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迎双亲
李时这口气已经完全把他当成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了,杨聪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这次来请李时主持婚礼可不是为了面子,他是不想自己烙上阳明一脉的印记,因为阳明一脉实质上还是一个因循守旧的团体,思维免不了要受这个时代的限制。
他的思维可不是这个时代的思维,他也知道按这个时代的思维走下去,根本不可能让大明脱胎换骨。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许,到后面他还会跟阳明一脉起冲突呢,他可不想自己烙上阳明一脉的印记,到时候背上个背叛师门的罪名。
这时候,他已经开始考虑培养自己的势力了,这次他来找李时有一多半也是为了这事。
李时的性格,他来之前也了解过,这个李时可以说是个官场奇葩。
他忠厚老实,从不与人争权,原本按他的资历他早就应该是内阁首辅了,因为张璁还是白身的时候他就是礼部右侍郎了,夏言还没有入阁之前他就已经是内阁大学士了,如果论资排辈,别说夏言了,就连张璁都得排他后面。
但是,他就这么默默的看着杨廷和、杨一清等下台,看着张璁、霍韬、方献夫等起起落落,哪怕内阁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去争内阁首辅之位。
他平素对人也宽厚的很,从来没有仗势欺负过别人,更没有为了私利陷害过别人,可以说,他就是个标准的老好人。
这种人,竟然也能在官场上混下去,而且还混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不得不说,真有点奇葩。
也正是因为他这奇葩性格,杨聪才敢来找他,要是其他人当首辅,他个刚入官场的状元敢跑去求这求那的,人家非把他轰出来不可。
这会儿李时已然误会他是嘉靖跟前的大红人了,这话就更好说了,他不失时机的道:“首辅大人,下官还想请您帮个小忙。”
李时不厌其烦道:“噢,什么事啊?”
杨聪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这次下官赴京赶考的时候是与诸多志趣相投的学子同行的,可惜,他们大多没有过会试那一关,一行人最终也只有下官和王宣、胡宗宪三人金榜题名。现在下官已经入了翰林,王宣和胡宗宪却还无有一官半职,下官这心里着实为他们着急啊。如果首辅大人方便的话,还请帮个忙,随意给他们安排个官职,下官在这里替他们多谢首辅大人了。”
原来是求官啊,如果是别人,李时估计会客客气气的婉拒,但是,这杨聪就不一样了,他可想跟这位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结个善缘,这派官的事对他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他不会真随意给人派个官就算了,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准备给人做个顺水人情了,这人情自然做的越客气越好。
他微笑着问道:“他们殿试排名如何?”
杨聪假假意思惭愧道:“唉,他们这殿试排名也有点不尽人意,胡宗宪只是二甲末流而已,王宣更是排到三甲中流去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不排倒数,就不用担心闲言碎语。
李时紧接着又问道:“那你是想将他们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到地方任职呢?”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留在京城拉,比起前程来,地方官员哪里能跟京官比。
不过,杨聪却是知道,这不是废话,李时这意思,是准备给自己送个大人请呢。
他连忙拱手道:“首辅大人,若能将他们留在京城,下官感激不尽。”
这小子,不错,知道感恩图报,这人情应该不会白送。
李时闻言,点了点头,又琢磨了一下,这才郑重的道:“你应该也知道,这京官有时候并不是职位越高越好,要想前程远大,最好的就是入翰林,其次就是当言官,六部主事一级职位虽高却不如言官,至于五寺官员,那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他们这排名着实有点低,这胡宗宪倒可以勉强派个御史,这王宣的话,最多也就能派个六部主事,你看如何?”
这人情做的,杨聪不由感激道:“多谢首辅大人。”
李时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对了,这王宣有何专长,六部职能不一,你觉得他去哪个衙门比较合适呢?”
晕死,李时这人也太好了吧,连这个都给自己考虑到了。
杨聪感动道:“首辅大人,下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您这提携之恩,下官记下了,以后但有差遣,还请首辅大人不要客气。说到这王宣,他还真有专长,他是匠户出身,又曾精研格物致知之理,下官觉着,如果能将其派到工部,定能让其一展所长。”
李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行,就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吧,状元郎可还有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送客了。
这年头,送客有两种方式,关系好的,就问问还有什么事没,关系一般的,那就端起茶杯,吹一口便成。
杨聪也知道,这会儿京官都不敢太晚休息,因为第二天还要起来早朝,特别像李时这种上了年纪的,基本上回来吃个饭再散散步,消消食,就该睡下了,他这打搅人家已经够久的了。
他连忙起身郑重的道谢了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这胡宗宪和王宣的派官的事一解决,杨聪这段时间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只等他父母和爷爷,还有张贞来到京城,他便可以举行婚礼了。
他原本是想亲自去接一下父母的,但却因为拜谒皇陵的事给耽搁了,这会儿他也只能打消这个心思,老老实实在京城等着了。
他以为,他父母用不了多久就该赶到京城了,因为山西离京城本就不远,却不曾想,等了好些时日,他不但没能等来自己的父母,还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父母竟然请人传信问他急不急,如果急的话,他们就不换取盐引了,直接来京城。
这意思,就是换取盐引的事出麻烦了咯,他父母虽然没在信中明说,他却能猜的到,山西那边恐怕是出大麻烦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丢下盐引不换了,直接来京城。
要知道,换盐引也是与时限的,如果规定时间内不能把粮草辎重送到边镇,那可就麻烦了,因为边军不能断粮啊,一旦相应的商贩没将粮草按时送到,南京户部就要赶紧调拨粮草了,到时候这商贩不但盐引份额没了,还会受到严厉处罚。
撒尼耐唧唧的,是谁,竟然敢给自己的父母使绊子,活得不耐烦了!
杨聪当即决定,去趟山西,把自己的父母迎到京城来,同时,教训一下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
后面两成盐引份额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跟他父母说呢,这种事在书信里说毕竟不方便,他原本是想等父母来京了当面跟他们说的,现在,干脆直接去山西看看吧,如果现在这点盐引份额都做不了,后面那两成的盐引份额岂不更做不了!
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 西北行
秋风习习,落叶缤纷,一转眼,便到秋天了。
这京城的初秋便已有一些凉意,特别到了晚间,秋风一吹,那凉意更甚。
不过,这天晚上,成国公府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因为杨聪和陆炳又来做客了。
定国公徐延德这会儿其实也没有多少知交好友,因为他年纪太轻,地位太高,京城的公侯勋贵这会儿差不多都上了年纪了,他一个小年轻,跟人家真玩不来,而其他人,像他这个年纪的,又没几个身份地位能跟他差不多的,他总不能自降身份去结交那些下人不是。
“知音难觅”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是最恰当不过了,所以,杨聪和陆炳这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出现以后,他很快便与这两人打成了一片。
这年头,像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想找朋友真的太难了,找知交更难,而杨聪和陆炳不但前途无量,更重要的还能给他带来帮助,特别是杨聪,一出手就帮他保住了盐引份额,这样的年轻人,他自然要好好结交。
原本,这天是杨聪投的拜帖,说是有事找他帮忙,他却忙不丁让人准备了一大桌酒席,连陆炳都请来了。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感觉杨聪和陆炳都是同龄人,跟他们喝酒比较爽,不用顾忌什么。
他这当国公的刻意结交,杨聪和陆炳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乎,三人便你来我往,喝的不亦乐乎。
这酒喝的差不多了,人都有些飘了,徐延德才好奇道:“清风,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帮忙吗,什么事啊,你怎么一直不说啊?”
杨聪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小弟是有些私事想请敬斋兄帮忙。”
徐延德闻言,不由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是私事,要是公事我哪能帮的上你啊,我可管不到你们翰林院,哈哈哈哈,什么事,说啊,扭扭捏捏的作甚?”
他这明显喝的有点上头了,再喝一阵估计就要醉了,杨聪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弟原本就准备去趟山西,接父母来京,这不随皇上去拜谒皇陵,耽搁了些时日,我想着他们也该到了,就熄了去山西的心思。不曾想,家父昨天来信,好像在那边遇到点麻烦,我这心里急啊,所以,我想去山西帮家父把麻烦解决了。不过山西那边大半是边镇,屯卫边军众多,我害怕镇不住那些**,所以才想请敬斋兄帮忙,介绍个熟人,最好是山西都司又或山西行都司的,我过去也有点依仗,敬斋兄,你在那边有什么熟人吗?“
徐延德闻言,尴尬的道:“这个,我掌的是中军都督府,而山西都司和山西行都司都归后军都督府管辖,我在那边还真没什么熟人。”
啊!
杨聪不由皱眉道:“敬斋兄真的在那边一个熟人都没有?”
这下就有点麻烦了,自己一个翰林院修撰还真有可能镇不住那边的屯卫,他可是清楚的很,山西那边的良田不是在屯卫手里就是在皇室宗亲手里,他估摸着自己父亲遇到的麻烦多半跟良田有关,要没那边没熟人,这事还真不好办了。
徐延德想了想,突然惊喜道:“对了,京山侯崔元的长子崔浩就在后军都督府任都督同知,我去帮你问问,他应该有认识的人在那边。“
杨聪闻言,连忙拱手道:“那就多谢敬斋兄了。”
这事情有着落了,杨聪总算是放心了,三人又喝了一阵,直到都喝的有点晕乎了,这才散了场。
第二天,徐延德便命人传来了好消息,京山侯崔元已经答应帮忙了,并请他们晚上一起去赴晚宴。
这感情好,当天晚上,杨聪和陆炳便跟着定国公徐延德来到了京山侯崔元府上。
没想到,这京山侯崔元不但让自己的儿子崔浩作陪,还请来了武定侯郭英。
众人一阵寒暄过后,崔元便站起来举杯道:“清风,上次盐引的事着实惭愧,老夫也没出什么力,却白得了两成份额,来,老夫敬你一杯。”
杨聪连忙站起来举杯道:“哪里,哪里,小侄也没出多少力,世伯客气了。”
说罢,他一仰头,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崔元陪着他喝了一杯,这才微笑道:“正好,你这次要去山西,就让浩儿陪你去一趟吧,算是聊表我们的谢意。”
这家伙,后军都督府可是山西都司和山西行都司的直属上级,有崔浩陪着,那边的屯卫估计就不敢玩什么幺蛾子了。
杨聪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世伯。”
紧接着,郭勋又站起来举杯道:“清风,上次老夫也出什么力,这心里也着实惭愧,这次没办法,山西都司和山西行都司并不在老夫管辖范围之内,请恕老夫爱莫能助了,不过,这京营和左军都督府老夫说话还是顶用的,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杨聪连忙倒了一杯酒,举起来谦逊道:“世伯快别这么说了,小侄真没出多少力。”
众人都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因缘际会,走到一起,也不知道在这朝堂之上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杨聪发现,这些勋贵能量其实还是挺大的,如果能用的好,对掌控朝堂大权还是有很大助力的,席间他自然是陪尽小心,极力拉拢。
有了崔浩陪同前往,这山西之行就方便多了,接下来几天,杨聪正紧锣密鼓的准备出发呢,却不曾想,陆灵儿听到消息,竟然坚持要陪他去。
这家伙,山西可是边镇,而且这会儿鞑靼闹的正凶,他哪敢让陆灵儿陪着去啊,奈何,他好说歹说,陆灵儿却执意要去,搞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嘉靖自然也不想陆灵儿去冒险,奈何他也拗不过这个小妹,他只得派出大内高手王永,又让陆炳点了一百锦衣卫随行保护,这才放心的让陆灵儿跟着杨聪去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杨聪的护卫亲随原本就有十多个,再加上崔浩所带的亲卫和一百锦衣卫,他们这一行都差不多有两百人了。
还有更不得了的事呢,那锦衣卫带队的百户一报名号,把杨聪都吓了一跳。
这家伙竟然是沈炼!
