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恐怖的贪腐
杨聪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呢,难道他就为了来这里看看?
当然不是,他还留有后手呢。
他是带着人赶着马回定襄了,沈炼却是带着手下锦衣卫偷偷隐藏在暗处,准备收网了。
群牧所千户王博可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会儿他眼里只有那八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兴奋劲就别提了。
当然,这些银子大部分都是要交上去的,在他这里也放不了多长时间,正是因为时间不多,他竟然命人把银子全部堆在自己卧房里,没事就打开箱子看一看,摸一摸,好过过有钱人的瘾!
可惜,他这有钱人的瘾并没有过多久,当天晚上子时许,便有上百黑影潜入群牧所驻地,把他的宅院给围了。
这群牧所并不是什么守御千户所,屯卫也就是普通牧民而已,而且群牧所辖区面积还大的很,人员住的比较分散,晚上防守也不是很严密,所以这些黑影才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大院外面。
他应该做梦都想不到,那位杨聪杨公子早已挖了个大坑准备把他埋了呢,当他在黑暗中迷迷糊糊被人捂住嘴拎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什么马匪来抢银子了,他自然是疯狂挣扎,想挣脱黑暗中的人,然后张嘴呼救。
可惜,他再怎么挣扎都没用,人家的力气比他大的多,不一会儿,他便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丢到了地上。
这时候,黑暗中的人影竟然直接点亮了油灯!
他惊慌失措的往周身一看,卧槽,这些家伙竟然都没蒙面。
这些人也太猖狂了吧,难道就不怕自己今后看到他们把他们给认出来吗?
又或者,他们准备杀人灭口,所以压根不在乎自己看到他们的长相!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突然掏出一块腰牌举到他面前,低声道:“老实点,这个你认识吧?”
他仔细往牌子上一看,顿时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锦、锦、锦、锦衣卫!
锦衣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瞟向不远处的银箱子,完了,完了,人赃俱获,这下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想到自己这些年干的勾当,他不由浑身直冒冷汗,这次自己怕是死定了。
沈炼一看这家伙额头上的汗珠子便明白了,这家伙应该是吓的不行了,他抬手示意手下把这家伙嘴里的破布扯出来,这才冷冷的问道:“说,你想死还是想活?”
这不废话吗,没事谁想死啊,王博结结巴巴的道:“想活,想活。”
沈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命手下把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取出来,摆桌子上,准备录口供。
王博一看这架势便明白了,这些锦衣卫是让他老实交待呢。
他哪里还敢隐瞒,不管沈炼问什么,他都老老实实的答了,只希望这帮阎王能饶他一条小命。
沈炼问了好一阵,直到所有的东西问的差不多了,他便命人给王博松了绑,又让王博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按了手印,随即便冷冷的道:“你最好老实点,该干嘛干嘛,就当我们不曾来过,知道吗?如果你敢通风报信,又或者畏罪潜逃,哼!”
啊!
这什么意思?
王博下意识点了点头,脸上还是一脸懵逼状。
没想到,沈炼说完便一挥手,直接带着手下人,走了!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王博傻傻的站那里愣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这些锦衣卫到底什么意思,把自己放了也就算了,竟然连银子都没收走,没这么便宜的事吧?
他傻傻的看了看堆积在角落里的银箱子,又看了看门外漆黑的夜色,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些锦衣卫可能压根就没走远,他们根本就不怕自己搞什么幺蛾子。
锦衣卫真的没走远吗?
当然不是,沈炼带着手下在夜色中跑了十多里地,随即便取了藏在隐蔽处的坐骑打马回定襄去了,至于那些银子,杨聪倒希望王博交上去,交给陈达等贪官,到时候正好拿来做证物!
这样的调查并不止一处,杨聪在晋王府和太原一众土豪乡绅的配合下很快就摸清了军需物资的情况。
山西都司下属的三个群牧所豢养的战马足有上万匹,可惜,这些战马都不是给屯卫边军养的,而是给上面各级官员养的。
还有,负责打造武器的匠户也不是没干活,他们都按规定服足了劳役,可惜,他们服务的对象也不是屯卫边军,而是那些官老爷。
至于军服、军帐、粮车等辎重也有专门的匠户负责,可惜,他们服务的对象也不是屯卫边军,还是那些官老爷。
也就是说,整个山西的边军后勤系统都还在,只是都变成了各级官员谋取私利的工具,真正需要后勤物资的屯卫边军却什么补给都捞不到。
可以说,整个山西的边军后勤系统都烂到根子里去了,各级官员都在里面拼命捞好处,而真正为国拼命的屯卫边军却被他们丢一边,不管不顾!
杨聪终于明白大明边军的战斗力会越来越差了,武器装备落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在于上层官员的整体糜烂,这些人都只想着怎么捞钱,从没想过怎么对付鞑子,这边军的战斗力能强才怪。
这些人为了贪腐,那可是挖空了心思,原本边军将士的粮草辎重都是由盐商提供的,而且分给盐商的盐引份额远不止这些,但是,这不利于他们贪腐啊,所以,他们变着法的修改开中法,把边军后勤供给往自己手里捞,辎重部分就慢慢被这些贪官污吏捞到了手里。
传闻,在孝宗弘治年间还有人提出完全废止开中法,由户部统一调拨边军粮草,结果,层层盘剥下来,边军粮草严重不足,差点激起兵变,后面这粮草的供应才转回盐商的手中。
由此可见,这些官员贪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这些大多不是陈达上任之后整出来的规矩,而是以前就有的规矩,不过,陈达这样随波逐流,只为自己谋取私利,完全不顾边军死活,就算鞑子打到宣府都不闻不问的做法,着实太无耻了,朝廷让他来当山西巡抚难道就是让他躺这里收钱的吗?
随着收集的证据越来越多,杨聪更坚定了要把陈达拉下马的决心,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边军将士,为了边塞的老百姓,也要把这无耻的家伙拉下马啊。
如果让他在这样整下去,鞑子迟早会突破偏关、宁武、雁门防线,冲进山西腹地劫掠,到时候,又是一场恐怖的浩劫!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恶人先告状
这天下午未时许,皇宫深处,陆炳正悠哉悠哉的在自己的值房小憩呢,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陆大人,皇上口谕,命你马上过去一趟。”
陆炳闻言,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使劲揉了揉脸,随即便大步走到门外,严肃的问道:“什么事?”
这如果是其他官员问,传口谕的小太监绝对不会搭理,但是,陆炳问就不一样了,那小太监恭敬的拱手道:“回大人,皇上收到了几份弹劾奏折,好像很不高兴。”
弹劾奏折?
不会是弹劾自己的吧!
陆炳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会儿他还没有那权倾天下的气势,别人弹劾他,他还是比较怕的。
他忍不住追问道:“弹劾谁的。”
那小太监依然恭敬的拱手道:“好像是弹劾杨聪杨大人的。”
杨聪!
杨聪不是去山西了吗?
这会儿为什么会有人弹劾他呢,不应该啊。
陆炳带着满肚子疑惑,跟着那小太监匆匆来到御书房,进门的时候他还偷偷瞟了嘉靖一眼,果然,这会儿皇上正满脸寒霜,貌似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上前恭敬的行了番君臣之礼,这才小心的问道:“皇上,怎么了?”
嘉靖抬头盯着他看了一阵,这才拿起几份奏折,冷冷的道:“你先看看吧。”
陆炳从小和嘉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嘉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皇上好像对自己有点不满啊。
他连忙上前小心的接过奏折,仔细的看起来。
看着看着,陆炳心里不由狂跳不止,这些奏折虽然都是弹劾杨聪的,但是,上面的事跟他也有关系啊。
御史叶镗弹劾杨聪徇私枉法,串联聂豹等人推举同党张时彻出任南京户部尚书。
御史陈九德弹劾杨聪以权谋私,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巡抚陈达弹劾杨聪横行乡里,无法无天,为了搜集粮食,换取盐引,欺压忻州和定襄等地乡绅,搞得怨声载道!
这家伙,三份奏折都跟盐引有关,这些人明显是在弹劾杨聪为了抢夺盐引,谋取暴利,暗助张时彻掌控南京户部,同时为了盐引生意,他还跑去山西,亲自出手,欺压乡绅。
陆炳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夏言出手在报复杨聪呢。
还好,夏言还不知道他也参与其中了,要不然这家伙估计会连他一起弹劾,如果皇上看到上面有他的名字,这事,皇上恐怕就不会跟他说了。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撇清关系,不要引起皇上的怀疑,他看完奏折便假装气愤道:“没想到,这杨聪竟然如此贪得无厌,微臣看他平时一副乖巧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嘉靖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他开始着实有点怀疑陆炳,毕竟两个人就要成为郎舅了不是,不过,一听陆炳这话他便放心了,这“奶兄弟”看样子是真不知情,好啊!
他想了想,随即沉吟道:“这个倒不能妄下定论,杨聪毕竟是新科状元,如果因为几份奏折就把他给办了,必然会朝野震动,人心惶惶,要办还需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陆炳压根就不接他这茬,反而乱七八糟道:“还好,还好,发现的早,这这杨聪才华虽然出众,心术却可能有问题,如果他心术真有问题,把灵儿嫁给他岂不是害了灵儿!”
嘉靖闻言,不由点头道:“是啊,我们不能害了灵儿,你好好去查探一番,看这杨聪到底有没有问题。”
“呼。”,总算是混过去了,让我查就好,如果让别人查,杨聪就有大麻烦了。
陆炳暗暗松了口气,随即便一本正经的拱手道了声遵旨,缓缓退出御书房。
他会去查杨聪吗,当然不会,从御书房出来,他便招来几个亲信,命他们八百里加急赶往定襄,赶快去通知杨聪,让杨聪想办法应对。
杨聪可不知道夏言和陈达已经先下手为强,把他给告了,这会儿他正拼命搜集陈达贪腐的证据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证据他倒是收集的差不多了,不过,田地交割和粮食运送的事还没办完,所以,他只能在定襄先等着,边整理证供,边等自己的父亲把事情处理完。
这天,他正在杨家别院书房整理证词呢,外面突然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没过多久沈炼突然疾步走进来拱手道:“大人,陆大人八百里加急密报。”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八百里加急密报?京城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他看了看沈炼,见这家伙手上空空如也,随即便反应过来,这送密信的人应该是想把密信亲手交给自己才放心。
他当即便丢下手中的供词,急急的道:“快,让人把密信呈上来。”
沈炼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疾步往外走去。
很快他便带着一个满脸风尘的锦衣卫小旗过来了,这小旗杨聪也见过,正是陆炳的亲信。
他直接抬手道:“密信呢?”
那小旗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飞快的送到他手里。
杨聪接过密信,仔细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些家伙,竟然玩恶人先告状,把自己给告了。
陆炳在信里面说的很明白,一共三个人弹劾他,甚至每个人弹劾的内容陆炳都在信中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杨聪瞬间就明白了,夏言这是想以他为突破口,收拾整个阳明一脉呢!
这些家伙,也忒无耻了,为了争权夺利,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他当初暗中出手帮张时彻争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是为了盐引没错,但是,他抢夺盐引份额可不光是为了捞钱。
他之所以这么坚定的出手,盐引份额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他是不想这些落在巨贪严嵩手里。
他可是知道,这严嵩贪腐起来简直吓死人,如果让严嵩掌控的南京户部,这盐价不但不会跌,反而会上涨,到那时候,老百姓就更吃不起盐了。
这帮家伙,看样子还是不甘心啊,怎么办呢?
从三份奏折的情况来看,他们明显是早有预谋的,这三份奏折环环相扣,没有一丝漏洞,如果不了解情况,咋一看还真会信了奏折上所说的。
这会儿嘉靖心里估计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这事是真的有点麻烦了。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戳穿
夏言这招着实厉害,明明是一件事情,却让三个人分别上奏弹劾,这样不但造成了很多人发现杨聪不法的假象,还给了嘉靖想象的空间。
嘉靖会怎么想?
