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定国公
嘉靖这贺礼都送上了,杨聪和俞大猷是不是该择吉日成亲了呢?
俞大猷是兴高采烈的跑回去成亲去了,杨聪这却没这么简单
他也想早日成亲,问题一时半会他这婚还接不成,因为他父母不在啊,这不管是择吉日还是选在哪里成亲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必须由他父母来和陆松夫妇商议啊。
所以,他必须先派人去找着他父母再说,这年头卖盐可没那么简单,必须不停的跑边镇、产盐地和售盐地,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他父母在哪儿呢。
这成亲的事是得等等,但皇上赐给他的府邸他却可以去整饬一下了。
这座府邸离陆府倒不远,就隔了一条街,而且面积也有数百亩,跟陆府差不多大,大概嘉靖是想陆灵儿嫁给杨聪之后也能过得跟家里一样舒服吧。
不过,这府邸里面的建筑却有点破败了,花花草草什么的也因为没人打理长的乱七八糟,还得好好修葺一番。
这天杨聪正在府邸亲自指挥工匠修葺主宅呢,护卫突然带着个白胡子老头跑进来,拱手道:“老爷,定国公府管事求见。”
定国公?
自从他中了状元之后,找他的人倒是有一些,不过这国公爷还是头一位。
他不由好奇道:“不知国公爷找在下有何贵干啊?”
那管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帖子双手递上来,随即恭敬的道:“状元公,我们国公爷想请您去吃个便饭。”
杨聪接过帖子一看,竟然是张请帖,原来是定国公徐光柞请他明天去定国公府赴宴。
定国公是何许人也,杨聪当然知道,因为这会儿的国公本就不多,而且这定国公跟魏国公还有很密切的关系,准确的说,定国公和魏国公都是中山王徐达之后。
中山王徐达共有四个儿子,除了三子徐添福早卒,其他三个都经历了靖难之役,不过,他们的遭遇却不尽相同。
徐达逝世后,其长子徐辉祖袭承了魏国公之位,在靖难之役中,他是建文帝手下的大将,朱棣可被这位大舅哥给打惨了,所以,成祖继位之后,便把徐辉祖软禁至死,并让其子徐钦袭承了魏国公的爵位。
而幼子徐增寿却跟他大姐也就是徐皇后的关系特别好,靖难之役中他竟然做起了内奸,给姐夫哥朱棣暗中帮忙,结果直接被建文帝给杀了,成祖继位之后,念其暗助之功,便将其子徐景昌封为定国公。
也就是说这定国公和魏国公同出一脉,乃是嫡裔至亲。
当然,他们再亲跟杨聪都没多大关系,因为杨聪已经婉拒了魏国公伸出的橄榄枝,没有跟魏国公的女儿定亲,所以,杨聪跟魏国公并没有太大的瓜葛,至于他跟定国公,那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杨聪第二天还是准时赶到了定国公府,他可不想得罪这些勋贵,况且这位定国公也不是一般人物,其不但跟魏国公是嫡裔至亲,还是永乐勋贵中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跟这位大佬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酒宴上他竟然还遇到个熟人,诚意伯刘瑜竟然笑眯眯的坐在定国公徐延德身边,而且酒桌上就坐着他们两个,再无他人。
杨聪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诚意伯竟然追到京城来了,他不会真想跟自己提亲又或者说媒吧。
要换做在金陵那会儿,他还不会这么想,因为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新科举人,根本就不值得这些勋贵重视。
这会儿可就不一样了,他这会儿可是状元郎了。
这年头还流行着“榜下捉婿”的习俗呢,这“榜下捉婿”的意思大致就是,黄榜一贴出来,便会有很多乡绅土豪蜂拥而至,这些人看了黄榜之后便会去找那些金榜题名的进士提亲。
这“榜下捉婿”的习俗在古代相当的盛行,尤其在宋朝,那家伙,是真捉,看榜的乡绅和土豪一般都会带上一群强壮的家丁,一旦找着榜上的进士,不管老幼,不管长相,甚至不管你有没有成亲,逮着就往家里跑,只要逮着的进士不反抗,那这女婿就当定了。
这习俗看似不着调,仔细一琢磨却相当的正常,因为考上了进士就等于是朝廷官员了,不管是一甲、二甲、三甲,只要不出意外,在官场混个几十年,最少也能成为正六品甚至是正五品的高官,这对于那些急于获取社会而地位的乡绅土豪来说简直就是登天的阶梯啊。
当然,明朝还没宋朝那么疯狂,不过,这新科进士也相当的吃香,基本上,只要没成亲的,都会有乡绅土豪主动找上门来。
这会儿杨聪心里真有点慌了,因为他就是新科进士啊,而且他还是状元郎,再这年头算的上是钻石王老五了,朝中的勋贵会看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这诚意伯要是提亲或者说媒,自己怎么办?
他是真不想再招惹是非了,一个张贞已经搞得他头疼无比了,再来一个,他真不知道怎么跟陆家交待了。
他这正忐忑不安呢,诚意伯刘瑜已然站了起来,拱手亲切的道:“状元公,好久不见啊。”
杨聪连忙拱手回礼道:“世伯说笑了,小侄是晚辈,状元公这称谓可当不起。”
紧接着,定国公徐延德又站起来拱手道:“状元公大驾光临,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晕死,这家伙想干嘛,我这会儿也就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你不用这么客气吧?
杨聪连忙拱手回礼道:“国公爷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三人客气了一番之后,这才落座。
定国公徐延德和诚意伯刘瑜貌似并不着急,他们只是轮流敬酒,跟他打哈哈,也不说找他到底干嘛。
杨聪可扛不住两人的车轮战,几轮下来,他便有点头晕乎。
卧槽,这两个家伙不会是想把自己灌翻,然后让自己稀里糊涂把婚事应承下来吧,趁着脑子还清醒,他连忙问道:“不知国公爷招在下前来所为何事啊?”
定国公徐延德不由尴尬的看向诚意伯刘瑜,其实,他们并不是不想跟杨聪说找他来干嘛,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说而已。
这会儿酒貌似也喝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有点晕乎了,尴尬的话题说出来貌似也没那么尴尬了,诚意伯刘瑜终于硬着头皮道:“这个,老夫受魏国公所托,特来找陆松陆大人说门亲事,不知世侄可否帮忙引见一下啊?”
原来是来给陆炳做媒的,难怪他们这么扭捏的,这门亲事原本好像是说给他的好不!
他们这会儿竟然改变目标了,而且还找自己从中说和。
这事整的,换他也会不好意思啊。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联姻
陆炳这会儿都二十来岁了,为什么还没成亲呢?
这年头可没有规定要二十多岁才能结婚,相反,这会儿流行的是早婚,一般人家的子女大多十六七岁就成亲了,二十来岁,那已经算的上是大龄青年了。
陆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不存在找不到媳妇的情况,陆松夫妇对陆炳的对象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他们都急着抱孙子呢,基本上条件差不多就行了,他们可没挑挑拣拣。
奈何陆炳却好似一点都不急,他相亲都不知道相了多少回了,但是,就没一个他能看上眼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开始杨聪也整不明白,不过,跟陆炳认识的时间长了,他慢慢便知道了原因。
陆炳是真心看不上以前的相亲对象,倒不是说跟他相亲的都是丑女,美女肯定是有的,他并不是看不上人家的长相,而是看不上的是人家的家世。
陆松夫妇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基本都是家世不如他们陆家的,对于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来说,自然没什么吸引力,他这会儿正愁没有助力呢,娶个家世都不如他的,能有什么用,所以,他每次都只是应付一下陆松夫妇就完事了。
要说这京城比他们陆家家世好的还是大有人在的,李氏虽然是嘉靖的奶娘,受尽了嘉靖的恩宠,但是,这会儿陆家并没有掌控多大的权力。
陆松也就是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而已,京城里面比他官大的多了去了。
陆炳就更不用说了,锦衣卫千户,正五品的武职,貌似官很大的样子,其实压根不算什么,这会儿武职比文职可差远了,要不是他官职前面带着锦衣卫三个字,正五品的武职甚至连个县令都不如!
陆家这会儿最牛逼之处也就是嘉靖的恩宠而已,要说权力,这会儿的陆家在京城根本就排不上号。
历史上,陆炳袭承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之后,有一次犯了错,就跪在夏言面前哭求了很久才得以脱罪,要不然,夏言一句话就能把他给撸了。
当然,夏言这是在寻死,后面陆炳一上位便联合严嵩把夏言给干掉了。
不过,这些都是陆炳当上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后的事了,这会儿陆家真没什么权势,在京城要找个权势比他家大的还是很简单的,奈何文官大多不乐意和锦衣卫结亲,武官甚至勋贵倒是有很多想跟陆家结亲的,问题这些武官家里基本没有年龄合适的姑娘啊。
就好比定国公府,这会儿定国公徐延德也就二十来岁,他女儿才几岁呢,总不可能去和陆家结亲。
魏国公徐鹏举的小女儿这会儿倒是刚好二八年华,正是待嫁的年纪,只是京城远隔千山万水,所以,魏国公徐鹏举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其实,一开始魏国公徐鹏举是真有意将小女儿嫁给杨聪,但是,诚意伯刘瑜一探口风,魏国公徐鹏举便放弃了,开玩笑呢,堂堂国公的女儿去给人家做小的,怎么可能。
不过,杨聪高中状元的消息一传到金陵,魏国公徐鹏举这心里又盘算开了,这次,他连陆炳都一起算上了。
皇上的奶兄弟陆炳加新科状元杨聪,这对郎舅组合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啊,既然陆炳尚未成亲,何不赌一把呢,将来不管是杨聪掌权还是陆炳掌权,对于魏国公一系都有天大的好处啊。
正好,南都金陵又发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急需寻求帮手,于是乎,他便请诚意伯刘瑜出马,直接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坐马车直奔京城,表面上,他是让自己的女儿来拜会他堂哥,实际上他就是让自己的女儿来相亲的,跟陆炳相亲!