却原来,这沈炼也是锦衣卫军户出身,他也参加了这次的会试,只不过他没考上,而他又不想回去,于是便投靠了陆炳,想谋个差事,在京城混三年,再参加会试。
陆炳对这沈炼倒是比较满意,因为这沈炼能文能武,而且颇为仗义,他又没多少亲信,这么一个人主动送来门来,他自然是笑纳了。
不过,他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要给沈炼安排个什么差事,正好,皇上让他派一百锦衣卫随行保护陆灵儿,而这沈炼的功夫又不错,他便干脆给沈炼请了个百户的差事,让沈炼带人跟着杨聪去山西了。
这家伙,锦衣卫沈炼啊,在史书上都大大有名,他可是敢凭一己之力跟严嵩对着干的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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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振武卫
代州古之雁门郡也,位于太原府正北方,距离太原府城约三百余里,与大明九边之一大同镇相连,乃太原府北境门户。
这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天下闻名的雁门关就在代州城以北四十余里,北宋名将,右领军卫大将军杨业正是在这里大破辽军,唐朝名将,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也正是从这里出发灭了东突厥。
洪武四年,明廷便在这里设立振武卫,以守卫雁门关,拱卫太原北境门户,而明末名将孙传庭正出自代州振武卫世袭百户之家。
当然,这会儿孙传庭还没出生,大明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代州因地处大同镇之腹背,也很少有大战发生。
这天下午未时许,正是午后宁静之时,雁门关外突然响起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远处一阵烟尘滚滚,最少有上百骑正向关门狂奔而来。
守关的屯卫这会儿正靠在城墙上打瞌睡呢,一看这情景,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不会是鞑子的先头部队吧?
还好,这些人也算是久经沙场之辈了,百余鞑子骑兵倒还不至于让他们惊慌失措,值守的百户命人关闭城门之后便派出快马,直奔振武卫指挥使衙门而去。
鞑子这几年着实猖狂的很,这时候来打草谷也不奇怪,虽说这雁门关还没被鞑子攻破过,但是,每次鞑子大部队冲过来都会造成不小的伤亡,所有守关将士这会儿几乎都在心里骂娘。
吗的,鞑子怎么会这个时候冲过来,这下好了,跑都没得跑了,这倒霉催的,怎么正好轮到我们值守。
守关将士正在问候鞑子家人之际,远处“鞑子骑兵”已然冲到关门前不到一里。
这时候,这股骑兵终于开始缓缓减速了,烟尘中的身影也慢慢变的清晰,待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所有守关将士无不目瞪口呆。
斗鱼服?
锦衣卫!
开什么玩笑,锦衣卫跑这来干嘛,这些人不会是鞑子假扮的吧!
这些人倒不是鞑子假扮的,他们正是杨聪和陆灵儿一行。
这边距京城足有九百余里,而且中间有很多山路,如果坐马车的话,路上最少也得耽搁十余天,杨聪担心父母被人欺负,所以选择了骑马奔行。
他还抄了个近路,也就是经宣府镇和大同镇,沿着明军防区边缘奔行,从北边入雁门关,这样,他用不了几天时间便能见到自己的父母了。
到了这里,杨聪倒不怎么急了,因为他的父母就在振武卫南边的定襄收购粮草,距离这里已不到百里之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明天早上便能见着自己的父母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得好好打听一下,自己的父母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与屯卫边军有关,倒还罢了,崔浩一句话便能解决问题,如果不是,那就要另做打算了。
一行人驻马在关门外约两百步远等了一阵,关内也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没过多久,一个身着盔甲的将领便跑上城门楼,对着他们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杨聪可没力气跟他对嚎,这几天跑的,他浑身都快散架了,哪里还有力气跟这家伙嚎。
崔浩倒是一点事都没,他直接打马上前朗声道:“我乃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崔浩。”
卧槽,这声音,真是京山侯崔元的长子崔浩!
那守将听了,连忙对着手下人大吼道:“快快快,快开城门。“
吼罢,他便一溜烟往城墙下跑去。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那守将直接打马从里面跑去来,跑到崔浩跟前,拱手行礼道:“末将振武卫指挥使朱炳忠,见过崔大人。”
崔浩朝他拱了拱手,微笑道:“炳忠叔,你还记得小侄吗?”
朱炳忠当然记得这位公子哥,后军都督府,除了成国公朱凤就属这崔浩权力最大了,这家伙可是皇上的表弟,他能不记得吗!
他其实也是成国公朱凤的堂弟,不过,他是庶出,又不是嫡裔,在成国公府并没有什么地位,他这身份跟崔浩比起来可差远了。
叔叔?
开什么玩笑啊?
他连忙拱手回礼道:“崔大人如此英武不凡,末将自然记得,不知崔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崔浩微笑道:“炳忠叔,我们可是从京城一路跑过来的,都快累的不行了,你不请我们去指挥使衙门坐坐吗?“
朱炳忠闻言,一拍额头,慌忙道:“哎呀,失礼了,失礼了,崔大人请跟末将来。”
说罢,他又打马往回跑去。
这振武卫指挥使衙门就在雁门关关城内,打马奔行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到了,朱炳忠命手下将一行人的护卫和锦衣卫安排了一下,随即便带着崔元往迎客的大堂中走去,杨聪和陆灵儿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开始,朱炳忠还没注意,但进了大堂之后,他想将崔元拉到主座以示敬重,却不曾想,崔元不但不坐,还硬拉着随行的那个年轻人,让人家坐。
这小子谁啊?
他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人能让崔浩如此敬重,要皇上生的儿子多,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位皇子殿下,问题皇上的儿子没这么大个啊,传闻这二皇子才刚生出来没几天呢。
他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是?”
崔浩连忙郑重介绍道:“这位是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杨聪,杨大人。”
朱炳忠闻言,直想翻白眼,新科状元在你这皇上的嫡亲表弟面前算个屁啊!
他可不知道杨聪跟陆家的关系,京城的事,离他已经很远了,平时没事的时候成国公府也不会和他这样的边将联系,以免遭来非议,皇上要不是昭告天下,皇子出生,普天同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会儿皇上又生了个太子呢。
崔浩这皇上的表弟竟然对一个新科状元这么客气,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他忍不住又向后面的陆灵儿看去。
咦?
是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怎么有点面熟呢,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他忍不住又问道:“这位小姐是?”
崔浩还没来得及答话,陆灵儿便学着他的口气自我介绍道:“炳忠叔,我是灵儿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灵儿?
谁家的姑娘叫灵儿啊?
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看他满脸疑惑的样子,崔浩忙不迭介绍道:“炳忠叔,她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陆松陆大人的女儿,陆灵儿,你应该在皇宫见过她吧。”
像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不能袭承爵位的,一般都会派个锦衣卫百户什么的,去皇宫给皇上看门,看上几年大门,如果表现的中规中矩也能获得提拔。
朱炳忠也在皇宫看过大门,自然见过陆灵儿,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陆灵儿也没长大,所以,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崔浩这一说,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了,额滴乖乖,原来是这小姑奶奶,他连忙缩到一边,恭敬的把陆灵儿让到右侧主位上。
杨聪一见陆灵儿都坐下了,干脆一屁股在左边主位坐了下来,他这会儿正急着了解父母的情况呢,可没空跟这崔浩和朱炳忠客气。
第二卷 第五十章 谁搞的鬼
杨聪他们之所以选择振武卫落脚就是因为崔浩跟朱炳忠比较熟,他们毕竟都是勋贵子弟,在京城还有些交往,说起话来方便一点。
朱炳忠这会儿还是满头雾水呢,崔浩他们几个到底是来干嘛呢,这些天他没收到任何来自京城的消息啊。
不过,一看陆灵儿和杨聪的热乎劲,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位新科状元应该是陆家的女婿,不然崔浩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
陆家跟当今皇上的关系他自然清楚,看样子这位状元郎前途无量啊,得好生伺候着。
他将崔浩让到左首客位,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陪坐在右首,小心的问道:“杨大人,崔大人,你们这次前来有何贵干啊?”
崔浩也不答话,只管喝茶,杨聪却是放下茶杯,满脸严肃的问道:“朱将军,家父杨林,你可认识,就是在定襄附近收田种地,筹集粮草,去往大同镇换取盐引的福建商户。“
杨林?
朱炳忠当然认识,这几年杨林经常拉着粮草打他这里过,平时也经常奉上一些银子,以图方便,两人打过的交道也不算少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新科状元竟然是杨林这个商户的儿子。
他连忙点头道:“认识,认识,令尊运粮去大同镇,每年都要从这过好多回呢。“
认识就好,杨聪紧接着又追问道:“朱将军,你可知家父近况?”
一个商户,谁去注意啊,他又不送粮草给我,朱炳忠只能摇头道:“这个,末将不知。”
不知道,怎么办呢,直接去问自己的父亲吗?
杨聪总感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自己的父亲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早就解决了,或许,从侧面了解一下还能找出不为父亲所知的原因来。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朱将军,能否帮个忙,派人去定襄问问,好像有人在暗中给家父使绊子,我想知道,到底是谁。”
好啊,能给这种前途无量的“大人物”送人情,他简直求之不得啊。
朱炳忠豪爽道:“没问题,末将这就派人去查探,相信不出几天便会有结果。”
杨聪哪里还有这耐心等几天时间,这会儿他都有点想直奔定襄了。
他有些焦急道:“朱将军,能否快点,我想今晚就知道结果。”
朱炳忠闻言,错点晕倒。
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快马加鞭赶到定襄差不多也要一个时辰啊,再加上回来的时间,最起码都酉时了,打探消息不需要时间的吗?
他偷偷瞄了一眼崔浩,见这家伙都是一脸陪笑的坐在那里,一副讨好杨聪“夫妇”的样子,心中已然明了,这位状元郎估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前途,尽力交好,绝对没错。
想到这里,他连忙点头道:“好,大人稍等,末将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直接起身,跑到外面,招来自己最亲信的百户,细细交待了一番,随即便命他赶紧去召集熟悉定襄的屯卫,尽量多召集些,然后带着他们快马加鞭赶到定襄,想尽办法,去查探消息。
没过多久,外面便响起隆隆的马蹄声,一百余精锐屯卫骑着快马,直奔南边而去。
这家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呢,谁知道这振武卫指挥使只是想讨好杨聪而已。
这振武卫就挨着定襄县所在的忻州,原来他们还有大片屯田在忻州境内呢,屯卫中甚至有很多人的亲朋戚友在忻州和定襄,他们也算是这边的地头蛇了,那百户带着这么多人过去查探,很快便打听到一堆消息。
原来,定襄甚至忻州的所有老百姓甚至是城里的商贩还有土豪乡绅都收到了上面人警告,不准卖粮食给商贩杨林,甚至,有空的时候去杨林购买的田地里干活赚钱都不行。
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整杨林呢。
传闻,杨林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至于这位大人物是谁,有人说是忻州知州,有人说是太原知府,有人说是布政使大人,甚至还有人说是巡抚大人。
杨聪收到消息,终于明白了,这位大人物很有可能是山西巡抚陈达!
撒尼耐唧唧的,陈能,你想给你们福州陈家招灾是吧?
他来之前还真没想过是陈能和陈达父子搞的鬼,因为他没想到陈能竟然会如此小心眼,他更没想到,陈达堂堂一个山西巡抚会干这等龌龊之事。
现在,原因是找到了,这问题怎么解决呢?
杨聪苦思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众人出发,直奔定襄县城而去。
这次,不但有沈炼带的一百锦衣卫跟着,甚至朱炳忠都带了数十亲卫跟着来了,说什么是给他壮声威。
杨聪也没有拒绝,他正要大造声势呢,这朱炳忠带人跟着正好。
这家伙,一行人出现在定襄县城的时候,着实把县城里的人都惊到了,这谁啊,这么威风的,不但有上百锦衣卫开路,甚至连振武卫指挥使都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巡抚大人出行恐怕都没这威风吧?
