解道:“子升兄,这个跟小弟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徐阶神神秘秘的道:“谁知道有没有关系呢,你认为有,兴许就有,你认为没有,兴许就真没什么关系了。”
晕死,你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啊!
杨聪最怕跟人打机锋了,特别是徐阶这家伙,有时候说起话来真让人云里雾里。
他想了一阵,还是没想明白,徐阶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只能无奈的道:“子升兄,请恕小弟愚钝,你找小弟到底什么事啊?”
徐阶依旧神神秘秘的道:“你感觉夏言一党是谁说了算?”
这不废话嘛,杨聪无奈的道:“现在当然是夏言说了算。”
徐阶又神神秘秘的问道:“那我们呢,谁说了算?”
我们?
这个我们意思貌似又不一样了,如果单指阳明一脉好像还缺了点什么,比如张岳,比如陆家,又比如定国公等勋贵好像都包含在这“我们”二字里面。
杨聪终于有点明白徐阶的意思了,夏言一党是有首领的,不管是现在的夏言还是后面的严嵩,都是说一不二的老大,而自己这边貌似是群龙无首啊!
他若有所思的道:“子升兄,你的意思,我们要公推一个话事的人出来?”
没想到,徐阶竟然摇头道:“这个可没这么简单,我们当中还没有谁有这等威望。”
杨聪闻言,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夏言一党这会儿之所以是由夏言说了算主要是因为夏言的职位最高,那家伙可是差点当上首辅的人,在乡党里面自然是说一不二,而自己这边还真没有一个职位能力压群雄的。
这个着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自己这边好像是一盘散沙,怎么玩的过夏言甚至严嵩这样的老狐狸呢?
他忍不住问道:“子升兄,那你说怎么办?”
徐阶盯着他,缓缓的道:“你可以请大家来吃个饭,聚一聚啊。”
卧槽,这意思,是让自己来当这个老大!
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杨聪可没狂妄到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他就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已,在这些人当中职位可以说是最低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摇头道:“子升兄,这样恐怕有些不妥吧?”
徐阶淡淡的道:“有什么妥不妥的?”
杨聪老老实实的道:“我可没这个资格。”
徐阶依旧淡淡的道:“就请大家吃个饭而已,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你觉得还有谁会不给你这个面子吗?”
这个!
杨聪仔细一想,还真没有人会不给他这个面子,他就请人家来吃个饭而已,人家不可能给他甩脸子不来。
徐阶的意思可能是让自己先当个中间人,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商量,以免如同一盘散沙般不成气候。
这个想法貌似不错,他郑重的点头道:“如果光是请大家吃个饭的话,这面子小弟应该还是有的。”
徐阶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
他又盯着杨聪神叨叨的道:“你家里有钱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可不能太小气了,有机会的话,多情大家来打打牙祭,不是很好吗?”
晕死,这意思还是让自己来当这个老大啊,只是手段有点隐晦而已。
杨聪不由心虚道:“这样好吗?”
徐阶依旧神叨叨的道:“大家习惯了就好。”
晕死,这种事都能习惯吗?
杨聪仔细一想,这事,貌似,大概,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
第二卷 第八十三章 凝聚
杨聪还不知道大家是否会真的习惯到他这里来聚会,不过,他却知道,身边的人像一盘散沙一样肯定不行。
夏言一伙实际上已经具备了朋党的性质,他们明显是想自己的首领推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从而掌控朝堂大权,不管是夏言还是严嵩,一旦当上内阁首辅,那可就麻烦了。
夏言之所以被自己坑了几次,主要还是他选的人不行,同时他也没想到有人在后面阴他,他一旦意识到这些,以后自己要得手可就难了,而且他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严嵩,如果让严嵩这家伙掌了权,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徐阶可是给严嵩当了十几年孙子最后才翻身的,像阳明一脉这些刚直的人又有几个愿意在严嵩这个大奸臣面前装孙子,既然不愿意装,那就必须凝聚在一起和夏言甚至严嵩斗,不然,很有可能被他们各个击破,杨廷和、杨一清、张璁这些,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栽下去的。
杨聪深知今后的艰难,现在的夏言还不算什么,以后的严嵩那才叫恐怖呢,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聚拢的一帮人被严嵩给各个击破了,所以,就算不确定大家会不会习惯,他也要把大家聚集到一起试试。
第二天,他便通过各种方式向自己认识各方大佬发出邀请,表面上他的借口是自己快成亲了,请他们来吃顿饭,庆贺一下,实际上却是想借机把大家凝聚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不过,还好,各方大佬都很给面子,一到下午酉时许,众人便陆续来到他的府邸。
这次他聚集的可不是一般人物,像勋贵里面,就有定国公徐延德、京山侯崔元和武定侯郭勋,像官员里面就有吏部尚书张邦奇、兵部左侍郎聂豹、詹事府少詹事邹守益和翰林院侍读学士穆孔晖,至于他自己的亲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岳、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陆炳和等待派官的徐阶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些人里面他这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职位算是最低的了。
还好,他是府邸的主人,再怎么客气谦让,人家都不会把他的主位给抢了,至于其他人也没有刻意按官职排定坐次,大家只是根据亲疏关系分成了三块而已。
众人一坐定,杨聪便命人上了酒菜,待酒菜上齐,他又客客气气的敬了三轮就,这才略带严肃道:“诸位,大家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可是把夏言夏大人他们得罪狠了,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几乎都愣了一下,原本热热闹闹的酒席渐渐安静下来。
这段时间,他们的确把夏言一党给得罪狠了,先是抢了人家南京户部尚书的位置,然后又害的夏言没当成内阁首辅,最后更是直接弄死了夏言手底下一个巡抚,人家能善罢甘休才怪。
在座的很多人虽然都没参与后面两件事,但是,第一件事,他们大多都参与了,夏言的脾性他们也清楚,对待敌人,这家伙可是相当狠辣的,既然跟人家对上了,绝对不可能善了。
这倒霉催的,谁想招惹这么个煞星啊,张璁那么个厉害人物都被人家给磨死了,这家伙不好惹啊!
这里面最搞不清状况的张岳率先开口道:“清风,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夏大人近段时间好像也被皇上警告过了,不若我们找人从中说和一下,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想算了,人家会算了吗?
再说了,皇上警告夏言是想让夏言不要跟我们斗了吗?
杨聪含蓄的提醒道:“岳父大人,小婿初入官场,有些事还不是很明白。当初张璁张大人等和杨廷和杨大人等冲突的时候,没有人从中说和过吗?还有夏言夏大人等和张璁张大人等冲突的时候,皇上可曾让他们各退一步?”
这!
张岳总共在京城都没待过多长时间,而且被张璁整的下放地方之后,他基本都没回过京城,对夏言他还真不是很了解,至于嘉靖的想法,他更搞不清楚,他是真没想过嘉靖这个当皇帝的会故意让下面的朝臣互斗。
杨聪这意思,他还是隐隐听明白了,这朝堂之上的形势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啊,杨廷和、杨一清、张璁等人一个个下台绝非偶然所致。
他一看在座其他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干脆不开口了。
过了一阵,老成持重的张邦奇才开口道:“此事的确有点麻烦,皇上的圣意我们就不妄加揣测了,夏言夏大人他们着实不会善罢甘休的,清风,你说如何是好呢,我们总不能刻意去排除异己吧?”
