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七章 莫名其妙的诚意伯
诚意伯刘瑜到底为什么找自己呢,杨聪跟金陵的地头蛇张平了解了一番之后,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真没想到,洪武勋贵混的这么惨,立朝的时候分封了六十多个,到永乐朝就剩下四家了,而且诚意伯这家还是急流勇退,躲也起来了,才逃过一劫!
不过,这会儿貌似洪武勋贵又要起来了,据张平所说,嘉靖十一年续封的洪武勋贵并不止诚意伯这一家,另外还有四家,也就是永乐朝的时候因站错队被削爵的,信国公汤和、曹国公李文忠、卫国公邓愈和洪武朝战死的鄂国公常遇春之后。
但是,这次嘉靖给他们续封的并不是公爵,而是侯爵,而且他们被续封以后都掌管了南京五军都督府中的一府,这四家分别是。
信国公汤和八世孙汤绍宗,续封灵璧侯,掌南京前军都督府;
鄂国公常遇春八世孙常玄振,续封怀远侯,掌南京后军都督府;
卫国公邓愈六世孙邓继坤,续封定远侯,掌南京左军都督府;
曹国公李文忠七世孙李祖信,续封临淮侯,掌南京右军都督府;
如果再加上魏国公徐鹏举掌管的南京中军都督府,整个南京五军都督府等于都交给洪武勋贵了。
这嘉靖皇帝是什么意思呢,杨聪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难道想借洪武勋贵来压制永乐勋贵?
这朝局是越了解就越扑朔迷离,搞的人是云里雾里,压根就不知道这当今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杨聪就这么迷迷糊糊来到了诚意伯府,伯府里的人倒是对他相当的客气,他才把礼单送上去,礼物还在马车上呢,那管事刘葛就殷勤的迎出来了。
这公侯勋贵的府邸就是大啊,他跟在刘葛身后转了大约一刻钟才来到主宅大堂,而这时候,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诚意伯刘瑜早已微笑着坐在主位相候了。
两人一番见礼之后,刘瑜便亲切的请他坐下来,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微笑道:“杨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卓尔不群,看样子传言非虚啊。”
什么传言,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聪可不敢在人家诚意伯面前当公子,他连忙拱手道:“爵爷,您太抬举晚辈了,晚辈怎么敢在爵爷面前称公子,爵爷若不嫌弃,就叫晚辈清风吧。”
刘瑜闻言,洒脱道:“那好,我就叫你清风,你也别爵爷爵爷的叫了,我本乡野一散人,只是皇上相招,才不得不来承了这爵位,这爵爷我听了还真有点不习惯,你就像一般人家叫长辈那样,叫声世伯便成。”
这下杨聪更迷糊了,你都不想袭承这爵位,那你找我来干嘛?
不过,白得这么位世伯貌似也不错,这位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诚意伯,他连忙顺势道:“那晚辈就厚颜叫声世伯了。”
刘瑜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清风,听说你跟邹大人、湛大人还有张大人很熟,你是怎么认识这三位大人的呢?”
这意思,貌似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属于阳明一脉吧。
怎么说呢,这会儿孤魂野鬼可不好混,再说了,邹守益和湛若水都为了他硬钢了严嵩一把,自己再跟他们撇清关系,貌似就有点不厚道了。
他斟酌了一番,这才“坦诚“道:“晚辈其实并不认识邹大人、湛大人和张大人,只是晚辈跟泉州府通判徐阶徐大人相交莫逆,所以,徐大人让我来金陵的时候拜访一下邹大人、湛大人和张大人。”
徐阶也算是阳明一脉里面比较有名的后辈了,跟他相交莫逆,又经他介绍拜访了阳明一脉的三位大佬,大致就算得上是阳明一脉阵营里的人了。
刘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泉州府好像就在海边上把,你对海盗和倭寇有什么看法?”
这意思大概是问他海盗和倭寇要不要剿吧,这貌似跟派系也有关系,因为所谓的皇党一开始是站在海商豪门那边的,到后面,海盗和倭寇是在太猖狂了,惹得嘉靖震怒了,严嵩才顺着嘉靖的马屁拍下去,极力赞成剿灭海盗和倭寇。
现在,如果赞成剿灭海盗和倭寇,那就证明自己跟皇党那些人没有瓜葛,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杨聪细细一想,尼玛,反正严嵩最后要倒台,反正徐阶能笑道最后斗败皇党,他只要小心一点,肯定也能笑到最后。
这选边可不能跟个墙头草一样模棱两可,他很干脆的道:“这海盗和倭寇自然是要剿灭的,不过,不能一味的剿,还要找出海盗和倭寇日益猖獗的原因,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刘瑜貌似对杨聪的回答很是满意,他欣慰的道:“很好,大明的海面上岂容嚣小横行,这海盗和倭寇必须剿灭,对了,你认为光凭东南的屯卫能剿灭海盗和倭寇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洪武勋贵貌似已经完全掌控南京五军都督府,这东南的屯卫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们的属下,实话实说貌似有点打他们的脸,还是委婉一点的好。
杨聪考虑了一阵,这才含糊道:“这东南的屯卫跟其他地方的屯卫都差不多,说实话,这会儿他们不一定是海盗和倭寇的对手,需得找几位良将好好操练一番才成。”
刘瑜闻言,点了点头,又沉思了一番,突然又问道:“清风,你还没成亲吧?”
晕死,这又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想把女儿嫁给我吧!
这一个张贞已经让他黯然神伤了,再来一个他可受不了。
杨聪连忙委婉的道:“晚辈是未曾成亲,不过晚辈已经和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陆松陆伯父之女定下了亲事。”
刘瑜闻言不但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眼睛一亮。
陆松是什么人,他自然知道,陆家跟当今皇上的关系他也清楚的很,这小家伙,前途无量啊。
他仔细打量了杨聪一番,又煞有其事的掐指算了一阵,这才神神秘秘的道:“清风,你知道吗,你有状元之相,不过,好像又缺点什么,至于到底缺什么,就要你自己琢磨了。”
杨聪闻言,不由激动的浑身一颤,传闻第一代诚意伯刘伯温就能算出未来之事,他的后人应该多少学了点吧,难道自己真有望中状元!