一时间,整个县城到处都是热切的议论声,定襄知县收到消息,更是紧张的不行了,这么个大人物突然出现在定襄县城,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此时,城中杨家别院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杨林皱眉坐在主宅大堂中,那脸都快冷的结冰了。
他手下的各级掌柜时不时都会进来禀告情况,不过,这些人带来的都是坏消息,整个忻州甚至是临近的代州、阳曲、太古都没人肯卖粮食给他们,也没人愿意到他地里来干活。
他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在整他,但是,不管他怎么打探消息,都没人告诉他,到底是谁在跟他过不去,搞的他想塞钱解决问题都没地方塞去。
他甚至都请人暗示过定襄知县和忻州知州了,他儿子是新科状元,前程远大的很,不要把事情做太绝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但是,这两个家伙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会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了,眼看着交粮日期将近,他甚至一半的粮食都凑不齐。
或许,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与其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去京城,这生意做不成就做不成了吧,反正自己的儿子都高中状元了,前程远大的很,这点生意做不做都没多大区别,还是儿子的婚事要紧,至于南京户部那边,爱怎么罚怎么罚吧,大不了把这几年赚的钱都赔进去。
正当他坐那里唉声叹气的时候,外面家丁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惶恐的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好多人,好多人把我们别院都围了。”
杨林闻言,打起精神,镇定道:“慌什么,什么人把别院给围了。”
那家丁哭丧着脸道:“小人不知道啊,好像是锦衣卫,又好像是边军,好多人,数都数不清。”
难道是背后为难他的正主来了?
杨林再久经风雨,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下,如果真是锦衣卫,那就完了。
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六万引
杨聪倒不是想给他父母来个惊喜,更不是想吓他老爹一跳,他是不想让为难他父母的人知道他来了。
因为今后他父亲手里的盐引份额就不是一点点了,而是整个大明的两成,而山西这边的三个边镇正是当初他跟定国公徐延德等人商量好的,杨家负责的区域,今后可不能出差错。
也就是说,他这趟来,不但要把他父亲现在遇到的麻烦给解决了,还得把以后的隐患全部解决了,不然,要负责这么大的区域,筹集这么多的粮草辎重,很难保证不出问题。
所以,他选择了悄悄的过来,没通知任何人,他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跟他老爹过不去!
他命人围住杨家别院,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这一围别人肯定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他这一围着实把他老爹杨林给吓了一跳。
杨林这会儿真有点慌了,他真不敢相信外面来的是锦衣卫,因为他没这能耐得罪锦衣卫啊,难道是聪儿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越发难看了,如果是杨聪出事了,把锦衣卫都给惊动了,那他们杨家就真完了。
有句俗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正想着杨聪呢,刚跑出去那家丁突然又连滚带爬的跑回来,语无伦次的道:“老爷,老爷,是大少爷,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
聪儿!
杨林瞬间就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杨聪已经带着陆灵儿等人进来了,他一看到满脸憔悴的杨林,心里忍不住一酸。
当父母的真的不容易,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在外面累死累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不会跟自己的孩子说,为的,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担心而已。
他老爹杨林就是这样,自己哪怕再苦再难,也不曾跟他说过一个字。
有时候父母的爱就是这么的卑微,又这么的伟大。
杨聪的眼眸不知不觉湿润了,他拱起手来,作了个揖,随即恭敬的道:“爹,孩儿来看您了。”
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杨林激动的从椅子上蹦起来,上前挽住杨聪的胳膊,颤声道:“聪儿,你怎么来了?”
呃。
这个。
怎么说呢?
杨聪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啊。
这时候,他身边的陆灵儿突然羞答答的行礼道:“见过爹爹。”
咦?
自己没女儿啊!
杨林转过头一看,瞬间便反应过来了,这小姑娘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但是这是陆家姑娘还是张家姑娘呢?
他也曾见过张贞,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张贞还小呢,所谓女大十八变,他真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不是张贞。
杨聪见他疑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爹,这是灵儿,陆灵儿。”
“哦,哦,灵儿,好,好。”
这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实在是太刺激了。
前一刻,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呢,这一刻,自己的儿子却带着儿媳妇出现在眼前,杨林这会儿都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懵了一阵,这才记起来,还没告诉自己的夫人呢。
他连忙对着外面大喊道:“快,快去叫夫人过来。”
杨聪见自己的老爹都激动的不行了,连忙将其扶到主位上坐下来。
他这正跟自己的老爹介绍崔浩和朱炳忠呢,门口一个黑影突然窜进来,抱住他狂喜道:“聪儿,真的是你啊,想死为娘了。”
他老娘王氏这一抱住他就舍不得撒手了,左看右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晕死,这下轮到杨聪懵逼了,他这还有正事呢,暂时没空跟老娘畅叙别情啊。
怎么办呢?
他看到一旁羞答答的陆灵儿,突然灵机一动,转头示意道:“娘,这是您儿媳妇,灵儿。”
果然,王氏的注意力马上就被陆灵儿给吸引了,她转过头去一看,顿时忍不住心花怒放道:“哎呀,好漂亮的小姑娘。”
说罢,她便放开杨聪,转身挽住陆灵儿的胳膊,啧啧赞叹起来,羞的陆灵儿那小脸通红通红的。
好吧,你喜欢就好,杨聪柔声道:“娘,您先带灵儿去后院休息一下吧,孩儿这还有点事要跟爹商量。”
王氏闻言,忙不迭点头道:“好,好,你们聊,灵儿,走,为娘带你去后院看看。”
说罢,她拉着陆灵儿便往后院走去。
杨聪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了,这才坐下来对自己的父亲道:“爹,这边生意不大好做吧?”
杨林闻言,又是一愣,不过,他很快便摇了摇头,洒脱道:“不好做就不做了,反正我们杨家也不缺钱,我跟你娘商量过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这边的地都卖了,把钱塞给南京户部那些大老爷,就当我们认罚了。这边事了,你娘就去京城给你带娃,我还是回泉州去料理家里的生意算了。”
杨聪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不想自己为了这边的生意操心,问题这会儿可不是这一点点生意的事了。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爹,您这一年大致要准备多少粮食,又能换到多少盐?”
杨林微微笑道:“你可是状元郎,操心这些小事干嘛,放心吧,我们杨家丢了这边的生意也没事。”
晕死,看样子自己的父亲怕是真不想做这食盐生意了,这可不行。
杨聪只得解释道:“爹,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南京户部尚书换人了,换上去的是孩儿的熟人,孩儿厚颜去跟人家说了说,给我们杨家和陆家各要了一成的盐引,您这生意可不能丢了,不光是我们杨家这一成,陆家那一成以后都要请您来做呢。”
杨林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啊!两成盐引,那是多少?”
杨聪淡淡的道:“盐引总数好像是三十万左右吧,两成大概就是六万引。”
六万引!
这六万引可不是六万斤,一张盐引能兑换三百斤食盐,六万引是多少?
杨林在心里默算了一阵,不由瞠目结舌道:“六万引?一千八百万斤!”
杨聪略带得意的点头道:“对。”
我的天,你知道换六万引需要多少粮食不?
杨林大致算了一下,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这么多盐引,上哪里找这么多粮食去换啊!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状元郎做生意
六万引,一千八百万斤食盐,好像是一块很大的肥肉,但是,总得吃得下去才是肥肉啊。
如果纯算粮食的话,五石粮兑换一张盐引,六万引就是三十万石粮,那得买多少地来种粮食啊。
现在一亩地也就能产粮两石左右,刨去请佃农和苛捐杂税等消耗,一亩地能留下一石粮就算不错了,也就是说,要兑换三十万石粮,就得买三十万亩地!
这会儿别说三十万亩了,三万亩地杨林都买不到,就算买的到,他也买不起啊,三十万亩地那可是六七百万两,整个杨家所有钱都拿来都买不起这么多地啊。
杨林越算越是心惊肉跳,最后,他不得不颓然道:“聪儿,你有没有想过这六万引,拿什么来换,我们又能换的起吗?”
这个问题杨聪还真没仔细考虑过,他想着这些事情本就是交给他爹全权来负责的,不用他自己来考虑啊。
不过,听他爹这口气,好像要换取这六万张盐引很难的样子。
他不由好奇道:“爹,不是拿粮食来换吗,六万引也就是三十万石粮而已。”
三十万石粮,按这会儿的市价也就是十五万两而已,按杨家的财力,买这点粮食完全没有问题啊。
没想到,杨林却是摇头道:“聪儿,没这么简单啊,这年头谁愿意卖这么多粮食给你啊,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买地种,三十万石,那就是三十万亩地啊,我们杨家都买不起这么多地啊!”
这个问题我知道啊,杨聪还以为他爹说的是巡抚陈达搞鬼,不让人卖粮给他这事呢,他就是来解决这事的啊。
他略带傲然道:“爹,您就放心吧,我知道有人在给你使绊子,不让人卖粮给您,我会让他们老实的。”
没想到,杨林还是摇头道:“聪儿,爹说的不是这个啊,就算人家愿意卖粮给我们,要买来三十万石粮也很难啊。给你打个比方吧,像这定襄县城,也就一万多口人,一个月下来也就需要一万石粮左右,县城几家粮店,累死累活也就能勉强供的上,爹去找他们买粮,他们也凑不出多少来啊。”
啊!
还有这种事,杨聪不解道:“为什么,难道他们有生意不做吗?”
杨林叹息道:“不是啊,你要想想啊,一石粮就是一百五十斤,一万石就是一百五十万斤啊,他们基本都是请人推着车去收粮的,一个人一次能收回来四五石粮就不错了,再多,就算收的到,一个人也推不动啊。”
这!
杨聪真有点傻眼了,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运输问题,这会儿一般商户可买不起马车,拉货基本都是用人力车,一个壮汉能拉七八百斤货就了不得了,就算是马车,拉个千多斤也到顶了,一个月一百五十万斤,那得多少人去拉啊!
原来,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会儿就跟后世一样,开着大货车,一次拉几吨甚至十几吨都不是问题,而且从农村到城里最多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收粮那还不是简单的很。
现在想来,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啊,这会儿用的基本是人力车,速度慢不说,拉的还少,就算用马车,一趟最多也就能拉十石粮,三十万石,那岂不是需要三万辆马车,就算分月买,分月送,那也得三千辆马车啊!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麻烦啊,怎么解决呢?
他想了一阵,这才问道:“爹,您送粮的时候用的是人力车还是马车?”
杨林不假思索道:“马车啊,四千引,两万石粮,一年分四次送,每次五千石,五十辆马车,去大同镇跑个来回是三天左右,需要送十次。”
这卖盐还真是辛苦啊,光是兑换盐引一年就要消耗四个月,还要去领盐,还要去卖盐,剩下八个月都是紧巴巴的,难怪自己的父母几年都没回家,光是这四千张盐引的份额就够他们忙的了。
这样肯定不行,四千引都忙的全年无休,六万引那岂不是累死都做不完!
怎么办呢?
杨聪思索了一阵,这才郑重的道:“爹,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您得多造马车,多招人手,最少也要配齐三千辆马车。”
三千辆马车,数量是有点夸张,不过杨家倒也不是负担不起,北方的马比较便宜,连马带车下来,有个一百两差不多就够了,三千辆马车也就是三十万两,这钱杨家还是有的,问题你光有车没用啊,还得有粮食啊,三十万石,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四千五百万斤!
想到这里,杨林忍不住叹息道:“这马车问题倒不大,这边马价比泉州那边便宜多了,问题这粮食不好买啊,除非是自己的地,不然,整个定襄,甚至是整个忻州要收购十万石粮都难,更别说三十万石了。”
晕死,自己的地,三十万亩地,杨家都买不起啊,现阶段还只能以收购为主,问题这边买不到这么多粮食啊。
这倒不是人家肯不肯卖粮食的问题,主要山西这边原本就山多地少,老百姓自己吃饱肚子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粮食卖出来,就算去找土豪乡绅,也得他们愿意卖这么多粮食给你不是。
怎么办呢?