这个问题问的好,杨聪心中不由暗暗一笑。
看样子,阳明一脉里面除了徐阶,其他人都有点“迂腐”,不喜欢在背地里耍手段。
难怪严嵩在历史上能保持朝政十多年,这些软弱的对手跟他比起来的确差了一大截。
杨聪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道:“我们是不能刻意去排除异己,但是,有能力的人还是可以提拔一下吗,只有我们自身实力强了,才能震慑宵小。”
他这意思,就是要任人唯亲了,朝堂上的斗争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要么排除异己,要么任人唯亲,既然这些人下不去手排除异己,那排除异己的事就交给他来办好了,他们只要负责任人唯亲便成。
这种话,要是换以前,张邦奇听了肯定会不高兴,他可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让他任人唯亲,他真不会去做。
不过,这会儿他仔细一考虑,也不吭气了。
夏言这家伙,着实太狠辣了,如果不想点办法应对,绝对会吃大亏,这点从张璁的遭遇就能明白。
张邦奇不吭气就等于是默认了,杨聪不由心中一喜,他紧接着便趁热打铁道:“张大人,您兴许还没注意到把,从正德朝开始,一直到现在,九次科举,一甲前三,甚至是二甲前列的,没一个入内阁,甚至没一个当上六部尚书的高位。”
张邦奇还真没去注意过这些,他仔细一想,不由咋舌道:“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
杨聪连连点头道:“是啊,他们很过分,有些人怨气很大。或许,皇上也看出点端倪来了,才把南北两京的吏部尚书都换成了我们的人。”
这意思就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很多人是可以争取的,就看怎么去争取了。
现在,南北两京吏部尚书之位都掌控在阳明一脉手里,他们再不用手中的权力来做点事,不但浪费了手中的权力,还浪费了嘉靖的苦心。
第二卷 第八十四章 提拔
杨聪发现,这聚餐的效果貌似很不错,在座的原本就是各方大佬,如果让他们全听一个人的吩咐恐怕很难,就算内阁大学士都够呛,反倒是大家坐一起喝点酒,谈起事情来比较融洽。
最后大家商议的结果还是尽量扩充势力,趁南北两京吏部尚书之位在手,多招揽点有潜力的官员,至于夏言那边,暂时以不变应万变,暂时来说,他们这边实力还是要差上一点,人家不出手,他们没有必要上去自找麻烦。
这一下杨聪又捞了个大便宜,要论有潜力的官员,自然是翰林院最多,而夏言正好在拼命打压翰林院的才俊,这些人心里没点怨气是不大可能的,这个时候,只要伸出橄榄枝,相信很多人都会投奔过来。
这次聚餐以后杨聪到翰林院大致一了解,果然大部分翰林院官员都对夏言和张璁等人的所作所为极为不齿,对他们极力打压翰林院“储相”的行为更是怒火中烧。
这个时候,杨聪才渐渐了解了张璁和夏言这些人有多么的狠辣。
他们收拾翰林院官员的手段其实并不怎么高明,简单来说就是揪住一个小辫子往死里整。
比如说杨慎、舒芬、杨维聪三个状元郎曾在大礼议的时候带头哭谏嘉靖。
这种事,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朝哭谏皇帝的官员并不罕见,当皇帝的最多也就是廷杖一番,以示惩戒。
但是,那一次,张璁和夏言等人却借机在嘉靖面前搅舌根子,说什么杨慎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内阁首辅,无法无天,欺君罔上,带领群臣威胁嘉靖。
嘉靖受此一激,当即就要杖死杨慎,可怜的杨慎,哭谏的时候被廷杖了一次,被打了个半死,还没过十天,又被嘉靖拉去暴揍了一顿,错点没被当场打死!
就这张璁和夏言等人还不放手,还是不停在嘉靖跟前说杨慎的坏话,结果,杨慎直接被充军云南永昌卫,杨维聪直接被贬斥到山西当按察副使,舒芬则被贬到福建市舶司任副提举,三个状元的仕途就这么被毁了,舒芬更是积郁成疾,嘉靖十年便含恨悲愤而逝。
像唐顺之、罗洪先、赵时春等其实也没犯什么事,最多也就是上奏劝谏嘉靖,有的甚至只是不愿接受张璁又或者夏言的招揽而已,结果都被他们揪住这点小辫子往死里踩,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原本是很正常之事,但是,像张璁和夏言这样刻意打压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揪住一点小辫子就把人往死里整的还真不多,被他们整过的自然是怨气冲天。
这时候,张璁已死,就剩夏言,所有人的怨气自然都集中到了夏言身上,杨聪刚暗示这些人有意组织大家与夏言抗衡,他们便纷纷表态,要加入杨聪的阵营。
这一下,杨聪的势力着实膨胀不少。
不但唐顺之、罗洪先、赵时春等都聚拢了过来,杨维聪、杨维杰兄弟,甚至远在金陵的龚用卿等也纷纷投效。
不过,这会儿南北两京正五品以上官员嘉靖基本都定下了,这些人想获得升职,要么只能在南北两京担任正五品以下的官员,要么就只能下放地方。
这些人自然知道京官与地方官的差别,但凡能留在京城的,他们基本都选择了留下。
像唐顺之和赵时春都选择了调到回兵部,任从五品的员外郎,他们原本就是正六品的兵部主事,到翰林院镀了一下金,升到从五品的员外郎倒也不显突兀,而且有聂豹提携,他们也不用担心会再被夏言往死里踩了。
像罗洪先,则选择留在翰林院,升任从五品的侍读,反正他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都当了六年了,再加上他又是状元郎,一次提两个小级倒也正常。
还有杨维杰等投靠过来的翰林院编修和庶吉士则大部分选择了去詹事府任职,毕竟从翰林院升詹事府,再升国子监,再升礼部,最后入阁,才是翰林官员升官的正常途径,而且这会儿太子已然出生,詹事府正在逐步恢复职能,需要的官员也不少。
至于杨维聪,他已然是从三品的参政,要回京升任正三品的六部侍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杨聪跟张邦奇一商议,干脆给他升了个从二品的山西右布政使,反正这会儿山西官员因为受陈达的牵连裁下去一大片,空缺有的是。
这些人都安排好,剩下就是自己人了。
徐阶原本也想回京的,但是,一番了解之后,他发现,回京之后他最多升一小级,成为从五品的官员,正五品又或者从四品的京官,张邦奇都无能为力,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去山西,出任从四品的右参议,这个职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品级摆在那里,如果运气好,混几年直接回京充任六部侍郎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刘守良,他的要求并不高,能升个正六品他就心满意足了,杨聪一想,保定府那边收购十万石粮貌似比较的麻烦,而他又没什么熟人,干脆,他直接请张邦奇安排刘守良去保定府出任通判,这样一来,他在那边收购粮食就方便多了。
还有薛南塘和李杜,他们当然也想留在京城,不过要进六部、都察院、五寺等重要衙门,他们这新科举人的资历貌似还不够,杨聪只能想办法将他们先安排到顺天府磨砺磨砺。
张邦奇给他们安排的职位并不高,但重在有实权,一个知事,一个照磨,虽然品级只有**品,但实权却比一个县令还强,薛南塘和李杜自然是欢喜的不行了。
最后,汤克宽甚至都被任命为宣府镇游击将军,因为宣府镇刚经兵灾,各级将领死伤惨重,空缺也多的很。
这游击将军虽然没什么品级,但是,一旦立功,直接便能升正三品的参将,也算是个不错的职位。
而京山侯崔元在那边的势力也不小,他一番暗中操作,汤克宽手下便有了两千边军精锐,要立功自然不难。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表面上杨聪这边的势力是没怎么加强,因为他们并没有抢夺到一个朝堂三品以上的重要职位,甚至五品以上的都没有,但是,他们暗中提拔的官员潜力都非常强。
像唐顺之、罗洪先、赵时春、杨维杰、龚用卿等翰林院出身的官员,三年一提,三年一提,正常的很,不出几年便能登上六部侍郎的高位。
像徐阶和杨维聪那更不得了,虽说地方官和京官相差很大,但是他们品级已经提上来了,只要操作得当,不出几年,他们便能擢升至六部尚书甚至是入阁!
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 夏言的担忧
夏言最近心情很差,他原本以为只要把张璁一系整下去,自己便能晋升内阁首辅,掌控朝堂大权,却不曾想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帐篷失火,把几份重要的奏折给烧掉了。
这种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上奏折的人都还在,让他们重新写一份便是了。
但是,这事按大明律法论却很是严重,丢失公文那可是重罪,更何况重要的奏折被烧了,要不是他当时圣眷正隆,光是这件事便能让他丢了官。
不过,他虽然没丢官,内阁首辅之位却是丢了。
这倒霉催的,紧接着他更是误信了陈达那个奸佞小人,害得自己因此在皇上面前失了恩宠。
这事整的,怎么办呢?
他不由想起了被自己“气死”的张璁,这个对手与其说是被自己打败的,还不如说是被年龄打败的,要是他命够长,自己能不能将其彻底击败还真不好说了。
张璁跟他的经历其是很像,他们都是从最底层一路蹿升,几年时间就走完了别人一辈子的路,达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能达到的高度,张璁只是花了几年时间便从一个观政进士成为内阁首辅,而他虽然进了内阁,却卡在了这最后一步上了。
内阁首辅之位啊,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就这么没了。
其实,他有很多地方都是学了张璁的,他相信,张璁能当上内阁首辅,他肯定也能。
张璁当初难道就没遭遇过挫折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又是怎么排除万难,踏上内阁首辅之位的呢?