这个,可能吗?
他乡试才排名第六好不好。
第二卷 第十八章 不能做墙头草
杨聪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的走了,直到坐上马车他还没整明白,诚意伯找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这刘瑜貌似是想给他说媒,又好像是想拉拢他,不过,每每说出那么点意思来,人家又不继续往下说了,搞得他着实云里雾里。
那么,刘瑜为什么找他呢?
其实,很简单,是魏国公徐鹏举请诚意伯刘瑜做媒。
不过,魏国公徐鹏举也没说一定要把小女儿嫁给杨聪,他只是让刘瑜先考校杨聪一番,看杨聪有没有资格娶他的女儿。
这公侯勋贵的子女看似尊贵,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除了嫡长子能袭承爵位,其他基本都是联姻的工具,尤其是女子,她们在家是能享尽荣华富贵,但是,婚姻却不能由自己控制,不管她们喜不喜欢,只要对家族有利,她们都得嫁。
这魏国公一系貌似还没到要靠女儿来获取利益的地步,但是,洪武勋贵却被收拾的太惨了,永乐朝至今一百多年时间里,魏国公这一系基本上就是光杆司令,势单力孤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朱明皇室跟他们翻脸,削了他们的爵位。
这朱明皇室可是出了名的狠辣,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立了多大的功劳,他们要想收拾你,就收拾你。
比如,功劳堪比汉代丞相萧何的韩国公李善长,莫名其妙的就被牵连进胡惟庸案,一家七十一口,全部被赐死,要知道他儿子还是朱元璋的女婿呢。
又比如宋国公冯胜,就因为朱元璋怀疑他跟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冯胜的女婿周王朱橚图谋不轨,也赐死了。
还有战功赫赫的颖国公傅友德,压根就没罪,也被朱元璋给赐死了!
魏国公一系可不认为他们的祖上曾经出过个皇后就能高枕无忧了,老朱家如果发起狠来,自己的兄弟子侄都杀,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姻亲。
原本他们都绝望了,每天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等着哪天皇上看他们不顺眼,一把将他们收拾干净。
没想到,这嘉靖皇帝上位不久,突然如同发神经一般,续封了五个洪武勋贵,又把南京五军都督府全部交给他们掌控。
这事着实让当代魏国公徐鹏举喜出望外,不过,洪武勋贵的处境还是没有得到彻底改观,因为他手下才几个勋贵,而且,这会儿早不是武将的天下了,而是文官的天下,他们就算掌控着五军都督府也没有调兵的权力,说白了就是挂着个都督的头衔,名义上管着一些卫所的屯卫,要调兵,那还得兵部的调令呢。
他真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下去了,他想给自己编织一张保护网,保住魏国公一系的荣华富贵。
而这会儿跟皇室联姻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也不保险,唯有与掌权的文官集团搭上伙才有可能高枕无忧。
正好,这杨聪找上门来,他还真没想到一个商户的子弟能考上秀才,后面杨聪的表现更是令他刮目相看,这小子竟然考了个乡试第六,这成绩,很有离金榜题名已经不远了。
所以,他想试试,他想把女儿嫁给这个有前途的文官,看能不能让洪武勋贵拥有自保的能力。
说白了,杨聪包括他自己的小女儿都只是他的试验品而已。
如果实验成功,那就按这模式发展下去,跟特定的文官集团结成联盟,让他们为自己保驾护航。
如果实验失败也没什么,自己也就“损失”个女儿而已。
杨聪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人家魏国公的实验对象了,这会儿他只想赶紧拿到文书去京城呢。
他焦急的等了两天,这鹿鸣宴终于开始了,六十多桌,就摆在贡院里面的明远楼极其附近的空地的上。
这鹿鸣宴可不是一跑过去就吃,规矩多着呢。
一开始是主考官严嵩和副主考官邹守益、湛若水致词,大致意思就是恭喜他们高中举人,希望他们再接再厉,争取金榜题名。
紧接着就是发放文书,也就是证明举人身份的公文。
然后就是齐唱《鹿鸣曲》,一曲唱罢,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鹿鸣宴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虽说这鹿鸣宴的流程比较的死板复杂,但是最后的酒宴却是相当宽松的,大抵是因为参加鹿鸣宴的考生都有了举人的身份,已经算是士绅的一员了,所以各级考官对考生都相当的客气,席间你想找谁敬酒,随意,绝对没人会给你甩脸子。
这次鹿鸣宴自然是主考官严嵩最是受人追捧,因为主考官名义上就是这些考生的座师,只要考生附上去,这师徒关系基本上就算是坐实了。
而且,这严嵩还是京城礼部尚书夏言的乡党,夏言一系即将掌权的传闻可是早就传开了,这个时候不攀附更待何时!