杨聪思索了一阵,突然想到,自己这一路过来,不正好经过宣府镇和大同镇吗,宣府镇离京城也就三百余里,大同镇离京城是比较远,不过这粮食也不一定要在京城附近采购,如果从保定府采购的话,距大同镇也只有三百余里。
京城附近和保定府周边可多的是良田,那边采购二十万石粮食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两个地方如果都解决了,也就剩下太原镇的边军了,忻州就属于太原府啊,代州也属于太原府,问题太原镇的边军在哪呢,雁门关都是振武卫在把守,没看到太原镇的边军啊。
他忍不住问道:“炳忠叔,太原镇的边军在哪,距离这里多远?”
朱炳忠不假思索道:“太原镇的边军这会儿驻扎在宁武关附近,距离这里大概两百余里。”
这么近,太好了,分散收购粮食的话,这运输的问题差不多就解决了。
杨聪自信的道:“爹,要不这样吧,您这就光负责太原镇边军的粮草算了,不管是买地自己种还是请人去收购都行。至于宣府镇和大同镇边军的粮草就由孩儿来想办法吧。”
这!
自己的儿子可是状元郎,将来要当大官的,怎么能让他来操持经商这种贱业呢。
杨林坚定的摇头道:“不行,聪儿,这事怎么能让你来操心。”
杨聪其实也不用亲自来操持这事,他手下的亲随多着呢,而且京城还有个李十二,收购粮食的事他根本就不用操心。
杨聪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跟杨林一解释,杨林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做起生意来也是把好手。
一旁的崔浩和朱炳忠见杨聪对做生意如此上心,更是惊奇不已,状元郎做生意,这事怎么都觉着有点荒唐啊!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破家县令吓一跳
崔浩和朱炳忠真想不明白,杨聪这都高中状元了,而且马上又要和皇上最宠信的陆家联姻了,还来管这些生意干嘛,好好在官场上混才是正经啊。
这年头,公侯勋贵和官宦世家还真没什么经商的,因为他们大多看不起经商这种贱业,商户他们更不放在眼里。
当然,看不起经商的并不代表他们看不起钱,他们也喜欢钱,不过,他们来钱的手段并不是经商。
比如京山侯府,光是宪宗、孝宗、武宗和嘉靖皇帝给永康大长公主的赏赐加起来那最少都价值几十万两,这些年他们也没有坐吃山空,像这次京山侯争取到的盐引份额,一年就有二三十万两的收益。
成国公府那就更不用说了,首任成国公朱能那可是永乐勋贵里面仅有的两个死后追封王爵的存在,而靖难之役后洪武勋贵日渐式微,大明所有勋贵里面就属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最为尊贵了。
他们都不用来争夺盐引份额,光是封地和军方的收益那都不得了,比如朱炳忠,掌管着振武卫,一年下来少说也能为成国公府带来几千两的收益,而像这样的族人和亲信成国公府底下最少有十多个。
不过,这两家跟杨家的财力比起来却是差的远了,杨家到底有多少钱,他们还不清楚,他们只知道,两成盐引,一年五六百万两的生意,杨家做起来貌似并不是很吃力。
五六百万两的生意啊,不说赚多少,这成本都吓死人啊,有钱,真有钱!
他们也想不明白,杨家这么多钱是怎么保住的,要知道杨聪考上状元之前,他们杨家可没什么势力,就算杨家老太爷杨荣捐了个官,那也只是从七品的闲职而已,人家要弄他们简单的很。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府尹。”,随便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便能让拥有万贯家财的商户家破人亡,杨家原来那点势力,一个府尹足以把他们吃的死死的。
他们正在心里嘀咕呢,外面沈炼突然猫着腰走进来,对着杨聪拱手道:“大人,定襄县令求见。”
崔浩和朱炳忠闻言,不由哑然对望一眼,没想到,这“破家县令”还真来了!
杨林也忍不住皱眉看了眼杨聪,对这定襄县令,他还真有点怵,这次这“破家县令”真把他给整惨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是新科状元,但这会儿也只是翰林院修撰而已,能收拾得了地方上的县令吗?
杨聪自然早有筹谋,他不慌不忙的道:“爹,您先回避一下吧,对了,命人抬个小条桌过来,上面摆上文房四宝。”
杨林闻言不由一愣,不过这会儿他对上一个县令还真一点用处皆无,他只能起身朝崔浩和朱炳忠拱了拱手,随即便满脸担忧的往后院走去。
不一会儿,两个家丁便抬着个小条桌过来了,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杨聪示意他们把小条桌摆在主座侧方,又命沈炼招来两队锦衣卫整整齐齐的排在客位后面,这才淡淡的道:“传定襄县令。”
崔浩和朱炳忠满脸懵逼的看着这一切,根本不知道杨聪要干嘛,沈炼却是麻利的命人通传了一下,随即便跪坐在条桌后面,拿起笔,满脸严肃的等着。
定襄县令吴逢春乃是个三甲末流的进士,本就没多少前程可言,他基本属于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官员,做事向来小心的很,当然,欺负商户这种事情并不在他小心的范围之内,在很多官员眼里,商户就是他们的钱罐子,不欺负欺负,哪来的钱呢。
不过,这次他倒不是有意欺负杨林,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杨林平时也没少给他塞钱,这种识趣的商户他还是比较喜欢的,可惜,上面有人看这杨林不顺眼,那说不得就只有按上面的意思欺负欺负了,一个商户而已,那还不是想怎么捏,怎么捏。
今天杨聪带着人大张旗鼓的进城他自然也听说了,这又是锦衣卫又是屯卫的,他也着实吓了一跳,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原本他想着人家不管干什么,最少会来知会他一声,没想到,人家一声不吭就把杨家别院给围了,压根就没搭理他。
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来看看,倒不是说他想为杨林说话,那是不可能的,主要杨聪这架势太吓人了,很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这大人物来了他地头,他不出来拜会一下,那岂不是大大的失礼了。
这一路从杨家别院大门走进来,他这心里着实慌的不行了,好多锦衣卫啊,这位大人物到底来干嘛的呢,如果是来收拾杨林的,那倒还罢了,如果不是,怎么办呢?
这走进杨家别院大堂一看,他心里更是慌的一劈,大堂里坐着的三个人,他就认识振武卫指挥使朱炳忠,这位传说中成国公府的亲信竟然陪坐在客位右首,另外两个得是多大的人物啊!
他小心的走上前,对着杨聪拱手道:“下官定襄知县吴逢春,参见大人,敢问大人是?”
杨聪也不答话,他慢悠悠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盯着吴逢春看了一阵,这才缓缓的问道:“吴逢春,本官问你,你是不是命人不要出售粮草给福建商户杨林?”
他这一开口,沈炼便拿着笔刷刷刷写起来,很明显,这是在做记录呢。
你谁啊?
这到底是要干嘛?
吴逢春偷偷瞟了眼沈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锦衣卫亲自做记录,貌似还是个百户官,这大人物来头好大啊!
按理来说,不管多大的人物,没有朝廷公文,那也不能像审犯人一样审他这个县令,但是,锦衣卫可以例外啊。
锦衣卫可是皇上亲军,别说是县令了,就算是知州、知府,甚至是左右布政使,人家只要奉了皇上的口谕,逮着就能审,人家没逮着他审已经不错了!
他想了想,这才小心的回道:“是的大人,不过,下官是奉命行事。”
这是事实,他还不敢隐瞒,这责任他也不会背,因为他的确是奉命行事。
杨聪依旧淡淡的问道:“奉命行事?你奉的谁的命令啊?”
这!
吴逢春有点犹豫了,他如果照实回答,那就有点出卖上司的嫌疑,但是,他如果不照实回答,这责任就推不掉啊。
想来想去,他只能咬牙道:“下官奉的是忻州知州岳凌霜岳大人的命令。”
杨聪闻言,严肃的问道:“真的?”
吴逢春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真的。”
杨聪随即又淡淡的道:“那行,你去叫岳凌霜过来。”
啊!
这不是让我自己去告诉岳大人,是我出卖了他吗?
吴逢春又犹豫了,尼玛,岳大人要发起飙来我怎么办?
杨聪见状,突然厉声道:“还不赶紧去,你去告诉岳凌霜,限他今天下午未时之前赶到这里,如若未到,哼!”
吴逢春吓得浑身一颤,这口气,是要动粗啊!
算了,还是赶紧去吧,得罪岳大人总比得罪锦衣卫好,得罪岳大人最多丢官,得罪了锦衣卫那可是要丢命的!
顶点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真真假假
话说杨聪这胆子也忒大了吧,嘉靖让陆炳派锦衣卫过来可是保护陆灵儿的,他竟然自作主张,拿来审地方官员,他就不怕嘉靖发飙收拾他吗?
他当然不怕,这事他自作主张嘉靖是会发飙,如果是陆灵儿“自作主张”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让陆灵儿去嘉靖面前撒个娇,说是看到有人欺负自己的公公,气不过,才让锦衣卫去审的。
陆灵儿这么干,嘉靖绝对不会发飙。
陆灵儿爱玩官兵抓强盗,这点杨聪知道,嘉靖更清楚,小时候他们“兄妹”还经常一起玩呢,玩玩锦衣卫审贪官算什么!
所以,用锦衣卫审这些地方官员是没什么问题的,嘉靖那里完全能糊弄过去。
不过,他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让沈炼把审问过程详细记录下来也不是光吓唬吴逢春而已,如果这些家伙敢在他面前张狂,陆灵儿自然会拿着这些去嘉靖面前告状,到时候嘉靖不发飙才怪。
杨聪这招可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你要当他是假的,不当回事,他就跟你玩真的,直接让陆灵儿跑去嘉靖跟前告状。
你要当他是真的,老老实实听话,那这锦衣卫审案就是假的了,他压根就不会让陆灵儿去跟嘉靖说这事,毕竟他这是在公器私用,就算嘉靖听了陆灵儿的话,不会发飙,心里也难免对他产生芥蒂。
吴逢春可不知道这杨聪在玩真真假假,他只知道,这锦衣卫是真的,这朱炳忠也是真的,能让振武卫指挥使都敬陪末座的,那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人家朱炳忠再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实职指挥使不是,而且人家还是成国公的亲信。
这么个大人物他可不敢得罪,人家的话,他也不敢不听,从杨家别院跑出来后,他便命人找来了几匹快马,随后便带着几个亲随直奔忻州州城而去。
还好,定襄县城离忻州州城也就四十余里,打马跑个来回都只要一个时辰,时间上倒是充足的很,就是不知这忻州知州岳凌霜会是个什么反应啊。
岳凌霜听了吴逢春的描述,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这事他可比吴逢春清楚,打压福建商户杨林,那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他之所以命令吴逢春这么做,也是得了上面的命令。
不过,上面来的只是口头命令,并没有公文,他如果照章办事,完全不必理会,但这年头做官讲的可不全是朝廷的规矩,他是可以不理会没错,但不理会的话,他就会吃亏,而且上面还说了,事成之后,还会给他好处。
这年头不多长几只眼睛这官是做不长久的,有时候合不合规矩都是其次的,能不能讨上面人欢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相信,这种事情,无论换做是谁,都会按上面说的去做,一个商户而已,收拾了就收拾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事竟然招来了锦衣卫!
卧槽尼玛啊,这杨林到底什么来头,不是说他爹只是南京光禄寺署丞吗,而且还是捐来的官,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连锦衣卫都请得动呢?
难道这杨林的儿子真是新科状元!