杨聪一听说人家魏国公徐鹏举的女儿都来京城了,得,那就帮个忙吧,毕竟魏国公一系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他大舅哥陆炳应该比较感兴趣吧。
他跑回陆府跟李氏一说,李氏自然高兴的不行了,国公的女儿啊,那还有什么说的,等陆炳一回家,李氏便“强令”陆炳,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去定国公府,跟人家姑娘见见面。
其实,不用她“强令”陆炳也会去的,魏国公一系可是一门两公,在南北两都都有不小的势力,如果能与其联姻,对他掌权绝对有莫大的帮助,这门亲事已经超过他心中的预期了,没什么说的,只要对方不长的太吓人便成。
第二天,他便屁颠屁颠的跑去定国公府相亲去了。
这魏国公徐鹏举都打算拿自己的小女儿来拉拢文官,他这小女儿自然不可能是个丑鬼,相反,他小女儿还相当的漂亮,陆炳看了,自然是满意的不行了。
很快,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而且双方的父母貌似都比较的性急,亲事刚定下来,他们便开始通过快马商议成亲的事宜了。
他们在商议成亲的事宜,杨聪也被人叫去商议其他事宜了,陆家和徐家的亲事才定下了第二天,杨聪又收到了定国公府的请帖,请他去赴晚宴,这次,定国公徐光柞连陆炳都请了。
当天晚上,定国公府主宅膳堂一片灯火通明,定国公徐延德、诚意伯刘瑜,还有杨聪和陆炳四人围坐在一起,频频举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有些微醺之际,定国公徐延德突然郑重的道:“清风、文明,你们应该知道吧,今年又是京察大计年。”
这个杨聪和陆炳自然知道,京察和大计就是对南北两京和地方官员的考核,如果考核没通过,轻则降职,重则罢官削籍。
这样的考核已经形成了严格的制度,京察是六年一次,大计是三年一次,年份差不多与科举重合,因为这样有利于官员的更替,毕竟三百多个新科进士要派官,不撸下去一批,哪来的空缺。
定国公徐延德这么郑重的说出来,自然是有事,果然,诚意伯刘瑜紧接着便严肃的道:“南京户部尚书徐问年事已高,这次京察之后怕是要退下去了。清风你应该知道,盐引是由南京户部负责发放的,而徐问徐大人与我们关系还不错,所以我们国公爷才能分得一些盐引的份额,但是,这次,夏言及其乡党严嵩貌似想独断盐引份额,如果他们举荐的人上台,我们国公爷怕是一点盐引都分不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魏国公这么急着和陆家联姻,原来事关盐引份额,这盐引份额可就是钱啊,很多,很多的钱。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盐引
在古代,盐铁等重要物资都实行专卖,由朝廷控制产销,也就是说,未经朝廷允许各类商贩都不能买卖盐铁等重要物资,而盐引就是古代朝廷发给盐商的食盐运输与销售的许可凭证。
说到盐引,就不得不说说这古代的盐价了,现代人吃着一两块钱一斤的盐,可能觉着盐这种最基本的消费品应该相当的便宜,在古代最多也就几块钱一斤。
这样想就错了,就以嘉靖年间的盐价为例,据《盐政志》记载:嘉靖初,湖广、江西一带每盐一斤卖银三分四分,南直隶每盐一斤卖银一分五厘。
明朝一分银子大约相当于现在六十块钱,三分四分就相当于两百块左右,一分五厘就相当于一百块左右。
也就是说,嘉靖初年,盐价最便宜的南直隶,食盐也要一百块钱一斤,而湖广、江西等地,食盐价格是两百块一斤,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明朝的食盐就是这个价,最便宜的时候也需要几十块钱一斤,最贵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三四百块钱一斤!
明朝的盐价为什么如此离谱呢?
其实,明朝的食盐生产成本也不高,朝廷向专门负责制盐的灶户征购食盐的时候,每四百斤仅支付大米一石,也就是说灶户生产食盐,每斤成本还不到一块钱。
但是,商品的销售价格大多不是由成本决定的,影响商品销售价格的因素很多,明朝的食盐生产成本的确不高,但是经过层层盘剥之后,这盐价高的就有些就离谱了。
明朝的食盐买卖实行开中法,简单来说就是盐商想要买卖食盐,必须按朝廷的要求向边镇运输粮草辎重以换取盐引。
这开中法看似简单,过程却相当的复杂。
首先,盐商必须向南京户部申请盐引,也就是向朝廷承诺,将运送多少粮草辎重到边镇,南京户部接受申请之后便会给商户发放相应的盐引领取凭证,并将相应的盐引散发到各个边镇。
然后,盐商必须将承诺的粮草辎重运送到相应的边镇,经边镇将领又或巡抚、总督等官员验证之后,才能换取相应的盐引。
盐商领到盐引之后,还必须去相应的盐场支领食盐,最后才能运到指定的区域贩卖。
这个过程中产生的附加成本就比较吓人了,远远超过了食盐本身的成本。
比如,盐商向南京户部申请盐引的时候就必须缴纳盐税,盐税的标准是每引三两,而一个盐引也就能支领三百斤食盐,也就是说,光是这盐税一斤就高达五六块。
就这还不是全部,盐引可不是你申请就能分到的,要是你没有找到关系,申请交上去也是白搭,人家根本不会鸟你,而这拉关系又得花钱,杨聪的爷爷杨荣找的就是魏国公府的关系,具体花了多少钱,杨聪也不清楚,总之不会低于相应的盐税,也就是说,光是申请这个环节,食盐的附加价格就高达十多块一斤。
紧接着就是运送粮草辎重,一般是运送五石粮草,换取一张盐引,而运送粮草辎重到边镇运费甚至超过了粮草辎重本身,也就是说,运送五石粮到边镇,运输过程中消耗的粮食都不止五石。
这也正是朝廷实施开中法的原因,没办法,运送粮草辎重到边镇太耗钱了,还不如让盐商送过去,这样朝廷就不用花钱了,但是,这样一来,每斤盐又被附加了十多块钱的额外成本。
就这,还不是全部,盐商可不是将粮草辎重运送到边镇就能拿到盐引,边镇的各级将领和官员那也不是吃素的,你不孝敬孝敬,他们能拖到你喷血,这一一孝敬下来,每斤盐又被附加了十多块钱的额外成本。
然后,盐商到盐场支取食盐,还要花钱,将食盐转运到相应的售卖地,还是要花钱......
这一整套流程走完,食盐运到售卖地,还没有开始售卖呢,盐商就已经在每斤食盐上耗费了几十块甚至是上百块钱,这盐能卖的便宜了才怪!
现在,定国公徐延德和诚意伯刘瑜找杨聪和陆炳商议的其实就是这食盐贩卖的第一个流程,也就是南京户部发放的盐引份额。
这盐引份额到底值多少钱呢,从朝廷征缴的盐税就能大致算出来,这会儿大明朝廷一年征缴的盐税大概是一百万两左右,而盐商拉关系,获取盐引份额所花的钱大概是盐税的一倍,也就是说,这盐引份额一年就能产生两百万两左右的“红利”!
这两百万两左右的“红利”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
螨清乾隆年间就曾爆发过“两淮盐引案”,这“两淮盐引案”的起因就是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向盐商索贿不果,然后便向朝廷揭发其前任普福贪腐。
结果,乾隆下旨一查,饿滴乖乖,尤拔世的前三任盐政官吉庆、高恒、普福在十多年时间里共计收受盐商贿赂一千零十四万一千七百六十九两六钱!
螨清的两淮盐政也就是明朝的南直隶一地盐政,盐引仅占所有盐引的三成左右,也就是说,如果垄断了所有盐引份额,十多年时间就能“收入”三千多万两!
这么巨大的利益,夏言和严嵩自然不会放过,而魏国公一系则代表着原来的利益集团,他们自然也不肯放手,这就是定国公徐延德和诚意伯刘瑜找杨聪和陆炳商议的原因。
卧槽,这夏言和严嵩胃口好大啊,他们竟然想打破原来的利益分配原则,独断所有盐引份额!
他们吃的下去这么大块利益吗?
光凭他们两个肯定吃不下去,不过,他们肯定也找了其他势力帮忙,这么巨大的利益,想分一杯羹的肯定很多,他们只要放出风声,估计很多人都会像苍蝇发现臭肉一样蜂拥而至。
这事牵扯也太大了,他一个新科状元能管得着吗?
杨聪看了看陆炳,随即严肃的问道:“你们以前占多少份额,这次,你们准备怎么做?”
定国公徐延德下意识看了看四周,随即小心的道:“我们定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以前各占一成左右,这次我们只想保住我们的份额,但是,他们都被夏言和严嵩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南京户部尚书之位他们是没指望了,所以,我们只能另谋出路,清风,你觉得阳明一脉会不会对这个感兴趣?”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争还是不争
定国公徐延德的话信息量很大,这所谓的他们估计是以前杨廷和、杨一清,甚至是张璁一系的势力,而现在夏言和严嵩的确把这些人收拾的差不多了。
看样子夏言和严嵩是想重新洗牌,将他们魏国公一系和以前的既得利益者一脚踢出去啊。
这种事并不奇怪,朝堂官员拼了命的掌权是为了什么,为国为民的或许有之,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为了利益。
夏言可能自命清高,不屑收受这些“不义之财”,但是,他下面的人又有几个不想的,特别是严嵩这种青史留名的巨贪,这么巨大的利益,不想贪,才怪!
这种事杨聪原本是不想掺和的,因为他能力有限,就算掺和进去也得不到多少利益,而且他也不缺钱,一年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的收益都不值得他去冒险。
不过,一想到他爹娘为了卖盐都辛苦这么多年了,他又有点犹豫了,魏国公一系如果没了盐引份额,那他爹娘这几年就等于白干了,为人子者,要念亲恩啊。
他想着想着,又看向了陆炳。
好家伙,这会儿陆炳眼里都冒出金光了,这家伙,估计早就想分一杯羹了吧。
唉,罢了罢了,看样子只有硬着头皮争一把了,不管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身边人的利益,他都得争一争。
如果自己不争,便宜的可是严嵩这个巨贪,便宜谁也不能便宜这家伙啊,这家伙跟自己可是接下梁子了。
想到这里,杨聪慎重的道:“阳明一脉那边我可以去问一问,你们呢,联络了哪些人,对方又联络了哪些人,你们知道吗?”
定国公徐延德闻言,不由尴尬的道:“我们也就联络了一下京山侯崔元和武定侯郭勋,至于他们,好像已经拉拢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和咸宁侯仇鸾。”
晕死,这些可都是大人物啊!
太子太傅驸马都尉京山侯崔元乃是永康大长公主之夫,这崔元可不得了,因为永康大长公主就是嘉靖皇帝的亲姑姑,而且嘉靖入继帝位的时候,崔元奉金符迎銮于兴献王府,是勋贵中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嘉靖皇帝的,所以,嘉靖皇帝对其相当的宠信。
武定侯郭勋也不得了,因为大礼议的时候他坚定的站在了嘉靖这边,所以嘉靖对他相当的器重,这会儿他是京营左军都督,掌管着京营团练,还是三千营提督。
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就更不得了了,这家伙掌管着都察院不说,还是海商四大豪门的老大,宁波屠氏的掌舵人,可以说整个海商豪门都得听他的。
咸宁侯仇鸾也不用说,这家伙野心大着呢,据传嘉靖都有意封他为大将军,统御西北边军,对付北元余孽。
这么多大人物掐架,他又有什么资格参与其中呢?
杨聪明白,魏国公和定国公看重的并不是他这个新科状元郎,而是阳明一脉的势力,他们是想请出阳明一脉来对抗夏言和严嵩一党。
看样子,他就是个跑腿的。
不过,这跑腿也不能白跑不是,对手一个个可都是大人物,得罪一个都不得了,更何况是得罪一群,费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会做。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事成之后怎么分?”
定国公徐延德毫不犹豫的道:“我们定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不变,还是各占一成,京山侯和武定侯那边也想各占一成,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好吧,还有六成,或许自己最终还能分得一成,还有陆炳,应该也能分得一成,一年四五十万两的收益,倒不算是白干了。
杨聪咬牙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问问。”
第二天一早,他就投出了拜帖,告知兵部左侍郎聂豹,自己下午将去拜会。
他刚到京城的时候,聂豹就说过,有空的话可以过去聊聊,不过,他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空,也没什么事找聂豹帮忙,所以就把这事跟落下了。
不过,这会儿他不去找聂豹都不行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的阳明一脉谁是老大啊,他只能先去找聂豹探探口风了。
当天下午,酉时刚过不久,他便带着礼物出发前往聂府了。
聂豹对他倒是客气的很,不但亲自将他迎入府中,还执意留他一起共进晚餐,杨聪正好找他有事,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喝了几杯水酒,又聊了一阵徐阶的事,杨聪终于忍不住试探道:“世伯,您知道吗,南京户部尚书徐问徐大人已经到年纪了,很快就要卸任了。”
聂豹闻言,不由一愣。
徐问?
他不熟啊!