夏言努力的回想着。
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忠君,皇上最看重什么,当然是能为他排忧解难的人,只有尽量与皇上的想法保持一致,才能获得皇上的器重,这点,张璁做到了,他做的也不差。
然后还必须勤勉任仕,要想爬上内阁首辅的高位光跟皇上想一块儿可不行,还得做出成绩来,让皇上看到你的能力,这点张璁做到了,他做的好像也不差。
然后还必须善斗,皇上看谁不顺眼,你就得扑上去,把人干翻,这点张璁做的很好,他做的好像也不差啊。
还有,必须清正廉洁,让人抓不到把柄,这点张璁做的很好,他做的貌似就有点问题了,因为他误信了刘伯跃和陈达这两个奸佞小人,以致皇上对他的印象大坏。
这个问题很严重,必须想办法改变皇上对自己的印象,不然这内阁首辅之位怕是很难爬上去了。
他坐在客厅中,皱眉沉思着,甚至客人都进门了,他都没一点反应。
严嵩一看夏言坐那里一动不动,心里不由暗骂道:“麻匹的,拽什么拽。”
他这会儿好歹是礼部尚书,离入阁也就一步之遥,夏言这个内阁大学士也就比他高那么一点点而已,按理来说,夏言有什么事找他,也得亲自上门拜访。
但是,这会儿夏言不但像传唤小喽喽一样把他招过来,甚至连起身相迎这点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很显然,夏言眼中他并没有多少地位。
不过,他这个人比较能忍,也比较会装,就算他内心再恼火,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知道,这会儿夏言还有大用,因为夏言已经是“老牌”内阁大学士了,而他还在为入阁努力,他就算再怎么哄皇上,皇上也不可能马上把他调入内阁,定为内阁首辅。
他这会儿资历还不够,想成为内阁首辅还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他还得好好利用一下夏言,让夏言罩着自己,提携自己。
所以,这会儿他必须巴结夏言,不管夏言怎么狂妄,怎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都得忍着。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拱手道:“公谨兄,什么事啊,这么愁眉不展的。“
他其实比夏言还大两岁,不过夏言这个人比较喜欢摆谱,特别是当上内阁大学士之后,夏言更是有点目中无人了,对下面的官员,不论大小都摆个臭架子。
严嵩知道夏言这个臭毛病容易得罪人,但是他偏偏不提醒夏言,反而在夏言面前陪尽小心,让夏言习惯于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当然不是从内心里尊重夏言,他只是想让乡党里面的人都觉得夏言这个人高不可攀,而他却伪装成夏言的左膀右臂,能在夏言跟前说上话,却又和蔼可亲的那种。
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去巴结夏言了,而会倒向他这边。
反正找他也是一样的,没必要来看夏言这臭脸子是吧。
夏言可不知道这表面上对他恭敬有佳的严嵩内心里正打他主意呢,他招严嵩来,就是为了商议眼前的局势。
这眼前的局势对他太不利了,怎么翻身呢?
他皱眉看了看严嵩,挥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便沉声道:“惟中,现在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皇上竟然把南北两京吏部尚书之位都交给了阳明一脉,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这个问题严嵩自然也考虑过,他装作恭敬道:“公谨兄,这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毕竟没有人身处内阁,六部和都察院他们也不占优势,我们只需小心应付便成,只要你能当上内阁首辅,这些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夏言可不是这么好哄的,他也知道阳明一脉最近在干什么,他依旧忧心忡忡的道:“惟中,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们正到处招兵买马呢,翰林院都被他们招抚一大半了。”
这种事严嵩能不知道吗,他装作小心道:“这也没什么,朝堂之上毕竟还是讲品阶的,小蝼蝼再多又有什么用,你一句话,足顶他们百人。”
这马屁拍的,夏言心里一阵暗爽,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道:“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小蝼蝼,他们的潜力你应该也知道,用不了几年,他们便能爬上六部尚书之位,甚至入阁了。”
严嵩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是小心的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人有失错马有失蹄,他们这样胡乱招抚,总会招到些不靠谱的,到时候我们只要逮住一个,便能让他们前功尽弃。”
夏言闻言,不禁想起了刘伯跃和陈达,如果阳明一脉不小心把那种人拉进去,的确能趁机整点事出来,不过,那需要等,而且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有些不情愿道:“你的意思是等吗?这又要等到何时呢?”
严嵩心中冷笑道:“你等,我可不等,你慢慢等着,等着我爬上内阁大学士的高位,有机会染指内阁首辅了,我再连你们一起收拾了。”
不过,表面上他却是小心的点头道:“对,我们先等等,总有机会的。”
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严嵩的智慧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飘洒,整个紫禁城仿佛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金光当中,神秘而又静溢。
乾清宫和坤宁宫中间的小广场内,嘉靖正站在一个方士的身边,随着方士的动作和解说慢慢的活动着身体,做着类似于五禽戏的动作。
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专注,仿佛自己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潜心修道之人一般,而那方士神情也是专注无比,两人就这么认真的“修炼”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天色一片昏暗,那方士才带头收了功。
紧接着,那方士便从旁边太监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毫不犹豫的仍嘴里,认真的吞了下去,随后便双手举起瓷瓶,恭敬的道:“皇上,请用仙丹。”
嘉靖熟练的拿过瓷瓶,倒出一粒所谓的仙丹,往嘴里一塞,缓缓的吞咽下去,又静静的站立了一阵,这才叹息道:“唉,朕这身体的确越来越好了,只可惜没有充足的时间修炼,离道体还差的远啊。”
那方士依旧恭敬的道:“皇上不必操之过急,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来日方长。”
嘉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缓缓的往乾清宫中走去。
他对修炼的确越来越痴迷了,因为修炼不但使他精气神十足,还解决了他不育的问题,一开始,他都继位十余年了,后宫几十个嫔妃都未曾给他生出一男半女来。
后面他听了方士之言,天天修炼,天天吃仙丹,不但身体越来越好,嫔妃还接连生出了两个皇子,而且方士还说了,随着他身体越来越好,这子女也会越来越多,只要坚持不懈修炼,便能长生不老,这等诱惑,他不痴迷才怪。
其实,这并非什么长生之术,而是养生之道,方士大多精于此道,也就是平时注意饮食,多锻炼,同时适当服用一些高营养价值的“仙丹”,这样一搞,身体不好才怪。
嘉靖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当是修炼之功了。
这修炼完之后,他一般心情都很好,再加上“仙丹”的作用,他精力更是充沛无比,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先看看奏折,考虑一下国家大事,然后再去后宫。
而这个时候,严嵩早已抱着几个卷轴恭敬的站在御书房门口了。
他一看到嘉靖走过来,便迎上去恭敬的拱手道:“皇上,您这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看上去都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了,这长生之术果然厉害,微臣都想跟着您修炼一番了。”
嘉靖微笑道:“你也想修炼,可以啊,要不朕给你找个师傅?”
晕死,你还当真啊,谁想跟你一样,一天没完没了的在那练些没用的东西,浪费时间!
严嵩连忙摇头道:“微臣这资质哪能跟皇上比,修炼那也是浪费时间,再说了,这国事还得有人为皇上分忧,微臣资质不行,只能退而求其次,为皇上分忧国事了。”
嘉靖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你还知道资质一说。”
严嵩知道个屁的资质,他就是不想引的嘉靖兴起,让他陪着一起修炼而已。
他假假意思谦虚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而已,让皇上见笑了。”
嘉靖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满朝文武也就你知道这修炼的好处,可惜啊,你资质不行,不能与朕一起顾道长生。”
你有个屁的资质,也就你会信那些方士的鬼话。
严嵩暗自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是舔着脸,无耻的拍道:“皇上,不是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只要皇上得道,我们这些鸡犬不就能跟着升天了吗?”
嘉靖闻言,不由大笑道:“好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朕倒是想带着你升天,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天啊。”
严嵩连忙赔笑道:“皇上天纵奇才,这修炼必定一日千里,微臣倒是有信心等到那一天。”
嘉靖边往里面走,边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倒是比朕还有信心。”
严嵩没脸没皮的跟了进去,一边赔笑,一边暗暗注意着,嘉靖刚坐上龙椅,他便举着手中的卷轴,恭敬的道:“皇上,微臣这几天又写了几副青词,请皇上过目。”
嘉靖习惯性的接过他手中的卷轴,展开一看,不由赞叹道:“你这青词着实越写越好了,关键还能写这么快,不错,不错。”
严嵩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听闻有些人一天能写好几副出来呢,微臣这政务缠身,一天能写出一副来就不错了。”
嗯,很好,不但惦记着给朕写青词还不忘自己职责,勤于政务。
嘉靖欣慰道:“大明的官员要都能跟你一样就好了,朕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可惜啊,他们一个个都不理解朕,不但不用心帮朕分忧,还老是在朕面前谏言说什么修炼不靠谱,当以国事为重,他们知道什么啊!”
这帮家伙着实蠢,皇上干什么关你们屁事啊,你们倒好,还管到皇上身上去了,脑子进水了啊!
皇上修炼有什么不好的,他越是修炼,岂不就越有机会掌权,皇上最好修炼到不理朝政,这样所有权力就归我了。
这些个朝臣着实愚不可及,不知所谓,拦住皇上修炼,有毛病啊!
皇上顾道长生怎么了,让皇上痴迷其中,不理朝政,我们岂不想干什么干什么,猪啊!