所谓“天地君师亲”,这年头师生关系甚至比父子还要紧密,拜个好的老师,那可比重新投胎还有用,所以,大部分考生都蜂拥跑去严嵩那敬酒,搞得严嵩那桌都挤得水泄不通了。
杨聪自然不会去攀附严嵩,这个时候他考虑的是要不要去给邹守益和湛若水敬酒。
他可是已经被人打上阳明一脉的标签了,两位阳明一脉的大佬近在眼前,不上去奉承一下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这年头,要站队,你就坚定的站到一个队伍里,墙头草那是最为人不耻的,一般人家两派开打之前都会先拿这些无耻的墙头草祭旗,他可不行最后被严嵩一党和阳明一脉联合打击。
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他直接招呼了一声俞大猷等人,然后便端着酒杯往邹守益那桌走去。
正好,这时候湛若水因为礼部那桌人太多也跑到邹守益这桌来了,他倒不必跑到严嵩跟前去“挑衅”了。
邹守益和湛若水对杨聪的表现很是满意,不但跟他对饮了一杯,还拉着他坐下来好好勉励了一番。
杨聪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这乡试就是会试和殿试的试金石,同时也是排名会试和殿试的参考,乡试前一百基本都能金榜题名,乡试前十不说一甲前三,基本上二甲是没问题的,有时候如果考生的文章差不多,直接就拿乡试名次来做参考也是有可能的。
这意思,只要不出意外,他这金榜题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杨聪正兴奋的浑身直哆嗦呢,无意间一转眼,竟然看到严嵩那阴冷的目光朝他瞟了过来。
他心里着实吓了一跳,这下,真跟严嵩杠上了。
老家伙,你先得意着,总有你哭的一天。
他假装没看见,直接转过脸去,和邹守益聊起来。
第二卷 第十九章 炫富
鹿鸣宴结束,金陵事了,杨聪便迫不及待的踏上了赴大明京师的行程。
这次,他同样准备在驿站打尖住宿,而且这次他手里的差遣公文更牛逼,因为公文是南京吏部尚书张邦奇给他开的。
张邦奇大概是觉着邹守益和湛若水都给杨聪帮了忙,自己却没有一点表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杨聪一开口,他便毫不犹豫的给开了份差遣公文。
这家伙,南京吏部尚书那也是尚书啊,尚书可是正二品,在文官里面都算顶级的了,沿途驿站对杨聪一行自然是当爷一样供着。
金陵距离大明京城倒没有泉州府距离应天府那么远,自南都金陵到大明京城大约是两千里左右,而且中间的官道修的相当好,可谓一马平川。
这一路杨聪那是火烧火燎的,京城仿佛一个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他,让他恨不得能快马加鞭,一路狂奔过去。
要不是他携带的金银太多,要不是他这一行人里面还有王宣、薛南塘、李杜这几个文弱书生,他真会来个八百里加急,三四天就狂奔到京城。
因为他实在是太想念陆灵儿了,一年多没见,他感觉如果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当然,队伍里有了马车,他是不可能一天跑几百里的,就算他早起晚宿,拼命赶路,一天最多也就能跑给一百多里,他再急,马也跑不动了。
一行人就这样紧赶慢赶,历时大约半个月,终于来到了大明京城所在的顺天府。
这一路上杨聪虽然无心欣赏路上的风景,却也看到了一些北国特有的风光,比如,一望无际的田野,又比如生长在旱地上的小麦,这些在南方都是很难看到的。
他还看到了一些令人担心的景象。
比如,进入北直隶之后,农田里明显变得干燥无比,甚至有的麦苗叶尖都黄了。
这是小冰河天灾肆虐的预兆,可惜,这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将面临一场恐怖的天灾,这种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还有,过了中都凤阳府之后,官道上的商队明显就少了,有时候甚至一天都遇不到一个。
这就证明,这个时候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商业发展的重要性,大明朝堂重农轻商的思想还是相当的严重,北方根本就没南方那种商业氛围,离京城越近,经商的人就越少。
不过,这些都是他现在无力解决的,看到了也没用,他只能默默放在心里,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解决。
一行人进入顺天府地界之后,又往北奔行了大约半天,京城终于到了。
这大明京城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最大的城池,其占地面积足有上十万亩,这样的城市,放在后世也算是大城市了。
不过,有了金陵的见识之后,杨聪看到宏伟的京城也没有先前那么震惊了,而且,他这会儿只想快点见到陆灵儿,再大的城池,在他眼里都是浮云。
这大明京城守卫还是比较严密的,从外城开始,便有京营屯卫驻守检查,不管什么人,想要进城都要经过仔细盘查。
还好,他们这一行人有六个新课举人,而且杨聪还有南京吏部尚书的差遣公文,守城的京营屯卫倒没怎么为难他们,只是警告他们把兵器收起来,切记不可在城内闹事。
杨聪对京城可不熟,俞大猷他们也没有一个来过京城,他们唯有一路问,一路找寻陆府和京城贡院的位置。
这一找就是半天,直到天色都快黑了,一行人才找到了内城西长安街附近的陆家府邸。
陆府一看就是那种大的惊人的豪宅,光是围墙就有几里长,而且,离皇城很近,出门大约只要走个半刻钟时间便能抵达皇城的西长安门了。
这或许是嘉靖皇帝为了李氏和陆家兄妹进宫方便特意安排的吧,看着守备森严的陆家府邸,他只能暗自叹息一声,随即便带着众人找住处去了。
这年头拜访别人可不能直接登门去问人在不在家,尤其像陆家这样的豪门,你要敢直接上前问,不挨顿打就算不错了。
这年头想要拜访豪门大户,就得先投拜帖,等人家答复,人家让你去了,你才能去,人家如果不让你去,你是进不了人家门的。
所以,杨聪只能望门兴叹。
这都快晚上了,投拜帖也不合适,他只能先带人去找地方住下了。
这次,他并没有打算住寺庙,因为京城内城的寺庙本就不多,陆府和京城贡院附近也没什么寺庙,而且,他还想炫下富,以吸引某些人的目光,所以,他直接在西长安街最大的兴隆客栈包了个大院,大张旗鼓的住了进去。
这家伙,西长安街可紧挨着皇城,这里的消费差不多是整个大明最贵的了,一个大院,一天就得几两,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多两,能在这种地方租住大院的,那都是豪无人性的土豪。
杨聪可不光是这么炫了下富就算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在西长安街几家百年老字号逛了一圈,买了几马车的礼物,然后便一股脑拉到陆府,连带拜帖,一起送了进去。
当然,陆府的门他这会儿还是进不了,他就算送再多的礼物,也得等人家陆松夫妇同意了才能进门,而陆松这会儿估计正在锦衣卫衙门值守,要等到答复,最快估计也要到明天早上了。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停歇,吃了中饭,他又开始投拜帖了。
阳明一脉在京城势力虽然不如金陵,大佬还是有几个的。
比如,杨门七子之一,现任兵部右侍郎的聂豹,这聂豹正是徐阶的恩师,杨聪到了京城,自然要去拜访一番。
还有一个,也是王守仁的门生,不过,大抵因为他埋头钻研学问,仕途并没有多大成就,所以,在历史上并不是很有名,但是,这会儿他却是相当的有名气。
这人就是现任翰林院侍讲学士穆孔晖,这翰林院侍讲学士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职位,但是,其影响力却相当的大,因为这侍讲学士是给皇上讲课的,也就是说,这侍讲学士是皇上的老师!