这正说着徐阶的事呢,怎么又扯徐问身上去了,徐阶和徐问虽然都姓徐,但两人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这点他相当清楚。
他不由好奇道:“噢,清风,你跟徐大人很熟吗?”
晕死,我跟徐问熟个屁啊,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
杨聪看了看桌上几样简单的小菜,又看了看眼前浑浊无比的劣酒,终于意识到,这聂豹的清廉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
跟这么个两袖清风的人谈一年几百万两的买卖,真是......
他举杯敬了一下,又将杯中酒一口蒙下去,这才鼓起勇气道:“世伯,您应该知道吧,南京户部掌管着盐引的发放。”
聂豹当然知道南京户部掌管着盐引的发放,他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杨聪这一提醒,他明白了,这小子是对盐引有想法。
他不由皱眉道:“清风,为官者应心存百姓,不能老想着去沾染那些不义之财。”
卧槽,这家伙果然是个两袖清风的大清官,怎么办呢?
杨聪思索了一阵,这才诚挚的道:“世伯说的对,为官者应心存百姓,不过这钱并没有好坏之分,主要看在谁手里,又用来干什么。您应该也知道,小侄家虽然不算巨富,这钱还是不缺的,小侄只是听说严嵩窥视这个位子,才有了些想法。小侄觉着,这南京户部尚书之位如果在我们手里,盐价或许还能缓缓降下来,如果被严嵩他们夺了去,小侄估计这盐价只怕会越涨越高。世伯,您觉得呢?”
聂豹闻言,又是一愣。
严嵩,他当然听说过,据湛若水、邹守益和张邦奇所说,严嵩这厮贪婪无比,如果让他掌控了南京户部,这盐价恐怕真会越涨越高,到那时,老百姓就更苦了。
怎么办呢?
这南京户部尚书之位争还是不争呢?
聂豹不由陷入了沉思。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早朝
寅时三刻,天际才刚刚露出一点曙光,路上的光线还有些昏暗,杨聪便已穿着崭新的官服出现在西长安街皇城侧门附近。
今天是他第一次上早朝,他自然不敢去太迟,所以,寅时他便起来了,寅时两刻他便出发了。
陆府本来离皇城就近,他不一刻钟便到了,原本,他以为自己来的已经算够早的了,不曾想西长安门外却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竟然有人比他来的还早,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图表现呢,还是实在闲的发慌。
他暗自摇了摇头,慢慢来到了队伍最后面,一路上也不知有几个不认识官员拱手向他问好了,搞的他走几步就要抬手回个礼,走几步又要抬手回个礼,好不麻烦。
别看他才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京官里面比他职位高的一抓一大把,但他这状元之名可不是假的,升官可比一般人快得多,再加上他陆松女婿的身份已然传开,这些京官自然知道他潜力无限,所以,一般官员都对他客气的很。
还好,皇城外严禁喧哗,这些官员也不敢停下来聊天,误了进皇城的时间,他也就抬抬手回个礼便完事了,要不然,他今天怕是走不到皇宫就要被一堆人缠住了。
早朝一般是卯时开始,但是,参加早朝的官员必须提前一刻钟在午门前按分属衙门和品级站好队列,丝毫不能乱,要不然,进皇宫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了,毕竟参加早朝的文武官员加起来都有上千,要一窝蜂往门口挤,那不把两边掖门堵住才怪。
杨聪可没参加过早朝,一来到午门前他便有点傻眼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站什么位置啊。
还好,正当他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白胡子老头抬手向他招了招,示意他过去。
这人就是翰林院侍讲学士穆孔晖了,杨聪为了南京户部尚书的事都跟聂豹商量几回了,这位阳明一脉的大佬他自然见过了,正好,这穆孔晖就是翰林院的,他倒不用到处找站班的位置了。
他连忙疾步走过去,恭敬的朝穆孔晖施了个礼,又低声跟其聊了几句,随即便站在翰林院的班列里面静静的等候起来。
卯时到,午门三通鼓响,左右掖门缓缓打开,一众官员排着整齐的队列有条不紊的进入皇宫,在金水桥前,所有人又停下来自动整了整队伍,随后便依次来到太和殿前广场,分立在御道两侧。
紧接着,一阵乐声响起,嘉靖从中和殿慢慢来到太和殿前的廊道下,坐上龙椅,两侧太监再用力一鸣鞭,鸿胪寺礼官随即便大声唱道:“入班。”
文武百官转过身来,行一拜三叩头礼节,齐声山呼万岁,嘉靖抬手示意所有人平身,随后便进入奏对环节。
杨聪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感觉着实新奇无比。
他这翰林院修撰其实清闲的很,平时的主要工作也就是修史和著书,有时候皇上也会让他去讲讲经筵,其他就没什么事了,这修史和著书都非一日之功,所以,他哪怕几天甚至几个月什么事都不干也不会有人说他,只要皇上相召的时候他好好表现一番便成。
这奏对环节其实跟他没任何关系,因为他就不负责任何具体政务,自然没什么事好上奏的。
不过,他却是看得津津有味,因为通过奏对,他能了解很多朝堂大事,毕竟他这翰林院修撰也不可能当一辈子,早点了解朝政,今后升职了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
他这会儿最关心的当属南京户部尚书的归属问题,因为金陵那边早就传来消息,就在前几天,现任南京户部尚书徐问已经告老返乡了,这个位置等于已经空缺了,聂豹经他一番劝说之后也已经跟阳明一脉的几位大佬通了气,准备争取这个位置了。
杨聪想着,这事应该不会拖很久,就这两天,朝廷应该就会商议南京户部尚书人选,但令人奇怪的是,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时上奏的时候竟然压根就没提这事!
难道,这事就这么一直拖着吗?
不可能啊,南京户部尚书负责的事情多着呢,其不但负责盐引的发放,还负责大明东南几省的税赋征收,还负责漕运、南京留守朝廷官员俸禄发放等事宜,如果空悬的久了,南直隶那边非乱套不可。
这会儿杨聪真有点急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朝堂大事,而且这事关系甚大,但是,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夏言会提出什么人选,也不知道嘉靖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势力想参与争夺,这事,还真是悬啊。
他焦急的等待了半天,奏对环节终于结束了,正当他以为今天要失望而归时,嘉靖突然开口道:“南京户部尚书徐问已然告老返乡,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举荐啊?”
这!
这嘉靖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这事按理来说应该是由吏部尚书李时提出来,他再询问群臣,又或者组织廷推,他倒好,直接自己问了。
不过,也好,不管是谁提出来的,这事总算是开始了,杨聪不由偷偷看向远处的内阁班列。
内阁首辅张璁这会儿已经老得不行了,整个早朝他都没吭气,这会儿更是如同睡着了一般,看样子是不会出手了。
内阁大学士李时和翟銮也如同两尊菩萨一样站在那里,压根没有动弹的意思,唯有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夏言咳嗽一声,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拱手朗声道:“皇上,微臣举荐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刘大人为官清廉,恪尽职守,足可当此大任。”
他这一出声,后面立马有一大堆官员从班列里疾步走出来,跪在他身后,朗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好家伙,这里面不但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还有几个侍郎和五寺主官,阵容可谓强大的很。
不过,还好,夏言提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工部左侍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
紧接着,兵部左侍郎聂豹也咳嗽一声,从班列里走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拱手朗声道:“皇上,微臣举荐兵部右侍郎张时彻,张大人忠君爱国,勤勉任仕,在出任四川巡抚期间不但清剿了土司叛乱,还曾调拨粮草,赈济灾民,对户部事物相当熟悉,足可担当大任。”
聂豹的话音一落,也有好几个人从班列里疾步走出来,跪在他身后,朗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这阵容就有点寒碜了,因为这些人职位都不高,甚至连一个六部侍郎都没有,就更别说都察院左都御史那样的高官了。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廷议否
杨聪或者说阳明一脉这边在京城的势力比起夏言一党来,着实差的有点远。
人家夏言身后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带头,六部侍郎,五寺主官等一大堆,而聂远身后连个六部侍郎级别的人物都没有,双方这实力,简直没有可比性。
这不输定了吗,杨聪为什么还要怂恿阳明一脉出手呢?
聂豹应该也知道这情况,他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站出来呢?
很简单,他们都在赌,根据嘉靖皇帝的脾性赌。
嘉靖喜欢看群臣内斗,这点在朝堂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刚继位之初,便挑起了大礼议之争,“看”着张璁、霍韬、方献夫等斗败了当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和内阁大学士杨一清。
这会儿他又在纵容夏言和严嵩一党斗内阁首辅张璁一系,历史上,他还纵容严嵩斗夏言,纵容徐阶斗严嵩,总之,整个嘉靖一朝朝堂斗争都没停过,而嘉靖不但不阻止,还在背后推波助澜。
杨聪和聂豹就是赌的这一点,嘉靖不是喜欢看群臣内斗吗,那么,他肯定希望看到阳明一脉和夏言一党斗起来。
至于实力对比什么的,这个并不是重点。
当初张璁还只是个观政进士呢,连职位都没有,还不是斗得内阁首辅杨廷和和内阁大学士杨一清都下台了。
当初夏言也只是个七品的都给事中呢,还不是斗得内阁大学士方献夫和霍韬下台了,这会儿内阁首辅张璁都被斗得干不下去了。
所以说,实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嘉靖希不希望他们斗起来。
只要嘉靖希望他们斗起来,那么,势力弱的一方反而更有机会胜出。
张璁和夏言的例子就是明证,嘉靖就是喜欢“锄强扶弱”!
所以,当初聂豹想要大造声势,让太子太傅驸马都尉京山侯崔元和武定侯郭勋,甚至是魏国公一系都站出来声援时,杨聪都劝住了。
他就是要让自己这边显得势单力薄,这样,嘉靖才会偏向他们这边。
那么,嘉靖到底会怎么想呢,又会怎么做呢?
嘉靖一看这架势便明白了,这是阳明一脉向夏言一党发起挑战呢。
阳明一脉这会儿在京城的势力着实有点寒碜,除了兵部左侍郎聂豹和兵部右侍郎张时彻,剩下职位最高的就是翰林院侍讲学士穆孔晖了,跟夏言一党差太远了。
群臣内斗,好啊!
不管是夏言一党斗张璁一党,还是阳明一脉斗夏言一党,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只要群臣斗起来,就不会想着跟他这个皇帝斗了,而且群臣一旦斗起来,必定会求助他这个当皇帝的,这样,他的权威就更甚了。
这阳明一脉实力太差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啊,朕给你们机会!
他是喜欢“锄强扶弱”,不过,他心里想的可不是什么“锄强扶弱”,而是玩平衡之术。
这平衡之术可以说一直是朱明皇室奉行的治国宝典。
洪武朝、永乐朝,武将勋贵实力太盛,他们就培养文官来对抗。
洪熙朝、宣德朝,文官势力日盛,他们又支持武将勋贵对抗文官。
到了明英宗正统年间,英宗亲信太监王振,御驾亲征,以致土木堡惨败,武将勋贵死伤殆尽,后面的历代皇帝不但不收拾太监,反而培养太监来对抗文官!
这又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为了玩平衡之术啊!
武将勋贵不行了,那就培养太监去对付文官啊!
这平衡之术玩的,有明一朝出的大太监比历史上任何朝代都多,到后面,也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朱明皇室的还是太监的了!