这事他也听人提起过,但是,他问过上面人了,上面人说了,杨林的儿子的确跟新科状元同名,但不是同一个人,他也就没当回事了。
看样子,这事不简单啊!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决定了,按那“大人物”说的,去趟定襄县城。
锦衣卫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敢不去,人家很有可能跑知州衙门来逮他,到那时,他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他也不敢墨迹,赶到定襄县城,匆匆吃了点东西之后,他便在吴逢春的陪同下,来到了杨家别院。
这家伙,一看到沿途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他心里也有点发毛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如果单单就因为他们欺负了一个商户,用得着派这么多锦衣卫过来吗?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杨家别院大堂一看,果然,振武卫指挥使朱炳忠正一声不吭的敬陪末座呢,主位上的年轻人虽然没穿官袍,却气势逼人,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他想了想,还是主动拱手道:“下官忻州知州岳凌霜,参见大人。”
杨聪盯着他看了一阵,这才冷冷的道:“据定襄知县吴逢春所说,阻止福建商户杨林采购粮食一事是你下的命令,可有此事?”
岳凌霜一看旁边锦衣卫百户果然在刷刷的记录,这心里也有点慌了,这事,的确是他下的命令,狡辩是没用的,他只能无奈的道:“这个的确是下官下的命令,不过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杨聪冷冷的问道:“你又是奉的谁的命令啊?”
这个!
岳凌霜犹豫了,他是怕锦衣卫,但是,他也清楚,这会儿锦衣卫可没正德朝那么牛,嘉靖朝还没听说过锦衣卫莫名其妙的把个知州给办了呢,至于他上面那位,这会儿的锦衣卫更办不了,要不要老实交待呢?
他要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把上面那位给卖了,上面那位还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算了,还是先扛一扛吧,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他干脆装出皱眉深思的样子,不吭气了。
杨聪见他不吭气,紧接着又逼问道:“你可知道,这杨林收购的粮食是要送往大同镇的军粮,你这么卡着,大同镇的边军很有可能会因此缺粮,军队缺粮,结果会如何,你清楚吧?这责任,你担待的起吗?”
卧槽,这锅他可背不起,岳凌霜连忙申辩道:“下官只是奉命办事,违抗上官命令,下官同样担待不起啊。”
杨聪不屑的道:“遮遮掩掩的干嘛,你口中的上官就是山西巡抚陈达吧?”
这个都知道,你还问个屁啊,你又敢把人家怎么样,人家可是封疆大吏!
岳凌霜干脆点头道:“是的,正是巡抚大人。”
杨聪闻言,冷哼道:“巡抚大人,好大的威风啊,他以为当了巡抚就能公器私用吗?他以为当了巡抚就能克扣军粮,动摇军心吗?”
卧槽,你这屎盆子扣的,人家跟你多大仇啊!
岳凌霜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小心的问道:“下官斗胆问一句,敢问大人可是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杨聪杨大人?”
杨聪接着冷哼道:“你还知道我是谁啊?你要是个明白人,就赶紧撤了你那不知所谓的命令。”
晕死,这不难为人吗?
岳凌霜只能硬着头皮道:“要是陈大人怪罪下来,下官可担待不起啊。”
杨聪不屑的道:“你以为一省巡抚就能无法无天是吗?你想助纣为虐是吗?”
无法无天?
助纣为虐!
你这帽子扣的也太狠了吧,岳凌霜连忙拱手道:“下官不敢。”
杨聪冷哼道:“不敢就马上撤了你那不知所谓的命令,至于陈达,你去告诉他,叫他有种就来找我!”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斗藩王
晋王殿下!
什么鬼?
杨聪倒不是不知道晋王是谁,晋王一系是朱元璋第三子朱棡的后代,明初的时候就是除燕王之外势力最大的藩王之一,其封地就在太原府,而太原府境内阳曲、榆次、太谷、祁县、清源、文水、寿阳、盂县、静乐、河曲等县皆有晋王一系郡王的封地,可以说,整个太原府有一大半的良田都属于晋王府。
但是,这跟常厉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藩王可不同于明初的藩王了,自永乐朝以后,所有藩王就被圈养在自己的封地内,不得离开封地,不得豢养私军,不得干涉地方事务,不得从事士农工商四业,按道理来说晋王府应该管不到常厉这个土豪啊。
杨聪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了,他冷冷的问道:“你手里的地都投献给晋王府了?”
常厉略带得意道:“是啊,学生手里的地都投献给晋王府了,产的粮食也是晋王府的,晋王殿下不让卖,我便不能卖。”
放你吗的狗屁,当我白痴呢!
杨聪恼怒道:“你唬谁呢,投献的地只是挂在人家晋王府名下而已,产出来的粮食大部分还不是你的,你当本官不知道还是怎么滴?”
常厉假装无奈道:“挂在晋王府名下那也是晋王殿下的啊,晋王殿下下令,学生怎敢不听?在这太原府,有几个人敢不听晋王殿下的!”
尼玛,这下麻烦了。
这老家伙虽然有点耍无赖,但是,他说的话却一点不假,这太原府的土豪乡绅估计跟晋王府都有瓜葛,因为把自己的地投献给晋王府就能免除一切苛捐杂税啊,这种好事,谁不干那就是傻子。
晋王府如果跟自己作对,别说十万石粮,估计一万石粮都买不到。
这年头老百姓手里可没多少地,地差不多都在这些皇亲国戚和土豪乡绅手里呢,像忻州,耕地足有两三百万亩,但是,十多万忻州百姓大半都是佃农,家里没有一亩地,只能给土豪乡绅打长工勉强维持生计。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地都被这些土豪乡绅用尽各种方法给兼并了,而土豪乡绅又把自己的地投献给晋王府了。
看样子逼迫这老家伙是没用了,因为他并不是主事的人,必须跟晋王府交涉才行。
这帮皇室宗亲,还真是麻烦啊,不知道好好享受荣华富贵,还要到处惹是生非,强取豪夺,真当所有人都好欺负吗?
杨聪想了想,随即冷冷的道:“你告诉晋王府的人,我是陆松陆大人的女婿,还有,崔元崔大人的儿子也来了,让他们派个管事的过来跟我商议一下,三天之内,如果不到,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的天,连晋王府都敢威胁,这家伙也太牛了吧。
这下常厉终于知道怕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杨聪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呢,谁知道这家伙连皇室亲王都不怕,这位看样子是真大神啊,捏死他估计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惹不起,赶紧认怂。
想到这里,他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大人的话学生一定带到。”
杨聪真能威胁到晋王府吗?
这就要看是什么事了,如果他摆明了欺负晋王府的人,甚至威胁要晋王的老命,那晋王府绝对不会跟他妥协。
开什么玩笑,再怎么滴晋王也是皇室宗亲,能让他个外人这么欺负吗?
不过,现在这事就不一样了,这摆明了是晋王府要欺负人啊。
这年头藩王也不是无法无天,谁都能欺负,碰上硬茬,栽掉的藩王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杨聪的意思很简单,我背后有皇上的奶娘和皇上的亲姑姑撑腰,就问你怕不怕。
怕,你就派人过来好好跟我说,看你是为了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不怕,那咱们就走着瞧!
堂堂晋王会怕他这个新科状元吗?
还别说,这晋王朱新椣收到消息之后还真有点怕了,他不是怕杨聪,他是怕杨聪背后的李氏和永康大长公主,这两位可是当今皇上的至亲,要她们跑去皇上跟前嚼舌根子,皇上还真有可能把他给废了!
皇室亲王被削掉的又不是没有,比如建文帝时期被废掉的周王朱橚、代王朱桂、湘王朱柏、齐王朱榑、岷王朱楩,又比如永乐朝封而又废的齐王朱榑,还有被贬为庶人的谷王朱穗等等。
这些人为什么被废,他们太张狂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他们得罪了太多的人,以致有人跑当朝皇上跟前去告御状,要不然当朝皇上怎么会知道他们张狂,建文帝、明成祖不可能亲自来盯着他们不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还不是别人告上去的。
晋王朱新椣一听杨聪提到崔元和陆松便明白了,这家伙是在威胁他,要告他的御状简单的很。
好吧,告御状,他的确有点怕,那就派人去谈吧,无奈之下,他只能派出王府左长史周奉去跟人家谈谈了。
王府长史那也是吏部在册的五品官员,杨聪对人家倒是客气的很,他亲自把崔奉迎入大堂,又命人奉上香茗,这才客气的介绍道:“周大人,这位就是京山侯世子,崔浩,现任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坐一边的崔浩闻言,也客气的拱手道:“周大人,幸会,幸会。”
幸会尼耐耐个腿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得了了,竟然连晋王殿下都敢威胁。
周奉暗自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是客客气气的回了个礼,随即微笑着问道:“杨大人,不知你招老夫来有何贵干啊?”
你还好意思问。
杨聪也懒得跟他啰嗦,干脆点明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闻你们晋王府好像跟家父有点误会,不知道到底所谓何事啊?”
这意思就是摆明了说咯。
摆明了说就摆明了说,周奉不动声色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令尊买下的一些地是我们王爷先前就看上的。”
尼玛,原来是想把自己老爹逼走,然后收走自己老爹手里那些地啊,没见过钱还是怎么了,自己老爹手里这会儿总共也才两三千亩地好不好,你们缺这点地吗?
杨聪忍不住嘲讽道:“家父手里好像总共才两三千亩地啊,这点蝇头小利王爷能看上吗?”
周奉不疾不徐的道:“杨大人,你是不知道王府的难处啊,毕竟王府有那么多人要养活不是,多一点地就多一口饭吃啊。”
尼玛啊,杨聪真有点想发飙了,这些皇室宗亲也太贪婪了,霸那么多地,种出来的粮食你们吃的完吗?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被人当枪使了
大明王朝为什么会灭亡,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因为天灾,有人说是因为**
有人说是文官集团干的好事,有人说是太监惹的祸
有人说是后金太强,有人说是大明太弱
有人说天启必须负责,有人说崇祯必须背锅。
甚至还有人说,大明之亡始于正统、始于嘉靖、始于万历
其实,封建王朝都有其共性,而一个封建王朝的灭亡,大多有一个共同的原因,那就是土地兼并。
很多封建王朝都是如此,越到后期,土地兼并就越严重,越到后期,土地就越往少数人手里集中,而真正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往往会慢慢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从而产生饥荒,产生动乱,王朝也会因此走向灭亡。
大明王朝之所以走向灭亡,究其根本,同样是因为土地兼并,天下大部分土地都被兼并了,农民没了活路,唯有造反,正是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消耗了大明最后一点国力,大明才会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说到大明的土地兼并,最凶狠的莫过于这些皇室宗亲了,他们或许因为被剥夺了太多的权力而变得无所事事、无所适从,以致对物质、对金钱、对土地等等这些,能捞到手的,能让他们享尽荣华,穷奢极欲的东西,都显得贪婪无比。
他们的贪婪那是相当恐怖的,足以用贪得无厌来形容,不管兼并多少土地,都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不管捞多少钱,他们都觉得不够,好像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兼并土地,压榨百姓一般。
这些皇室宗亲具体兼并了多少土地还没人具体统计过,总之,一个亲王不会少于万顷,一个郡王不会少于千顷,像万历朝的福王和潞王,刚一就藩就是几万顷耕地,后面他们还拼命的兼并,拼命的兼并,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大明总共才**百万顷的耕地,而有明一朝分封的亲王就多达六十多位,郡王到最后更是膨胀到了上千位,他们兼并的土地之多,可想而知。
就拿河南周王府一系来说,其后代衍生出来的郡王就多达七十多个,以致汝南、顺阳、新安、永宁、汝阳、镇平、宜阳、遂平、封丘、罗山、内乡、胙城、原武、鄢陵、河阴、项城、宜阳、颍川、义阳、汝阴、临汝、沈丘、上洛、鲁阳、临湍等等等等七十多城都成了周王府郡王的封地,这数量是何等的恐怖!
到明末崇祯朝,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河南的耕地差不多有八成在皇室宗亲手里,还有山西的耕地差不多有七成在皇室宗亲的手里,其他诸如陕西、湖广、四川、山东等地,被皇室宗亲兼并的土地多则六七成,少则四五成,也就是说,光是这些皇室宗亲就占据了天下大半的耕地,其他还有公侯勋贵,还有文官集团,还有太监等权力阶层都在疯狂兼并土地,老百姓怎么活得下去,不造反才怪!