很简单啊,叶镗弹劾杨聪徇私枉法,串联聂豹等人推举同党张时彻出任南京户部尚书是真的吗?
这事应该是真的啊,因为有有陈九德的奏折为证,杨聪串联聂豹等人把张时彻拱上去是为了瓜分盐引,谋取暴利啊!
杨聪瓜分盐引,谋取暴利是真的吗?
这事应该也是真的,因为有陈达的奏折为证啊,杨聪为了搜集粮食,换取盐引,都亲自跑去忻州和定襄欺压乡绅,搞得怨声载道了,这还用怀疑吗?
三份奏折相互印证,再不明白杨聪的“目的”,那就是白痴了,嘉靖肯定不是白痴,按正常人的思维,看完这三份奏折他肯定会认为杨聪就是为了瓜分盐引,谋取暴利才极力推举张时彻上位的。
杨聪当然知道,这三个人在颠倒黑白,胡说八道,问题嘉靖不知道啊,嘉靖的思维很有可能已经被夏言误导了,正怀疑自己呢。
这个局怎么破呢?
杨聪下意识就想到了从陈达这里突破,因为他已经掌握很多陈达徇私枉法的证据了,貌似只要一交上去,陈达就完了。
陈达这个点一破,三份奏折的“合理性”就不存在了,既然陈达能说谎,叶镗和陈九德就不能说谎吗?
但是,他细细一想,很快就惊觉,这很有可能是夏言设的一个套!
陈达这个点可能是夏言故意留下来的漏洞,因为自己这会儿就在太原府呢,夏言还让陈达上奏弹劾,难道就不怕自己反咬陈达一口?
他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夏言还真不怕这个,因为太原府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将近三天时间才能打个来回,夏言完全可以胡搅蛮缠,说他弹劾陈达是为了脱罪。
嘉靖到时候会信谁?
要想证明陈达真的徇私枉法,就得到太原府证实,如果夏言从中作梗,一趟两趟估计都是白搭,到时候嘉靖会怎么想?
很有可能,夏言还有后手,如果自己逮住陈达这个点进攻,估计正中他下怀,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所以,不能以陈达这个点为突破口,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那么剩下两个,叶镗和陈九德,以谁为突破口呢?
杨聪貌似没得选择,唯有选陈九德。
叶镗这个点根本就不用去想,因为嘉靖相当清楚,张时彻是张邦奇的侄子,而他跟阳明一脉关系密切也不是什么秘密,攻击叶镗这个点,毫无作用不说,还有可能引起嘉靖的反感。
那么陈九德这个点怎么攻击呢?
说陈九德的儿子陈文杰跟自己有仇,所以陈九德诬告自己吗?
这事虽然是真的,却一点都不靠谱,因为这事必须去福建查证,一来一回最少得一个月,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考验嘉靖的耐心吗。
这个借口是不靠谱的,必须想其他的办法,杨聪只能盯着陆炳的密信不停的思索,以期想出办法来。
御史陈九德弹劾自己以权谋私,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这句话有漏洞吗?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他父亲杨林可不是张时彻上位之后才开始做食盐生意的!
杨家可是四五年之前就开始做食盐生意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县学的例生呢,连秀才都不是,怎么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再说了,那时候的南京户部尚书也不是张时彻啊!
想到这里,杨聪立马抽出信纸,写了封密信,让陆炳派来的亲信赶紧带回去,随后,他亲自去劝说自己的父母,什么都不要管了,明天就出发赶往京城。
这什么田地交割,粮食的运送,如果他父亲杨林不在,是有可能出问题,但是,这会儿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这里出点小问题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京城那边如果出了问题,那可就完了。
这会儿陆炳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杨聪不在了,他神奇的“破案”本领貌似就没了,三天时间过去了,关于杨聪和张时彻的案子他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还好,第三天晚上,他派出去的亲信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杨聪的密信。
第四天一早,他便带着大队锦衣卫毫不犹豫的闯进兵部衙门。
话说这查杨聪和张时彻的案子呢,他闯进兵部衙门干嘛,张时彻早已不是兵部右侍郎了好不。
他冲进去是为了查大同边军的粮草交割记录呢,这个记录,南京户部肯定有,因为盐引是南京户部发出去的,换给谁了,换的什么东西都要有明确的记录。
这会儿去南京户部肯定是来不及了,路途太遥远了,他只能从兵部着手了,因为大同镇的边军精锐已经不是屯卫了,不由五军都督府管辖,而是由兵部管辖,这边军精锐粮草是由什么人供给的,自然要做详细的记录。
果然,他在兵部案牍库里翻了一阵便翻出了大同镇边军相应的粮草供应记录,上面很明确的记载着,从四年前开始,福建商户杨林每年都向大同镇边军提供两万石粮食以换取四千盐引,每一次的交割记录都记的明明白白。
为了不引起嘉靖的怀疑,他根本就没知会兵部尚书毛伯温,更没有找兵部左侍郎聂豹,而是自己上门,翻到东西就走。
他这样搞,的确把毛伯温和聂豹都吓了一跳,不过也避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其实,他这是为了毛伯温和聂豹好,至于毛伯温和聂豹知不知道他的好,那就不清楚了。
嘉靖这会儿也有点着急上火了,这个陆炳,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两件陈年旧案他都不到两个时辰便查清楚了,这次可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他两三天还查不清楚呢?
还好,陆炳是他奶兄弟,要不他这次这磨磨蹭蹭的做法,嘉靖非发飙不可。
陆炳也知道嘉靖肯定有点不耐烦了,他拿了兵部的记录,便直奔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后,他便迫不及待的解释道:“皇上恕罪,由于杨聪和张时彻根本就不在京城,很多事情微臣根本就无从下手。还好,微臣隐隐约约记得杨聪曾经说过,他父亲很多年以前就开始做食盐生意了,他也因此好几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所以,这次他才急匆匆的赶去山西接他的父母来京。这里是兵部的卷宗,上面很明确的记载着,四年前,杨聪的父亲也就是福建商户杨林已开始运送粮食在大同镇兑换盐引了。所以,微臣觉得,陈九德是在诬告杨聪,人家四年前就开始做食盐生意了,那时候张时彻可不是南京户部尚书,杨聪也不过是县学里的一个学童而已,怎么以权谋私,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嘉靖闻言,脸色不由便得难看无比,他发现,自己可能被人耍了!
他接过陆炳手中的卷宗一看,果然,上面记载的明明白白,福建商户杨林四年前就开始运送粮食在大同镇兑换盐引了。
陈九德,你竟然敢耍朕!
虽说御史风闻言事无罪,但你这样摆明了污蔑一个新科状元也太过分了,朕记住你了!
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狠辣
陆炳的调查已经证明,陈九德就是在诬告杨聪,杨聪的事情貌似也就这样过去了。
嘉靖也不是个白痴,既然陈九德在撒谎,叶镗和陈达就不会撒谎吗,他可不信两个御史和一个巡抚会“恰巧”弹劾同一个人,这肯定是夏言一党在向阳明一脉发起报复呢。
夏言以为他做的很隐蔽,因为陈达、陈九德甚至包括叶镗都是福建人而不是江西人,这事貌似跟他没多大关系。
但是,陆炳却早已隐隐提醒嘉靖,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与夏言过从甚密,而且,对于海商四大豪门的事情嘉靖也已经有所怀疑了,而这屠侨正是海上四大豪门的头头,陈达、陈九德和叶镗肯定与其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换一波人上来弹劾,朕就不知道是你干的了吗?
说实话,这会儿嘉靖对夏言已经有点意见了,他是喜欢挑起朝臣互斗以凸显自己的权威,但是,这种摆明了蒙蔽圣听,诬陷别人的行为他却十分的反感,要不是夏言曾坚定的站在他这边,帮他怼翻了不少“不听话”的朝堂官员,又着实有真才实学,他估计都要收拾夏言了。
至于杨聪的问题,嘉靖的想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会儿他更偏向于相信杨聪是被人冤枉的。
夏言可不知道陆炳已经把陈九德诬告杨聪的事情给查清楚了,因为陆炳没跟他说啊,毛伯温和聂豹这两个自然更不是跟他说,他只当是嘉靖想等到杨聪回京之后在收拾人家呢。
杨聪带着自己的父母回京,自然不可能再打马狂奔了,这一路,他足足耗了十余天才赶回京城。
他这一回来,京城气氛明显变得诡异起来。
聂豹等阳明一脉的官员都在暗自焦急,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夏言一党在疯狂弹劾杨聪了,而弹劾的焦点正是盐引的问题,如果杨聪倒了,张时彻势必被牵连,如果张时彻倒了,还不知道多少人会被牵连呢。
夏言等一干乡党和屠侨等一众“帮凶”却在摩拳擦掌,他们就等着杨聪被拿下,然后对阳明一脉发起总攻呢。
至于其他官员,幸灾乐祸的有之,暗自担忧的也有之,像李时、毛伯温等比较正直的官员都有点担忧,因为他们都清楚聂豹、张时彻、杨聪等人并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如果因为一场弹劾就纷纷下马,整个朝堂必然动荡不安。
一场风暴貌似就要来临,京城的官员都开始绸缪怎么安然度过这场风暴,甚至在这场风暴中谋利了。
没想到,事情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杨聪回来之后,皇上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没有收到弹劾奏折一般。
而当事人杨聪也好像浑然不知有这件事一般,默不作声,没有一点动作,甚至连弹劾陈达的事他都如同忘了一般。
这么重要的事,他能忘了吗?
当然不是,他并不是忘了弹劾陈达了,而是太忙了,暂时没空。
他这次回京可是带着自己的父母,而且自己的父母还是来和陆家商议婚事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寄居在陆家了,而他自己的新府邸还有很多地方没修葺完,而且里面根本没什么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这些都得招揽。
他都快忙晕头了,哪里有空去整治陈达。
没想到,他还没开始整治陈达,陈达却开始整治他了,准确的说,是夏言又唆使陈达弹劾他了。
因为夏言已经看出这事有点不正常了,按他的预计,杨聪回来以后,皇上就算不下旨将其拿下,也要命人彻查不是,但是,皇上却什么都没干。
这就证明,杨聪很有可能已经想办法化解了三份奏折的攻势,这怎么行,他还等着斗倒杨聪,牵连阳明一脉呢。
既然前面三份奏折不能引起皇上的重视,那说不得只有下点更猛的药了。
于是乎,陈达又上奏弹劾杨聪了,这次的罪名更离谱,陈达竟然弹劾杨聪结交藩王,图谋不轨!
这次陈达说的更是煞有其事,因为杨聪拜访了晋王府之后又去了趟宁武关,拜会了边军将领张达。
这种事可是皇家最忌讳的,很多藩王也是因此落马的,不管这些藩王是不是真图谋不轨,只要有这苗头,当朝的皇室便会紧张的不行了。
嘉靖也不例外,盐引什么的,他还不是很在意,因为那只是官员之间争夺利益而已,朝廷并不会有什么损失,这种事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就是由藩王入嗣大统的,谁知道其他藩王有没有想法。
他收到奏折之后,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命人把陆炳招到了御书房。
陆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不过他做事一向小心,不管什么时候,他在嘉靖面前都表现的中规中矩,从不恃宠而骄,也不刻意装出跟其他人一样惧怕嘉靖的样子。
嘉靖对他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一有事他便会想到这个“奶兄弟”,君臣一番见礼之后,陆炳依旧是小心的问道:“皇上,怎么了?”