不过,这嘉靖倒不喜欢用太监对付文官,他喜欢用文官对付文官。
这平衡之术他可以说是玩的炉火纯青,一开始,他的眼光也相当的不错。
像他选拔出来的“斗将”张璁和夏言虽然都好斗,但却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而争权夺利的贪官污吏。
他们都是那种比较清廉的官员,而且他们的能力也相当不错,所以嘉靖前期整个大明发展的还算不错,甚至还出现了嘉靖中兴的征兆。
可惜,后面他痴迷长生之术,误信了青词“写得好”的严嵩,以致朝纲败坏,贪腐盛行,嘉靖中兴也戛然而止。
当然,这会儿还会不会重演历史上那一幕就不好说了,因为杨聪已然高中状元,并站出来向夏言和严嵩一党发起了攻击。
嘉靖看了看自己的老师穆孔晖,又看了看自己提点的新科状元杨聪,假假意思犹豫了一下,随即便朗声道:“嗯,刘爱卿和张爱卿都相当不错,朕还需得好好考虑一下,退朝吧。”
啊!
夏言闻言,不由满脸懵逼。
而这会儿,杨聪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果然,这嘉靖就是喜欢看群臣内斗啊。
其实,夏言也相当知道嘉靖喜欢看群臣内斗,因为他当初就是靠着这个上位的。
但是,很多人一旦拥有了权力便会渐渐迷失自我,夏言这会儿也有点飘了,飘的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还以为嘉靖这会儿只能依仗他呢!
早朝结束之后,他竟然跑到御书房,力劝嘉靖马上组织廷议,召集朝廷重臣,确定南京户部尚书人选。
廷议,是明朝一种独有的议事制度,也就是皇帝下旨让朝廷重臣商议国家大事,参加的一般都是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和五寺主官。
当初,嘉靖刚刚继位的时候,夏言正是凭借一封奏折,力劝嘉靖国家大事多听大臣的意见,不要轻信宦官,从而获得了嘉靖的赏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嘉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位子还没坐稳的小皇帝了,他夏言也不是那个没有什么权力的给事中了。
这会儿嘉靖不需要他夏言的支持也能掌控群臣,而他夏言,也不需要更大的权力了,因为这会儿他夏言都快权倾朝野了!
嘉靖当然知道夏言为什么建议组织廷议,因为阳明一脉根本就没有人入内阁,也没有六部尚书和五寺主官,而且张璁一系明显已经不行了,廷议还是不他夏言说了算。
你当朕白痴吗?
廷议不就是你夏言的天下,议个屁啊!
嘉靖干脆把脸一板,把腿一盘,闭上眼睛,修炼起来。
夏言一看这架势,终于清醒了一点。
他知道,皇上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如果在唧唧歪歪,恐怕会适得其反!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怎么和夏言斗
嘉靖这架势貌似是在偏袒阳明一脉而打压夏言一党,其实不然,他之所以不组织廷议,只是不想让这场斗争偃旗息鼓而已。
他知道,阳明一脉根本就没人够资格参加廷议,一旦组织廷议,那等于是让夏言一党轻松获胜,这种傻事他自然不会做。
他的目的就是让双方斗起来,至于双方用什么方法,最后谁又能胜出,那就各凭本事了,反正在他看来,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和兵部右侍郎张时彻基本差不多,谁出任南京户部尚书都可以。
总之,他只会创造相对公平的环境,让双方斗个痛快,想让他帮助哪方轻松获胜,那是不可能的,夏言别想,聂豹和杨聪也别想。
那么,杨聪凭什么跟夏言斗呢,人家可是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位高权重,他一个翰林院修撰,就算加上聂豹和穆孔晖也敌不过啊,更何况人家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等高官相助,随便拉个出来都能秒了他们,他凭什么跟人家去争夺南京户部尚书这个肥缺?
杨聪当然有依仗,他凭的就是陆炳!
陆炳这会儿虽然没什么权势,但他有个先天优势,那就是可以随时跑嘉靖跟前去告黑状,而且嘉靖还不会怀疑他。
两人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奶兄弟,只要陆炳能拿出点罪状来,刘伯跃别说是去当南京户部尚书了,恐怕工部左侍郎之位都会保不住!
这就是杨聪击败夏言的信心所在,他相信,这会儿的官场上,没有几个人屁股是干净的,夏言可能不贪不腐,但是其手下人就不好说了,这些人后面毕竟都是跟着严嵩的,历史上,严嵩那样疯狂的贪腐,也没见这些人吭气啊,他们能好到哪里去才怪。
那么,这官员贪腐怎么查呢?
一般当然是都察院去查,都察院的御史就是专门干这个的,不过都察院御史查这个也是最不靠谱的,因为人家都知道你是专门监察官员的,还不知道躲着你,那就是脑子有病了。
再说了,这会儿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屠侨,跟夏言一伙的,想让他下令去查刘伯跃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派锦衣卫去暗查,锦衣卫原本也有暗中监察朝堂官员的职责,不过,这会儿并不是刘瑾和钱宁当权之时,锦衣卫可不能随便去乱查朝堂官员。
嘉靖虽然对陆炳恩宠有佳,陆炳擅自去查刘伯跃貌似也没什么,但是,得下面的锦衣卫敢去查啊,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乱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所以,让陆炳带着手下锦衣卫去查刘伯跃貌似也不靠谱,因为这会儿陆炳还没有权倾朝野,锦衣卫里面他也没多大权柄,想让锦衣卫冒着惹怒嘉靖的危险去查刘伯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么,怎么办呢?
这个其实也不难,因为杨聪有人啊,他认识京城的地头蛇李十二啊!
这年头,让都察院御史和锦衣卫去查贪官污吏其实都不大靠谱,因为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也不可能猖狂到当着都察院御史和锦衣卫的面贪腐,就算都察院御史和锦衣卫去查,人家也会想方设法遮掩。
所以,让都察院御史和锦衣卫去查贪腐,基本上很难查出什么来,当然,如果是锦衣卫暗探,着便装去查又不一样了,不过,嘉靖貌似对正德朝东厂和锦衣卫只手遮天之事有点忌惮,这会儿东厂和锦衣卫的便衣暗探都被裁撤完了,基本没这个功能了。
杨聪也没想着让陆炳去冒这个险,嘉靖虽然宠信陆炳,那也不是没有限度的,如果陆炳违抗他的旨意,暗地里培养便衣暗探去查朝堂官员,谁知道他会不会发飙。
李十二去查就不一样了,这厮的朋友又或者说手下可是遍布了京城各大衙门,甚至在民间他都有很大的关系网,要揪出一个工部左侍郎的辫子,应该不难。
当天晚上戌时许,杨聪便独自一人坐在新府邸的大堂中,静候着李十二的到来,这会儿他还没搬到新府邸中居住,用来商议秘事倒是刚刚好。
没过多久,李十二便疾步走进来,恭敬的拱手作揖道:“杨大人,召唤小的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杨聪打了个哈哈,随即微笑着抬手道:“十二,不要这么客气嘛,坐,坐,这里反正也没什么外人,我们就不用管那些俗礼了。”
这个。
李十二愣了一下,还是按照杨聪的意思,小心的坐在了客位上。
他知道,这位杨大人不是讲客气,因为他们打的交道多了,这位杨大人平时的确平易近人,没一点架子。
杨聪待他坐好了,这才微笑着问道:“十二,京城各大衙门你应该都比较熟吧?”
这话什么意思?
李十二点了点头,小心的道:“不敢说太熟,不过京城各大衙门里的衙役小的还是认识一些的。”
果然是这样,杨聪紧接着便直接了当道:“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刘大人,你听说过吗?”
工部左侍郎这么大的官他自然听说过,李十二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听说过一点。”
杨聪紧接着又追问道:“他贪不贪?”
这个!
李十二闻言,又愣住了,他可不是什么朝堂官员,早朝上的事情,他如果不去打听可不会知道。
他一般也不会刻意去打听早朝上的事情,因为那样容易引起朝堂官员的反感,反正只要是朝堂大事,他慢慢总会知道的,没必要刻意打听去遭人嫌。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杨聪已经跟夏言杠上了,更不知道双方在争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呢。
工部左侍郎刘伯跃贪不贪,如果是别人问他,他肯定说不知道,但杨聪问他就不一样了,这位杨大人出手可是阔绰的很,只要能给他帮忙,银子绝对少不了。
他还以为杨聪有什么事找刘伯跃帮忙呢,不然问人家贪不贪干嘛,要不是想着给人家塞钱办事,你管人家贪不贪。
他小心的道:“这个刘大人,小的倒是有所耳闻,当初夏大人督建京郊祭坛的时候,具体负责的正是这位刘大人,那时候刘大人还只是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呢,不过他当时倒是捞了不少油水。”
好啊,这家伙果然是个贪官!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暗中
杨聪就知道,这年头官员屁股就没几个干净的,特别是和严嵩有瓜葛的官员,不是贪官污吏的可能性很低。
果然,这刘伯跃就不是什么好鸟,他竟然敢在修建京郊祭坛的时候贪污,很好。
杨聪紧接着追问道:“他怎么贪的,具体贪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啊!
李十二闻言,又愣住了。
看样子,这杨大人不像要找刘大人帮忙啊。
这时候,他有点犹豫了,杨聪这口气,很明显是想抓刘伯跃的小辫子。
这种事,他基本不敢参与,别看他是地头蛇,好像能量很大的样子,那只是在民间,在朝堂官员面前就是个蝼蚁而已,他帮人家捞点钱,人家还会给他几分面子,如果他敢对人家不利,人家一脚就能踩死他。
他愣了一下,这才为难道:“这个,大人,您就饶了小人吧,刘大人可是工部侍郎,他放个屁都能把小人给崩死!”
这口气,就是知道点什么咯。
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
杨聪也不急着问,而是对着外面道:“来人,上银子。”
他话音刚落,一个护卫便拎着包银子走进来,轻轻放在李十二身边的茶几上,然后又飞快的退了出去。
李十二看了看包裹的大小便知道,里面应该有差不多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啊,这钱好像很好赚,就动动嘴皮子而已,问题,他不敢啊,为了一百两银子把自己饭碗砸了,甚至把命都丢了,不值啊!
他还是有些为难的道:“大人,这钱小人真不敢要啊,您就饶了小人吧。”
杨聪闻言,淡淡的问道:“你怕什么?”
您这不废话嘛,我当然是怕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和他背后的人。
李十二略带惶恐道:“大人,您应该知道吧,刘大人跟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夏言夏大人是同乡。”
杨聪当然知道刘伯跃是夏言的乡党,他这不正跟夏言一党争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吗,怕个球啊!
他依旧淡淡的道:“夏大人又不是皇上,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说的,有欺君的嫌疑啊,李十二可不敢接口,他只能哀求道:“大人,您是不怕,小人怕啊,像小人这种蝼蚁,人家伸伸手指头就捏死了。”
这小子,胆子也忒小了。
杨聪只能装出牛逼哄哄的样子,给他打气道:“我不怕,你就不用怕,有我罩着,保准你没事。”
这个。
你罩的住我吗?
李十二小心的提醒道:“大人,传闻夏大人马上就要晋升内阁首辅了。”
尼玛,看样子这气还打的不够啊。
杨聪只能继续牛逼哄哄的道:“内阁首辅怎么了,内阁首辅能比皇上大吗?陆家跟皇上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怕他作甚?”
晕死,你不要老拿皇上说事好不,你不怕冒犯了皇上,我怕啊。
不过,杨聪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内阁首辅又怎么样,这位杨大人可是陆家的女婿,陆家跟皇上的关系谁不知道啊。
李十二闻言,脸色貌似不再那么难看了。
杨聪见状,连忙趁热打铁道:“十二,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夏言那厮想跟我们抢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他举荐的就是这工部左侍郎刘伯跃,现在,我就要把这刘伯跃给整下去,他又敢拿我怎滴?”