现在,嘉靖还意识不到这点,晋王更意识不到这点,杨聪却清楚的很,大明王朝之所以灭亡,有一大半原因就是因为这些皇室宗亲兼并土地太疯狂。
他们就是贪得无厌,自取灭亡!
这帮不知死活的蛀虫,兼并这么多土地拿去陪葬吗?
杨聪是越想越气,但是,他却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冲动是魔鬼,冲动的人很有可能变成魔鬼,而冷静的人才能降服魔鬼。
他这会儿还不能把这些皇室宗亲怎么样,如果冲动了,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把杨家在山西的盐引生意全搞砸了,那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静的道:“周大人,你觉着这两三千亩地一年能带来多少收益呢,你们晋王府真的在乎这点钱吗?”
周奉依旧是不疾不徐道:“两三千亩地最少也有一千多两收益不是,足够养活几十号人呢,不少了。”
尼玛,不就是这点钱吗,看把你们贪的。
杨聪略带不屑道:“一千多两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他这不屑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屑,堂堂一个亲王,为了一千多两的利益做这等龌龊之事,他都觉得丢人。
周奉见杨聪这表情,脸色却变得有点难看了。
这小子是真的狂啊,竟然敢这么蔑视我们晋王府。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意,轻描淡写的反击道:“一千多两那也是钱啊,送给别人了,那可就没了。”
尼玛,贪钱是吧,我让你贪个够。
杨聪突然一挥手,豪爽道:“算了,这区区一千多两的事我们就不说了,我们来谈笔大生意吧。”
大生意?
周奉闻言,不由一愣,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他小心的问道:“杨大人,这大生意所指为何啊?”
杨聪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很简单,我跟你们晋王府租十万亩地,一年我出十万两租金,你觉得如何?”
啊!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吧,十万亩地,刨去开销,一年能赚五万两就不错了,他竟然出十万两!
他有些难以置信道:“此话当真?”
杨聪当然没疯,十万亩地,出十万两租金,表面上是亏了,但是,这其中却省却了不知道多少麻烦,至少,这太原镇每年的盐引是不用怎么操心了,晋王府为了这十万两一年的租金,再怎么滴,也不可能跟自己作对了不是。
而且,他也没怎么亏,因为粮食采购和运输都是要成本的,算起来可能比粮食本身的价格还要高,也就是说,他老爹去收购十万石粮花的钱可能还不止十万两呢,直接一把给晋王府十万两,从此一劳永逸,多爽的。
他郑重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们愿意租,契约签订,我们马上给钱,明年一年的租金,我们现在就可以付给你们。”
周奉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好,我这就回去请示我们王爷,我相信,我们王爷肯定会答应的,杨大人,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杨聪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微笑道:“还有一句话,烦请周大人带给晋王殿下,陈达那老家伙怕干不过我,所以诱骗你们晋王府出手,你们别被人当枪使了!”
这!
周奉仔细一想,他们还真被人当枪使了。
为了一千多两,得罪当今皇上的奶娘和亲姑姑,这不有病吗!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太闲
杨聪还是第一次到藩王府邸做客,来之前,他并不知道晋王府有多大,他想着,藩王就是地多而已,要论钱还不一定有他们杨家多呢,王府又能有多大。
不过,来到晋王府之后,他着实吓了一跳。
饿滴乖乖,这简直跟皇宫都有得一拼了,面积最少有上千亩。
这晋王府其实是按皇城的规制修建的,城墙也是两重,外面王城主要是住王府王府官员,护卫还有下人的,里面王宫才是晋王居住的地方,王宫里面甚至太监和宫女都有,看上去就跟皇宫差不多。
杨聪在周奉的引领下,一路走进王宫,眼前的场景着实让他震撼不已。
这些藩王,还真是奢靡啊!
不说别的,光是这满王府的人怕就有上千,一个月得耗费多少钱粮,难怪这些藩王都喜欢拼命占地捞钱,要维持这么奢靡的生活,的确需要不少钱。
看着这宏伟的宫殿,杨聪不禁想起一个问题,这见亲王要不要行跪拜礼呢?
这些礼节他还真不清楚,到时候见了晋王到底跪还是不轨呢,跪了,感觉就低人一等了,没资格跟人平等对话了,不跪,万一坏了什么规矩,就显得自己过于傲慢了。
这个问题,着实让人头疼啊。
还好,晋王朱新椣并没有让杨聪头疼,他选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大殿又或是大堂,而是偏殿膳堂,而且,杨聪一进来,他便主动上前把住杨聪的胳膊道:“哎呀,状元郎能来晋王做客,真是蓬荜生辉啊,我们晋王府还从来没有状元前来造访过呢。”
说罢,他又招呼了崔浩和陆灵儿一声,随即便拉着杨聪上了酒席。
晕倒,这家伙也太客气了吧,看着满桌的酒菜,杨聪真有点懵了,他一个状元郎,有这么大面子吗?
当然没有。
按品阶算,亲王可是超品特等爵位,不论文臣武将,公侯勋贵,三公三孤,品阶都没亲王高,杨聪这从六品的官员,比他差了不知道多远,他能坐那点个头,示意杨聪坐下来陪他吃个饭就算是客气的了。
他之所以这么客气,主要是想跟杨聪搞好关系,他前面可是把杨聪给惹了,这次说白了就是给人赔礼道歉的,自然要对人家客气点。
杨聪为了今后的盐引生意,也想哄好这位晋王,两人简直想到一块儿去了,席间自然是融洽无比。
众人喝了几杯,又聊了一阵,他便发现,这晋王朱新椣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跟他们聊起来一点都不摆谱,而且这家伙还好奇的很,不管是京城之事还是东南之事,他都很有兴趣,一问起来就没完没了。
其实,是他误会了,这晋王朱新椣并不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别人面前,他还是很有架子的,但是,面对杨聪他们几个,他却摆不起架子来,因为他们三个的身份都很特殊。
这晋王朱新椣按辈分算,跟嘉靖皇帝是平辈,也就是说崔浩也能算的上是他的表弟,只是血缘关系没那么近而已,至于杨聪“夫妇”,嘉靖可是把陆灵儿当亲妹妹看待,他敢在人家“夫妇”面前摆架子吗。
至于他为什么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那是因为他闲啊,相当的闲,闲的蛋疼。
他又不用干什么活,王府的事也有王府属官管着,他这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基本就没什么事可干了,而且,他还不能离开太原城,每天就只能待在这方寸之地,待久了也会觉得厌烦不是。
他过的这种生活,可以说是宅男的天堂,但是,对于心野的人来说,那就跟坐牢一样。
老朱家的祖宗那可是征战天下的主,以血统来说,他们是不大可能喜欢宅的,他们的基因里面都隐含了那种躁动的因子,让他们宅着,真有点难为人。
所以,朱家的藩王一般都喜欢拼命折腾,拼命捞钱,至于原因,贪财可能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他们内心里躁动因子在作怪,没办法,他们闲的蛋疼啊,不找点事干,这日子怎么过。
聊着聊着,杨聪也慢慢看出来了,前世的他,属于比较宅的那种,对于心野的人那是相当敏感的,因为心野的人坐不住啊。
这种人如果被强迫坐着,宅着,那家伙,简直就跟身上爬满了虱子一样,浑身不自在,好像不出去玩一玩疯一疯就会死一样的。
这个问题倒也好解决,找点他们感兴趣的事,让他们干就行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想不出来什么事能让这些藩王躁动的心安静下来,就算想出来,他也没这个权力去改变藩王的生活。
这事只能以后去想了,现在倒是有件事可以琢磨琢磨,那就是收拾陈达。
陈达这个老家伙,这次着实把他给惹怒了,不报复一下,他这心里就不爽,而且,不把陈达弄走,这边的盐引生意也不安全,一省巡抚,地位虽然比亲王差远了,权力可比亲王大的多,这老家伙要是想找茬,随时都能整的他老爹欲仙欲死。更新最快手机端::
那么,怎么收拾这个陈达呢?
这点,杨聪来之前就琢磨过了,陈达能利用晋王对付他,他自然也能利用晋王对付陈达。
晋王自己是不能出手,因为他不能干涉地方事务,但是,他手下那些土豪乡绅却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现在,就看怎么激起这晋王与自己同仇敌忾了。
众人喝到面红耳热之际,杨聪突然借酒装疯道:“王爷,我看您挺好一个人啊,怎么会无缘无故跟我爹过不去呢,是陈达那老家伙从中挑唆吧?这老家伙,您可得小心了,他就喜欢利用别人,而且手段高明的很,好多人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晋王朱新椣果然上当了,他恨恨的道:“这老家伙,着实阴险,本王都被他害得差点跟你起了冲突。可惜,本王没什么实权,要不然非收拾他不可。”
杨聪不失时机的道:“王爷,要不下官想想办法,收拾他一顿。”
晋王朱新椣闻言,兴奋的道:“好啊,你有什么办法?”
杨聪卖弄道:“办法倒是多的是,什么贪污腐化、以权谋私、欺压百姓、陷害同僚等等,只要逮着一样往上奏,他就完了。不过,这一省巡抚也不是这么好收拾的,皇上也不可能凭几份奏折就把个巡抚拿下,到时候恐怕还得王爷帮忙。”
还要本王帮忙?
晋王朱新椣不解道:“这个,本王不能干涉地方事务啊,怎么帮忙?”
杨聪淡淡的道:“王爷不用亲自出手啊,只要您能让下面的乡绅出手便成。您想啊,如果皇上开始怀疑陈达了,肯定会派人来山西彻查,到时候本地乡绅给他整点证供出来不是简单的很?”
晋王朱新椣闻言,不由大笑道:“对,还是状元郎聪明,到时候如果需要什么证供你只管派人来找周奉便成。”
第二卷 第六十章 大明边军
杨聪在想着怎么收拾陈达,陈达自然也在想着怎么收拾杨聪,不过两人一时之间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陈达是局限于山西一地,权力虽大,却管不到杨聪这个京官,他要想收拾杨聪,还是得靠内阁大学士夏言。
杨聪则是苦于对山西不大熟悉,陈达都干了些什么他也不清楚,所以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好。
他在晋王府和朱新椣商议妥当,签下契约便回到了定襄,而这时候他还不能回京城,因为他父母还必须把银子给晋王府交了,并派人去接手十万亩租下的地,同时还得赶紧收购粮食,派人送去大同镇换取盐引。
这些都不好假他人之手,大多只能他父母亲自操劳,所以,他父母一时半会还不能跟他去京城。
他可是专门来接自己父母的,不带双亲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还想找个法子收拾陈达呢,京城他同样不急着回去。
那么,怎么收拾陈达呢?
他考虑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那就是利用鞑子入寇一事做文章,这点可是夏言“教”他的,夏言当初就利用这招让聂豹和张时彻差点吃了个闷亏,害得张时彻差点没当成南京户部尚书。
这一招用来对付陈达貌似也不错,跟此事关系不大的聂豹和张时彻都能牵连到,这边镇密布的山西,被鞑子入寇了这么多次,难道山西巡抚就没一点责任吗?
而且,他还想了解一下,鞑子为什么能肆虐边镇,同时也想实地看看,九镇边军为什么就拿鞑子没一点办法。
大明九镇边军数量其实很多,可以说多到恐怖,根本就不是一个北元鞑靼部可以比拟的。
这点,杨聪已经跟崔浩和朱炳忠了解过了,按大明立朝之初洪武年间的编制,大明九镇边军数量达到了恐怖的一百六十多万!