当然,并不是所有侍讲学士都会被皇上认为真正的老师,只有皇上对着侍讲学士相当的满意才会称之为老师。
而这穆孔晖正是嘉靖前期比较满意的侍讲学士之一,嘉靖皇帝很少把别人当老师,这穆孔晖他却以师生之礼待之,也就是说穆孔晖完全可以通过给皇上讲课,暗中引导皇上的决断。
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对嘉靖皇帝影响之大,简直堪比内阁大学士,杨聪自然也要去拜访一下。
第二卷 第二十章 地头蛇
杨聪一直都比较低调,基本上没摆过什么富家子弟的排场,为什么他一跑京城就要炫一把富呢?
难道,他想在陆松夫妇和大舅哥陆炳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家多有钱吗?
当然不是,这年头,有钱并没有什么好显摆的,有权才是最重要的,在陆松和陆炳面前炫富基本没什么意义。
其实,他也不想炫富,但是,他更不想这次会试出问题,这次会试可关系到他和陆灵儿的婚事,绝对不容有失。
他炫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吸引像张平那样的地头蛇来找他,问他要不要行方便。
他相信,南都金陵有这样的地头蛇,京城里面肯定也有,
这年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处于底层的老百姓一辈子也就是个钱,因为有钱就能过上他们心目中的好日子,所以大家都在想着法赚钱,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们怎么会错过。
果然,第二天一早,陆松夫妇、聂豹和穆孔晖还没派人来回复他呢,一个自称是礼部衙役的人便找上门来了。
这炫富效果果然不错,在金陵的时候张平可是隔了好多天才找上门来的,他这一通炫富,人家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了。
所谓驾轻就熟,这次杨聪可没当初那么多顾忌了,他想也不想,直接就命护卫把人请了进来。
很快,一个满脸精明的老头便疾步走进来,笑眯眯的拱手道:“小人李十二见过杨大老爷。”
这年头老百姓一般都称举人为大老爷,不过,杨聪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叫自己呢。
这家伙长得倒是比张平好多了,只是这名字,着实有点太土了。
但杨聪也没觉着有多奇怪,因为这种名字在明朝太常见了。
比如,朱元璋原名就叫朱重八,大致就是朱八八的意思,他的父亲叫朱四五,他的爷爷叫朱初一,全是带数字的。
这年头民间就流行这种取名方式,至于原因,大致是因为那些乡间的里正甲首们为了图方便,因为数字好写又好记啊,下面的老百姓如果请他们取名,估计他们都会拿数字来编号。
不过,一般老百姓有点身份和地位之后都会把这种老土的名字给改了,张平指不定以前就叫张三三又或张二一什么的呢,这李十二倒是好,名字都懒得改。
你家伙好歹也是个京城的地头蛇好不好,用这名字,不觉着掉价吗?
杨聪心中腹诽了一句,这才假装好奇道:“噢,什么方便啊?“
李十二轻车熟路的道:“也就是考场里的那些方便,比如进场搜身什么的,大老爷如果能掏点钱,小人就能让大老爷轻松过关。大老爷参加过乡试,应该知道,考场上很多事都挺折腾人的,只要大老爷肯花钱,小人保证大老爷不会像乡试那般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果然是做这买卖的,这家伙兴许还不知道他的金陵同行已经找过自己了吧。
杨聪闻言,略带激动道:“噢,具体有些什么方便,你好好说说。”
他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想确认一下这家伙的业务是不是做得如同张平那般全面,这年头毕竟没什么通讯设备,一般老百姓也很难四处走动,李十二既然连金陵的同行都不知道,很有可能京城这边的方便项目跟金陵那边会有区别,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李十二闻言,连忙介绍道:“比如考场里面的饭食和饮水,大老爷如果肯花钱,小人保证大老爷吃到的都是热腾腾的饭菜,而且,水也管够,您想怎么喝都成,还有,上茅房的问题您也不用担心,不管上多少回,考官都不会把您记上。还有,晚上的炭火,只要大老爷肯花钱,小人能让人专门给您看着,不会让炭火灭了,也不会让炭火把您烧着了。“
这家伙的服务项目也蛮全面的吗,至于什么熏蚊子,会试是三月份,天冷的很,自然没什么蚊子,倒是睡觉的时候要像烧炕那般在木板“床”下面摆个炭火盆,不然的话,非把人冻死不可。
杨聪假装惊奇道:“哎呀,没想到李兄竟然这么大能耐,失敬,失敬,请坐,请坐。”
李十二着实有点受宠若惊,他这买卖跟张平的买卖还有一点不一样,因为这买卖都是跟举人大老爷做的,一般赶考的举人大老爷不一定有钱,架子却都大的很,谁会对他一个衙役这么客气啊。
他愣了一下,又推辞了一番,见杨聪是真心请他坐,这才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
杨聪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问道:“不知这些方便,要价几何啊?”
李十二连忙介绍道:“大老爷,不瞒您说,要行方便小的要打通很多关节,所以,这要价比较高,单独一个是二十两,您要全部都整的话,小人跟您算便宜点,八十两。”
晕死,比金陵贵了一倍。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京城,而且会试的意义也比乡试重要的多,收价高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杨聪也不差这点钱,他直接点头道:“那行,我们这六个人,会试的时候都麻烦你照顾一下吧,一共是四百八十两对吧,是现在付还是会试过后再付?”