一般人可不敢这么问,唯有陆炳可以,别人这么问那就显得太随意了,有欺君罔上的嫌疑,陆炳这么问却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这么亲近,如果陆炳表现的跟其他人一样,畏畏缩缩,话不敢说,反而假的不行了。
嘉靖对这种方式也比较的受用,毕竟当皇帝的也希望自己有几个亲近的人不是,谁又希望自己孤家寡人,连个说心里话的对象都没有呢。
不过,这次的事情有点严重,嘉靖也没平时那么随意了,他郑重的问道:“杨聪这几天在干什么?”
这口气,不对劲啊,陆炳对嘉靖太了解了,平常的时候嘉靖可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而且,一般嘉靖直接叫别人名字的时候,就证明他对这个人有意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杨聪难道又被人弹劾了?
不管是怎么回事,先撇清关系总是对的,嘉靖就喜欢别人跟着他思维走,他反感一个人,你使劲踩就对了,他喜欢一个人,你使劲夸就对了。
杨聪分明已经引起了嘉靖的反感,陆炳自然知道怎么说话,他假装不满道:“杨聪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父母一来,他便搬到自己府邸住去了,又是给他父母添置衣物,又是给他父母买丫鬟老妈子,殷勤的不行了,当初也没见他对我爹娘这么好啊。”
嗯,很好,嘉靖对这回答还算满意,他原本是在考验陆炳跟杨聪是不是过从甚密,陆炳的话虽然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是,起码证明,这两人之间是有隔阂的,有隔阂就好。
他拿起一份奏折,严肃的道:“你先看看吧。”
陆炳接过奏折一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杨聪图谋不轨,怎么可能!
嘉靖可不管有没有可能,这种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他紧接着便严肃的道:“灵儿和杨聪的婚事先停了吧,你马上派人前往太原府秘密查探,等这事有了结果再说。”
这一下,着实把陆炳吓一跳,造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粘上了就是死,谁不怕啊!
不过,怕归怕,他倒不至于吓得不敢跟杨聪联系。
他也是那种有野心的人,夏言的手段虽然狠辣却吓不住他。
这老家伙,对待政敌如此歹毒,如果让他把杨聪给整下去,那还得了,到时候这老家伙绝对会秋后算账,他也要跟着遭殃。
他表面上是连忙派人赶去太原府查探,暗地里却派人将消息告诉了杨聪。
杨聪收到消息,着实恼火的不行了。
卧槽尼玛啊,有必要这么歹毒吗?
他可从没想过要跟人斗的你死我活,没想到夏言竟然会下这种狠手。
难怪历史上夏言会被严嵩给整死,而严嵩也被徐阶整的凄凉而死,这帮家伙做事也太狠辣了,怪不得别人下狠手啊!
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活在谎言里
陆灵儿又进宫了,不过,她这次表现的相当怪异,她竟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活蹦乱跳的,反而如同长大了一般,变得沉稳无比。
这次,她甚至都没去陆炳的值房,而是面无表情往嘉靖所在的御书房中走去。
沿途的锦衣卫和太监一看她这模样,着实吓了一跳,这小姑奶奶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啊!::
陆灵儿的确很不开心,竟然有人诬告杨聪图谋不轨,她能开心才怪。
昨晚,杨聪偷偷摸摸跑到她的闺房,跟她说了很多话,不过并不是情话,而是关于陈达弹劾他图谋不轨的事。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杨聪情绪如此的低落,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朝堂斗争的残酷。
这些人,太不像话了,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把人往死里整。
图谋不轨啊,这种罪名能随便往人头上扣吗,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所以,她决定帮杨聪来骗皇上!
她觉得杨聪说的没错,皇上原本就是生活在谎言里,朝臣为了争权会骗皇上,后宫为了争宠也会骗皇上,没有人会傻傻的在皇上面前说真话。
比如说这次,那些朝臣为了争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为了争夺盐引的利益,一次又一次的上奏弹劾杨聪,说什么杨聪徇私枉法、以权谋私、无法无天,皇上不信,他们便污蔑杨聪图谋不轨!
杨聪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这些人,太过分了。
既然他们能骗皇上,自己为什么不能骗皇上。
这个,杨聪也跟她解释过了。
有时候,骗人并不是为了害人,谎言也分为很多种,有的谎言是善意的,有的谎言是恶意的。
像陈达的谎言就是恶意的,这家伙是想整的杨聪万劫不复,家破人亡。
而她要说的谎言却是善意的,她只是想让皇上看清“真相”,不要被小人给蛊惑了,枉杀了好人而已。
陈达就是坏人,杨聪就是好人,这个毋庸置疑,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既然陈达想骗的皇上收拾杨聪,她为什么不能说点小小的谎言,让皇上看清陈达的真面目!更新最快手机端::
她鼓起勇气,走进御书房,也不管嘉靖在干什么,走上前就保住嘉靖的胳膊气呼呼的道:“熜哥哥,听说有人弹劾杨聪图谋不轨,这些人,太过分了吧?”
嘉靖正在批阅奏折呢,被她这一抱,错点没把奏折给画花了。
他无奈的放下笔,摇头苦笑道:“这个文明,怎么这种事都跟你说?”
陆灵儿不依不饶道:“怎么不能说了,我可是跟着清风去山西了,他图谋不轨,我岂不是也图谋不轨!”
这什么话!
嘉靖拍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朕怎么会怀疑你图谋不轨呢。”
陆灵儿撅着嘴,胡搅蛮缠道:“那你就是怀疑清风图谋不轨咯。”
晕死,我的小姑奶奶,这种事你瞎掺和什么?
嘉靖罕有的板起脸来,严肃的道:“灵儿,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关乎到国家社稷的大事,可不能等闲视之,你有没有跑去跟杨聪说这个?”
他这表情,一般大臣估计会吓得浑身发抖,但是,陆灵儿却一点都不怕,她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没呢,这事跟他说有什么用,他是什么都没干,也得你相信才行啊。”
嘉靖见她这气鼓鼓的小模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问道:“噢,你怎么知道他什么都没干呢?”
陆灵儿按照杨聪交待的解释道:“这事我清楚的很啊,当初晋王殿下请的又不是杨聪,而是我和崔浩,杨聪只是跟着我们去晋王府吃了顿饭,吃完就回定襄了,什么图谋不轨啊,我们吃饭的时候就聊了聊家常而已。”
咦!
事情真是这样的吗?
嘉靖心中一动,随即淡淡的问道:“噢,崔浩也去了吗,他跑去山西干嘛?”
陆灵儿不假思索道:“他不是帮着成国公管着后军都督府吗,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后军都督府下属的都司卫所呢,所以,这次他听说我们要去山西,便跟着我们一起去了。”
嘉靖闻言,不由疑惑道:“他就是为了去下面的都司卫所看看?”
陆灵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他就去雁门关振武卫和宁武关镇朔城转了转,我和杨聪也跟着去了啊,他也没干嘛,就是到处看了看,然后问了问振武卫指挥使朱炳忠和山西总兵张达军队粮草辎重供应情况。”
这话一下就提起了嘉靖的兴趣,他忍不住追问道:“噢,振武卫和镇朔城粮草辎重供应情况怎么样?”
陆灵儿闻言,假装犹豫了一下,这才为难道:“振武卫倒还罢了,他们本来就有屯田,出产也还算可以,吃穿基本是不用愁的。镇朔城就不一样了,熜哥哥,你是不知道啊,那里的边军精锐真惨啊,粮食只能等盐商送,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们那衣服上全是补丁,武器好多木头做的,他们真的好可怜啊!”
啊!
嘉靖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边军精锐可怜?
那可是大明的边军精锐,可怜!
他忍住怒火,闷声问道:“巡抚陈达在干什么,他没给边军精锐张罗武器装备和辎重吗?”
陆灵儿莫名其妙的道:“我怎么知道陈达在干什么,我又没见过陈达,那山西总兵张达倒是说了,陈达上任以后没有给太原镇边军提供过任何武器装备和辎重,他都不知道求了多少次了,连件军服都求不到。”
岂有此理!
嘉靖忍住怒火,追问道:“真的吗,陈达真的什么都没做?”
陆灵儿偷偷摸摸瞄了他一眼,随即小心的道:“那陈达倒不是什么都没做,我跟清风过去的时候就听清风的爹娘说了,陈达下令,不然忻州士绅和百姓卖粮给他们,害得他们连大同镇的五千石军粮都凑不齐,最后还是清风到处求人才凑齐的。”
还有这种事!
嘉靖咬牙道:“陈达真的下了这种命令?”
陆灵儿连连点头道:“是啊,那陈达简直可恶至极,听清风说,陈达是闲他父母没有去太原府孝敬银子,所以想把他父母逼走,换个会孝敬银子的。”
啊呀呀,好你个陈达!
嘉靖气得错点没暴跳如雷,他强忍住怒火,轻轻的在陆灵儿背上拍了拍,随即哄道:“灵儿,你先回去吧,朕这还有一堆奏折没批完呢。”
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凌厉的反击
嘉靖怒了,真的怒了,他没想到这个陈达竟然会如此混蛋。
大明设置巡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掌控军政大权,节制地方三司,集中力量办大事,而边疆巡抚的大事是什么,不就是应对敌寇入侵。
这陈达倒好,不但不管边军死活,还利用手中的权力捞好处,真是岂有此理!
边疆巡抚如果都这样,大明边防岂不成了筛子。
嘉靖完全相信,陆灵儿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陈达的事是并不是陆灵儿主动说出来的,而是他先问的,而且陆灵儿也没有刻意贬低或者污蔑陈达,她只是将自己所见所闻说出来而已。
也就是说,陆灵儿并不知道陈达这样做的后果,这些都是他旁敲侧击之下推断出来的。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不管别人说什么,哪怕说的是真理,也不一定会信,但是,对自己推断出来的东西却深信不疑。
如果陆灵儿什么都说的头头是道,给他分析的清清楚楚,他反而会怀疑是杨聪教陆灵儿这么说的,正因为杨聪教陆灵儿说的含含糊糊,让嘉靖自己推断,他才会深信不疑。
这个陈达,陆灵儿光是去山西转了一圈就听到这么多关于这家伙不法的传闻,背地里这家伙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他让陆灵儿回去可不是真要批阅奏折了,而是想彻查陈达的事。
陆灵儿的背影刚消失在书房门口,他便对着门口喝道:“去,让文明过来一趟。”
这会儿陆炳还不知道杨聪教唆陆灵儿来骗嘉靖了,他听那传口谕的小太监一说,顿时吓一跳。
这下麻烦了,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这事他并没有瞒着家里,因为嘉靖让他家先把陆灵儿的婚事停了啊,他不跟父母说,怎么停。
他是忽略了陆灵儿在家里的受宠程度,这种事,父母能瞒着她吗?
坏了坏了,估计是灵儿收到消息跑皇宫来缠皇上,惹皇上生气了。
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他们跟皇上亲如一家人,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胡搅蛮缠啊,有人图谋不轨啊,就算皇上跟陆家再亲,这种事,能被你个小丫头片子影响吗!
他一进御书房,便惶恐的请罪道:“皇上恕罪,是微臣疏忽了,没让爹娘瞒着灵儿,微臣惶恐。”
没想到,嘉靖并没有生气,反而夸奖道:“还好让灵儿知道了,不然朕还蒙在鼓里呢。你赶紧命人查查陈达,看这个混蛋在巡抚任上到底干了些什么。”
卧槽!
混蛋?
这可是皇上对人厌恶到了极点的表现,这陈达到底干了什么,灵儿又跟皇上说了什么?
这事可不光是嘉靖蒙在鼓里,他也被蒙在鼓里呢,因为杨聪和陆灵儿压根就没跟他说这事啊!
他只能先按嘉靖的意思,派人通知在山西的锦衣卫密探彻查陈达再说,至于杨聪和陆灵儿,他也很想逮着这两个家伙问个明白,奈何他要坐班,根本就脱不开身。
一到下午酉时,他便火急火燎的跑回家里,将正准备去吃饭的陆灵儿堵在闺房中,严肃的问道:“灵儿,老实交代,是不是清风让你跑皇上跟前去关说的?”