当然,现在的边军数量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大明九边历经了几次变革,边军数量锐减的比较厉害。
比如,成祖永乐年间,经历了靖难之役,九大藩王或内迁或削权,九镇边军数量出现第一次锐减,从一百六十多万降到了一百二十多万。
又比如,英宗正统年间,由于土木堡之役明军大败,伤亡惨重,九镇边军数量出现第二次锐减,从一百二十多万降到了八十多万。
不过,就算大明边军数量锐减,那也不是一个北元鞑靼部可以比拟的,就拿山西的三个边镇来说,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三镇边军数量就有二十多万!
这其中,宣府镇万全都司下属万全左卫、万全右卫、宣府前卫、开平卫、龙门卫等十五个卫所六个守御千户所,边军共计九万余。
大同镇山西行都司,下属大同左卫、大同右卫、朔州卫、镇虏卫等十四个卫所三个守御千户所,边军共计八万余。
太原镇山西都司,下属太原左卫、太原右卫、振武卫、平阳卫等九个卫所十三个守御千户所三个群牧所,边军边军六万余。
这些都司卫所的屯卫跟内陆那些纯屯田的屯卫可不一样,他们都是有兵器的,而且编制比较全,就算有屯卫逃逸了,也会很快补上,他们就是边军,如果外敌入侵,他们拿起武器就得上!
不过,并不是所有边军都有粮饷,如果所有边军都有粮饷,那光是这山西三个边镇二十多万边军大明朝廷就负担不起。
像振武卫这样的,只负责驻守雁门关和代州一地,不用到处跑的,就没有粮饷,真正有粮饷的是那些集结到一起由总兵统辖需要到处征战的边军精锐,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这样的边军精锐都只有一万左右。
杨聪想看的,就是这些边军精锐,按道理来说,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边军精锐应该比鞑靼骑兵还要强,九镇边军精锐加起来也有十来万,跟鞑靼骑兵数量也差不多,而且还有地利之便,还有将近十倍的屯卫相助,为什么他们会干不过鞑靼骑兵呢?
带着这个疑问,杨聪和崔浩一起来到了离定襄最近的太原镇边军驻地宁武关。
宁武关是偏头、宁武、雁门三关镇守总兵驻所所在地,大明景泰元年便开始筑关城于关内华盖山之上,成化、正德年间几经扩建,这关城最后定名镇朔城。
杨聪一行百余人从定襄出发,策马疾行约两个时辰,便赶到了位于忻州西北的宁武关镇朔城下。
这家伙,一看到山上那雄伟的关城,杨聪着实震撼不已。
镇朔城面积其实并不大,一侧城墙也就一里多长,但是,其雄险却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因为这镇朔城原本就修筑在数百米高的山岭之上,要想攻城唯有通过一条不足丈许的小路爬上去仰攻。
这还不算什么,更为可怕的是镇朔城的城墙高达三丈多,而且上面箭塔密布,炮台众多,简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铁刺猬一般。
饿滴乖乖,难怪历史上李自成在这里吃了个大亏,这样的关城,要想攻下来,太难了。
历史上,李自成率百万大军从陕西出发,直扑大明京城,一路原本顺风顺水,基本没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但是,到了这里,却遇到了山西总兵周遇吉的顽抗。
据传闻,宁武关血战,李自成率五十万主力大军进攻周遇吉统帅万余大明边军驻守的镇朔城,历时半月,农民军阵亡将士七万余,伤二十万余,最后是用火炮生生把城墙轰塌了才冲进城内的,镇朔城之雄险可见一斑。
还好,杨聪并不是来攻城的,他们策马奔驰了将近两个时辰也已经人困马乏,看到如此雄关,他真有点怵了,要是登山的时候守军来上一发炮弹,后果简直不堪想象啊!
这家伙,太原镇原本就归山西巡抚陈达管辖,谁知道这山西总兵是不是陈达的人,要人家不管不顾,装作御敌,给自己来这么一下,那可就完了。
他想了想,还是让众人下马歇息一番,并派出沈炼前往关城联络,以防守军误会。
还好,这山西总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莽,沈炼才上去一会儿,关城的城门便打开了,一员将领率数十护卫打马而出,那架势,应该是来迎接他们的。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宁武关.镇朔城
宁武关守将,山西总兵张达,字雪山,陕西行都司凉州卫人,普通边兵屯卫出身,历河套、凉州、庄浪等大战,勇猛无匹,斩获无数,因功升赏,累进至山西总兵官。
话说张达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边兵屯卫怎么可能爬上总兵官的高位呢,这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这年头倒也不是所有将领都是凭裙带关系升上来的,尤其是在边军里面,因功晋升的还是很多的。
比如咸宁侯仇钺就是凭借军功晋升的,原来他只是个游击将军而已;
又比如新建伯王守仁的爵位也是凭借军功得来的,要不然他一个文臣最多也就是追赠三孤或者三公,封赏爵位是不大可能的。
这张达可以说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历经了不知道多少次大战,对鞑靼骑兵可谓相当之熟悉,不过,他却整不明白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崔浩带着新科状元郎来宁武关干嘛。
都督同知是从一品,而他只是正二品的总兵,这太原镇边军正好又归属后军都督府管辖,崔浩也可以算的上是他的上级了,他自然不好在关城里等着,下来迎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他这个总兵官并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而属于兵部管,崔浩也算不得他的直属上级,所以他并未显得多殷勤,下了山之后,他也只是翻身下马,来到崔浩和杨聪跟前,拱手客气道:“崔大人,杨大人,末将不知两位大人要来宁武关,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这总兵官可是实权武将,崔浩也不敢在人家面前充大佬,他同样客气的拱手道:“张将军客气了,我们冒昧前来,也没事先通知,还望海涵。”
张达含笑摇头道:“哪里,哪里,崔大人大驾光临末将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崔大人这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崔浩也不知道杨聪要来干嘛啊,他只能吹捧道:“本官倒没什么事,只是杨大人对边关形势十分着紧,想来看看边军将士的风采,所以,本官便陪他来了。张将军,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殿试考的正是怎么对付北元余孽入寇,杨大人的状元文章做的可精彩了,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呢。”
张达闻言,不由好奇道:“噢,不知状元郎有何高见?”
尼玛,总算轮到我开口了,杨聪连忙拱手道:“不敢说高见,本官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没想到,张达却依旧饶有兴致的道:“杨大人过谦了,您的文章能在数百贡士中脱颖而出,必有过人之处,您要不嫌末将愚钝,不妨说出来,让末将开开眼。”
晕死,你还真对这个感兴趣啊。
杨聪一看张达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装,也不是在嘲讽自己,而是真想知道怎么对付北元骑兵。
这个问题杨聪倒也不想藏着掖着,不过,这怎么对付北元骑兵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只能摇头苦笑道:“既然张将军真想听听,本官自然言无不尽,不过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不若我们先去关城看看,然后再好好研讨一番,你觉得如何?”
张达闻言,大笑道:“好,崔大人,杨大人,请。”
说罢,他便带头翻身上马,带着杨聪和崔浩,沿着山路,直奔镇朔城而去。
这越是靠近镇朔城,杨聪心里就越是震惊,难怪鞑子不敢跑来进攻太原镇,光是这十多米高的城墙就足以让鞑子绝望了。
这么高的城墙,恐怕善于攻城的步兵都会望而生畏,更何况是不擅攻城的北元骑兵,他们就算倾巢而来恐怕都拿不下这镇朔城。
一行人进了关城之后,杨聪便忍不住提议要去城墙上看一看,张达自然没什么意见,他当即便命人牵走马匹,随后便带着杨聪和崔浩等人上了城墙。
这一下,杨聪总算是近距离看到真正的边军了,只见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边军将士笔直的挺立在城墙上,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刚强,他们的目光是那么的坚毅,所有人就如同是钢浇铁铸的一般。
不过,他们的装备却着实寒碜的不行了,城墙上的边军将士,不是手持丈许长的木杆长枪肩挎长弓,便是擒着一人高的木盾腰挎短刃,其他竟然再无任何兵器,而且,他们身上的制服都已破旧不堪,补丁密布,御寒都成问题,就更不要说抵御刀枪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按道理来说边军精锐的装备不应该如此落后啊!
杨聪并没有急着发问,因为他还看到了一样他更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火炮。
这个时代的火炮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看到第一门火炮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趴伏上去了。
这火炮,怎么说呢,体积那是大的吓人,每门火炮都差不多有半人高,比大腿还粗。
不过,做工却不怎么样,外围直接就是浇铸出来的,都没经过加工,看上去粗糙无比,内圈也不怎么光滑,用手摸上去都能明显感觉到里面凹凸不平。
他细细看了一阵,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东西,也就是大一点的土炮而已,射程和威力都堪忧啊,一炮下去能砸死几个人那就是运气逆天了。
这火炮,看样子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啊。
他参观了几门火炮,又随意问了几句,这才点头示意,自己看得差不多了。
张达见状,连忙带着他们下来城墙,来到总兵府的迎客大堂。
众人坐下来客套了一番,他便忍不住问道:“杨大人,您觉着这鞑子骑兵应该如何应对啊?”
这个。
面对这么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还真不敢牛逼哄哄的吹嘘自己的车兵战法,他想了想,干脆道:“张将军对这个应该更有心得吧,本官毕竟没有见过鞑子骑兵,不若你先说说你们常用的战法,本官再说说自己的看法,你看如何?”
张达豪爽的道:“好,末将就抛砖引玉,献丑了,要论对付鞑子骑兵,自然是骑兵最管用,不过我们边军都是以步卒为主,骑兵数量根本没法和鞑子比,所以,只能勉强用步卒与少量骑兵配合。我们的战法很简单,就是塔盾居前,长弓手居后,先放几轮箭雨,然后再用长枪刀盾与之缠斗。不过这种战法需得事先调集足够的兵力,只有兵力在鞑子骑兵两倍以上才有望获胜,前几年我们在凉州和庄浪用的就是这种战法,鞑子主力当时在进攻贺兰山一带劫掠,只是分兵万余前来凉州和庄浪劫掠,结果被我们集结优势兵力给围住了,那两仗打的着实过瘾啊!“
顶点
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壮志难酬
杨聪原本以为这些边军精锐凭借手中那些简陋的兵器很难战胜北元骑兵呢,不曾想,张达竟然还打过几场胜仗。
他忍不住好奇道:“噢,你们就凭这些兵器就能击败鞑子骑兵?”
张达略带得意道:“那当然,这些兵器可是专门克制鞑子骑兵的,远程先以长弓攒射,打乱其阵型,进程再以巨盾联合长枪减缓其冲速,只要兵力足够,鞑子骑兵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兵力足够?
杨聪忍不住追问道:“张将军,多少才算兵力足够?你们就不用其他兵器吗?”
张达闻言,尴尬道:“这个,就是比鞑子骑兵数量多两倍以上啊,可惜历经那几次大战之后鞑子便不敢再分兵了,他们动不动就是五万甚至十万骑兵一起冲过来,我们要将其击败太难了。至于其他兵器,要么锈了,要么钝了,还不如木杆长枪和短刃好用呢,我们基本都回炉打造成枪头和箭矢了。”
还有这种事,杨聪好奇道:“火枪呢,也不好使了吗?”
张达莫名道:“火枪当然好使,问题那玩意现在只有京城神机营才配的有啊,我们边军很久都没有配备过了。”
杨聪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如果给你们配上火枪呢,你觉得好使吗?”
张达摇头苦笑道:“这个不说也罢,其实配上几十杆甚至几百杆火枪都没什么用,因为鞑子骑兵冲的太快了,火枪最多放一轮鞑子骑兵就冲上来了,没个千杆以上,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朝廷又怎么可能给我们配这么多火枪,所以,与其指望朝廷配火枪,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多配点长弓呢。对了,杨大人,您准备用什么办法对付鞑子呢?”
这下轮到杨聪尴尬了,人家才刚说的,朝廷不可能配这么多火枪给他们,自己又要说到火枪,这简直有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不过,人家都说了这么多了,他再扭扭捏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只能把当初在时务策中说的,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张达闻言,脸上果然露出古怪之色。
这状元郎还真有点纸上谈兵啊,朝廷要能给这么多火枪火炮,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鞑子肯定干不过他们啊!