李十二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是听说这杨聪带着几个举人打南边过来,出手又阔绰的很,便着人去差了下会试的名册,发现这杨聪果然是来参加会试的,这才找上门来揽生意,没想到,这位大老爷出手竟然这么阔绰,四百八十两啊,一般举人哪出得起,这位大老爷简直太有钱了!
他愣了一下,这才激动的道:“大老爷既然这么爽快,小人也不矫情,其实这银子先付和后付都是一样的,大老爷觉着怎么方便就怎么付吧。”
杨聪也不含糊,直接就命人取来了二百四十两,交给李四一,当做定金,等李四一兴奋的把钱收了,他又问道:“李兄,你可知陆松陆大人家有为大小姐正待字闺中,京城可有人去提过亲。”
他这会儿最关心的就是陆灵儿的事了,也不知这两年有没有人找陆家提亲,要有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李十二闻言又是一愣,原来这位大老爷是想娶陆家大小姐啊,难怪他送那么多礼。
他想了想,这才郑重的道:“这事小人还真听说过,原本是没人找陆大人提亲的,但是,去年,咸宁侯府却突然托人去陆府求亲了。“
尼玛,还真有人找陆家提亲,而且还是位侯爵。
这他吗咸宁侯又是什么玩意儿?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丈母娘看女婿
李十二是拿着银子兴奋的走了,杨聪却是紧锁着眉头坐在那里,半晌没吭气。
有人跟自己抢未婚妻,这消息任谁听了心里都不会痛快,还好,据李十二了解的情况,陆家对这门亲事貌似并没有多少兴趣,至少,到如今,都一年多了,陆家还没同意咸宁侯仇鸾的儿子来陆府跟陆灵儿相亲。
咸宁侯府的情况杨聪也跟李十二了解了一下,这咸宁侯竟然不是永乐勋贵,也不是洪武勋贵,而是正德朝册封的,也就是说,其背后并没有什么庞大的势力。
但是,这咸宁侯仇鸾却相当的会钻营,他想跟陆家结亲就是个明证,不但如此,他还给自己谋了个陕西行都司甘州镇总兵的位子。
这会儿勋贵里面掌握实权,手握重兵的可不多,一般勋贵都是在五军都督府挂职,名义上管着屯卫,其实一个兵都调不动。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勋贵竟然能混的这么风生水起,这样的对手,着实有点让人头疼啊。
他正在那皱眉沉思呢,护卫突然又来报,聂豹聂大人府上来人了。
杨聪以为聂豹也就是派人来意思一下,鼓励他一番,没想到,聂豹的回复竟然是让他哪有空的话去府上聊一聊。
这聂豹或许是想了解一下徐阶的近况吧,但杨聪这会儿心乱如麻,哪有心情去跟聂豹聊徐阶的事情。
紧接着,穆孔晖也派人前来回复了,大致意思就是让他好好温习功课,争取会试考出个好成绩。
这会儿他心里乱七八糟的,哪有心思温习功课啊。
他只想去陆府问问,看陆松夫妇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呢,但陆府却迟迟不派人来回复,搞的他这心里都快乱成一团麻了。
所谓“等人就久,嫌人就丑。”,经过“漫长”的等待,陆府的人终于来了,陆松夫妇给的回复是让他明天下午,酉时一刻以后去府里聊一聊。
着陆松夫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杨聪在客栈中苦苦煎熬了一天,第二天下午,酉时方至,他便带着几个护卫出发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便来到了陆府大门外。
门房一阵通传之后,一个管事的老头便跑出来,殷切的领着他往府邸中走去。
这陆家果然深得皇上宠信,他们家的府邸竟然比诚意伯府还要大,而且里面装修也相当的奢华,比起诚意伯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杨聪跟在那管事老头后面左转右转,转了一刻多钟才来到陆府内宅。
这时候,一对中年夫妇已然坐在大堂相候了。
不用问,这两位肯定就是陆松夫妇了,杨聪直接上前拱手道:“晚辈杨聪,见过陆大人,陆夫人。”
陆松满脸严肃的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旁边的李氏却是笑呵呵的道:“哎呀,你就是清风啊,果然长得俊俏无比,快坐,快坐,来人,上茶。”
这俊俏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
杨聪愣了一下,又拱手道了声谢,这才缓缓坐到客位上。
陆松一直没开口,李氏却是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刚一坐下来,李氏便饶有兴致的问道:“听灵儿说,你们家是泉州府有名的富商,有钱的很,你们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晕死,这!
李氏这话一说出来,陆松是满脸的黑线,杨聪也差点当场懵逼了。
这话问的,也太直接了吧?
这李氏说话怎么跟陆灵儿一样,天真的很!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着实有点出乎杨聪的意料。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尴尬的道:“具体有多少晚辈还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家的产业一直都是我爷爷和我爹在打理,我估摸着,一百万两银子应该还是有的吧。”
“哇,这么有钱,熜儿好像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呢。”,李氏闻言,竟然兴奋的手舞足蹈,貌似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陆松见状,忍不住翻白眼道:“夫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不要叫熜儿,要尊称皇上。”
李氏撇嘴道:“清风可不是外人,对了,清风,听说你上个月已经乡试中举了,怎么样,这次有把握金榜题名吗?”
杨聪这会儿算是明白了,陆灵儿继承的肯定是李氏的基因,这母女俩,不但长的像,连性格都像的很,说话都跟缺心眼子一样,不怎么动脑子的。
这丈母娘倒是好哄,杨聪”老老实实“的道:“在金陵的时候,副主考官邹大人曾经跟晚辈说过,晚辈这成绩,不说一甲前三,二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氏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太好了,那岂不是说,明年四月你就能跟灵儿成亲了。”
陆松闻言,错点晕倒。
杨聪却是顺势道:“多谢伯母成全。”
李氏闻言,竟然掩嘴轻笑道:“不客气,不客气。”
陆松见状,不由抬手抚住额头,这婆娘,真是让人头疼啊!