陆灵儿原本是不吃这套的,但是,今天她跑去骗了嘉靖一回,心里难免有点小紧张。
她一看陆炳这架势,不由满怀忐忑的问道:“怎么样,熜哥哥怎么说?”
好吗,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啊!
你这还好是遇着哥哥我,要是别人来套你话,杨聪就要被你害死了。
陆炳看着妹妹毫无心机的模样,着实有点无语,看样子,这事还是问杨聪比较好点,他无奈的摇头道:“皇上没说什么,就让我去彻查陈达。”
陆灵儿闻言,不由欢呼雀跃道:“太好了,果然被清风猜中了。”
晕倒,你这话要被皇上听到了,杨聪就惨了。
陆炳满脸黑线道:“灵儿,清风没让你注意保密吗?”
陆灵儿若无其事的点头道:“有啊,在其他人面前我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这不正跟你说话吗,保什么密?”
好吧,看样子自己这个妹妹还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陆炳拍了拍额头,无奈的道:“走吧,吃饭去。”
吃完饭,他便换了身便装,悄摸摸来到杨府。
杨聪早就知道陆炳会来了,他这会儿正坐在书房里悠哉悠哉的等着呢,陆炳来了之后,他异常淡定的招呼了一番,随即便胸有成竹的道:“皇上是不是让你去查陈达啊?”
陆炳颇有些惊奇道:“你到底让灵儿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杨聪也不解释,而是直接拿起书桌上一堆供词,递给陆炳,随即淡淡的道:“你看看就明白了。”
陆炳接过证词,稍微看了一下,脸上便露出了震惊之色,他匆匆把证词看完,随即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杨聪略带得意道:“当然是真的,这些都是我让沈炼逮着人审问出来的,你只要做个样子,再派波人过去,逮着这些招供的人再重新问一遍就行了。”
这些如果都是真的,那陈达岂不是栽定了!
杨聪这是要把这揭发陈达的功劳让给他啊,这种现成的功劳陆炳当然会捡,他不但会捡,还会表现呢。
第二天上午,他便跑到御书房,装出满脸郑重的样子,对嘉靖说道:“皇上,微臣昨天大致问了一下灵儿,觉着这山西的情形相当之严重,所以,微臣想亲自带人去太原府查探一番,请皇上恩准。“
嘉靖也感觉山西的情形相当之严重啊,一省巡抚竟然这么对待边关将士,那还得了,北元余孽这会儿正肆虐北疆了,这问题如果不解决,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其实,他也挺急的,这会儿陆炳竟然自请前去山西调查,那自然是最好的,他欣慰的点头道:“好,文明,你辛苦一趟,赶紧带人过去查查,不管什么人,你都可以查,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这意思就是给陆炳下了口谕了,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查,那就是见官大三级啊,这就是锦衣卫的特权,不过要奉旨办案才有这样的特权。
锦衣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特权了,见官大三级啊,陆炳还没尝试过呢,他自然是兴奋的不行了,当天上午,他便带着沈炼和原来那一百锦衣卫,骑着骏马,直奔太原府。
这一行有沈炼引领,他自然是一逮一个准,不到十天时间,他便把沈炼以前审问的证供又翻录了一遍,相关当事人也被他秘密控制起来了,他甚至还逮着朱炳忠和张达等人好好“审讯”了一番,这才带着一堆供词跑回京城。
这家伙,杨聪这招反击着实凌厉的很,夏言一党招架的住吗?
第二卷 第七十章 猪队友
陆炳回来了,他奉旨去太原府查案,才过了十余天便回来了。
嘉靖着实被他这速度吓了一跳,京城离太原府可有将近千里,如果是坐马车,这会儿最多也就刚刚赶到太原府而已,就算是直接打马奔驰,十余天能打个来回就不错了。
这么短的时间,真能把事情调查清楚吗,直到亲眼看到陆炳,嘉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忍不住问道:“文明,事情查清楚了?”
陆炳举起手中的证供,严肃的道:“回皇上,全查清楚了。据查,杨聪和晋王府并没有什么勾连,他的确去过晋王府,但只是跟着去赴宴,而且,他在晋王府待的时间并不长,午时左右进去,不到未时便出来了,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后面他跟晋王府也再无什么瓜葛。”
他这话自然是骗人的,杨聪跟晋王府瓜葛深着呢,晋王府都租了十万亩地给他,这能叫没瓜葛吗?
不过,这话并没有引起嘉靖的怀疑,因为嘉靖不可能亲自跑到太原府去查验,而且,陆灵儿早就跟他说过这些了,他心里也早已相信了陆灵儿的说法。
这事反倒不是他最关心的了,因为“事实证明”杨聪和晋王压根就没有图谋不轨,他总不可能因为一份诬告奏折就寝食难安,现在他最关心的反倒是那上奏弹劾杨聪图谋不轨的山西巡抚陈达。
他匆匆翻了翻关于杨聪“一案”的证供,随即便问道:“陈达呢,他真贪渎成性,不管边军死活吗?”
陆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皇上,这陈达不但贪渎成性,不管手底下边军的死活,还畏敌怯战,不管其他边军的死活。据查当初宣府总兵赵镗之所以战死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当初太原镇曾收到宣府镇的加急求救信,山西总兵张达也力主出兵增援宣府镇的,但是陈达却无动于衷,他不但不组织人马前去增援宣府镇,还严令总兵张达不得出击。“
嘉靖闻言,不由咬牙切齿道:“真有此事?”
陆炳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皇上,此事微臣也查证过了,千真万确。”
嘉靖闻言,不由拿起陈达“一案”的证供,仔细翻看起来,他才看了一点点,那脸上便忍不住现出怒容,越是往后看,他脸上的怒容就越盛。
这个陈达还真是个混蛋啊,朝廷让他去巡抚山西,整顿边军,抵御北元余孽入侵,他却不管边军死活,只知道利用手中的权力疯狂贪腐,太原镇边军后勤供给系统原本是相当全面的,但是,整个后勤供给系统都成了他捞钱的工具,边军根本就没有一点补给。
更为可恨的是,这混蛋竟然不管宣府镇军民的死活,严令山西总兵张达不得增援,以致宣府总兵赵镗战死,整个宣府镇都差点被北元骑兵劫掠一空!
这个混蛋,嘉靖气的拍桌怒吼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马上将山西巡抚陈达押解回京,打入诏狱,好好审问。”
陆炳闻言,却是心中一喜,这下好了,陈达算是完了,杨聪终于没事了。
嘉靖下令将陈达打入诏狱之后,仍旧余怒未消,陆炳刚领命而去,他紧接着便对着门口怒吼道:“传夏言。”
这夏言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但碰到杨聪这个难缠的对手,手下还尽是些猪队友,上次的刘伯跃,这次的陈达,两人都是烂泥糊不上墙,把他坑的不要不要的。
历史上,他更是被“队友”严嵩坑的死无葬身之地,不得不说,他的人生,还真是个杯具啊。
不过,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是个杯具呢,他只当是皇上已然把杨聪“图谋不轨”的事情调查清楚了,找他商议怎么处置呢。
没想到,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嘉靖又是一堆供词甩他跟前,冷冷的道:“这陈达厉害啊,你好好看看吧。”
陈达?
夏言还真不怎么了解陈达这个人,因为陈达并不是他老乡,而且归附到他手底下的时间也不长,他甚至连陈达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陈达是怎样一个人。
他小心的拿起供词一看,顿时吓得差点没把供词丢出去。
这陈达竟然是如此贪得无厌的小人,他还以为自己在把陈达当枪使呢,搞半天是陈达在把他当枪使啊!
皇上拿这些给他看是什么意思呢?
这陈达肯定是完蛋了,自己可千万不能被他牵连啊!
他连忙撇清道:“没想到这陈达竟然是如此贪得无厌的小人,微臣建议,立刻将其革职查办。”
这次嘉靖可没这么好骗了,他冷哼道:“陈达弹劾杨聪之事,你知道吗?”
这!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夏言只能含糊道:“这个,他弹劾杨聪的奏折微臣倒是见过,当时微臣真没想到他弹劾杨聪是另有目的的。”
你不知道?
嘉靖冷冷的问道:“那陈九德和叶镗呢,他们为什么联合起来弹劾杨聪,你也不知道吗?”
完了,皇上看样子已经知晓了自己玩的把戏,这个时候,如果一个应对不好,自己都有可能完蛋!
他想了想,干脆硬着头皮道:“皇上恕罪,微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报复那杨聪一下。不过,微臣真不知道陈达是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要早知道,微臣早将其拿下了。”
哼,算你老实!
嘉靖盯着他看了一阵,这才冷冷的警告道:“你应该清楚,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以前你脑袋瓜子还算清醒,这一入阁,你脑袋瓜子反而变得不清醒了,朕希望你能好好清醒清醒,明白吗?”
自己脑袋瓜子不清醒吗?
夏言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脑袋瓜子一直清醒着呢。
只是以前是他帮皇上去收拾别人,他无欲则刚,刚正不阿,自然没什么问题。
现在是他利用手下人去收拾别人,好死不死,刘伯跃和陈达本身都有严重的问题,所以,他才会一败涂地,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啊!
当然,他不敢这么跟嘉靖说,他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老老实实的认错,一句都不敢反驳。
嘉靖看夏言这态度尚可,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会儿他可不想收拾夏言一党,因为他把夏言一党收拾之后朝中必然是阳明一脉独大,这种情况,他可不想看到,他还想玩平衡呢。
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诏狱
锦衣卫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也就是皇帝钦定的案件,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朝廷官员,不必经过三法司会审。
这诏狱可谓臭名昭著,死于诏狱酷刑之下的官员简直不计其数。
有明一朝,一旦宦官当权,这诏狱必定人满为患,冤魂成海,因为宦官当权,必定掌控锦衣卫和东厂,而诏狱正是他们清理朝中忠臣义士的好工具,不知道多少有名的忠臣冤死其中,因此诏狱在人们的印象中基本成了冤狱的代名词,好像进去的人都是被冤枉的。
其实不然,一般皇帝不犯糊涂的时候,这里面还是不会关押忠臣义士的,很多时候,这里面关押的都是真正的奸佞之臣。
比如这会儿,陈达这个奸佞小人便被锦衣卫缇骑押解进京,关进了北镇抚司诏狱。
锦衣卫还有个规矩,谁掌控了北镇抚司诏狱,谁就是锦衣卫的老大,一般北镇抚司都掌控在锦衣卫都指挥使手里,但有些时候锦衣卫也不设都指挥使,那么这诏狱就有可能掌控在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甚至是都指挥佥事手里了,总之,不管是谁,掌控了北镇抚司,基本上就掌控了整个锦衣卫。
这会儿陆炳还没掌控锦衣卫呢,北镇抚司自然不归他管,不过管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寅也是当初兴献王府的老人,也就是他父亲陆松的同僚,而且这会儿陈寅也上年纪了,差不多到了要退的时候了,而最有可能接替其位置的便是陆炳,陈寅自然对陆炳客气的很。
他不但亲自把陆炳送到诏狱,还将诏狱中的千户、百户、牢头等全部召集到跟前,让他们全部听陆炳的。
这等于就是提前办理交接了,至此,陆炳终于在锦衣卫中树立起了自己的权威,也踏出了他掌控锦衣卫的第一步。
陆炳也知道,这是嘉靖对他的考验,也是嘉靖给他的一个机会,因为一般诏狱里的犯人都是由锦衣卫都指挥使负责审理的,嘉靖让他来,估计就是在考验他有没有能力掌控锦衣卫。
怎么证明自己的能力呢?
很简单,皇上想收拾谁,你就收拾谁得了,不管什么官员,你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这就是能力的体现!