他这是在故意误导李十二,让李十二认为嘉靖是站他们这边的,其实,嘉靖只想当裁判而已,哪会亲自下场。
不过,李十二却不知道这些,他下意识的认为,这杨聪和陆家人仗着有皇上撑腰便可以无法无天了。
这年头,有皇上撑腰还需要怕什么,他这心里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一般,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
杨聪见状,继续趁热打铁道:“十二,不用怕,陆大人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护住你还是没问题的。这次,只要你肯帮忙,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去找陆大人,找锦衣卫,看看谁敢动你。还有,这一百两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补四百两。”
李十二闻言,眼睛不由一亮,五百两啊,他拼死拼活忙几年都赚不了这么多呢,别看会试他好像捞的多,那些钱他大多都是要散出去的,真正到他手里的并没有多少,哪像这,五百两全是他一个人的。
他耐耐的,跟着这杨大人混简直不要太爽啊,那银子是哗哗的赚,更重要的,人家背后还有皇上撑腰,压根就不用担心出事。
这种贵人一般人哪遇的上,这种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想到这里,他咬牙道:“大人,既然你这么看得起小人,那小人就厚颜跟着大人混了,以后,但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小人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小子终于上路了,收服李十二那是迟早的事,因为他后面还有得斗呢,斗完夏言,他估计还得斗严嵩,斗完严嵩甚至还有可能要斗徐阶,光靠陆炳可不行,陆炳那是明面上的,人家都知道他俩是郎舅,肯定会小心提防着,自己还必须暗中培养一股势力,而这李十二就是最佳的人选。
杨聪见李十二这么爽快的投奔过来,不由大笑道:“好,十二,只要用心办事给我办事,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对付刘伯跃,他贪腐的事,你知道多少,都说说吧。”
李十二闻言,毫不犹豫的道:“大人,这工部包揽的事情无外乎在材料上做文章,因为民夫和匠户都是征调来的,根本就不用花银子,唯有这材料,需要用银子去采办。京郊的两处祭坛,用料最多的就是汉白玉和大理石,这两样可都不便宜,听说刘大人光是采办这两样东西就捞了好几万两。”
这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啊。
杨聪饶有兴致的问道:“他这几万两怎么捞来的,直接向人索贿吗?”
李十二分析道:“直接索贿应该还捞不来这些银子,人家总要赚钱的,能塞个几千两就不错了,小人认为刘大人很有可能虚报了材料的价格,这样一来,捞的就多了。”
杨聪闻言,不由追问道:“噢,他向哪几家采办的,你查的到吗?”
李十二信心满满的道:“京城的匠户小人也认识一些,随便去打听一下应该就能问到。”
好啊,这下刘伯跃是跑不掉了!
第二卷 第四十章 告黑状
杨聪在暗中探查工部左侍郎刘伯跃贪腐之事,夏言也在抓紧时间揪张时彻的小辫子。
不过,夏言用的方法和杨聪的还不一样,他是直接让屠侨派监察御史去查的,而且查的还是张时彻在出任四川巡抚期间的“贪腐”问题。
这四川远隔千山万水,查起来自然没那么快,杨聪这边都已经掌握了刘伯跃在建造京郊祭坛时贪腐的证据,张时彻在出任四川巡抚期间的“贪腐”问题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呢。
当然,夏言的手段还不止这些,这天,依旧是早朝,刑科给事中叶镗在奏对的时候突然向兵部发起了攻击,言兵部左右侍郎尸位素餐,兵部尚书庸碌无为,以致北元余孽屡屡犯边,肆意劫掠,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这事怎么说呢,北元余孽这几年的确屡屡犯边,但这事跟兵部关系并不大。
兵部尚书毛伯温也曾上奏要组织大军去河套草原灭了北元鞑靼部,甚至自请督师,深入草原,与北元余孽一绝生死,问题嘉靖不答应啊,开玩笑,十几二十万大军要集结起来都得一两个月,再去河套草原转一圈,起码得半年,如果战事焦灼,甚至一两年都回不来,这开销,太大了。
这事,按理来说嘉靖的责任还要大一些,正是他犹豫不决,不采取积极措施应对,才使得北元余孽愈来愈张狂,不过,千错万错,不能是皇上的错啊,当臣子的是干什么的,有时候就是用来背锅的。
嘉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不但不承认,还把兵部尚书毛伯温,兵部左侍郎聂豹和兵部右侍郎张时彻提拎出来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毛伯温这个冤啊,你们掐架不要带上我好不,他当然知道这是夏言给聂豹和张时彻穿小鞋呢。
夏言的意思,你个兵部右侍郎连北元余孽都对付不了,还想去当南京户部尚书,有脸?
夏言,我搓嫩娘个憋呢,张时彻没脸,我就有脸了吗,不就是不愿意跟着你混吗,你有必要这么坑老子吗?
其实,毛伯温祖籍也是江西的,但是,他出生于浙江,而且他看不惯夏言和严嵩这帮人,所以没有依附过去,夏言这明显就是头发胡子一把抓,连带他也一起坑的节奏。
这会儿嘉靖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了,因为北元余孽着实让人头疼,这都好几年了,还是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这脸上也无光啊。
他心里甚至在想,你个张时彻,有什么用,兵部的事你都办不好,还想去当南京户部尚书?
夏言偷偷瞟了瞟嘉靖的脸色,心中不由一阵得意,嘿嘿,跟我斗,你们还嫩着呢。
这时候,杨聪也偷偷瞟了夏言一眼,他心里竟然也在得意的笑。
嘿嘿,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等下就有你好看的了。
早朝结束,嘉靖回到御书房,他正准备批阅奏折呢,陆炳突然在外面轻声道:“皇上,微臣有事求见。”
这奶兄弟来了,嘉靖自然不会不见,他想也不想便对着门口随意道:“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陆炳便捧着堆奏折不像奏折,稿纸不像稿纸的东西猫着腰走进来,恭敬的行了番君臣之礼,随即小心的道:“皇上,这两天微臣府里的下人出去买菜,老有人偷偷往他们菜篮子里塞东西,微臣看了一下,感觉这事有蹊跷,所以特地拿过来给皇上看看。”
还有这种事?
嘉靖闻言,不由好奇道:“什么东西啊?拿过来给朕看看。”
陆炳恭敬的将手中的东西摆龙案上,随即尴尬道:“这个,微臣也说不好,皇上,您看看就明白了。”
嘉靖莫名其妙的翻开那些东西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这些,是类似状子的东西,状告的是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和兵部右侍郎张时彻,大致就是说,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在建造京郊祭坛的时候贪污材料采办费,兵部右侍郎张时彻在出任四川巡抚的时候贪污军费。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告刘伯跃和张时彻的黑状。
至于为什么要告黑状,很简单,为了争夺南京户部尚书之位啊。
说实话,嘉靖对这种行为是极度不耻的,有种你就上奏折啊,这不具名的告黑状,见不得人还是怎么了?
他也知道,这些应该都是民间传闻,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按道理来说,就算是假的,监察御史也可以上奏的,因为洪武朝就有规定,言官风闻言事无罪。
不过,他也明白夏言一党和阳明一脉的顾忌,虽说言官风闻言事无罪,那也得分时候,这个选南京户部尚书的当口你风闻言事,那就是蒙蔽圣听,所以,他们不敢直接上奏,害怕适得其反,只能通过这种告黑状的方式,让自己知晓。
这事,查不查呢?
查啊!
你们敢告,朕就敢查!
不管白状黑状,你们告,朕就查,让你们斗,斗的越厉害越好!
他毫不犹豫的拿起状子挥手道:“文明,你带人去兵部、工部、户部和都察院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哈哈,果然被清风这小子猜中了,这下刘伯跃完了。
陆炳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双手接过状子,恭敬的退了出去。
他一出门便召集了数十名锦衣校尉一溜烟往工部衙门跑去。
这次皇上可是下旨了,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查了。
这家伙,京城可是好久没大动干戈了,陆炳这一带着数十名锦衣校尉跑到六部衙门外面,各大衙门门口的衙役都差点吓尿了。
锦衣卫都出动了!
这是要干嘛?
不要啊!
陆炳可不管他们要不要,他直接带着手下冲进工部衙门,随即便毫不犹豫的挥手道:“把文牍库围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哗啦”一声,数十名锦衣卫便跑到工部衙门二进大院,把工部文牍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路自然没人敢拦他们,锦衣卫啊,谁敢上去拦,人家可是管杀不管埋的主。
工部尚书林庭昂闻讯赶来的时候,陆炳都已经带着几个小旗在文牍库里面翻找开了。
他这会儿吓的小心肝都快蹦喉咙里来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去问道:“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陆炳却是笑眯眯的道:“没事,没事,下官就是奉皇上旨意来找点东西,很快就走,很快就走。”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你这架势也太吓人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工部拿人呢!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栽了
陆炳这个人,很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他对每个人好像都很和善,但真要动起手来,他却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这脾性,朝堂官员也有所了解了,这会儿他虽然笑眯眯的,工部尚书林庭昂还是吓得不行了。
这家伙,传闻皇上命他把人拖出去打板子的时候他也是笑眯眯的,甚至打的人都快断气了,他还是笑眯眯的,谁知道他这个笑是真没事还是准备要人命呢!
不过,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林庭昂也不敢多问,他只能满脸惶恐的站那里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好,陆炳很快就找到了当初修建京郊祭坛的卷宗,他也没说什么,拿着卷宗就走了。
林庭昂见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口,这才招过管理文牍库的小吏,让其查查,陆炳到底带走了些什么。
很快,那小吏便来报,是修建京郊祭坛时的卷宗。
这?
工部每年负责的项目多的很,京郊祭坛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而且,这个项目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插手,一直都是夏言带着他老乡,也就是当时的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刘伯跃在搞。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阳明一脉和夏言一党在掐架呢。
这两帮人为什么掐架他自然也明白,就是为了南京户部尚书之位呗。
还好,还好,这事,真不关他事,他对南京户部尚书之位那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而且,他也快到点了,朝堂上的争斗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了。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直接命那小吏将文牍库好好整理一下,随即便双手往后一绕,慢悠悠的走了。
他是放心了,刘伯跃却是吓坏了,这家伙,皇上竟然派锦衣卫来取京郊祭坛的卷宗,肯定是阳明一脉查到了什么啊!
他当然清楚自己在其中贪了多少,如果这事让皇上查出来,他可就完了。
怎么办?
这事他还不敢去找夏言商量,因为夏言就是个棒槌,这家伙拼命往上爬就不是为了捞钱,当初他捞钱的时候也没跟夏言说过,乡党里面,他跟的是严嵩!
这事来的也太突然了,以致他都乱了方寸,情急之下,他竟然写了封密信,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南都金陵,向严嵩求救!
京城到金陵可有两千余里,就算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三天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六天,他这么搞,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
陆炳从工部出来之后,又带着人闯进了不远处的兵部衙门,兵部尚书毛伯温也被他吓了一跳,这家伙,皇上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动锦衣卫到处搜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陆炳也不解释,他在兵部文牍库搜索了不到一刻钟,又拿着一堆卷宗走了。
紧接着,他又带人闯进了户部衙门,还是二话不说,围着文牍库就是一顿搜,搜完就走人。
随后他又带着人跑了趟都察院衙门,同样也是二话不说,围着文牍库就是一顿搜!