这刚见面,才说了几句话就把女儿的婚事给定下了,有这么草率的吗?
不过,他也不敢出言阻止,这家里做主的可不是他,而是李氏,他也知道,要不是靠李氏和皇上的关系,他根本就坐不上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的位置,要他惹的这宝贝夫人不高兴了,跑皇上跟前去埋怨几句,他可就惨了。
唉,算了,这小子看上去还可以,有皇上镇着,估计这小子也不敢调皮,这婚事,就这样吧。
他干脆以手掩面,坐那里一声不吭,当起听众来。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杨聪长的这么俊,家里又有钱,而且还才华横溢,文质彬彬,关键灵儿跟他还蛮合得来的,这样的女婿上哪儿找去啊!
李氏笑眯眯的盯着杨聪看了一阵,突然又问道:“对了,听说秀秀那丫头也定亲了,那小伙子叫什么来着?”
杨聪连忙介绍道:“他叫俞大猷,字志辅,原本是永宁卫世袭百户,这会儿是永宁卫崇武所千户。”
李氏连连点头道:“对,对,志辅,听说他这次要参加武举会试,他跟你来京城了吗?”
杨聪乖乖回道:“来了,来了,这次他还跟晚辈一起参加金陵乡试了呢,而且也中举了。”
李氏闻言,又兴奋的道:“哎呀,这么厉害啊,有空你带他过来,给我看看。”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相见欢
这世上的人,并非每一个都是天才,也并非每一个都精于算计,普通人还是占大多数。
李氏就属于普通人,至少,没嫁给陆松之前,她还是个普通人。
她家原本就是普通的屯卫军户,也就是屯田种地还要服兵役的那种,地位甚至普通农户都不如,要不是嫁给了陆松又阴差阳错当上了嘉靖的奶娘,她这会儿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
也就是说,她本就是个普通人,指望她像天才一般聪明,又或像精于算计的人精般说话,那是不现实的。
杨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聊了一阵之后,他就明白了,这李氏压根就没当自己是皇上的奶娘,又或者是高官陆松的夫人,她还当自己是个普通村妇呢。
这普通村妇关注的无非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应对起来倒也简单,杨聪可是相当有经验的,每次去俞大猷家,他都把杨氏哄的乐开了花,哄这李氏自然不在话下。
李氏的确是把自己当普通村妇来着,她的想法也很淳朴,就是想让女儿过上好日子。
她出嫁的时候那是没办法,家里就军户出身,一般也只能嫁给军户,所以,她才嫁给了陆松这个同是军户出身的糙汉子。
这会儿她有点条件了,自然想女儿能嫁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
杨聪这条件,真的很好,好到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再加上杨聪又能说会道,哄的她很是开心,她这会儿已然把杨聪当女婿了,跟杨聪说话,那就跟家人说话一样,没有一点顾忌。
陆松原本也没什么高贵的身份,他一开始不说话,只是装矜持而已,这会儿一看李氏跟杨聪聊的那么来劲,他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李氏和陆松都被杨聪哄得开心的不行了。
他们聊的正欢呢,外面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爹,娘,晚饭备好没,孩儿都饿的快不行了。”
随着一声大喊,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疾步走进大堂。
爹娘?
蟒袍!
绣春刀!
陆炳!
杨聪一看来人的装扮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嘉靖朝权倾一时的陆炳陆文明。
这陆炳,长的着实英武,他那身材健壮的就如同一头牛一样,他那脸庞方正而又饱满,他那肤色就如紫铜一般,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位威猛异常的勇将。
杨聪打量陆炳,陆炳也在打量杨聪。
两人对视了一眼,杨聪便率先起身拱手道:“敢问可是威震京城的文明兄?”
威震京城?
陆炳被这一记马屁拍的一愣,他这会儿才二十来岁,刚刚升职锦衣卫千户,怎么就威震京城了?
不过,人一般都爱听好话,这话着实让陆炳心中欢喜,当武将的谁不想自己威名盖世啊,威震京城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夸奖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拱手回礼道:“正是,正是,你就是灵儿经常挂在嘴边的清风吧?”
杨聪连忙点头道:“正是小弟。”
李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跟这准女婿貌似也很“合得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平民百姓也没多大的追求,一家人在一起能和和美美的就是最大的幸福,这杨聪果然很会做人,跟自己家里人都合得来。
好啊!
她忍不住提议道:“正好,这会儿也该吃晚饭了,清风,要不你就留下来吃个饭吧,灵儿那丫头一听说你来了哭着喊着要去见你呢,要不是她爹拦着,她怕是早就跑去找你了。”
陆松闻言,再次满脸黑线,这婆娘,真是口无遮拦啊,你这不是坑我吗!
杨聪倒没在意这个,他这会儿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李氏这意思,等下就能见着陆灵儿了,他连忙点头道:“好,好,那小侄就叨扰了。”
李氏闻言,毫不犹豫的起身,带着杨聪就往膳房走去,陆松和陆炳父子对望了一眼,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陆松都不敢跟李氏唱反调,陆炳自然更不敢。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陆府的膳房,这原本就是个大贪官的府邸,装修豪华的自不必说,不过,那价值不菲的饭桌上摆的菜式却不是很丰盛,也就几个家常小菜而已,可见陆家这会儿还相当的质朴。
李氏看了看桌上的菜,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命人通知厨房再加两个荤菜,这才招呼杨聪坐了下来。
这菜不菜的杨聪倒无所谓,见陆灵儿才是最重要的。
问题,陆灵儿人呢,怎么不在这?
他正暗自焦急呢,陆灵儿已然撅着嘴巴气呼呼的走进来了。
她这架势,貌似是对陆松阻止她去见杨聪很是不满,不过,她走进来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杨聪!