要难你们拦,我可不会拦,我不但不拦,还要使劲吹捧,使劲鼓励,看皇上宠信谁。
严嵩心中是得意无比,表面上却是连连点头道:“皇上英明,他们的确愚不可及,岂不知皇上顾道长生也是为了大明万世之基。”
嘉靖闻言,心花怒放道:“还是惟中最得朕心,说的好,这样吧,内阁正好缺人,你这礼部尚书按理也应增补入阁了,朕等下就让人拟旨,明天你就入阁吧。”
严嵩闻言,激动的拱手道:“多谢皇上恩典。”
嘉靖微微点头道:“嗯,好好干,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才叫为朕分忧。”
严嵩连连拱手道:“微臣明白,微臣明白,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
嘉靖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严嵩连忙拱手作揖道:“微臣告退。”
嘉靖微笑的看着严嵩的背影,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好啊,总算有人理解朕的良苦用心了!
第二卷 第八十七章 终成眷属
所谓好事多磨,杨聪的婚事历经了几个月,终于到了定日子的时候,也就是定下成亲的日期。
这会儿这一步叫请期,也就是男方家长选几个特别吉利的日子给女方家送去,然后女方家选定一个最好的日子。
这年头成个亲可不容易,按规矩有六步要走。
第一步是纳彩,也就是男方请个媒婆带礼物去女方家介绍自己家的情况,看女方家有没有意结亲。
要说这一步,陆灵儿家倒是简单,基本上纳彩就这一个月里的事情,因为陆松夫妇和杨林夫妇接触还不到一个月时间。
张贞家就不一样了,杨聪他爷爷杨荣可是跟张家磨了十多年了,中间媒婆肯定请过,但是张家一直不冷不热,这纳彩可谓艰辛无比。
接下来第二步是问名,也就是双方家长有意结亲了,便会将男女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交给媒婆去问问吉凶,没有问题了,便会进行下一步。
这年头这一步可不是开玩笑的,生辰八字对不上的,那就不能成亲,没有任何说的。
至于怎么对这个生辰八字据说是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律,所谓白马犯青牛,羊鼠一旦休,鸡猴不到头,大致就这个意思。
不过,只要不相克的厉害,这亲事基本还是能成的,因为媒婆毕竟收了钱,就算不怎么合适,她们也会说这姻缘合适。
接下来第三步是纳吉,也就是说媒婆去庙里得了吉卜,去告知女方家里,这亲事相当合适,这时候按俗礼女方家是要送只雁子给媒婆的,也不知道古代为什么那么多雁子啊,后世雁子可没这么常见了,只能在书上看到很多关于“鸿雁”什么的词汇。
接下来第四步就是纳征,也就是下聘礼,这个聘礼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主要看男方家的条件,有钱的自然是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猪牛羊等家畜什么的,怎么客气怎么来,没钱的送点粮食和生活用品也可以。
第五步就是请期了,就是女方家里选定成亲的日子。
这一步貌似很简单,就是女方家长在几个黄道吉日里选定个日子便成,但是,到了杨聪这里却是有点麻烦了,因为他一次要娶两个啊,而且陆灵儿和张贞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闺女。
这年头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一次娶两,同时成亲的还真不多见。
按规矩来说,就算同是妻子,也要分个大小的,所以戏里面经常会有什么大老婆,二老婆什么的。
如果陆家和张家都是一般官宦人家,这大小可就不好分了,就算官职相差有点大,你要把人家女儿定为小的,人家也不会乐意,毕竟这年头官宦人家的女儿根本就不愁嫁,有大的不当,为什么要给你来当小的。
这是个面子问题,一般就算是再小的官员也撂不下这面子,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历史上徐阶是多么的拼,他竟然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当小老婆,这可需要很大的勇气,也需要很厚的脸皮,当然,作为男方家长,严嵩也觉得倍有面子。
这陆松和张岳可不是徐阶,他俩谁能撂下这面子呢?
这个,当然是张岳,因为陆灵儿是皇上的奶妹啊,比亲妹妹还亲的那种,从小跟皇上玩到大的,她要哭个鼻子,皇上都会吓得手足无措,谁敢让她受委屈啊。
所以,张岳很主动的选了几个吉日里面最后那一个,而陆松也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几个吉日里最前面那一个,这样两家的婚事就相差大约半个月左右,杨家筹备起来也比较的方便。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迎亲了,这时候杨聪就得上场了,他得穿着大红袍,带着大红花去接新娘子,而且还得准备酒宴款待亲友。
这一下,整个京城都惊动了,开玩笑,娶皇上最亲的妹妹,那自然是能搞多隆重就搞多隆重,杨家那也是不缺钱的主,光是酒宴就摆了上百桌,而且还是连摆十余天,京城官员士绅几乎都收到了请帖,当然去不去杨家没有强迫。
总之,杨家就是想尽量把婚事办的热闹,别丢了皇上的面子,而京城官员也很识趣,很多都主动派人去盯着杨家的酒席,但凡是坐的不够满的时候,总有人带着礼物姗姗来迟,不叫一个位子空着。
这一回杨聪也被折腾惨了,他可是状元郎,而且娶的还是皇上的妹妹,主持婚礼的还是当朝首辅李时,前来庆贺的自然有数不清的朝堂高官和公侯勋贵,他一个都不能怠慢了,所以,他每顿都得专门去作陪,经常被人灌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杨聪和陆灵儿成亲之日,那场面是相当壮观的,嘉靖不但送了好几车嫁妆,还特许陆松组织锦衣卫去撑场面,那家伙,当朝首辅带队,到处都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就算京城冠盖云集,把成亲场面搞这么隆重的也就杨家这一回了。
这一天京城老百姓可是长见识了,好像除了皇上成亲,也就状元郎杨聪成亲这回最是热闹,问题皇上成亲那是在皇宫里面,一般老百姓看不着啊,这状元郎成亲可是在皇宫外面,大家都能去看热闹。
那家伙,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往大时雍坊挤,自西长安街到内城南城墙这一块,到处都是人山人海,除了杨府和陆府之间的主干道有锦衣卫列队守着,其他地方几乎都被挤的水泄不通了。
京城锣鼓喧天,热闹了一天,杨聪总算是把陆灵儿给迎进了家门,至于最后洞房什么的,就略过不表了。
杨家这次着实把婚礼办得隆重无比,状元郎杨聪之名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不过,一般老百姓都不知道就这还没完了。
杨家匆匆筹备了几天,竟然又开始摆酒宴了。
京城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杨聪和陆灵儿的婚事,不过杨聪和张贞的婚事却没多少人知道,毕竟张岳的官职摆在那里,没什么人吃多了会去宣传他女儿要嫁给人做小的。
状元郎杨聪再次成亲的消息一传出来,可把人眼红坏了。
你家伙能娶到陆家女儿就已经了不得了,竟然还娶到了皇上的新宠,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岳的女儿,这家伙,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聪这会儿倒没有考虑前程的问题,他最担心的就是陆灵儿和张贞能不能和睦相处,要两个人闹矛盾,那他可就头大了。
还好,陆灵儿天性纯真,张贞天性温柔体贴,两人性格倒是挺合得来的,而且她们两都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男人三妻四妾她们见得也多了,嘉靖几十个嫔妃陆灵儿都见过呢,对于杨聪一次娶她们两个的行为她们都没多少意见。
不过,就一点,陆灵儿有点太活泼了,跟张贞在一起的时候也跟小孩子一样,根本就不像是大老婆,温柔贤淑的张贞倒像是大的了。
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状元郎杨聪成亲,京城着实热闹了好一段时间,不过这年头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相当平淡的,这热乎劲一过,京城便慢慢恢复了平静。
杨聪得偿所愿,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这小日子过得倒是挺美的,趁着成亲的假期没过,他还将自己家里的事情好好安排了一下。
他爷爷杨荣是不能在京城久呆,因为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生意呢,张家老太爷张慎也是,惠安张家那也是一大摊子事,如果长期没人掌舵,非乱套不可,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派自己的几个护卫把爷爷杨荣和老太爷张慎送回家。
他父母也不能老呆在京城,毕竟盐引生意主要在山西,他们不过去,六万多的盐引,交给谁都不放心。
所以,他第二件事就是派人把自己的父母送去山西。
紧接着他又让李十二联系京城附近的木匠,定制了三千辆马车,又让李十二带着彭福在京城附近跑了个遍,熟悉了一些乡绅,为买粮做准备,又让侯之坦去了趟保定府,找刘守良帮忙,把那边的乡绅也联络了一下,这假期差不多就快完了。
这最后几天,他哪儿都没去,基本上就是陪着张贞在内宅书房吟诗作画,培养感情,而陆灵儿也喜欢跟他们黏在一起,说是学字学画什么的,写出来的字还算娟秀,画出来的画却像鬼画符一样,经常把杨聪和张贞逗的捧腹大笑。
三人正享受这甜蜜的夫妻生活呢,这天下午,彭福突然拽着张单子在门外朗声道:“老爷,房山富户徐大求见。”
杨聪闻言,眉头不由一皱,这富户其实就是土豪的文雅叫法,他是最不喜欢跟这些为富不仁的乡绅土豪交往了,不过因为收购粮食的事情,他却不得不和这些打交道,真是让人烦心啊。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又示意趴他肩上装模作样学画画的陆灵儿去张贞身边坐着,这才淡淡的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彭福闻言,低着头走进来,举着手里的单子,小心的道:“这是徐大的礼单。”
杨聪闻言,接过礼单,匆匆扫了一眼,心中顿时了然。
这家伙,看样子是下血本了,礼单上面的东西差不多值上千两银子呢!