这前前后后总共才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他便抱着一堆卷宗回皇宫了。
紧接着,他又派出两队缇骑,分别“拿住”京城两个石材店的掌柜“逼问”了一番,随即他便拿着一堆卷宗和供词往御书房走去。
说实话,嘉靖都被陆炳这速度吓了一跳,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奶兄弟办事效率竟然这么高,两件“陈年旧案”这家伙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查清楚了!
他拿到卷宗和供词的时候还有点发蒙呢,不过,听了陆炳的禀报,他瞬间就怒了。
陆炳禀报的内容相当简单,这两件案子,一件是真的,一件事假的。
兵部右侍郎张时彻纯粹就是被人污蔑的,因为他当初镇压土司叛乱的时候向朝廷申调了三千人马,历时将近三个月,总共就花了不到两万两银子。
这些兵部、户部和都察院的卷宗记载的都相当清楚,他就是申调了三千人马,户部也只调拨了三千人马三个月的粮饷,甚至后面平定土司叛乱之后,那些首功的赏钱都还没发下去呢。
嘉靖知道,这些都做不了假,因为调动千人以上的军队有严格的规定,朝廷会派出监军、功曹和领兵将领,这些人都不是由巡抚任命的,他们事后也必须将整个过程做详细的汇报,以供查验。
这些人上报的内容跟张时彻上报的并没有什么出入,而且总共才不到两万两银子,要养三千人马打三个月仗已经够紧张的了,张时彻还贪个屁啊!
工部左侍郎刘伯跃这边就不一样了,当初总共才修建了两个京郊祭坛,他却花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而且所有民夫和匠户走的都是劳役,也就是说,这些民夫和匠户都是免费来服劳役的,朝廷甚至连饭都不用管。
而这材料费用就有点夸张了,光是汉白玉和大理石采购费用就花了十多万两,而京城两个石料店的大掌柜报的价格连刘伯跃上报的一半都不到,也就是说,刘伯跃起码在这两项采购中捞了几万两银子!
嘉靖怒了,真的怒了。
他的确不知道这汉白玉和大理石的采购价格,所以,他当初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猫腻。
但是,他并不是白痴,陆炳随便找两个石料店的大掌柜问出来的汉白玉和大理石的报价肯定是真的,按道理,他们的报价应该比工部采购价要高,因为工部负责的是朝廷工程,没有直接征收就不错了,谁敢卖的比市面价格还贵。
但是,刘伯跃写在卷宗里的价格却比市面价高了一倍都不止!
好你个刘伯跃,你竟然敢欺瞒朕,你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贪腐,把这种人调去当南京户部尚书,那还得了。
夏言,你干的好事!
想到这里,嘉靖咬牙切齿道:“传夏言。”
锦衣卫四处乱搜的事夏言自然是知道了,但是,他却没想到这是杨聪给他设的套,他这会儿还在回味早朝的时候那精彩的场景呢。
毛伯温,你竟然敢不给我面子,聂豹、张时彻,你们竟然敢跟我争南京户部尚书的位子,这下,你们爽了吧?
他略带得意的来到御书房,看到嘉靖那满脸怒火的表情,还以为嘉靖是在因为兵部的事生气呢。
没想到,一番见礼之后,嘉靖直接把几张卷宗和两份供词甩到他面前,冷冷的道:“这就是你举荐的人?”
夏言慌忙拿起卷宗和供词一看,这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也不是白痴,这卷宗上的价格和供词里的价格一对比他就明白了,刘伯跃在修建京郊祭坛的时候贪了好几万两!
我搓嫩娘个憋勒,严嵩,你给我推荐的什么人啊,你想害死我啊!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朝堂大事
夏言栽了,在南京户部尚书的争夺中,他莫名其妙的输给了阳明一脉。
他是真没想到,严嵩给他推荐的人会是个大贪官,当初修建京郊祭坛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刘伯跃是个不错的人才呢,做起事来又快又好。
现在想来,那都是银子的效果,根本不是刘伯跃能力有多强,开玩笑呢,十来万两就能修好的两个祭坛,刘伯跃花了二十多万两,再建不好,那就是个白痴了。
这次他真是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刘伯跃被打入大牢不说,他也因此事受了牵连,被皇上狠狠训了一顿,要不是皇上知道他是个两袖清风的“大清官”,这次他估计也要跟着完蛋了。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前一刻,他还在为摆了毛伯温、聂豹和张时彻一道而得意呢,下一刻,他便被阳明一脉和自己人坑的差点把自己都陪进去了。
有时候误信了奸人,能不被坑死就不错了,夏言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这刘伯跃还算是小问题,还没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刘伯跃后面的严嵩就不一样了,那家伙,真能把他命都要了。
严嵩也没想到,刘伯跃就这么栽了,他才刚收到刘伯跃的求救信,还没想好怎么去救这货呢,这货便被直接打入大牢,紧接着,皇上便擢兵部右侍郎张时彻为南京户部尚书,他连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这一次,嘉靖是真的怒了,他之所以迅速擢升张时彻出任南京户部尚书,匆忙结束了夏言一党和阳明一脉的暗斗,就是为了警告夏言,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南京户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都敢胡乱举荐个贪官污吏上来,这已经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了,这苗头可不好,必须跟他掐灭了。
张时彻就这样顺利上位了,南京户部负责的盐引份额自然也落到了阳明一脉手里,不过,阳明一脉还真没什么贪官污吏,他们争夺这尚书之位也不是为了捞钱,而是为了把盐价将下来,惠及普通老百姓。
当然,这盐价不是说降就能降下来的,其中涉及到的环节太多,涉及到的利益集团更多,要真想把盐价降下来,不但南京户部要掌控在手里,边关将领,各地巡抚,甚至是巡盐御史等相关人员都得换成清正廉洁的,不然,这盐价要将下来很难。
阳明一脉的意思,这盐引份额他们可以一点都不要,但是,魏国公、定国公、京山侯、武定侯,包括杨聪和陆炳这边,一定要把分配盐引时索要的好处费降下去至少一半,这样,盐价差不多就能降下去一成了。
对此,杨聪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只要一成的份额,而且这一成的份额直接就是给他老爹的,中间根本不会产生一点好处费。
陆炳这边也好说,就让他把分到一成的份额也交给自己的父亲去做,到时候直接给他分这一成的红利就行了,这红利肯定比好处费要多,陆炳自然也是欣然答应了。
至于魏国公、定国公、京山侯和武定侯那边,杨聪提议,直接让他们每家占了两成,而这好处费就按原来的一半收,这样一来,他们收益上并没有什么损失,而盐价就能降下去一成了。
他这刚跟人把盐引的份额分配好,自己父母那边的消息也传过来了,原来,这会儿他父母正在山西边镇那边筹集粮草辎重,准备去兑换盐引呢,他们兑换到盐引就会来京城。
他父母的意思,这婚礼就在京城举行算了,毕竟陆家和皇上都在京城,他们肯定想陆灵儿和杨聪在京城成亲,至于杨家和张家,跟皇上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肯定要先就皇上的想法不是。
杨聪收到消息,心里着实有点激动,毕竟这世他还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呢,他甚至准备去山西边镇迎接一下自己的父母,以示孝道。
但是,他这还没来得及请假呢,朝堂之上又出大事了。
太子太师、内阁首辅张璁竟然突然病倒了,而且病情相当的严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这下杨聪可不敢走了,因为张璁这一病倒,内阁首辅之位等于就空出来了,嘉靖自然不可能再跟人家玩什么三请三辞了,再玩人家就要嗝屁了。
张璁一下台,这内阁首辅之位怕就要落到夏言手里了,紧接着严嵩肯定也会顺杆子爬上来,回京城出任六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
这京城官场很快就要变成夏言和严嵩的天下了,到时候,他们这些得罪夏言和严嵩的人肯定没好果子吃,怎么办呢?
杨聪这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紧接着,京城又发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王贵妃竟然给嘉靖生了个皇子!
这下更不得了了,因为嘉靖这生育能力着实让人捉急,他继位都十多年了,也就嘉靖十二年的时候阎贵妃给他生了个皇子,而且这皇子刚出生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
接下来几年,别说是儿子了,连女儿他都没能整出来一个。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请方士做道场,又是祭拜又是修炼,希望能再生出个皇子来继承大统。
没想到,还真应验了,去年,王贵妃和曹端妃便相继有了身孕,这会儿,王贵妃更是直接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自然是高兴坏了。
或许,这就是他迷信方士的原因。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大明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嘉靖迷信方士,就免不了被方士蛊惑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
如果他一直生不出皇子来,可能慢慢也就不相信这些方士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偏偏生出了皇子,他对方士就更信任了,这就为以后他痴迷长生之道,荒废政事埋下了伏笔。
当然,这会儿他还没意识到这点,甚至以后他也意识不到这点,他只知道,自己祭拜和修炼出效果了,自己终于又有后了。
太子出生可是国之大事,往大里说,太子那就是一朝稳定的基石,因为相当皇帝的人太多了,如果一朝没有太子,很多人就会有想法,有想法的人一多,朝堂就会大乱,而有了太子之后,别人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想的了。
这么大的喜事,嘉靖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这祭告列祖列宗是少不了的,所以,嘉靖决定去祭拜皇陵,而杨聪因为青词写得好,又是新科状元,也被嘉靖点名一定要跟着去。
这下,杨聪就更没时间去边镇迎接他父母了。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放火
明朝皇帝出巡,排场可不小,光是锦衣卫,最少要带上五个整编卫所,五千余人,而且还要根据路途远近,安全情况增加京营护卫。
另外,还有随行的官员、勋贵、太监、宫女、鼓乐仪仗等,也不下四五千人。
也就是说,明朝皇帝出趟皇宫,最少要带上万人。
这上万人的吃喝拉撒,住宿休息等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因为一般的小城池都住不下这么多人,而且小城池建筑繁乱,守卫麻烦,极度不安全。
所以,一般皇帝出巡都不会进小城池,如果路途比较远,就会在沿途修建行宫,如果路途比较近,则直接在野外扎营。
这次嘉靖是要去祭拜皇陵,路途并不远,也就百余里的样子,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外敌入侵,锦衣卫倒是带上五千余名就够了,但是,沿途并没有什么大型城池,也没有什么行宫,所以,一行人必须在野外扎营,露宿几天。
这家伙,上万人在野外扎营,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光是帐篷就要准备几千顶,还有吃的喝的用的,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光是准备就需要好几天。
这几天,杨聪倒不用准备什么,他一直都在考虑怎么对付夏言。
如果让夏言顺利当上首辅,不但是阳明一脉麻烦了,他也麻烦了,他们可是刚刚夺了南京户部尚书之位,让夏言吃了个瘪,夏言不报复他们才怪。
那么,怎么阻止夏言顺利当上首辅呢?
一开始,他还是想冒险去抓夏言的小辫子,如果夏言有什么问题,他这首辅自然就当不成了。
但是,他让李十二打听了几天,竟然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这家伙,真是无欲则刚啊,他是喜欢去刚别人,别人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本身几乎没有任何问题,他既不贪腐也不好色,平时生活也简朴的很,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按道理来说,这种两袖清风的“好官”,不应该去收拾人家,毕竟这年头这样的“好官”太少了,
但是,杨聪却不得不想办法收拾他,谁让他谋夺朝堂大权呢。
有时候,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很模糊,夏言虽然两袖清风,却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贤臣,相反,这家伙心眼还有点小,谁跟他作对,他也是不分好坏,一律干趴下,这点,张璁就是明证。
张璁也是那种两袖清风的“好官”,夏言要真大公无私,就不应该收拾人家,去夺人家的权。
他既然能不分好坏,只为排除异己,那么,别人也能不分好坏,把他料理了。
更何况他的“接班人”还是严嵩这种大奸臣,让他掌权等于是给严嵩在做嫁衣,所以,不管怎么滴,也不能让他顺利当上内阁首辅。
但是,这家伙身上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怎么办呢?