麻毕的,陈达,你个砍脑阔地,最好乖乖全招了,不然,老子让你看看陆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就这样,陆炳抱着把陈达拆成零件的决心,缓缓踏入诏狱昏暗的牢房中。
陈达可不知道陆炳准备把他给卸了,他也没准备老实交待,因为这会儿诏狱并没有成化和正德年间那么恐怖,当今皇上并不是那种残暴的昏君,朝中也没有像汪直和刘瑾那样的狠人,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大臣在诏狱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呢。
他相信,只要他硬扛着不招,锦衣卫还不敢把他怎么样,而且他还有外援,他还有靠山夏言,他还有福州陈家的故旧,他相信这些人都会想办法搭救他的。
总之他这会儿他还存着侥幸的心理,以为扛过去就没事了。
所以,当陆炳命人把他押入刑房的时候,他还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步履沉稳的很,眼中也未见丝毫慌乱,看上去倒是像极了那些被押上刑场的忠臣义士。
麻毕的,你装给谁看呢,陆炳当即便把脸一板,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即厉声道:“跪下!”
陈达撇了他一眼,见只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这心里更起了轻视之心。
你谁啊,毛都没长齐,来吓唬老子。
他梗着脖子道:“我乃堂堂朝廷命官,一省巡抚,又未曾犯过任何过错,为何要跪?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以为你是汪直还是刘瑾!”
哎呀,还敢跟老子嘴硬!
陆炳毫不犹豫的朝陈达身后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把这老家伙整趴下。
这些狱卒那可都是行刑的高手,把个人整趴下对他们来说那简直跟喝稀饭一样,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去摁陈达的肩膀。
只见两个狱卒麻利的抄起杀威棒,嗖的一下从陈达两腿之间伸过去,然后抵住陈达的膝盖窝,交叉着往两边一绞,陈达便惨叫一声,趴地上了。
陆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即冷喝道:“陈达,你可知罪?”
陈达哪里想得到后面的狱卒会对他下黑手,两根杀威棒一绞,他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差点牙都磕掉了,这会儿他正奋力挣扎呢,奈何那两根杀威棒绞在他的膝盖窝里面,压得他怎么都爬不起来。
他正恼火着呢,陆炳再一喝问,更是气得他火冒三丈。
他忍不住大吼道:“你到底是谁,你竟然敢如此欺辱一个朝廷命官,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陆炳不屑的撇嘴道:“你还知道王法,那好,我就跟你讲讲王法,你巡抚山西这几年间到底贪污多少,你心里没数?你克扣了边军多少军需物资,你心里没数?你枉顾宣府总兵赵镗求援,拒不出兵增援,到底害死多少宣府边军将士和平民百姓,你心里没数?你还讲王法,讲王法你这种混蛋就应该千刀万剐!”
陈达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他还以为锦衣卫来抓他只是阳明一脉和夏言一党斗法的结果了,没想到,锦衣卫竟然暗中把他的老底都查清楚了。
这些事能招认吗?
当然不能招认,一旦招认,虽说不会如同陆炳威胁的那样被千刀万剐,杀头的罪那肯定是逃不掉的。
他只能梗着脖子硬扛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也休想诬陷我。”
陆炳冷哼一声,拿起一张供词,不屑的问道:“代州群牧所千户王博你记得吧,他前几天才给你送了四万两银子。宁武关守将,山西总兵张达你知道吧,他跟你求了多少次,你可发放过一根毛线给宁武关守军?还有。”
听到这一桩桩罪状,陈达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没想到,锦衣卫竟然掌握了这么多证供!
怎么办?
就算锦衣卫掌握了这么多证供,那也不能招啊,打死都不能招!
他干脆闭上眼睛,装出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不再出声。
哎呀,老家伙,还敢嘴硬,当老子不敢动刑是吧?
老子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陆炳也不含糊,当即便下令,让狱卒把各式刑具搬上来,开始行刑!
第二卷 第七十二章 最不靠谱的状元郎
陈达可不是什么硬骨头,他心里是想着打死都不能招,但是,剧烈的疼痛很快就摧毁了他的意志,陆炳才稍微给他上了点刑,他便怂成狗了。
接下来,不管陆炳问什么,他都不敢隐瞒,所有事情,他基本上全招了。
他这一招出来就恐怖了,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山西提刑按察使司、山西行都司,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牵扯其中,可以说,整个山西的军政体系都被他整的烂透了。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招供出任何在京官员,或者说,他的贪腐跟朝堂官员就没多大关系,甚至包括夏言,都跟他的贪腐没什么关系。
他是想给夏言塞银子来着,问题夏言不要啊,夏言只是想利用他来对付阳明一脉而已。
这个结果,对于杨聪来说或许还有些许遗憾,不过能干掉一个巡抚已经算不错了,他相信,朝堂官员,包括夏言一党的官员应该都知道他的能量了,以后再想来动他,估计就要考虑考虑了。
接下来他貌似就没什么事干了,成亲的事他还得等着,因为他父母还没跟陆松夫妇商议好,而且张岳这会儿还在郧阳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京城,这亲事还有得等呢。
他这一闲下来,便发现一个相当尴尬的问题,貌似,他都步入官场好几个月了,翰林院他却没待过几天,至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更是从来都没干过!
这几个月,先是例休了一个月,然后是跟夏言争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然后又跟着嘉靖去谒陵,然后又把夏言整治了一番,令其没当上首辅,紧接着又是去山西接自己的父母,紧接着又是斗夏言一党,拉陈达下马。
他是忙的不行了,但忙的都是自己的事情,跟自己的本职工作可以说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样搞,貌似不行吧,当官当成他这样,成天不务正业,能在官场上混吗?
他都感觉自己有点不靠谱了,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这个问题貌似相当严重,他可不想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成天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的神经官,这样对他的仕途肯定是极其不利的。
所以,陈达的事了之后,他便准备正正经经去翰林院供职了。
不过,他很快便尴尬的发现,坐翰林院值房貌似也没什么事可做啊,压根就没人给他安排任务,也没人找他帮忙,他还是闲人一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时候,他都有点怀疑是夏言故意给他穿小鞋了,因为翰林院的主官一般都是由礼部尚书兼任的,也就是说,夏言不但管着礼部,还管着翰林院呢,这家伙如果想给自己穿小鞋,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如果真是夏言给自己穿小鞋,那又怎么办呢?
还好,他还有人可以请教,阳明一脉的大佬穆孔晖就在翰林院供职,而且还是侍讲学士,翰林院里面除了学士主官就是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官最大了,他相信穆孔晖肯定是有办法的。
这天,他在自己值房中呆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起身往穆孔晖的值房走去。
这翰林院的办公环境应该算是所有衙门里面最好的,翰林院不但面积大,里面的景色也相当的优美,翰林院里面不但有亭台楼阁,还有花草树木,还有山水环绕,简直就如同后世的风景区一般。
不过,翰林院里面的建筑并不多,严格算起来,翰林院总共也就三重大院。
第一重大院就一个超大的院子和三栋精美的阁楼,具体是干什么的,杨聪都还不清楚。
第二重大院也是一个超大的院子和三栋精美的阁楼,至于阁楼里面,杨聪也没进去过,从阁楼的牌匾来看应该就是编撰史书,编修经史子集的地方。
第三重大院就是翰林院官员的办公场所了,两边是两排精致的平房,翰林院修撰、编修、检讨什么的都在里面坐班,中间则是翰林院的主楼,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都在里面办公。
杨聪从自己的值房出来,走几步也就到了翰林院的主楼了,穆孔晖的值房就在主楼一层的左首,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对里面倒也熟悉的很。
他慢悠悠的走到穆孔晖的值房门口,随即便恭敬的问道:“先生,可否有空?”
一般人叫穆孔晖那肯定都是叫穆大人,但他有徐阶这层关系,叫穆孔晖先生更显亲近,所以,他一直都这么叫。
穆孔晖对他那也是相当亲切的,他的话刚落音,里面的穆孔晖便亲切的道:“是清风啊,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用这么客气,直接进来便行了。”
杨聪闻言,这才轻轻推开房门,恭敬的走了进去。
穆孔晖见他走进来,立马起身把他拉到旁边的客位坐下来,随即亲切的问道:“清风,怎么了,有事吗?”
杨聪恭敬的道:“学生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太闲了,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穆孔晖闻言,满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微笑道:“这翰林院本就没什么差事啊,你如果觉着闲,可以看看书,做做学问啊。”
晕死,这口气,难道不是夏言故意给自己小鞋穿?
杨聪不由好奇道:“翰林院真的一点差事都没有吗?”
穆孔晖微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一般像你这样进的修撰就是负责修录史书又或者进宫给皇上写写圣旨诏书,讲讲经筵什么的,不过这些事现在都有人做呢,夏大人可能是不想让你去做吧。”
原来是这样的,听穆孔晖这口气,那些在宫里有差事的应该都是夏言的亲信,他这夏言的对头自然捞不到什么差事。
这个貌似还没什么办法,他就算去求夏言,夏言估计也不会搭理他。
那么,到底干点什么好呢?
杨聪干脆请教道:“先生,您觉着学生应该干点什么好呢,难道真的天天坐值房读书做学问?”
穆孔晖闻言仔细想了想,随即摇头苦笑道:“读书做学问不好吗?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老夫还真不是很了解,要不你去找达夫问问吧,他也是状元郎,而且都在翰林院窝了六年了,也没见他说什么闲的发慌,他应该能给你解惑吧。”
达夫是嘉靖八年乙丑科状元罗洪先的字,这个罗洪先跟他情况有点相似,他们都是状元,而且跟阳明一脉都有密切关系,又都不是阳明一脉的弟子,找他问问也好。
杨聪闻言,连忙起身告辞,直奔罗洪先的值房。
这个罗洪先都当了六年的翰林院修撰了,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杨聪满心好奇的走到罗洪先值房门口,直接对着里面轻喊道:“达夫兄,可否有空?”
罗洪先貌似没空,过了一会儿,他才隔着门回道:“是清风吧,抱歉抱歉,为兄这里还有点没画完,实在不便起身,你自己进来吧。”
这家伙,忙什么呢?
杨聪闻言,不由好奇的推开房门走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罗洪先的值房呢,一看里面的情况,他不由目瞪口呆。
这家伙,墙上、桌上、书架上到处都是地图,罗洪先正埋头在地图堆里画地图呢!
他瞬间就明白了,尼玛啊,搞半天,这罗洪先竟然在翰林院画了六年地图!
你是状元郎好不好,能靠谱一点不,放着远大的前程不去争取,窝这里画地图!
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坤舆万国全图》
地图在后世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各种卫星地图,各种导航,不会用的还真不多,没见过地图的那更是凤毛棱角。
但是,在明朝这会儿,地图却不是谁都能看到的,一般平民百姓根本就看不到地图,就算是一般读书人也很难看到,只有考上举人或者进士,步入了官场才有机会经常接触地图。
这个时候的地图跟后世的地图也不一样,后世的地图基本都是简略过的,只标注地名、河流、道路和疆域界线等简单信息,而这个时候的地图更像是地形图,上面山川河流密布,还有关卡城池什么的,密密麻麻一大堆。
杨聪看了半天才从地名上分辨出来,罗洪先画的大概是南直隶凤阳府附近的地图。
这家伙,地图上面山脉就是山脉,城池就是城池,都不是用简略的符号标记,而是用毛笔画出了大致的形状,挤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都头疼。
杨聪对这种地图是极度的不适应,他忍不住吐槽道:“达夫兄,这山脉城池什么的为什么要画出来呢,用个简单的标记代替不行吗?”
罗洪先闻言,不由停下笔,抬起头来好奇道:“噢,什么标记,地图不都是这么画的吗?”
晕倒,忘了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后世的地图了,现在的地图都是这样画的,自己却在这里问为什么要这么画,岂不怪哉!