有句老话说的的确不错,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这成亲的场面搞的也太大了,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他这个状元郎既是皇上的“妹夫”,又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岳的女婿,能量大的很,所以,经常有些不认识的人托各种关系来找他帮忙。
他对这些事一般是能推就推,实在有绕不过的关系,他才会出手帮一下。
这个徐大,竟然找到彭福这里来了,就证明这货在京城没什么官场上的亲友,这种人,他原本是不用去搭理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淡淡的问道:“虎子,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钱?”
彭福闻言,羞愧的道:“是的,老爷,他硬要给小的塞一百两银子,小的原本是不愿意收的,但是,他来塞了几次,样子好像也挺可怜的,而且,他就想让小的通融一下,见老爷一面,小的就收下了。”
这种事,在官宦人家很正常,一般想找不认识的官员帮忙都会走人家府邸亲信的路子,要不然连门都进不去,就更不用说找人帮忙了。
杨聪摇了摇头,叹息道:“虎子,不是我要教训于你,这种钱,你要少收,我并不是什么六部尚书,内阁首辅,很多事我也没办法解决。这次就算了,你让人安排一下,然后把人领到前院大堂来吧。”
他也知道,这一百两的诱惑对彭福来说着实有点大,而且彭福只是答应人家引见一下而已,自己去见人家一面,彭福这事就算是给人家办到了,自己虽然不会无缘无故赏彭福一百两银子,但是,见人家一面,就能让彭福白得一百两银子,这种小事,他还是不会让彭福难堪的。
至于,会不会给人家帮忙,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人家能送一千多两的大礼,就证明这事情绝对不简单,他能帮就帮,帮不了,那也只有请人另想办法了,毕竟他也只是答应见人家一面,并没有答应一定帮忙。
彭福也知道杨聪是不想让他难堪,他不由激动的拱手道:“多谢老爷,小的知道了,下次小的一定注意。”
说罢,他便飞快的退出去命人准备去了。
杨聪起身跟张贞和陆灵儿道了声抱歉,随即便往前院大堂走去。
杨府面积可不小,规矩也定下来了,一般家丁也护院是不能进内宅的,只有像彭福这样的亲信才能进来,至于客人,杨聪一般都是在前院大堂接见,只有像陆炳、张岳这样的亲友他才会接进内宅。
他在前院大堂坐了不久,彭福便领着两个中年壮汉进来了,他眯着眼睛一打量,这两人都是国字脸,大浓眉,嘴巴也比较厚实,眼睛也比较有神,身体那是着实壮实,没有什么大肚腩,一看就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老爷,更不像是奸佞小人。
这相人之术他也是最近才开始钻研的,官场上的老油子基本都精通此道,一般看看人长相,再云里雾里跟人聊几句便能把人脾性摸个**不离十。
徐阶当初可能就是这样试探出了自己的脾性,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和自己交往,在朝为官,识人的确很重要,所以,他也专门钻研了一番。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比较忠厚老实的那种,难怪彭福愿意给他们帮忙,只要这两人真如同外表般忠厚老实,杨聪倒也不介意帮帮他们。
这两人一进门便恭敬的拱手作揖道:“小人,徐大,徐二,参见大人。”
这还是两兄弟啊,难怪长的有点像,杨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淡淡的问道:“什么事,说。”
他之所以不请人坐,也不让人给他们上茶,倒不是他故意摆谱,因为土豪一般都是没功名的,根本就没什么身份地位,他一个状元郎,能接见人家就不错了,至于上座看茶什么的,一般乡绅都没这资格。
这两人也没露出任何不满之色,其中那年纪较大的当即便拱手解释道:“是这样的,小人和胞弟徐二原本有祖上传下来的两千多亩地,前些年被赵灵赵公公无故纳入皇庄,差点断了我们的生计,后面当今皇上继位,这地倒是还给我们了,但是,今年宫里的陈忠陈公公又要把小的家里的地纳入皇庄,小的无法,只能到处求人讨个公道了。“
杨聪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尼玛,皇庄,这事不好办啊!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皇庄
这皇庄是什么东西杨聪当然清楚,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皇上的庄田,也就是皇帝委派太监经营的土地,皇庄收入的粮食和银子一般都由管庄的太监掌管,由内宫监统一支配,皇庄的收入也是皇宫收入一个重要来源,也就是说皇庄的收入相当于皇帝的私房钱。
不过,这私房钱大部分都不属于皇帝,而属于宫里的那些大小太监。
这话看似有点矛盾,皇庄收入既然是皇帝的私房钱,为什么大部分又不属于皇帝呢?
很简单,皇庄的收入九成以上都被太监给捞去了!
正德九年的时候就曾做过统计,皇庄共有三十多处,共计良田三万七千余顷,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皇庄就有三百七十多万亩良田,按一亩一两的收益算都有三百七十多万两。
而正德后期,宫里的太监更是张狂,到处抢占民田纳入皇庄,保守估计,到嘉靖初皇庄最少有良田五百余万亩,也就是说,皇庄收入最少有五百万两以上。
这是什么概念呢?
很简单,就拿大明朝的税赋比较一下,张居正改革之前,大明朝一年税赋总共才不到四百万两,而这四百万两要养活数万官员,还要养活十多万边军,足见皇庄收入有多恐怖,五百多万两,那可是超过了大明朝一年的税赋收入!
一般皇帝都不知道皇庄的具体收入多少,但是,他们却清楚的知道大明一年的税赋是多少,大明朝一年都税赋都不到四百万两,当朝的皇帝一年能花掉五百多万两吗?
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大明朝的皇帝一般都比较穷,除了正德,还真没有什么穷奢极欲的,其他皇帝,一年能用掉几十万两就顶天了,五百多万两,他们压根就用不完,他们也不知道皇庄有这么多的收入。
这就出现了一种怪相,大明朝很多皇帝都穷的不得了,连边军都养不起,甚至自己吃饭、穿衣都扣扣索索,而很多大太监却富的流油,不但京城到处都是府邸,丫鬟、家丁、护卫等动不动成百上千,而且还妻妾成群。
就包括嘉靖皇帝都是这样,嘉靖后期,他为了一百多万两的军费竟然纵容严嵩去侵占民田,改稻为桑,让老百姓苦不堪言。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要知道皇庄一年的收入就有五百多万两,他能为了一百多万两去激起民愤吗!
当然,嘉靖朝的皇庄不一定有正德朝的皇庄那么大,因为嘉靖初年他曾命夏言去清理皇庄,把侵占的民田还给老百姓,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皇庄的规模又缩减到了正德九年的水平,差不多只有三百七十多万亩了。
不过,就算只有三百七十多万亩,那也是三百多万两的收入啊,一百多万两的军费全部掏了还能剩下两百多万两呢,他不从皇庄拿钱,却下旨改稻为桑,与民争利,也从侧面证明,他压根就不知道皇庄有这么大的收入。
当然,这些跟杨聪并没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跟他们没多少关系。
杨聪就纳闷了,夏言不是已经在嘉靖初把民田还给这些人了吗,这会儿为什么又有太监去强占呢,难道这些太监都要钱不要命吗,这会儿夏言可还没下台呢。
他忍不住问道:“这事好像夏言夏大人曾经管过吧,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夏大人呢?”
徐大闻言,支支吾吾的道:“这个,夏大人当时是钦差,专门负责清理皇庄,不过这会儿他已经不是钦差了,这事原本是归顺天府尹管的。”
夏言当时的确是奉嘉靖旨意专门清理皇庄,不然一个给事中跟皇庄还搭不上什么关系,夏言这会儿就算是内阁大学士跟皇庄好像也搭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有人负责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杨聪有点好奇道:“你们既然知道是归顺天府尹管那就去找顺天知府啊,为什么找到本官这里来了?本官只是个翰林院修撰,可管不了皇庄的事。”
徐大连忙拱手道:“这事我们已经找过刘府尹了,刘府尹也是个好人,他已经把地判给我们了,但是,前两天他却告诉我们,为了这事,他有可能官位都保不住了,而且人家还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这也是逼的没办法,才来找您的。”
顺天府尹刘淑相竟然因为这事官位都快保不住了,不大可能吧?