没有毛病,那就给他整点毛病出来啊!
杨聪可不是那种谦谦君子,既然对上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阻止夏言顺利当上内阁首辅。
要想给人整出点毛病来,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栽赃陷害,当初宋应奎就是想用这招收拾他和赵炎,结果却被他反栽赃了一把,对于这栽赃陷害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不过,栽赃陷害用在夏言身上貌似不是很妥当,因为嘉靖相信夏言的清廉,要让嘉靖改变这个看法貌似很难,如果一个不好,反而会把自己人搭进去。
这栽赃陷害这招都不好使,那又用什么办法呢?
他苦思了好几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天,他突然收到了礼部行文,大概也就是通告一些出行注意事项,比如带点什么衣物,又比如准备自己做饭等等。
看着礼部下发的公文,他突然想起来,这丢失重要公文可是大罪,而夏言这会儿已经开始代替张璁行使内阁首辅的职权了,他那里每天都有不少重要的奏折,如果让他“丢失”了重要奏折,这罪名怕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那么,怎么让重要奏折“丢失”呢,派人去偷,貌似也不妥,因为这样搞糊弄不了嘉靖,如果夏言那里奏折被偷,估计嘉靖不但不会怪罪夏言,还会怀疑到自己人身上来。
也就是说,必须让奏折自然“丢失”,嘉靖才不会怀疑。
不过,让奏折自动“丢失”貌似也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是神仙,想让奏折消失,奏折就会消失。
到底怎么办呢?
他眼睛无意识的在礼部公文上瞟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放把火,直接把奏折给他烧了!
话说暗中去偷奏折都不行,摆明了放火能行吗?
杨聪当然不是想摆明了去放火,他是想制造一场意外。
这公文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让官员准备各自生火做饭。
他要自己生火做饭,夏言自然也要自己生火做饭,火星子飞出去把帐篷给烧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把现场做成意外失火,谁会想到是他故意放火!
这办法不错,但得有人去执行,他这三脚猫都不如的身手肯定干不来,这种事,只有请“大内高手”锦衣卫出马才能行。
出发前一天,杨聪在陆府吃过晚饭,眼看着陆松夫妇笑呵呵的走了,陆灵儿正兴冲冲的想跟他去花园散散步呢,他却突然对着陆炳招手道:“文明,走,我们去后花园聊聊。”
陆炳闻言,不由一愣,他看了看陆灵儿,又看了看杨聪,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你怕灵儿欺负你啊?”
陆灵儿听了,上去逮住他就是一拳,随即撒娇道:“哥,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晕死,这对兄妹,有时候还真天真啊,他无奈的解释道:“灵儿这么乖的,怎么会欺负我呢,我是有点事跟你商量。”
陆炳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有事啊,那好,走吧。”
说罢,他拉着杨聪就往后花园走去,陆灵儿见状,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杨聪见状,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直到走进后花园,他才对一旁的陆灵儿道:“灵儿,你先去凉亭等一下啊,我跟你哥去说点事。”
陆灵儿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我都不能听吗?”
你当然不能听,你可是没底的瓶子,要你忍不住跑嘉靖跟前一说,那我岂不是麻烦大了。
杨聪只能半真半假道:“我们商量的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你们女孩子不害怕吗,乖,先去凉亭那边等一下。”
啊?
杀人放火!
这事陆灵儿还真不想听,她甚至问都不想问,直接一溜烟就跑凉亭去了。
陆炳看着陆灵儿跑远了,这才好奇道:“清风,到底什么事啊?”
你小子,喜欢开玩笑是吧,我也跟你开个玩笑,杨聪一本正经道:“刚不是说了吗,杀人放火啊!”
啊?
真杀人放火啊!
陆炳愣了一下,这才低声问道:“杀谁?”
卧槽,这家伙,平时老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没想到内里却这么狠辣,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真敢杀人!
这玩笑可开不得了,杨聪连忙解释道:“不是杀人,是放火。”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谒陵
放火这种事陆炳还真没干过,他也不明白杨聪为什么让他去放火。
放火?
有什么用?
他忍不住问道:“放火?放什么火?”
杨聪不答反问道:“你不知道吗?张璁快不行了,夏言就要上台了。”
这个陆炳当然知道,问题这跟放火有什么关系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惊道:“你的意思放火把夏言的宅子烧了?这样有用吗?人家会跑的,这样不一定烧的死他啊!”
晕死,亏你想的出来!
杨聪忍不住翻白眼道:“开什么玩笑,在京城放火去烧内阁大学士的宅子,皇上不暴跳如雷才怪。”
陆炳傻傻的追问道:“那怎么办?”
杨聪看了看四周,随即小声的道:“皇上不是马上就要去拜谒皇陵了吗,到时候夏言也会跟着一起去,而且他肯定要在途中写票拟。我们偷偷放把火,把他帐篷烧了,只要烧掉几份奏折,他这首辅肯定是当不成了。”
卧槽!
陆炳闻言,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可是负责保卫皇上安全的,杨聪倒好,竟然让他安排人去烧朝廷重臣的帐篷!
这种事,搞不得啊!
他连连摇头道:“这样不行啊,拜谒皇陵的时候烧朝廷重臣的帐篷,皇上同样会暴跳如雷啊!”
笨啊!
杨聪解释道:“我说的是偷偷的烧,你放火把人家京城府邸烧了,皇上肯定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因为一个那么大府邸不可能无缘无故起大火啊。但是,烧帐篷就不一样了,我们不是要在野外做饭吗,灶台失火,烧一两个帐篷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做隐秘一点,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皇上又怎么会生气?”
这种事也太危险了,陆炳还是有些后怕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可就有大麻烦了。”
杨聪直接反问道:“夏言上台,你就没有麻烦吗?”
陆炳闻言一想,随即忍不住叹息道:“唉,这老家伙,心眼小的很,如果他上了台,我们估计都会有麻烦。”
那不就结了。
杨聪狠狠的道:“我们只要放火烧了他的帐篷,烧掉他手中的奏折,他这次就没法上台了。”
卧槽,这不是让我一个人背锅吗?
陆炳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行啊,这样做太危险了。”
尼玛啊,怕危险,收好处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呢?
杨聪眼珠子一转,危言耸听道:“文明,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让夏言上了台,张时彻这南京户部尚书恐怕是当不成了,你我手中的盐引份额就没了,一成盐引啊,就算光收好处费,一年都是十多万两,如果让我爹卖掉盐之后再分红,那最少是三十万两啊。如果不能阻止夏言上台,这三十万两可就没了。”
他这话自然是骗人的,就算夏言当了内阁首辅,也不可能立马就把一个尚书给撸了,这种事,嘉靖不点头,夏言是没辙的。
他也就是想吓唬吓唬陆炳而已,一年三十万两的收益,就问你心疼不心疼。
陆炳闻言,脸色果然露出肉疼之色,一年三十万两啊,就这么没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操的,夏言,你个老家伙,敢跟小爷过不去,说不得,只有给你放把火了。
想到这里,他咬牙道:“你说,这火怎么放?”
......
第二天一早,还未到卯时,京城北边德胜门外便已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皇上要去拜谒皇陵,这排场自然不能小,文武百官,不管随不随驾一起去,都得在德胜门外等着,各种物资也早已运到德胜门外,就等着皇上御驾前来了。
不一刻钟,德胜门内便传来一阵鼓乐声,紧接着便有上千锦衣卫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德胜门内缓缓涌出来。
这是皇上御驾要到了,所有官员连忙排列到大路两侧,恭敬的候着。
不多久,又有一堆太监从德胜门里面涌出来,随后就是一声鞭响伴随着一声尖叫:“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连忙跪在大道两侧,山呼万岁。
所有官员就这么低头趴在地上,直到嘉靖的龙辇和所有的仪仗全过去了,大家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礼部已经开始组织所有随驾官员集合了。
杨聪不紧不慢的来到集合位置,接过一个锦衣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这才抬眼向前望去。
夏言正意气风发的打马驻立在随行官员的最前方呢,他是内阁大学士,又是礼部尚书,而且很快便将接替张璁出任内阁首辅,这会儿他自然是志得意满。
这家伙,这个得意劲啊,矗在那里,很有一种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赶脚。
杨聪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冷笑道:“老家伙,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不一会儿,随行官员便跟在嘉靖的仪仗后面出发了,此去皇陵大约还有九十余里,以龙辇的速度,一天能前行三十余里就差不多了,所以,这一路最少要走三天。
而拜谒皇陵并不是走那里磕几个头就完事了,中间还有很多复杂的流程要走,前后差不多也要三天,如果再加上回程的三天,总共就是九天时间。
杨聪倒没急着动手,至少前面几天他不会让陆炳动手,这可是去拜谒皇陵的,如果在去的路上就失火了,嘉靖不暴跳如雷才怪,当然,拜谒皇陵的时候放火那更加不得了,所以,他准备回程的时候再让陆炳动手。
这一路他都在仔细观察,帐篷怎么搭的,厨房又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生火,什么时候熄火,怎么做才能让帐篷着火等等。
他发现,要整个不小心失火的事出来并不是很难,因为帐篷和厨房都是锦衣卫负责搭建的,灶台也是锦衣卫帮忙砌的,甚至柴火、油盐、食材什么的都是锦衣卫准备的,随行官员只管生活做饭便成,而且,晚上灶台里的火一般都不会熄灭,因为赶路的时候一天都只做两顿饭,也就是晚饭和早饭,中午是不会停下来扎营做饭的,晚上如果把火给熄了,早上起来还得生火,麻烦的很。
这晚上不熄火,要整的夏言帐篷失火就简单了,而且整个拜谒的队伍帐篷多得不得了,光是随行官员这块,营区就有几里方圆,在其间巡逻的锦衣卫要动点手脚简单的很。
杨聪一看这情况,心中大定,他不慌不忙的跟着队伍来到皇陵,随着嘉靖和其他官员拜谒了一番,又找了个机会和陆炳密议了一阵,接下来便只等着夏言帐篷“失火”了。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又莫名其妙的栽了
夏言可不知道杨聪正准备放火烧他帐篷呢,这几天他着实得意的不行了,张璁意外病倒,他离内阁首辅仅剩半步之遥,这会儿皇上都已经让他负责内阁事务了,他能不得意吗。
这年头,有的人争权是为了利,有的人争权是为了名,总之,大家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为的无外乎名利二字。
当然,夏言不会认为自己是为了名利,他内心里还是认为他是为国为民才拼命往上爬的,不过,到了真正要攀上巅峰的时候,他也免不了为这名利所迷醉。
这马上就要出任内阁首辅了,到时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那是何等风光,何等荣耀啊!
他写票拟的时候都忍不住露出自得的笑容,这已经是回程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或许,等到后天,早朝重开的时候,皇上便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由他出任内阁首辅吧。
好期待啊!