杨聪尴尬的笑了笑,又仔细想了想,随即胡说道:“小弟曾见过西洋人画的一种简略地图,洋人画的画技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看上去却相当的清晰,像我们这样画,好像有点太复杂了。”
罗洪先闻言,不由放下笔,莫名其妙道:“简略的地图,是什么样子的?真的很清晰吗?”
这个,怎么跟人家解释呢,杨聪桌上到处都是稿纸,毛笔也不止一支,他干脆抽出一张稿纸,拿起一支最细的毛笔,照着罗洪先所画的地图简单画了个轮廓,然后又根据上面的山脉河流城池位置,简单的做了下标识,最后再把各种名称往上一添,一副地图很快便画好了,而且看上去清晰的很,根本不用尖着眼睛去找。
罗洪先看了看杨聪画的地图,又看了看自己画的地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么简单?
这么清晰!
他忍不住赞叹道:“清风贤弟,你真厉害啊,一副地图几笔就画出来了,而且看上去还极易辨认,为兄这个可是画了一两天了!厉害厉害,着实厉害!”
杨聪连忙谦虚道:“达夫兄,可不敢这么说,小弟只是运气好,见过这种简单的地图,而且又曾细细琢磨过,才能照猫画虎,画出这种地图来。”
罗洪先闻言,不由兴奋道:“噢,清风贤弟,你对地图也有研究吗,太好了,这年头肯研究地图的人着实太少了,为兄真是寂寞啊,想找人商议都找不到。这下好了,终于遇着知音了,来,你来看看,为兄画的地图如何,有没有什么错漏之处。”
说罢,他便从书桌上翻出一本又厚又大的怪书,献宝似的递给杨聪。
杨聪接过来一看,上面竟然还有书名,《广舆图》。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地图基本都叫舆图或者舆地图,舆者,车也,泛指各式各样的车,舆图大致就是行车图的意思,也就是给人指引行车路线的。
他再翻开书册一看,我的天,里面竟然有大明北方各省的地图,包括北直隶、山东、山西、陕西等,都有,而且类似于顺天府、太原府、西安府这样的重要区域还有详细的附图。
这家伙,厉害啊,他怕是想画出一本大明全境地图来,而且还是分省市的。
这会儿,这种地图还真没有,一般都是各个地方保存各个地方的地图,京城最多也就多个大明全境图,而且每个地方画出出来的地图文字标注、大小比例等等都不一样,根本就没有像这种把所有地方都汇集到一起,按统一规格绘制出来的地图。
这家伙才真叫厉害呢,杨聪拿着书册翻了一阵,不由想起了自己以前定下的雄心壮志,那就是以《格物致知之理》为总名称,编撰一套古代的百科全书出来,而《格物致知之理》中就有《地理篇》。
他设想的《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可不光有大明的地图,还有整个世界的地图。
不过,这会儿的地图貌似不怎么好画啊,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图,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网上地图供参考,要画一张详细的州府地图出来都费劲,更别说是整个世界的详图了。
或许,请这位罗洪先来编撰《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更为合适,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到处翻阅地图,甚至去实地考察测量。
想到这里,他不由诱惑道:“达夫兄,你知道吗,这世界很大,世界上并非只有大明一国,也并非只有大明周边那些小国,在广阔的海域上,还有很多很多国家呢。”
这个罗洪先当然知道,郑和下西洋可是一件轰动整个大明的大事,像什么莫卧儿、波斯、大食等国家,甚至是昆仑奴的故地米昔儿,大明很多读书人都听说过。
不过,这个时候《坤舆万国全图》还没有绘制出来,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整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世界上具体有多少个国家。
罗洪先虽然对地图有兴趣,也只是翻找过大明境内的地图,对大明之外的地方,他还真不是很了解。
他忍不住问道:“清风贤弟,你知道这世界到底多大吗?你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吗?”
杨聪当然知道这世界有多大,而且他还查过一些相关书籍,对这个时候国家的叫法和大致疆域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干脆在桌上翻出一张最大的稿纸,然后便提起笔,根据记忆中的印象飞快的画起来,待画出一个简单的世界地图之后,他便开始边标注边解释道:“达夫兄,这就是整个世界的地图。
这里是大明;
这里是东瀛;
这里是西域;
这里是北极冰川;
这里是南极冰川;
这里是莫卧儿;
这里是波斯;
这里是大食;
这里就是昆仑奴的故地米昔儿;
“
第二卷 第七十四章 危机四伏
罗洪先目瞪口呆的看着杨聪绘制出来的草图,内心的震撼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他真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这么大,在他的印象中大明的疆域已经算够大的了,没想到,在整个世界地图上,大明疆域所占的比例都不到一成,另外九成多的土地上,到底还有多少国家?
他呆愣了半天,直到杨聪将记忆中所有的国家名称都标记上去,他才充满好奇道:“清风,这些都是真的吗,这世界真有这么大吗,这些,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我晕,这个问题!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想到编撰《格物致知之理.地理卷》的初衷,他不由灵机一动,正好,借此机会跟罗洪先解释一下欧陆各国扩张的野心。
他放下毛笔,叹息道:“达夫兄,你知道吗,欧陆各国正在迅速扩张,到处抢占所谓的殖民地,而他们抢占殖民地之前都会以经商为借口,到相应的地方查探。大明东南沿海已经有欧陆的商人在行商了,这些,就是从他们所携带的地图上看到的。”
欧陆各国?
殖民地!
罗洪先不由好奇道:“清风,欧陆各国在哪里,殖民地又是什么意思?”
杨聪指着地图西北角道:“这里就是欧陆,这欧陆的面积虽然没有大明的疆域大,但是其中却有大小十多个国家,而殖民地就是他们武力侵占以后剥削与奴役的国家或者地方。”
罗洪先看了看地图,又对比了一下大明疆域的大小,不由咋舌道:“这欧陆离大明怕不有上万里远吧,他们怎么过来的?”
杨聪点头道:“如果走陆路的话,的确只有万里之遥,不过,他们走的并不是陆路,而是海路,就如同当初郑公公下西洋一般,他们都是坐船从米昔儿的最南角绕过来的。”
罗洪先一看杨聪手指的路线,不由瞠目结舌道:“这样走岂不是有四五万里,路上就要消耗将近一年的时间,光是粮食淡水就不知道要带多少,他们怎么可能过来!”
杨聪郑重道:“刚不是说了吗,他们侵占了很多国家,在很多地方都有殖民地,他们并不需要带太多的粮食和淡水,因为沿途都有补给。而且海边的人都知道,海上是有洋流和季风的,顺风顺水,速度能快很多,他们从欧陆赶到我们大明东南沿海半年时间就差不多了。”
罗洪先下意识认为,一个国家最多也就能侵占的一块跟他们国土面积差不多大的地方,而沿途的区域比整个欧陆都大了好几倍,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们把沿途的地方都给侵占了?
他忍不住好奇道:“你说的这个什么殖民地,他们到底侵占了多少?”
这个杨聪还真不大清楚,他哪能知道人家殖民的具体进度,不过,为了达到效果,说大点总比说小点好。
他指着地图,夸张的道:“传闻,硕大的米昔儿已经被他们侵占将近一半了,而两块被他们称之为美洲的地方差不多都被他们侵占完了,还有波斯、大食、莫卧儿等国也被他们侵占了一些地方,他们的殖民地就快遍布整个世界了,大明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目标!”
啊!
不可呢吧?
十几个小国,能侵占比他们疆域大几倍的地方吗?
这也太夸张了吧,罗洪先有点怀疑道:“他们真侵占了这么多地方?他们真想打大明主意!”
杨聪郑重的点头道:“当然,要不他们的商贩怎么来到大明东南沿海。”
紧接着,他又指着地图上的巴达维亚道:“这里,也就是大明原旧港宣慰司的驻地好像就快被他们侵占了,还要大明的属国吕宋也快被他们侵占了,还有曾来大明朝贡过的满加刺都快被他们灭国了,你说,他们离大明还远吗?”
这!
罗洪先不由大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没想到,杨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达夫兄,你费这么大心里绘制《广舆图》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怎么说呢?
首先,当然是因为爱好此道,不然也不可能蒙头窝这里画五六年不是。
然后,当然是为了著书立说,流芳百世,这可是读书人最高的追求之一。
不过,这些罗洪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想了想,假假意思道:“这个,我只是想让后人知道我们大明疆域是多么的辽阔,同时也是为了大家出行方便,你也赶过考,那茫茫的路途,你可曾心生恐惧,如果有《广舆图》在手,知道自己要经过哪些地方,又知道怎么到达目的地,这样心中不就有底了,是吧?”
这年头的读书人还是务虚的居多,罗洪先虽然说的冠冕堂皇,杨聪却是清楚,这家伙心里想的怕不是这些,至少不完全是这些。
他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感慨道:“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大明,故步自封,不思进取,朝中内斗不断,边境烽火连连,长此以往,大明危矣!小弟想编撰一套书,提醒所有人,大明周边,危机四伏,同时联合有志之士,探寻强国之道,不知达夫兄以为如何?“
罗洪先闻言,不由一愣,崇高的理想,这年头的读书人基本都曾有过,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很多人都变得越来越现实。
他也曾有过救国救民的想法,只是遭遇到一些挫折之后,他也不得不将自己埋在地图堆里,以躲避现实,寻求心理上的慰藉。
杨聪的话,就如同暮鼓晨钟一样,将他敲醒了,久违了的豪情壮志再次涌现在他心间。
他郑重的问道:“贤弟想编撰一套什么样的书?”
杨聪大致介绍道:“此书小弟定名为《格物致知之理》,包含天文篇、地理篇、五行篇、器械篇、风雨雷电篇等等,从各个方面探讨强国之道,而地理篇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周边,危机四伏,我们的敌人不但有北元余孽,有东瀛倭寇,还有欧陆的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佛郎机等等,如若大明不自强,终将被这些不断变强的国家欺凌。”
好崇高的理想啊,罗洪先不由钦佩道:“清风贤弟为国为民之心,着实让为兄汗颜,不知为兄可否略尽绵薄之力?“
可以啊!
杨聪激动的道:“小弟就是想请达夫兄来编撰这《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不知达夫兄意下如何?”
罗洪先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啊,你说,怎么编撰,里面具体有那些内容?
第二卷 第七十五章 更不靠谱的会元
这年头编撰一本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像罗洪先为了编撰《广舆图》,不知道查阅了多少书籍,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这都五六年了,他才堪堪完成一半呢。
杨聪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始编撰《格物致知之理》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他一个人精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而这会儿他手底下根本就没什么会写书的,如果让他一个人来编撰,估计累到死都完成不了这样的鸿篇巨著。
不过,这会儿就不一样了,他正好有点空闲时间,又遇到了罗洪先这个对地理特别感兴趣的状元郎,所以,他决定先开始编撰《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至于其他的,还得慢慢聚拢人才方能开始。
为了有个好的开头,杨聪也是费尽心力,这些天他几乎早朝一结束就往罗洪先那里跑,两人商议了很久,还是决定做成那种对开的书页,一边是带符号的简略地图,一边是画着山川河流城池的地形图,两边一对照,看上去清晰无比,赛过以往的地图不知道多少倍。
至于整个地理篇的内容,当然不光包括大明境内了,整个世界都要包含进去,不过,杨聪也只是大概记得世界地图的轮廓和一些主要国家的大致方位,真正细致到山川河流道路城池等,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这个问题怎么办呢?
杨聪原本以为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可能真要逮住几个欧陆来的商人,又或者直接跟殖民强国的海军干一仗,缴获了他的航海地图才能将世界地图慢慢补全,没想到,罗洪先却想到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翻书。
他真是没想到,原来翰林院还藏有很多书籍,翰林院最前面的三栋阁楼全是藏书用的,里面的书简直浩如烟海,密密麻麻的书架上全是书,整整三栋楼的书!