要知道顺天府可不是一般的州府,而是京城所在地,府尹那可是正三品高官,权力跟六部侍郎差不多,谁能把他给撸下来?
宫里的太监吗?
不大可能,这会儿,宫里的太监可没有正德朝那么大的权力了,嘉靖吸取了正德朝的教训,对太监的权力进行了限制,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再大的太监,没有他的旨意也管不到地方官员。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聪想了想,随即问道:“刘大人怎么说?”
徐大老老实实的道:“徐大人说了,这事他真的无能为力了,为了这事上面人都准备收拾他了,他让我们另想办法,为自己讨个公道,同时也帮帮他,看能不能帮他逃过此劫。”
晕死,这么严重。
这种事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掺和进去的,但是,因为这事夏言曾经处理过,他反而来了兴趣。
你夏言才处理好没几年,宫里的太监又开始侵占民田了,这就证明你处理的不够彻底啊。
顺天府尹刘淑相上面的人,他也很感兴趣,能力压顺天府尹的,起码也是六部尚书一级的,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的问道:“是谁要收拾刘大人,你们知道吗?”
徐大闻言,鼓起勇气道:“就是夏言夏大人。”
杨聪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夏言明明曾奉旨清理过皇庄,还收拾了大太监赵灵,这会儿他为什么又要帮宫里的太监来收拾顺天府尹刘淑相呢?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杨聪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想了想,随即严肃的问道:“是刘大人让你们来找本官的吧?”
这个!
徐大吓的往后一缩,徐二甚至脸色都变了。
不过,徐大最后还是咬牙道:“是的,杨大人,刘大人说了,这京城能救他的就只有您了。小人也不想刘大人因为我们的事被罢官,所以,小人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您了。”
果然是这样,看样子,这刘淑相是有意投靠自己以保住官位啊。
这事,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杨聪想了想,随即微微点头道:“嗯,本官知道了,你们去跟刘大人说一声,如果他有空的话,最好亲自来一趟。”
他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刘淑相这个人他并不了解,他可不想自己稀里糊涂的出手去帮个贪官污吏。
明朝富家子
明朝富家子
第二卷 第九十章 好官
顺天府尹刘淑相这会儿也坐在书房,不过他不是在跟自己的老婆培养感情,而是坐那发呆,准确的说,他是在那发愁。
他这几天真的愁坏了,就为了那皇庄的事情。
这事要说起来,也是他命里的劫数,他当然知道宫里的太监不好惹,但是,他也有他做官的原则。
他是那种典型的干吏,特精明能干的那种,要不他也不可能爬上顺天府尹的高位。
这个干吏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两袖清风,一点便宜都不捞,他知道,这年头,你要那么迂腐,那就是跟所有官员都过不去。
他也收礼,不过他只收有理的礼,也就是说,你是有理的一方,或是找他办正当的事,送东西,他收,你要是没理的,他便会跟你讲讲大明律法,让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最好早点承认错误,这样他也好酌情从轻发落。
他这样做,其实也得罪人,但好歹只得罪一半,而且还是为非作歹的那一小半,遵纪守法的那一大半,他还是笼络的很好的,所以,他的官声相当的好,至少一大半遵纪守法的都说他好。
至于那些为非作歹的,硬要诬告他,他把罪状摆出来,基本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这时候还不至于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就算有人要使坏基本都是暗地里使坏,没人会摆明了说公平断案是不对的。
他也因此步步高升,坐上了顺天府尹的高位。
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也知道,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得罪惹不起的人,他这官途很有可能会因为他这个原则而毁了。
这次徐大和徐二兄弟来告状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自己的劫数可能到了。
皇庄里的猫腻他当然知道,当了这么久的顺天府尹,这种事他要不清楚,他就是白痴了。
他很清楚,皇庄就是宫里那些太监捞钱的工具,如果自己秉公办理,绝对会得罪宫里的太监。
但是,他没办法,因为他的原则就是秉公办案,他不可能帮那些太监去侵占民田,
当然,就算他违背原则,帮那些太监去侵占民田也不一定能捞的到好,像他这样一向以公正为标榜的官员,一旦犯错,肯定会被人疯狂弹劾,他也知道自己为了这个公正得罪了不少人,他不犯错倒还罢了,一旦犯错,恐怕一次就让他翻不了身。
所以,这次,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原本就属于徐家的地判给了徐大和徐二,他也因此得罪了房县皇庄的管事太监陈忠。
其实,皇庄的管事太监并不是多大的官,如果按品级来说也就是一个九品芝麻官而已,比他这个正三品的知府差远了。
不过,他也知道,可怕的并不是这个陈忠,而是陈忠身后的大太监。
这家伙,他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那大太监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刚把地判给徐氏兄弟不久,上面就派人来暗示他,赶紧改判给陈忠,不然他这顺天府尹就不要做了!
他当然不会被人家一个警告给吓住,他也知道,皇上是不可能亲信一个九品小太监的话来收拾他这个正三品顺天知府的。
但是,他派人一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因为陈忠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的亲信,陈洪找的的确不是皇上,而是内阁大学士夏言。
内阁大学士夏言的威名他当然知道,甚至内阁首辅李时都没人家强势,也就是说,人家说要把他弄下去并不是虚言恐吓,而是说真的。
他思来想去,只能去找夏言的对头阳明一脉了来救命了。
不过阳明一脉和夏言一党还不一样,阳明一脉貌似并没有明确的首领,到底找谁帮忙还得费一番思量呢。
正好,这些天新科状元杨聪威名正盛,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位状元郎背景强大的吓人,刘淑相也知道这杨聪正是阳明一脉的后起之秀,所以他便让徐大和徐二兄弟去找杨聪。
他也不知道杨聪或者说阳明一脉会为了他去招惹夏言甚至是宫里的大太监陈洪,这会儿,他只希望,这位新科状元初生牛犊不怕虎,真的敢跟内阁大学士夏言硬刚。
他正坐那里发愁呢,外面老管家突然来报:“老爷,徐大徐二兄弟求见。”
这么快就来了!
他当然知道徐大徐二兄弟今天去找杨聪了,人家到底愿不愿意帮忙呢?
他颇有些急切的道:“快,领他们到后院大堂来。”
他住的可不是自己府邸,而是顺天府衙,这后院也就两个院子,一个是他和家人住的,另一个则是府丞一家,所谓后院大堂也就是两家中间院子里那个大堂。
他说完便起身向后院大堂走去,他这刚坐下不久,徐大徐二兄弟便来了。
双方一番见礼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杨大人怎么说?”
徐大连忙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杨大人说,如果您有空的话,最好亲自去找他一趟。”
刘淑相闻言,不由一阵激动,让自己亲自去找他,那就是有戏啊,要人家不肯帮忙,那还找什么找,直接回拒就得了。
这时候杨聪也在大堂中会见客人,徐大徐二兄弟走后,他就命人把李十二给找来了。
李十二这会儿是死心塌地跟着杨聪混了,特别是看到杨聪成亲的场面之后,那家伙,那排场,京城谁人能比,他知道,跟着杨聪绝对没错,以后不说辉煌腾达,荣华富贵肯定少不了。
杨聪对着李十二也相当的不错,掏钱办事的活计,他基本都让李十二去干,比如收购粮食,比如定制马车,他知道中间肯定有很大的油水,这些他都不问,他就是要让李十二觉得跟着他有奔头。
他跟李十二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摆什么架子,人家一来,他便请人家坐下,而且还命人上了香茗。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他才郑重的问道:“十二,你了解刘淑相刘大人吗?”
李十二闻言,连连点头道:“大人,您说的是京城府尹刘淑相刘大人吧,小的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小的还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呢。”
还打过交道,那感情好,杨聪直接问道:“你感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十二认真思索了一下,随即简明扼要的道:“要小的说,小的感觉他是个好官,不虚伪,收钱就办事,但也不办坏事,该收的钱他收,不该收的钱他不收,绝不为难人,也不助纣为虐。”
好官?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官员,收人钱,人家还说他是好官!