不过,他也不好扫杨聪的面子,他装作仔细思索了一阵,这才委婉的道:“杨大人,您这招车兵加火枪和火炮的战法的确不错,当初我们也曾想过把粮车排在前面抵挡鞑子骑兵的冲击。不过,我们原本就没多少粮车,挡前面也起不到什么效果,而且战车和战马都不是这么好备齐的。像我们,按兵部给的标准配置,应该是马三步七,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有三千骑兵,但是,现在我们这连一千匹战马都没有。”
不可能吧!
杨聪惊奇道:“山西都司下属不是有三个群牧所吗,一个群牧所一千多屯卫专门养马,三个群牧所会凑不齐三千匹战马?”
张达禁不住耻笑道:“嘿嘿,三个群牧所,不知道他们养了多少战马啊,反正我们是一匹都没见过。”
啊!
杨聪目瞪口呆道:“那你们这几百匹战马怎么来的?”
张达苦笑道:“我们这几百匹战马要么是很久以前配备的,然后自己一代一代养下来的,要么是历次大战中从鞑子手里抢过来的。群牧所的战马我们真没见过,听说,那都是那些官老爷用来捞钱的,怎么会免费送给我们用。”
还有这种事,杨聪不禁又想起了城墙上那些边军身上破烂的制服,他忍不住问道:“除了粮食由盐商负责给你们送过来,其他辎重、兵器、装备是由谁负责的?”
张达冷笑道:“谁官最大谁负责呗,我都求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别说战马,就连几副锁子甲都求不来,按官文上说的,我们边军精锐披甲率可是有两成左右,其实,我们连一成都不到,而且我们披的都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旧盔甲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
谁官最大谁负责?
太原镇归山西都司管辖,也就是说,太原镇是山西三法司的管辖范围,那么,山西官员里面谁官最大呢?
不用问,山西巡抚陈达啊,他可是代表都察院监管山西的民政和军政,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山西提刑按察司,山西都司都归他管辖。
陈达这家伙,好像压根就不管边军的死活啊!
杨聪可不光是来实地考察边军为什么干不过鞑子骑兵的,他还想给陈达找点茬呢,不过,一开始张达便拉着他聊怎么对付鞑子骑兵的事情,搞的他所有精力都集中到这事上去了,都把陈达的事给忘了。
张达这一说,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好啊,陈达,你这巡抚当的好啊!
他小心的试探道:“你说的是巡抚陈达陈大人吗?”
张达那也是个暴脾气,既然都说出来了,他也没顾忌了,他冷哼道:“这位巡抚大人过的舒服啊,什么事都不用管,只管捞钱便成,我都不知道求了他多少次了,要什么没什么。他当我没在边镇待过还是怎么的,当初陕西巡抚可不是他这样的,战马虽然不多,马三步七还是勉强能做到,武器装备也能时常发下来一些新的,他这倒好,什么都没有!”
杨聪闻言,心中同样冷笑起来,他紧接着又试探道:“陈大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管吧?”
张达也是豁出去了,他忍不住讽刺挖苦道:“陈大人倒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管,嘉靖十三年,鞑子进攻宣府的时候,宣府总兵赵镗发出八百里加急向我们求救,我原本是准备挥军去救的,毕竟鞑子那次总共才来了三四万人马,如果集结宣府、大同、太原三镇边军,也不是干不过他们,但是,陈大人不但不调集人马前去救援,还严令我不得出击,以免太原镇有失!结果宣府总兵赵镗战死,宣府镇也被鞑子劫掠一空,哼,当初在陕西的时候,巡抚大人要跟他一样混蛋,甘州镇、宁夏镇、固原镇不全完了!可惜啊,赵镗赵将军就这么白白的战死了,而我却窝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窝囊啊!”
卧槽,陈达这家伙也太混蛋了吧,不但不管边军死活还不准太原镇边军去协助宣府镇!
杨聪继续试探道:“张将军,这事你没向朝廷上奏吗?”
张达无奈的摇头道:“唉,杨大人,你有所不知,边关一旦打了败仗,责任都是我们这些边将的,他们当巡抚的总有办法开脱的,我如果上奏,那是惹祸上身啊!”
还有这种事,看样子,这张达怨气很大啊,或许,可以联合他给陈达下点猛药。
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买马
大明边军将士历经百余年的风霜洗礼,早就形成了一种边塞人独有的特色。
他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打仗就是家常便饭。
他们也不怕鞑子前来进攻,就怕自己没机会获取军功,因为军功就是他们获取收益的途径,军功就是他们升职的机会,没军功,日子就过的紧巴巴的,有军功日子就能过好一点,就这么简单。
可以说打仗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打仗就是他们的职业,抵御外敌入侵,保家卫国的思想已经深深烙进他们的脑海,从小,他们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无需解释也无需动员,他们生而就是为国而战,这就是他们的使命,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张达就是典型的边军将士脾性,他忠诚、勇猛、豪迈,他无惧、无畏,也没那么多心眼,他只想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完成自己的使命,尽到自己的职责。
但是,陈达却把官场上的那套拿到边塞来了,玩心机,耍手段,不管边军将士死活,不管敌人在大明的土地上肆虐,只想为自己谋取私利。
这种人来统御边军,着实让他极度不爽,所以,在言语间,他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了对陈达的不满。
杨聪也对陈达不满啊,他正想找茬收拾陈达呢,这种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他也看出来了,张达是那种豪迈之人,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心换心。
想到这里,杨聪坦诚道:“张将军,不瞒你说,我也看这个陈达不顺眼,他竟然为了点私怨为难我父亲,以致我父亲差点没把军粮准时送到大同镇。这种公私不分人,何德何能坐在这巡抚的位置上,朝廷派他来山西就是让他作威作福来了吗?我有意回京发起弹劾,将这个昏官拉下马,给你们换个正直能干的巡抚过来,你可愿出手帮忙?”
果然,张达紧接着便骂咧咧的道:“湿他北欺,这瓜匹就不干人事,让他再搞几年,宣府、大同、太原三镇就要被搞废了,杨大人,你只管整,有什么用得着我老张头的地方,你只管说。”
晕,这货,一激动方言都出来了。
不过,杨聪明白,这货不是在骂他,而是在骂陈达。
没说的,既然张达愿意帮忙,那就开整。
他和张达商议了一阵,便匆匆赶回定襄,准备开整了。
怎么开整呢?
很简单,先找证据,有了证据,才好弹劾。
第二天一早,卯时刚过,杨聪又带着一帮锦衣卫来“拜访”定襄土豪常厉了。
这次他并没有命人把常家大院围了,也没径直往里闯,因为他是来找人帮忙的,自然不能太过嚣张。
他正正经经的命人跟门房知会了一声,随后便站大门口等起来。
这家伙,常厉听闻杨聪来了,着实吓了一跳。
他可是知道这位杨大人有多牛劈,因为当初杨聪威胁晋王的话就是通过他转达上去的。
后面,晋王府的表现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他真没想到,晋王府竟然真的怂了,不但授意他们放开了卖粮给杨林,还租了十万亩地给杨林。
这位杨大人可是连晋王府都忌惮的存在,他怎么敢让人家久等,收到门房的通报,他便一溜烟跑到门口,对着杨聪拱手作揖道:“不知杨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学生惶恐,还望大人海涵。”
杨聪摇了摇头,洒笑道:“客气,客气,不请本官进去坐坐吗?”
常厉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将杨聪领进府中,供到上座,又亲手奉上香茗,这才站在一边恭敬的拱手道:“敢问大人亲临,是为何事?”
杨聪微笑道:“不瞒你说,本官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常厉连忙道:“帮忙二字学生实在担待不起,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杨聪淡淡的问道:“代州群牧所你知道吧?”
常厉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
杨聪又淡淡的问道:“那里能买到马吧?”
常厉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们的马差不多都是从那里买来的。”
果然是这样,杨聪笑眯眯的道:“本官想请你出面,去那里买一千匹马,银子本官出,有问题吗?”
一千匹?
那是多少钱啊!
还好,这银子不用他出,常厉愣了一下,这才使劲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
杨聪满意的道:“那好,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你先派人去联系一下。”
代州南部,五台山西侧,滹沱河沿岸,有一片宽广的大草原,这里河流密布,水草丰盛,正是养马的好处所,山西都司代州群牧所便设在此处。
这天上午巳时许,一大队人马赶着十余辆马车陡然出现在草原南部,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分明是群牧所的驻地。
他们就是常厉和杨聪一行了,常厉是奉了杨聪的命来买马,而杨聪则是带着护卫来保护银子的,同时他也想实地来看看,这代州群牧所到底有多少战马。
这里与他想象中的荒凉场景还不大一样,他刚带着人马进入草原便看到一群群的战马正在屯卫的看守下惬意的在草原是吃着牧草呢,这家伙,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战马,光是南边这一块就不下千匹了!
这家伙,这代州群牧所可有几十里方圆,这南边一小块就这么多战马,整个群牧所最少也有两三千匹吧,好你个陈达,竟然一匹马都不给边军精锐用,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战马吗?
这时候群牧所的千户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迎上来了,常厉见状不由满脸惶恐的望向一旁的杨聪。
这家伙,坑人的事他是干过,但是,坑边军屯卫千户还是头一遭,说不慌,那是假的。
杨聪见状,淡定的道:“怕什么,我们就是来买马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不干别的事。买完我们就走了,其他事跟你也没关系了,不用慌。”
常厉闻言,这才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打马迎上去,拱手道:“王大人,好久不见啊。”
那千户王博勒住战马,大笑道:“常老,你可来了,昨儿搁收到消息,我要以为听错了呢,你真要一千匹好马?”
常厉点头道:“那当然,这种事我怎么敢跟大人开玩笑,这不,我连银子都带来了。”
千户王博闻言,伸头往后面的马车一看,果然是一车一车的箱子,不用问,箱子里面装的就是银子了,他那脸上不由露出贪婪之色,紧接着他又看了看杨聪,小心的问道:“常老,这位是?”
常厉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湖广来的杨公子,我正准备跟杨公子做大生意呢,不瞒您说,这买马的钱大部分都是杨公子出的,我可没这么多钱。”
原来是大金主,千户王博闻言,对着杨聪客气的拱手道:“杨公子,幸会幸会。”
这富家子弟的架势杨聪倒耳熟能详,因为他原本就是富家子弟,他装出那种略带傲娇的表情,假假意思拱手道:“幸会,幸会,王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马吧?”
这架势一看就是有钱人啊,王博不但不着恼,反而高兴的道:“好,常老,杨公子,请。”
说罢,他便带着杨聪和常厉一行进了群牧所驻地,来到一个超大的马场。
好家伙,这里面起码存放着几百匹骏马,杨聪假假意思在四周的马厩转了一圈,随即便假装担心道:“王大人,听闻这朝廷的战马都有印记,以后不会有麻烦吧?”
王博微笑着解释道:“杨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就几匹战马有印记,专门应付朝廷检查的,其他的都没印记,不会有任何事的。”
原来是这样,杨聪也不啰嗦,直接挥手道:“那好,现在就开始挑马吧,八十两一匹是吧,一共八万两,你派人把银子点一下。”
这家伙,果然豪爽,王博开心的不得了,八万两啊,平时,他几年都做不了这么多生意呢。
这挑马倒也简单,反正他们就是用来拉车的,一般强壮点的马就可以了,这战马自然更没问题,只要不是老马,病马便成。
这群牧所的战马不知道有多少,战马一批批的拉过来,一行人挑了不到两个时辰,一千匹骏马便挑好了,常厉和杨聪也不停留,当即便留下银子,带着人赶着战马回定襄去了。
王博也不知有诈,他只知道这一次就是八万两银子,八万两啊,他少说也能分得七八千两,发财了,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