罗洪先以前绘制《广舆图》的时候就是从里面翻出相关书籍做参考的,而他翻的只是记载大明疆域情况的书籍,其他的,他很少去翻,也没时间去翻。
杨聪发现,他真是捡到宝了,翰林院的藏书之丰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不但有地理方面的相关书籍,天文、器械、冶金、水利等等方面的书籍都有,三栋阁楼等于就是一本巨大的百科全书,只是书籍太多太杂,一个人一辈子都看不完。
他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关于这个时代的科技知识,基本都能翻的到,也就是说,只要他将后世的见闻和翰林院中藏书记载的内容结合到一起,一套《格物致知之理》就差不多完成了。
当然,这也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他这会儿还没法全面展开,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将藏书中关于地理方面的记载翻出来再加上自己后世的见闻,与罗洪先一起编撰成《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
这个工作量也相当的大,不过带给他的惊喜也很多,翰林院藏书里面不但有记载大明疆域情况的书籍,还有周边各个藩属国进贡而来的图册,还有郑和下西洋的详细记载,还有前朝北元时期的各种地理书籍。
这家伙,前朝北元可是横跨整个亚欧大陆的大帝国,他们不但有自己疆域的详细地图,还有敌对的欧陆国家的详图,有了这些书籍,整个亚欧大陆的地形地貌差不多都出来了,至于非洲和南北美洲,先大致标注一下就行了,反正那些地方在这个大航海时代基本就是欧陆各国的殖民地,地图上并不需要做太详细的标识。
杨聪原本还以为《坤舆万国全图》上关于亚欧大陆的地图都是后面西方传教士从欧陆带过来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大明原本就有相关的地图,只是没人把他汇总到一起,合并成一张完整的世界地图而已。
这个并不奇怪,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像罗洪先这样痴迷于地理的花费了五六年时间也就绘制了半个大明的地图,他甚至都没时间去翻看大明疆域以外的地理书籍,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除非皇帝下旨,不然没人会无聊的去干这事,而《坤舆万国全图》之所以出世,正是因为万历对世界产生了好奇。
可以说,利用翰林院的藏书就能绘制出大致的世界地图,如果再加上杨聪后世的见闻,绘制出来的地图甚至比《坤舆万国全图》还要全面。
这个发现着实让杨聪和罗洪先兴奋不已,他们整天痴迷于《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的编撰,一晃半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这天,杨聪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下了早朝,稍微休息了一下,便直奔罗洪先的值房,没想到,罗洪先那里却已有客人了。
这人是翰林院编修赵时春,也是个闲的蛋疼的家伙。
这个赵时春的事迹杨聪也听说过,这家伙可谓一个奇葩,他是嘉靖五年丙戌科会试第一,也就是会元,而那个时候嘉靖因为大礼议之争跟朝臣起了冲突,所以没有举行殿试,按道理来说,他这个会元就应该顺理成章的成为状元,却不曾想,嘉靖看过会试考卷之后却没有把他定为状元,而是将他定为二甲第三名。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正义感太强还是跟嘉靖对不上眼,刚刚步入仕途便跟嘉靖杠上了,有事没事便上奏批评嘉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
好吧,这年头你跟皇上对着干,结果可想而知,他的仕途差不多因此毁了。
嘉靖发起飚来谁扛的住,他上了几封奏折之后,嘉靖大怒,直接下旨将他关进诏狱暴揍了几天,而后便将其罢官削籍!
不过这事都过去快十年了,嘉靖或许良心发现还是怎么了,又将他复官为翰林院编修。
也就是说,他这么个二甲第三的才俊,步入官场都十余年了,还只是个七品小官!
这家伙,找罗洪先干嘛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呢,赵时春便献宝似的拿出份奏折,请他品评。
杨聪打开奏折一看,错点没晕倒。
这家伙,他竟然又想上奏批评嘉靖,不该迷信什么长生之术,而应该勤于政务信号令、广延访、励廉耻。
大哥,你能不能靠谱一点,这奏折交上去你会有好果子吃吗?
你这是真想劝嘉靖勤于政务还是想打人家脸呢,跟皇上作对,你这不寻死吗!
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热武器和冷兵器
赵时春这个人杨聪还是跟他聊过几次的,为人的确很正直,才华也比较出众,就是太倔了。
你说你再为国为民也不能跟嘉靖硬怼不是,你再有道理能怼得过皇上吗?
这年头正直的人真不多见了,杨聪是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白白把自己给毁了。
他拿着奏折“欣赏”了半天,突然问道:“景仁兄,小弟斗胆问一句,你上奏的目的是什么?”
你这不废话嘛?
赵时春莫名其妙的道:“为兄当然是想让皇上迷途知返,勤于政务,好好治理大明,使得国泰民安啊,皇上现在崇信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对政务越来越消极,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
我晕,还迷途知返,迷途的是你好不!
杨聪并没有这么说,而是假装钦佩道:“景仁兄为国为民之心着实令人钦佩啊!”
赵时春立马露出一丝自得的表情,嘴里却是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
杨聪突然又问道:“景仁兄,以你对皇上的了解,你认为皇上会听你的吗?”
这!
赵时春脸上顿时变得尴尬无比,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当然不会听他的,当初大礼议的时候,皇上几乎跟满朝文武都怼上了,最后皇上硬是把德高望重的名臣杨廷和给罢免了,换上了当时还只是白身的礼部观政进士张璁。
要论犟驴脾性,他可比皇上差远了。
他想了想,这才大义凛然道:“皇上是不会听我的,但是总得有人提醒皇上不是,我辈有识之士总不能为了自身安危而不顾国家社稷。”
晕死,还有识之士呢,你这个蠢货!
杨聪摇头苦笑道:“景仁兄,你又没有想过这奏折递上去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这个,赵时春还真想过,他无畏道:“大不了再被皇上关进诏狱用几天刑,然后再被罢官削籍呗。”
你还知道结果啊。
杨聪紧接着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自己都被罢官削籍了,基本上就没然后,皇上总不可能再把他这个屡教不改的逆臣给招回来吧。
赵时春莫名其妙的看着杨聪,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聪见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景仁兄,小弟斗胆问一句,你认为这样做,于国于民有什么好处?”
赵时春并不是白痴,杨聪的话他自然能听懂,自己这样做于国于民没有一点好处,他只是白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而已。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由露出黯然之色,整个人都蔫了。
杨聪见他这表情,连忙趁热打铁道:“景仁兄,你可是二甲第三名,现在又进了翰林院,如果勤勉任仕,入阁为相都不是问题,你想想,如果你能入阁为相,又能为国为民做多少好事呢?”
这。
赵时春脸上慢慢露出挣扎之色,杨聪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他这犟驴脾性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来啊。
杨聪紧接着低声道:“景仁兄,说句大不敬的话,这皇上总有过去的哪天,大明这会儿还亡不了,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晕死,这话你都说的出来,你简直比我还猛啊!
赵时春闻言,着实大吃了一惊,不过,震惊过后,他那犟驴脾性貌似也平复下去了。
他细细一想,杨聪说的的确有道理,何必白白牺牲自己,留着有用之身,才能真正为国为民做出贡献。
想到这里,他直接夺过杨聪手中的奏折,一把撕做两半,随即心悦诚服道:“清风贤弟,你说的对,为兄的确太过鲁莽了。”
杨聪闻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位正直之士算是救下了。
紧接着,他又和罗洪先开始讨论起《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的修撰来。
赵时春并没有走,他在旁边听了一阵,便忍不住问道:“清风贤弟,你们为什么要耗费心力研讨这冷门的地图呢?”
冷门?
好吧,赵时春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地理方面的知识在这年头的确是个冷门,压根就没几个人去研究。
不过,杨聪可不光想编撰一本地理书,而是想编撰一套百科全书,正好,这赵时春不但才华出众,这会儿还闲的很,如果他有什么特长,把他拉进来一起编撰《格物致知之理》岂不是又多了个帮手。
想到这里,杨聪详细的把自己编撰《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的目的介绍了一遍,同时也将编撰一套百科全书的想法说了出来。
赵时春闻言,不由钦佩道:“清风贤弟,你这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啊,为兄受教了。”
杨聪连忙谦虚道:“可不敢这么说,大家共勉,共勉,对了,景仁兄,你可有特别感兴趣的事物,不若我们一起来编撰这套《格物致知之理》如何?”
赵时春想了想,随即尴尬的道:“不瞒清风贤弟,为兄喜好兵法,为兄也曾立志要率军击败鞑子,解大明北境之危,可惜,当初出任兵部主事的时候太鲁莽了,几封奏折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如若我能勤勉任仕,这会儿最少也应该是个兵部郎中了吧,领兵出征也不是没有希望,可惜了,可惜了。往事已矣,不说这些了,清风贤弟,你可曾想过在《格物致知之理》中加入《兵法篇》,如果有这个想法,为兄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兵法篇》?
杨聪细细一想,他还真把这个给漏了,这《兵法篇》好像还真有必要加进《格物致知之理》中。
他之所以这样想,倒不是蔑视以往的兵法大家,主要以往的兵法侧重的都是冷兵器作战,而现在大明正处在冷兵器与热武器交替的关键时期,或许,正是没有相应的兵法指引,热武器才没有在大明发展起来,最后主宰战场,如果自己能编撰出适应热兵器作战的兵法来,或许会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杨聪郑重的点头道:“景仁兄,这《兵法篇》的确有必要编撰,只是我们不应拘泥于以往的冷兵器作战兵法,而应注重于研究热武器作战兵法。”
冷兵器?
热武器!
这会儿可没这个说法,赵时春满头雾水道:“清风贤弟,何谓冷兵器,何谓热武器?”
杨聪闻言,连忙解释道:“冷兵器指的就是以往的刀枪剑戟等不带火药,纯靠人力施展的兵器。热武器指的就是火枪、火炮等包含火药的兵器。热武器其实有很大的优势,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比冷兵器强的多,对兵源的要求也没有冷兵器那么高,小弟认为,如果能一直发展下去,热武器必定取代冷兵器成为战场的主宰,但是,这会儿却没有热武器相关的兵法,所以小弟想编撰一本出来。”
赵时春闻言,不由将信将疑道:“热武器真能成为战场的主宰吗?”
杨聪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能,你想想,如果数万明军将士都能配上火枪,再配上几千门火炮,试问使用普通刀枪剑戟和弓弩的敌人能与之匹敌吗?”
如果能有几万枝火枪,几千门火炮,那还用想,一轮下去就能干翻几万人,这仗还用得着打吗?
不过,这也太不切实际了,赵时春摇头道:“如果能有这么多火枪和火炮,那自然是战无不胜,问题不可能有这么多啊,朝廷现在估计几千枝火枪都凑不齐,就更不要说几万枝火枪和几千门火炮了。”
杨聪微笑道:“不可能吗,所谓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只要我们编撰出火枪战法,让热武器在实战中所向披靡,这火枪和火炮自然会慢慢多起来的。”
赵时春闻言一想,也是啊,这会儿正因为没有好的战法,火枪和火炮基本很少在大战中使用,如果能用合适的战法,让边军能试着配备火枪和火炮对敌,并取得辉煌的战果,火枪和火炮肯定会引起重视,那数量自然会越来越多。
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翰林院是储相之地吗
杨聪对热武器的展望着实令赵时春热血沸腾,他当即便自告奋勇,要帮杨聪编撰《格物致知之理.兵法篇》。
这样的才俊要帮自己编书,杨聪自然是求之不得,赵时春可是差点当上状元的人物,不但才华出众,而且前程远大,只要他肯跟嘉靖服个软,以他的资历,不说青云直上,混到六部侍郎甚至六部尚书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惜,这热武器兵法却不是这么好编撰的,虽然有杨聪的提点,虽然翰林院有数不清的兵法藏书,奈何热武器战法并没有现成的兵法可供参考,他等于是要凭空想象一部兵法出来,其难度可想而知。
赵时春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收效却甚微,这种全新的兵法闭门造车好像是造不出来的,最好是能亲自领兵去战场实践,慢慢摸索。
这年头文官能上战场吗?