这不会是幻觉吧?
她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真是杨聪!
一时之间,她这心里都快高兴的炸开了,她兴奋的跑过去,欢呼雀跃道:“清风,你来了?”
这要不是家人在场,估计她会直接扑杨聪怀里。
杨聪也兴奋的不行了,总算是见着日思夜想的人儿了,他激动的点头道:“是啊,我来了,灵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是有好久了,陆灵儿只感觉回来之后每天都在思念中煎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矜持了,好久好久没见杨聪了,她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跟杨聪说,她直接跑杨聪身边坐下来,叽叽喳喳的和杨聪聊起来。
什么院试、乡试、会试;
什么首饰、绸缎、珍珠粉;
什么小吃、闽菜、海鲜;
什么永宁卫、泉州城、龙溪陈氏。
她感觉自己有问不完的问题,杨聪这一年多经历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杨聪也只想跟佳人好好聊聊,以慰相思之苦。
两人这一见面就像黏一起了一般,扯都扯不开,不管聊什么,他们都感觉欢畅的很。
陆家倒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就图个高兴,再说这陆灵儿在家里那也是宝贝疙瘩,父母和兄长对她都是宠溺很,自然不会阻止她和杨聪畅叙离情。
陆松这两天之所以阻止陆灵儿去见杨聪,主要也是怕别人笑话,这年头,亲事还没确定下来,别说是女方去找男方了,就算男方想见女方都不容易,他如果让陆灵儿跑去见杨聪,那真要闹笑话了。
这会儿李氏既然已经点头了,这亲事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了,他再“从中作梗”不但陆灵儿会跟他没完,李氏估计都会不高兴。
这种傻事他可不会做,要知道这两天陆灵儿闹得他都有点心理发毛了,他生怕这宝贝女儿跑皇上面前去告他的“黑状”,要知道,皇上对陆灵儿那也是宝贝的很呢。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陆炳的野望
陆府这场晚宴持续的时间很长,从夜幕降临直到华灯初上,膳房中依旧欢声笑语不断,一家人就宛如过年节般开心。
这一刻对杨聪和陆灵儿来说的确堪比年节,他们可是分别了一年多才重逢,就算是年节的时候,他们都没这么开心呢。
李氏也很开心,为了陆灵儿这个宝贝女儿,她可是操碎了心,当初就是她极力主张要给陆灵儿找个读书人为伴,这会儿两人的表现,足以证明当初她的想法是对的,宝贝女儿跟杨聪在一起的时候果然幸福的跟花儿一样,她能不开心吗。
陆松和陆炳父子虽然没怎么吭气,内心其实也是相当高兴的,对陆灵儿他们也是溺爱无比,陆灵儿开心他们自然也跟着高兴。
另外,杨聪来了还有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酒可以放开了喝,平时李氏对他们父子管的可是比较紧的,因为军户喝多了酒打架甚至是闹事太常见了。
李氏怕出事,平时都不让他们多喝,但这会儿为了让他们陪杨聪喝个尽兴,酒自然就不会限制了。
这下,两父子自然是可劲的喝,喝个过瘾再说。
杨聪表面上虽然装作豪爽的样子,极力迎合这两父子,喝酒的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他可不想第一次来陆家做客就喝个酩酊大醉。
结果,陆家父子是喝得差不多了,他却还清醒着呢。
李氏一看这两父子都有点说胡话了,时候也不早了,只得宣布晚宴结束,让杨聪回去好好休息。
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杨聪虽然不舍,也只能起身告辞了。
还好,李氏紧接着又让他有空就来陆府玩,这意思就是不会再阻止他和陆灵儿见面了,杨聪和陆灵儿自然都欢喜的不行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临出门的时候,陆炳一看杨聪是走路过来的,竟然坚持要乘马车送杨聪回去。
这家伙也不知是喝得上头了还是怎么了,杨聪也没多想,稀里糊涂就跟着他上了马车。
他以为陆炳是喝多了,却不曾想,马车刚一出发,陆炳便莫名其妙的问道:“清风,听灵儿说,你跟她第一次见面是无意间撞见的,真有这么巧吗?”
咦?
这话,貌似是在怀疑他早有预谋啊!
原来这家伙也在装醉!
他不由暗自警醒,自己貌似有点小瞧天下人了啊。
这陆炳可不简单,虽说他是嘉靖的奶兄弟,所以受尽嘉靖的恩宠,但恩宠并不代表权力,明朝的历代皇帝也不是没有兄弟姐妹,小舅子囯丈什么的更是一堆又一堆的,也不是没人受尽皇帝的恩宠。
但是,像陆炳这样权倾朝野的却没有。
那些皇帝的亲兄弟就不说了,因为明朝自成祖以后皇室亲王就没什么权势了,光说那些驸马、国舅、囯丈,比陆炳更受恩宠的肯定有,为什么就没有出现过权倾朝野的人物呢?
原因自然有很多,但有一点,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这陆炳肯定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又或者野心,不然,他是不可能登上权力巅峰的。
看样子,这小子在父母和妹妹面前没有心计,淳朴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或许,他认为在家人面前没必要耍心眼吧。
好小子,差点被你给糊弄了,跟我玩心眼,你还差得远呢。
杨聪借着外面昏暗的灯火偷偷瞟了他一样,这才装出晕乎乎的样子,稀里糊涂道:“是啊,我当时正想问路呢,灵儿突然就拔刀逼问我为什么要盯着她看,我哪是盯着她看啊,当时我只是想找他问路而已,哈哈哈哈。”
陆炳依旧有些怀疑道:“灵儿不是说你家经常去给我舅舅送礼吗,就算你不知道都指挥使衙门在哪儿,你带的下人总知道吧?”
这家伙,果然在怀疑他!