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考校
刘淑相听闻杨聪愿意帮忙,也不敢拿捏他府尹的架子,第二天一早他便命人投了拜帖,大致就是告诉杨聪,下午酉时左右他想去拜会一下。
杨聪这会儿正休假呢,反正也没什么事,他也想看看刘淑相是不是如同李十二说的那般,是个好官,人家要来拜访,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回了帖子之后,又命人准备了一番,当天下午酉时,他便亲自跑门口等候起来。
他这会儿才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在一个正三品的顺天府尹面前摆谱就有点过分了,要把人惹毛了,直接投入夏言一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这是不知道刘淑相为官太讲原则,得罪了不少小人,只能刚到底,根本就不敢违背原则去迁就夏言。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摆谱。
他并不是那种一朝得志便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他性格还是比较随和的,跟夏言那种傲气逼人截然相反。
刘淑相可没想到杨聪会跑大门口来迎他,他一下轿,看到杨聪微笑着站在门口候着,连忙疾步上前拱手道:“哎呀,杨大人,太客气了,有劳远迎,有劳远迎。”
杨聪微笑着拱手道:“刘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怎敢怠慢,里面请,里面请。”
说罢,他便客客气气的领着刘淑相往里走去。
刘淑相一看杨府的规模,心里忍不住赞叹,这府邸,真够气派的啊,比六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的府邸都要气派。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皇上赏赐给杨聪的,皇上对陆家的恩宠,那是有目共睹的,看样子皇上对着陆家女婿也不差啊。
他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坐着等死,有这位状元郎帮忙,估计自己应该能安然渡过这个难关。
杨聪可不知道这位府尹大人在想些什么,他将人领进前院大堂之后,又命人上了最好的香茗,这才微笑着问道:“刘大人,听闻您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到底所谓何事啊?”
他这其实是在考校刘淑相呢,刘淑相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早已经命人打听清楚了,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要看看这刘淑相诚不诚实,如果刘淑相为了让自己出手故意隐瞒一些东西,把事情说的好像很简单一样,那他就要考虑考虑自己该不该出手了。
刘淑相并不是什么奸佞小人,他特意来找杨聪帮忙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甚至挖坑让杨聪往里跳。
他直言不讳道:“杨大人,不满你说,这次我遇到的麻烦着实不小,宫里的陈洪陈公公和内阁大学士夏言夏大人都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我估计他们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把我弹劾下去呢。”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杨聪当然知道,这家伙是嘉靖宠信的太监之一,夏言那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自己不暗中使坏,这家伙都当上内阁首辅了。
看样子这刘淑相还是比较实诚的,自己打听到的也是这两个,杨聪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杨大人,您是怎么得罪陈公公的呢,难道就是为了这皇庄的事?”
刘淑相无奈的叹息道:“是啊,就是为了这事,我当初也知道宫里的太监惹不得,只是没想到这陈忠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不但有司礼监秉笔陈洪陈公公撑腰,后面还站着夏言夏大人。”
杨聪装作不解道:“杨大人,您既然知道宫里的太监惹不得,为什么还要将地判给徐氏兄弟呢?”
他这是在继续考校刘淑相呢,谁知道刘淑相把地判给徐氏兄弟是因为收了人家的礼不得已为之,还是因为跟陈忠又或者陈洪不对付,故意为之。
刘淑相闻言,不由正色道:“为官者,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为治下百姓做主,助纣为虐之事,我真做不来。”
这话说的,好像蛮正直的样子,真的假的?
杨聪假意说和道:“刘大人,下官跟陈公公还有点交情,要不下官从中说和一下,您再把地判给陈忠,这事就这么算了,您看如何?”
他这还是在考校刘淑相呢,刘淑相如果说好,他兴许真会找人去说和,帮人家把这事了了,不过,这种人他也不会往自己这边拉,如果刘淑相真的这么窝囊,拉自己这边也没用,以后反而容易出问题。
刘淑相闻言,不由神色一黯,他要肯低头,哪用得着来求杨聪啊,自己就能把事给摆平了,问题这事他不想低头也不能低头啊。
他只能摇头叹息道:“杨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为官者,有所为,有所不为,助纣为虐的事情我不会做的,哪怕因此罢官削籍我都认了。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年头,当官难,想要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更难,我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有时候当官还是糊涂一点好,但是,助纣为虐之事,我真做不来。“
哎呀,这家伙,看样子还真是个好官啊,有原则,有底线,很好。
杨聪最后试探道:“刘大人,你真不怕丢官。”
刘淑相无奈的叹息道:“没办法,如若违背了本心,就算能熬过这次又怎么样,今后遇到类似的事又当如何是好呢,如果一直违背自己的本心,那这官当的又有什么意思呢。杨大人,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我也累了,不若就此回家养老。”
这话说的,看样子不是假的了,杨聪微笑着摇头道:“刘大人,下官也就是想以和为贵,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大人不愿违背本心,下官只有硬着头皮去试试那陈公公和夏大人的手段了。”
刘淑相闻言,不由惊喜道:“杨大人,你真愿意帮这个忙?”
刚才,他真有点绝望了,杨聪表现的就跟个官场老油子一样,不想得罪人,他还以为自己找错人了呢。
没想到,杨聪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着实激动的不行了。
杨聪淡淡的道:“夏大人我们也不是得罪一两次了,再多得罪一次又何妨,至于那个陈洪,他以为这是正德朝吗!”
这话说的,好有气势啊,跟刚才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刘淑相目瞪口呆的看着杨聪,过了半晌,他才郑重的拱手道:“杨大人,若此次能帮我渡过难关,今后但有差遣,只管开口,不过,我有个原则,颠倒黑白,助纣为虐之事,我不做。”
杨聪闻言,大笑道:“刘大人尽管放心,我们也不做那颠倒黑白,助纣为虐之事,至于夏大人和陈公公,有什么手段,我们都帮你接着。”
顶点
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自相矛盾
夏言为什么要帮陈洪收拾刘淑相呢,他当初不是得了嘉靖的旨意去清理皇庄吗,而且,他当时还雷厉风行,把宫里太监侵占的民田差不多都归还给老百姓了,这会儿他又帮着宫里的太监去侵占民田,这不自相矛盾吗?
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嘉靖当初让他去清理皇庄其实是为了收拾那些正德朝留下来的大太监,这些人是正德的亲信并不是嘉靖的亲信,嘉靖自然要清理一番,不然整个皇宫都被正德朝提拔起来的大太监管着,嘉靖怎么能放心。
嘉靖让夏言负责裁撤皇宫侍卫和京营宿卫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因为这些人都是正德皇帝留下的骄兵悍将,他也不放心,不把人裁撤了,他觉着皇宫都不安全。
说白了,一开始的时候,夏言就是嘉靖手里的一把刀,专门用来收拾正德朝旧势力的。
夏言也明白嘉靖想让他干什么,所以他收拾起那些太监和骄兵悍将来一点都不手软,不管是谁,甚至是建昌侯张延龄他都毫不犹豫的一刀剁下去。
这些人职权可不小,如果没有嘉靖在后面撑腰,他一个个小小的七品给事中敢这么操蛋,早被人收拾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正因为是嘉靖的意思,所以,不管是公侯勋贵还是宫里的大太监都栽在了他这个小小的给事中手里。
不过,嘉靖当时可没想着要让他入阁甚至取代张璁成为内阁首辅,一开始嘉靖纯粹就是把夏言当把刀而已,所以,他收拾了那么多的权贵也只是晋升了一小级,成为都给事中。
至于后面他爬上礼部尚书的高位,甚至成为内阁大学士,那都是因为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获得了嘉靖的认可。
嘉靖就是这样,你要给他一条心,帮他收拾人,又表现出足够的能力,他就会使劲提拔你,不管你是九品芝麻官也好,七品给事中也罢,甚至像张璁那样的观政进士他都能几年之内提拔为内阁首辅。
夏言正是摸透了这一点,才辉煌腾达的。
他之所以帮陈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么,他跟陈洪又是什么关系呢?
很简单,陈洪是他的搭档。
嘉靖毕竟是皇帝,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也不可能对朝堂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了若指掌,他常年身处皇宫,根本就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如果没人跟他说,他也不知道夏言有多么的厉害。
这年头太监就是皇帝的耳目,很多事情皇帝都是通过身边的亲信太监去了解的,甚至奏折都控制在太监手里,因为通政司都是把奏折先传到司礼监,司礼监登记整理好了才会送往内阁又或者往皇帝那里送,有时候皇帝忙了又或者累了,连批红都是太监写的。
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是皇帝,甚至,有时候太监比皇帝都牛!
举个很明显的例子,天启朝的时候大太监魏忠贤挪用皇宫内库银两给自己修陵墓,正好那时候天启他爹明光宗的陵墓也在修,魏忠贤是什么好的都往自己陵墓里整,银子也是先紧自己陵墓用,结果,他的陵墓花了三百多万两,天启五年的时候就修好了,明光宗的陵墓拖拖拉拉才给了一百多万两,直到天启六年地面工程还没完工。
要说修陵墓这种事,天启自然是紧他爹的先来,魏忠贤跟他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好比他爹明光宗还重要不是,但魏忠贤偏偏就这么干了,天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天启压根就不知道啊。
当时负责修建明光宗陵墓的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万燝为这事专门上了个奏折,骂魏忠贤无法无天,欺君罔上,结果,天启没看到奏折,万燝反被魏忠贤以天启的名义活活杖死了!