当然能!
明朝的规矩是文官统帅武将,也就是说,朝廷有什么战事一般都会派遣一个文官去当统帅,带领一个或者一帮武将去跟敌人开战。
这规矩,说起来的确有点荒唐,不过对于赵时春和杨聪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赵时春原本就是兵部主事,这会儿又在翰林院镀了一下金,如果操作一下,擢升兵部员外郎或者兵部郎中都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再挂个都察院御史混几年,再想办法升个右佥都御史,便有资格巡抚边镇,率军与北元余孽作战了。
这事情操作难度是有点大,但以杨聪现在的能量,也不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所以,赵时春把自己的想法和杨聪一说,杨聪便有点意动了。
或许,让赵时春去山西当个巡抚也不错,正好自己的老爹在那边势单力孤,如果有个巡抚罩着,那就高枕无忧了。
这想法靠谱吗?
实话说,这想法相当的不靠谱。
历史上赵时春还真出任过山西巡抚,而且还真领兵跟北元骑兵干过一仗。
可惜,他就是个赵括式的人物,纸上谈兵厉害的很,领兵打仗却不行,他率军在广武与北元骑兵遭遇,手下将领皆不听命,结果他一战而败,差点全军覆没。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当时正值严嵩当权,朝堂上下乌烟瘴气,边关将领都没了信心,皆避而不战,他就算他兵法学的再好都没用。
这件事在当时褒贬不一,贬之者认为,边关将领皆避而不战,督抚则应据坚城而守,而不应亲自率军出战;褒之者认为,边关将领无胆,督抚身先士卒,这种胆气值得钦佩。
总之,这赵时春虽才华出众,也酷爱兵法,却非将帅之才,他要真有能耐,就算当时的边关将领再没信心,他也应该能组织起来,不能组织起来,就证明他还是有一定缺陷的,如果杨聪真的将他送到边关,恐怕将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
还好,这时候,又一个能人复职了。
这人就是嘉靖八年己丑科殿试二甲第一名唐顺之,他也被调到翰林院当编修来了。
唐顺之一来,罗洪先和赵时春都兴奋的不行了,因为罗洪先就是嘉靖八年己丑科殿试的状元啊,两人可是同科,一个一甲第一名,一个二甲第一名,交情好的很,而赵时春和唐顺之则是同好,唐顺之对兵法也相当的感兴趣,而且也曾出任过兵部主事。
其实,杨聪跟着唐顺之也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唐顺之是阳明一脉的代表人物之一王畿的得意弟子。
王畿和聂豹同是阳门七子,而杨聪和聂豹、徐阶师徒的关系又非同一般,要这样论起来,这唐顺之跟他也算是一伙的了。
这唐顺之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传奇式人物,可以说,整个阳明一脉里面,只有他真正继承了王守仁的衣钵,因为其他人都只继承了王守仁的文才,而唐顺之不但继承了王守仁的文才,还继承了王守仁的武功。
历史上的唐顺之可是战功赫赫,他不但用计帮胡宗宪分化瓦解俩大倭寇头子汪直和徐海,使得倭寇群龙无首,还亲自率军出击,屡战屡胜,打得倭寇抱头鼠窜。
可惜,当时是奸臣严嵩当权,他纵使再有才华也得不到重用,而且常年与倭寇作战也使得他心力交疲,病根深种,到后面甚至走路都走不稳了,就更不用说去杀倭寇了。
最后,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根本就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剿灭倭寇,于是便把自己毕生心血浇铸的《武编》,传授给了戚继光,而其中就有鸳鸯阵的雏形“鸳鸯伍”。
戚继光正是在鸳鸯伍的基础上创造出了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鸳鸯阵,从而剿灭了倭寇,功成名就,而戚继光曾多次坦言,这鸳鸯阵并非他所创,而是传自一位高人,这位高人就是唐顺之了。
唐顺之的到来,令《格物致知之理.兵法篇》的编撰渐渐有了起色,他可不是杨聪这种凭借后世几本谈论兵法的半吊子,更不是赵时春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门外汉,他对兵法那是真精通,对火枪和火炮的应用也有一定的经验编撰其《格物致知之理.兵法篇》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随着唐顺之的加入,杨聪在翰林院的熟人日渐多起来,众人每天在一起探讨《格物致知之理》,很快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而杨聪也渐渐对翰林院的同僚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年头,能进翰林院的那都是一时俊杰,按理来说,应该官运亨通才是,但事实却根本不是这样的。
比如嘉靖八年己丑科殿试状元罗洪先,六年了,他还只是一个翰林院修撰而已,官职根本就没有变,而且这会儿还没有一点升迁的迹象。
又比如唐顺之,他可是嘉靖八年己丑科殿试二甲第一名,六年了,还只是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而已。
赵时春那就更不用说了,嘉靖五年二甲第三名,混了将近十年,竟然还是个七品翰林院编修。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进了翰林院就等于是内阁储相了吗,他们一个个官途怎么都如此暗淡呢?
这翰林院到底是储相之地还是官场失意者聚集地啊!
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状元聚.行酒令
这翰林院真的是储相之地吗,在翰林院待的越久,杨聪就越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遇到的翰林院同僚在官场上混的貌似都不怎么样,完全没有一飞冲天,进入内阁的架势,从他们的遭遇来看,倒像是要被踩到死的架势!
罗洪先、唐顺之、赵时春其实还不算是最惨的,他后面了解到的一些人,一些事,那才叫恐怖呢。
原本他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这些,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却让他看到了现在翰林院官员的凄惨之处。
这个机会还是赵时春带来的,因为就是这几天,嘉靖五年丙戌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侍读龚用卿被擢升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从正六品的侍读擢升到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赵时春跟龚用卿既是同科又是同僚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杨聪感觉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和其他翰林院同僚喝喝酒,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于是他便备了份厚礼,带上罗洪先和唐顺之,跟着赵时春一起去了。
这会儿翰林院官员的俸禄并不高,因为他们的品级摆在那里,就算是品级最高的翰林院学士也只是正五品而已,其他人差不多都是六品七品,这俸禄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龚用卿也是如此,他一年大概也就二三十两的俸禄,所以他请客的地方并不是很高档,也就是间带有包厢的酒楼而已,这种档次在京城并不算什么。
他请的人也只是翰林院的同僚而已,包括赵时春在内,不是编修就是修撰,品级也不是很高。
杨聪以为这龚用卿会请上一大帮人大肆庆贺一番呢,没想到,走进包厢一看,里面总共也就三个人,他们这四个倒好像占了一大半。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正在疑惑间,主人公龚用卿已经起身迎上来了,他连忙跟着赵时春等人一起恭贺道:“恭喜,恭喜,恭喜龚大人高升。”
龚用卿貌似兴致并不是很高,他强装笑颜客套了几句,将众人请入席间,随即便举杯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多谢各位赏脸,来,我敬大家一杯。”
这就到齐了?
总共才七个人!
杨聪愣愣的起身和众人碰了一杯,随即便忍不住问道:“龚大人,就我们几个吗?”
龚用卿貌似有点尴尬,不好怎么接口,赵时春却是笑道:“怎么了,清风,你还觉得不够啊,正德朝和嘉靖朝能到场的状元郎差不多都到了,够隆重的了。“
龚用卿闻言,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两位状元郎能赏脸,龚某感激不尽。”
这话什么意思,杨聪更懵逼了,正德朝总共十六年,这会儿是嘉靖十四年,中间总共三十年,最少也出了九位状元啊,这里总共才三个,怎么说能到的都到了呢?
他忍不住好奇道:“其他状元呢?”
说到这个,赵时春貌似来劲了,他兴致勃勃的道:“这个问题问的好,要不我们就拿来当酒令吧,正德朝到现在总共九个状元,我们这里总共三个,而除开清风正好剩下六人,这样,从龚大人开始,我们每人说一个,说不清楚,就罚酒三杯,说清楚了,清风就陪一杯。”
龚用卿正觉着气氛有点沉闷呢,行个酒令搞活一下气氛貌似相当的不错,他当即便点头道:“好,我先说,正德三年戊辰科状元吕柟吕大人这会儿正在南京任礼部右侍郎。”
晕倒,搞半天南京礼部右侍郎还是个状元啊,他只知道礼部左侍郎是湛若水,还真不知道礼部右侍郎是谁,得,这酒得喝,他主动倒了杯酒,和龚用卿干了。
紧接着,赵时春便接口道:“好,到我了,正德六年辛未科状元杨慎杨大人因犯颜直谏被谪戍于云南永昌卫,杨大人如此刚直,真乃我辈楷模啊!”
晕死,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杨慎竟然被贬到云南去了!
这位还真是悲剧啊,他可是一代名臣内阁首辅杨廷和的长子,而且,才华着实惊人的很,“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首千古传唱的曲子就是杨慎所做。
可惜,可惜,一时犯倔,被流放到边疆去了。
杨聪叹息一声,随即举杯道:“杨大人这是真个凄惨啊,来,我借此机会,遥敬他一杯。”
紧接着,罗洪先接口道:“到我献丑了,正德九年甲戌科状元唐皋唐大人于嘉靖五年不幸驾鹤西去。“
晕倒,死了!
杨聪无语,只能举杯和罗洪先干了。
紧接着,唐顺之接口道:“正德十二年丁丑科状元舒芬舒大人因多次犯颜直谏被贬斥甚至打入诏狱,最后积郁成疾,于嘉靖十年驾鹤西去。”
晕倒,又死了!
杨聪喝的都有点晕了,但还是举起杯来和唐顺之干了一杯。
紧接着他身边的编修杨维杰又开口道:“这么巧啊,正德十五年辛巳科状元真是舍弟维聪,他因和杨大人、舒大人一起犯颜直谏被贬到地方上去了,这会儿正在山东任布政司司参政呢。”
嗷,怎么这么倒霉啊,这家伙的弟弟竟然正好是正德十五年辛巳科状元,看样子今天是要被灌翻的节奏啊。
杨聪无奈,只能举起杯来跟他干了一杯。
紧接着杨维杰身边那位又开口道:“好,到我了,嘉靖二年癸未科状元姚涞姚大人现任我们翰林院侍读学士,不过因父丧,他回家丁忧去了。”
嗷,这倒霉催的,我怎么不知道!
杨聪无奈,只能举起杯来跟他干了一杯。
接下来嘉靖五年丙戌科状元就是此次请客的主人龚用卿,而嘉靖八年己丑科状元就是罗洪先,自不必说了。
最后坐在龚用卿右手边的那位,轻松的道:“终于轮到我了,嘉靖十一年壬辰科状元林大钦林大人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可惜他看透了张璁、夏言等人的嘴脸,知道官场艰险,干脆请辞回家赡养父母去了!”
杨聪简直欲哭无泪,原本他以为这将近三十年间九位状元不可能人人都熟悉,总有答不对的,所以赵时春说拿这个来行酒令的时候他才没吭气。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对这些年这些状元的去向了若指掌,大意了,大意了。
他只能无奈的举起杯来,又跟人碰了一杯。
这一下连喝六杯,他都被灌的不行了,没想到,龚用卿紧接着又举杯道:“唉,现在这年头,考上状元未必是福啊,我此去南京恐怕就没机会再回京城了,来,我再敬大家一杯。”
尼玛啊,你这什么意思,故意灌我还是怎么了?
杨聪这会儿已经喝的迷迷糊糊了,都没去细想龚用卿这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年头考上状元未必是福?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