他心满意足的写完最后一张票拟,又将奏折整理了一下,随即便吹灭油灯,钻进被窝,缓缓进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子时刚过,一队锦衣卫突然出现在夏言的帐篷附近。
他们貌似是在巡逻,但是,他们并没有踏着整齐的脚步四处游走,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还是怎么了,他们竟然一个个顶着脚尖,无声无息的摸到夏言帐篷外面。
这些人自然就是陆炳的亲信了,他们就是奉命来放火的,如果让他们放火去烧皇上的帐篷他们自然不敢,不过,烧夏言的帐篷他们还是敢的。
至于怎么放火烧夏言的帐篷,来之前他们就详细的计划好了,来到夏言帐篷附近,他们便迅速行动开了,那领头的小旗一挥手,几个人便鬼魅般的四散开来,紧接着,那领头的小旗便带着剩下的几个人钻进了夏言帐篷旁的厨房。
这厨房其实就是个敞口的小棚子,就搭在夏言睡的帐篷左侧,一边是紧贴着夏言帐篷的,而另一边则是敞开的,连门帘都没有,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就是个石块搭成的灶台和一个简易的小木桌。
这会儿灶台上的铁锅里正烧着水呢,下面的火也没灭,只是已经用草木灰盖住了,看不见明火而已。
只见那小旗猫下腰去,轻轻放倒灶台后面一块大石,又掏出一个铁钎轻轻拨开火堆上的草木灰,露出里面的明火,随即又接过旁边手下递过来的一个小布袋,将布袋里面的木炭全部倒在火堆上,又轻轻吹了一阵,直到炭火烧旺了,他才站起身来,一挥手,带着所有手下无声无息的隐入夜色中。
这家伙,灶台后面的石块一被他放倒,那火堆与后面的帐篷之间便没了遮挡,再加上炭火已然烧的旺盛无比,晚风轻轻一吹,那火苗子便慢慢往帐篷上舔去,舔了没几下,哗的一声,后面的帐篷便着起火来。
这会儿已经夜深人静,所有官员都已经睡着了,谁会知道夏言这里已经失火了,连夏言自己都不知道呢。
这官员住的帐篷本来就是简易的油布帐篷,着起火来,那可不得了,没过多久,大火便将整个厨房都吞噬了,夏言睡的帐篷也被火苗吞噬了一小半。
这个时候,火苗都窜起将近一丈高了,远处“巡逻”的锦衣卫自然是看到了,那小旗一边高喊着“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一边带着手下往这边冲过来。
顿时,整个营地都炸锅了,几乎所有官员都从被窝里窜出来,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帐篷。
这时候夏言自然也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卧槽,满眼全是火,这是怎么了?
他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一个黑影便从外面冲进来,大喊一声:“夏大人,您没事吧?”
随即,扛着他便往外面跑!
夏言这会儿都已经吓懵了,也没多想,被扛出帐篷以后他还在那里庆幸呢,还好这些锦衣卫来得快,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烧死,这会儿火苗都差不多要把他的帐篷给吞噬了。
还好,随驾的锦衣卫很多,晚上值守的也有不少,这边火苗一窜起来,远处便有好几队锦衣卫提着水桶飞速聚集过来,哗啦几十桶谁泼上去,大火很快就被浇灭了,倒也没有殃及到附近其他官员的帐篷。
这时候远处御帐中的嘉靖也被惊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紧张的看了看四周,随即便恼怒道:“怎么回事。”
守在帐篷外面的陆炳闻言,连忙掀开帐门跑进来拱手道:“回皇上,是随行官员那边的帐篷失火了。”
原来是失火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年头失火太正常了,连皇宫都失过好几次火呢,只要没烧着自己便成。
他冷静的爬起来,淡淡的问道:“情况怎么样,烧的严重吗?”
陆炳连忙上前拿起龙袍帮嘉靖披上,这才回禀道:“火好像已经被扑灭了,微臣担心皇上安危,所以没过去看,具体什么情况,微臣还不知道。”
还是自己奶兄弟忠心啊,嘉靖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嗯,扑灭了就好,你去外面问问看,有没有烧到人。”
陆炳闻言,连忙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很快,外面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陆炳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起来:“慌什么,那边情况如何?”
另一个声音略带喘息道:“回大人,是夏言夏大人的帐篷起火了,我们已经把火扑灭了。”
陆炳紧接着又追问道:“夏大人没事吧,怎么起火的,查清楚没?”
另一个声音详细的回道:“夏大人没事,我们已经把他救出来了,属下仔细查探了一下,发现灶台后面有个石块倒了,可能是夏大人添柴火的时候捅倒的,而且灶台里面的火好像也没盖严实,估计是火星子被风吹到帐篷上去了。”
陆炳点了点头,挥退了手下,随即又掀开门帘走进御帐***手道:“皇上,是夏大人帐篷失火了,还好,夏大人没有事。”
嘉靖其实早就听清楚了,他点了点头,亲切道:“嗯,没事就好,你先退下吧,朕再睡会儿。”
夏言人是没事了,但是,当晚他批完的十多份奏折却被烧光了。
这家伙,丢失公文都是大罪,奏折都烧没了又是什么罪呢?
嘉靖知道后,虽然没把夏言革职查办,却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你家伙也太不靠谱了,奏折你都看不住,这首辅之位交给你,朕能放心吗?
夏言这个冤啊。
这次,他又莫名其妙的栽了,甚至他还不知道是别人在有意整他呢!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误会
夏言又莫名其妙的栽了,这次他栽的比上次还冤,上次他起码还知道是阳明一脉在跟他作对呢,这次他甚至都不知道是杨聪和陆炳搞的鬼。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个政治白痴,连有人在坑他都不知道,主要这次杨聪的计划太出人意料了,陆炳的表演更是让人意想不到,他一直待嘉靖身边表忠心呢,谁能想得到这火是他让人放的。
夏言没想到,嘉靖自然更想不到,嘉靖不但没有察觉到陆炳在暗中搞鬼,甚至他还觉着陆炳近段时间表现的相当出色。
这奶兄弟,不错啊,两件陈年旧案,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就被他查的一清二楚,官员帐篷失火,他镇静异常,压根就不受大火的影响,始终守候在自己的御帐外面,这种表现,足以担当大任了。
所以,回到京城之后,他立马将陆炳提拔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负责整个皇宫和皇城的守卫,这职位看上去跟他爹陆松差不多大,实际上却比他爹那个都指挥佥事大多了,因为陆松只是顶了个闲职,而陆炳这个是实职,锦衣卫十七个卫所有五个已经归他管辖了,都快接近三成了。
陆炳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告了个黑状,然后放了把火,竟然升官了,这两件事,杨聪叫他干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发毛呢。
同样是因为这两件事,陆炳是升官了,夏言却是差点被打入冷宫。
这两件事,夏言着实表现的拙劣不堪,让他举荐个官员出任南京户部尚书,他竟然举荐了一个贪官污吏,让他负责奏折票拟,他竟然把奏折都给烧了!
这样的表现能让他出任内阁首辅吗?
这家伙一朝得志便飘成这个样子,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不飘到天上去啊!
回到京城之后,嘉靖便任命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时为内阁首辅,以示对夏言的警告,不仅如此,他还擢升南京礼部左侍郎湛若水为工部尚书,接替到了年纪的林庭昂,他这也是在警告夏言一党,让他们都清醒清醒,不要以为这朝堂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嘉靖这一通神操作,着实把杨聪给高兴坏了,他也没想到,使两个阴招竟然能有这效果,这样大好的形势,不能错过啊。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王宣和胡宗宪,这两人殿试成绩并不理想,胡宗宪只是排名二甲末流,王宣更是直接掉到了三甲,后面的朝考他们也考的不怎么样,根本就没有进入翰林院的资格。
如果自己不出手帮忙,他们很有可能会下放到地方去当知县,甚至是州判官什么的,这以后要升上来就比较麻烦了。
这忙怎么帮呢?
很简单,直接找吏部尚书,也就是现在的内阁首辅李时啊!
嘉靖才把湛若水擢升为工部尚书,杨聪便投出了拜帖,求见内阁首辅李时。
这家伙,他一个刚入官场的新丁,竟然去找当朝内阁首辅,人家会搭理他吗?
还别说,他这拜帖才投出去,当天下午,李时便派人来回复,如果有空的话,明天下午请过府一叙。
杨聪也不含糊,第二天下午,刚坐班回来,他便带着厚礼上门拜访李时来了。
李时对他也是客气的出奇,一听闻他来了,李时竟然跑到内院门口前来相迎,这已经是顶客气的了,一般不到六部尚书级别,让内阁首辅起身相迎都难,李时竟然迎到了内院门口,这都超越六部尚书的待遇了。
不过,杨聪知道,李时并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嘉靖面子,或者说给陆家面子,因为他跟陆灵儿即将成亲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再加上嘉靖这段时间明显“偏向”扶持阳明一脉,所以,京城的官员都隐隐觉着嘉靖因为陆灵儿的关系已经把杨聪当自己人了。
杨聪当然知道,嘉靖并不是因为他的关系拉偏架,主要这断时间夏言被他坑惨了,让嘉靖觉着夏言已经开始恃宠而骄了,这才拉起了阳明一脉来对付夏言一党。
简单来说,嘉靖其实是想让阳明一脉拥有跟夏言一党抗衡的实力,这样双方才能斗的不可开胶!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跟李时说的,相反,他还要让李时觉着嘉靖真的把他当亲信了。
两人寒暄一阵之后,杨聪便直接了当道:“首辅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拜访,主要是想厚颜请首辅大人去主持下官的婚礼,不知下官可有这个荣幸?”
这个!
你小子不是阳明一脉的后起之秀吗,让我去主持婚礼,几个意思,阳明一脉没有大佬了吗?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李时愣了一下,随即仿佛又明白了什么,这或许是皇上的意思吧,毕竟内阁首辅位极人臣,去主持婚礼的话,陆家会倍有面子。
兴许皇上觉着为这种私事下圣谕有点荒唐,所以才让杨聪自己来说。
这皇上的面子可不能扫了,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饶有兴致的道:“你跟陆家那小丫头的婚事是在京城举行吧,说起来老夫跟陆家那小丫头也认识十多年了,当初第一次在皇宫看到她的时候,她才五六岁呢,这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了。”
他这意思就是说,只要你们的婚事是在京城举行,让老夫去主持婚礼,没问题。
杨聪当然知道这老头是误会了,他也不点破,反而尴尬的道:“这个,下官跟灵儿的婚事是在京城举行,不过,下官当初在老家的时候早定下了一门婚事,所谓贫贱之妻不可忘,下官准备这次也一起办了,呵呵,呵呵。”
晕,一次娶两个,你这心也真够大的,亏得陆家能答应。
李时好奇道:“噢,是哪家姑娘啊,竟然能获得状元郎的青睐。”
杨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岳张大人的女儿。”
李时闻言,错点晕倒,这张岳的女儿还算是贫贱之妻啊,传闻皇上马上就要提拔张岳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了,屠侨到点以后,估计这都察院就是张岳主持了。
这小子真不简单啊,皇上不但没反对这门婚事,还着即提拔张岳,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他哪知道,这是陆炳求李氏去嘉靖面前关说的结果,嘉靖当然不想看到杨聪一次娶两个,但奶娘都发话了,他也不好去管人家了。
至于提拔张岳,那是嘉靖老早就有的想法,只是碍着张璁的关系,一直没实行,这会儿张璁都快嗝屁了,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李时压根就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他只以为嘉靖已经把杨聪当成重点培养对象了,要不然不可能对杨聪这么好。
这小子前途无量啊,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要好好结交一番啊!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道:“原来是双喜临门,这种大喜事,老夫当然要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