这件事足以证明,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权有多恐怖,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他们厉害一点,皇帝就是他们手里的傀儡。
这也是明朝中后期的一个弊端,因为太监权力太大了,很多时候太监的权力甚至超过了内阁,所以明朝也是权宦奸宦出的最多的一个朝代,比如王振、刘瑾、冯保、魏忠贤等等。
这个时候内阁大学士一般都不敢得罪司礼监秉笔太监,内阁大学士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合作掌控朝堂大权也是明朝中后期的一个普遍现象,比如历史上有名的张居正,他就是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合作才掌控了朝堂大权。
当然,这会儿冯保和吕方什么的还只是宫里的小太监,而宫中权力最大的太监就是黄锦和陈洪,夏言正是想和陈洪合作掌控朝堂大权。
现在顺天府尹刘淑相得罪了陈洪,夏言自然要帮陈洪收拾他。
这个跟什么清正廉洁其实没什么关系,夏言帮陈洪也不是因为陈洪给他塞了钱,说白了,夏言就是为了掌控朝堂大权,至于刘淑相是贪官还是好官这都不是重点。
朝堂之上的权力斗争很多时候都是不分是非对错的,只分你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这点张璁和夏言清楚,杨聪也清楚。
杨廷和是好官吗,如果从大方向上说,他是,他可是四朝元老,正德驾崩,没有人继承皇位,就是他在撑着整个朝堂,也是他将嘉靖迎进宫里继位的,但是,张璁就要收拾他,不为别的,就为了权力。
张璁是好官吗,如果从大方向上说,他也是,正德朝弊政丛生,正是他大刀阔斧,革除弊政,嘉靖初期才出现中兴的苗头,但是,夏言就要收拾他,不为别的,也是为了权力。
夏言是好官吗,如果从大方向上说,他也是,嘉靖初期的中兴,他也出了不少力,但是,杨聪同样要收拾他。
为什么?
很简单,学的呗!
夏言认为,他如果能掌控朝堂大权,大明肯定会变的更好,而杨聪也认为自己如果能掌控朝堂大权,大明肯定会变的更好,两个人都这么想,起冲突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杨聪一听闻夏言要收拾刘淑相便来了兴趣。
不过,他并不像夏言那样,为了掌控朝堂大权,什么人都敢用。
他考校了一番之后,发现刘淑相的确是个好官才决定帮人家,如果刘淑相是个贪官,他可不会管人家死活,反正来日方长,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魔怔
夏言这个人为官应该还算是比较刚正的,办事也算勤勉,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真本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嘉靖对他还是比较欣赏的。
但是,他这人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喜欢摆谱,官越大就越喜欢摆谱,而且权力欲还大的很,他对内阁首辅之位的渴求简直都有点魔怔了。
原本对于宫里太监侵占老百姓土地一事,他是应该站在老百姓这边的,因为太监侵占了老百姓的土地并不会给朝廷带来一丝一毫的收入,皇庄原来的地就不少,这些太监都贪了九成多的收益,他们自己侵占的地当然更不可能给朝廷上缴什么利润,相反这样做还会激起民愤。
正德朝的时候,因为太监以皇庄的名义侵占土地太多,就曾激起北直隶农民闹事,搞得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
嘉靖之所以让夏言去清理皇庄,一则是为了收拾正德朝的旧势力,同时也是为了京畿的安宁。
这个道理,夏言自然明白,但是,一涉及到权力,他就犯糊涂了。
这地如果是黄锦手下的太监侵占的,他甚至都会支持刘淑相秉公办理,但是,这地是陈洪手下太监侵占的就不一样了,因为他还要靠陈洪去博取嘉靖的欢心呢。
陈洪这个人的确不是个好人,不但贪婪成性还狠辣无比,谁要是得罪了他,他就把人往死里整,根本就不讲一点道理。
这点夏言相当清楚,他也反感人这样,毕竟他认为自己还是讲道理的。
但是,他也没办法,宫里这会儿最有权势的就黄锦和陈洪,而黄锦是嘉靖的伴当,对待嘉靖就像对待亲人一样,他找黄锦去糊弄嘉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陈洪,愿意帮他在嘉靖面前说好话。
他想爬上内阁首辅之位,宫里没人肯定不行,特别是这个时候,因为误信了刘伯跃和陈达这两个奸佞小人,又不小心烧掉了几份重要的奏折,嘉靖对他已经颇有些意见了,如果没有陈洪帮他说好话,他很有可能会彻底失去嘉靖的恩宠,所以,陈洪一说让他帮忙收拾刘淑相,他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他原本想着刘淑相应该会识相,自己派人过去一警告,这家伙应该就知道轻重了。
不曾想,刘淑相不但不识相,反而亲自跑去登门拜访新科状元杨聪。
这意思,就是投靠阳明一脉跟他作对了。
麻匹的,你以为有阳明一脉护着老子就收拾不了你了还是怎么了?
夏言收到消息,当即便怒了,第二天他便命手底下的御史和给事中疯狂上奏,弹劾顺天府尹刘淑相!
他命人弹劾的当然不是刘淑相把原本属于徐家的地判给了徐大徐二兄弟,这地当初他也是这么判的,他要命人弹劾这个,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命人弹劾的是刘淑相收受贿赂,取消了永乐朝徙京富商后裔的助役银。
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刘淑相的确收受了人家的贿赂,而且还真把永乐朝徙京富商后裔的助役银给取消了。
不过,这事情刘淑相并没有做错。
永乐朝的时候,京城从南直隶迁到北直隶,不但朝廷各大衙门迁过来了,原本金陵城里很多富商也被迫迁过来了。
没办法,当时的顺天府差不多就是个边镇,虽然这里有北元旧都但历经数次大战之后这里的商户要么被人抢光了,要么就跑光了,北元旧都内可谓百业萧条,人烟稀少,作为大明的京城自然不能这么荒凉,所以,明成祖下旨,命金陵数千富商迁往北直隶。
这事原本是好事,因为北元旧都虽百业萧条,但城池规模摆在那里,经过扩建之后,住进去上百万人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作为大明的京城,朝廷肯定会往里迁人,里面很快就会住满,这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市场,甚至,明成祖为了让他们尽快在新京城扎下根来,还免费为他们提供的相应的铺面。
不过,就有一点不好,他们必须上缴助役银,因为当时的新京城正在建设中,到处都需要钱,朝廷也负担不起,而他们免费获得了铺面,又有巨大的商机,等于白捞也一个天大的好处,出点助役银也是应该的。
原来定下的助役银是每家富商每年一百两,直到新京城建好为止。
一年一百两,对于普通商户来说自然是笔巨大的开支,但是对于富商来说却还不算太大的负担,只要生意好,他们一年赚个几百两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他们跑到新京城开店根本就不愁生意,一开始这助役银他们倒是交的起。
但是,到了后面,京城的商贩越来越多,他们这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一年一百两便成了巨大的负担。
这样延续了数十年之后,京城是建好了,很多商户也有点不堪重负了,但是,朝廷并没有取消助役银。
因为这是笔巨大的收入啊,一年好几十万两呢,新京城已经建好了,这钱也不用花了,各大衙门一年分了这几十万两的额外收益多好啊。
他们是爽了,那些富商却承受不起了,京城商贩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大,他们却还要负担一百两一年的助役银,成本明显比后来的商户要高,怎么竞争的过。
很多富商后裔都因此破产了,但这助役银他们还得交,无奈之下,他们只有选择跑路了,从永乐朝到嘉靖朝这百多年时间里,原本迁往北直隶的数千富商跑了九成多,就剩下数百家还在苦苦坚持。
刘淑相上任以后,这些富商后裔听闻他是个收钱办事的好官,便联合起来凑了点银子,送给刘淑相,请他取消这要命的助役银。
这事原本就属于顺天府管辖范围,刘淑相命人一查,这些富商后裔着实很艰难,除了生意做起来的数十家,其他家基本都承担不起这么高的杂赋,如果再过几年,恐怕这些所谓的“富商”就要跑的剩下数十家了。
这些助役银的去向他也查的差不多了,基本就是京城各大衙门分了,根本就没进国库,也就是说,这银子收了原本就不是给朝廷的,而且等商户都跑的差不多了,也就剩下几千两了,各大衙门也没什么好分的了。
所以,他力排众议,取消了这原本在京城建好的时候就应该取消的助役银。
这原本就是不是什么正常收入,各大衙门也不好因此去告他,而且他也跟各大衙门解释了,这样搞下去,迟早把富商后裔全逼跑路,他们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了,到时候一个衙门也就能分几百两甚至几十两,有什么用。
所以,这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大家都默认了,没想到,这时候又被夏言一党给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