杨聪也知道,陆灵儿这身份,别有用心的人肯定会借机攀附,不过,他第一次跟陆灵儿见面真是偶遇,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毫不犹豫的道:“是啊,我爷爷的亲随的确到过永宁卫城很多回,但我手底下的亲随跟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去永宁卫城,这事是我疏忽了,没带个领路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带了引路的,可能就和灵儿失之交臂了,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陆炳暗地里盯着杨聪看了半天,见着小子坦坦荡荡,不似在说假话,这才放下心来。
他对自己的妹妹那也宝贝的紧,如果这杨聪是别有用心的,那说不得就要让这小子知道知道厉害了。
他父母是没读过什么书的普通军户,他可不是,他从小就陪着嘉靖皇帝读书识字,又跟在嘉靖身边历经了大礼议的风风雨雨和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心眼多着呢。
嘉靖皇帝跟陆炳那是真的亲,因为嘉靖就没有兄弟,唯有陆炳跟他从小玩到大,所以,他继位以后一直把陆炳带在身边,等陆炳年纪稍微大了点,能理事了,他便给陆炳封了个锦衣卫副千户的职位,让他跟着兴献王府的老人学习,等陆炳长大成年并高中武举,他便将陆炳迁升为锦衣卫千户,专门负责管理宫中的禁卫,同时帮他盯着朝中的大臣。
正是因为陆炳见识了那些权臣的牛逼之处,他对权力也热衷的不行了,他内心里也想跟那些权臣一般,呼风唤雨,指点江山。
可惜,他这会儿还只是个锦衣卫千户而已,离呼风唤雨,指点江山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原本,这会儿他还没什么机会掌权,因为他没有臂助,别看他后面权倾朝野,牛的一劈,这会儿他还只是个刚出道的毛头小伙子而已,他这小小年纪,在精明老练的朝臣眼里就是个小孩子而已,谁跟着他混啊。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这杨聪可是他未来的妹夫,而且,杨聪还很有可能金榜题名,踏入仕途,如果好好培养一番,肯定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掌控大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试探道:“清风,听说你出自阳明一脉,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如果是别人来问,杨聪自然是站阳明一脉,但是,这陆炳来问又不一样了,他可不能让陆炳认为自己是阳明一脉的小喽喽。
他思索了一会儿,这才装作不屑道:“那都是装出来骗外人的,我跟阳明一脉,那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紧接着,他便将和龙溪陈氏结怨的过程还有徐阶为了对付海商豪门把他引为知己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中间他还隐隐提到了自己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岳的女儿差点结亲的事,以此来试探陆炳对自己和张贞的亲事是什么态度。
没想到,陆炳竟然怂恿道:“这张岳可不得了,将来很有可能掌管都察院,这么有力的臂助自然要拉拢,你放心,这事我爹娘和灵儿那里我帮你去游说,这张岳,一定要抓住!”
杨聪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难怪他能权倾朝野,为了拉拢张岳,他竟然怂恿自己去拿下张贞。
这家伙权欲之强,跟徐阶都有得一拼啊!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青词首辅
陆府一行,杨聪收获很大,他不但哄好了丈母娘李氏,把自己和陆灵儿的婚事大致定下了,还哄好了大舅哥陆炳,获取了这位大人物的信任。
这婚姻大事一定,他就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般,不再心乱如麻。
不过,他已然在李氏面前吹下了牛皮,说什么自己考个二甲都没问题,接下来他自然要全力准备会试了,毕竟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金榜题名的基础上,要他最后没能高中进士,那可就麻烦了,这场婚事都有可能成为镜花水月。
这会儿时间其实已经有点紧迫了,因为会试将在明年二月份举行,而现在都已经九月份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都只有不到五个月时间准备了。
这几个月时间该怎么利用呢?
除了温习《四书章句集注》,研读乡试和会试文章精选集注,然后拼命做文章,他貌似就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这办法好像还可以,至少应付接下来的会试应该是够了,但是,他埋头苦读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发现,他貌似很难再取得进步了。
这做文章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是八股文,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很难进步了。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文章的质量问题,杨聪感觉自己做的文章再快都没多大意义了,因为留下再多的时间他也不能将自己的文章修饰的更进一步,他做出来的文章跟那些高中进士的人相比,也只能算是差不多。
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反正金榜题名已经没多大问题了,是不是就此作罢,只等会试开始呢?
这时候,他想到了最初定下的目标:考个状元郎。
状元郎啊,那可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殊荣,谁不想高中状元,令天下人敬仰。
这个目标一开始是有点不切实际,但是,这会儿貌似又有点希望了,只要他能想办法更进一步,考个状元郎貌似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诚意伯刘瑜曾经说过,自己有状元之相,但好像又缺点什么。
他发现,这诚意伯刘瑜还真有可能继承了先祖刘伯温的神算之术,因为,他这会儿也感觉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
那么,到底缺点什么呢?
他感觉,应该不是文章质量问题,状元文章他也看了不少,比起其他精选文章来,貌似也没有多少不同,只要能被选中的精品文章水平貌似都差不多,这状元文章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
那么,状元是靠什么评定的呢?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读书人几乎都知道,殿试是由皇上主持,最后的状元也是由皇上钦点的,也就是说,只要皇上认可你的才能,认为你可以当状元,你就能当状元。
想到这里,他总算是明白了,他缺的就是皇上的认可!
但是,这皇上的认可貌似又有点虚无缥缈,因为皇上最后钦点状元、探花、榜眼的时候考生的名次其实差不多已经排定了。
殿试说是由皇上主持,但也有不少考官,各级考官把所有考生的试卷评出个粗略的名次之后才会最终交皇上定夺,也就是说,皇上很有可能依据考官评定的结果来点状元,除非,皇上对你另眼相看,才会否定考官的评定,更改名次。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让嘉靖皇帝刮目相看,那他这状元基本上就没什么指望了。
杨聪这会儿貌似也有殿让嘉靖另眼相看的本钱,因为他是陆灵儿的未婚夫,他完全可以想办法请陆灵儿甚至是李氏去皇上跟前帮他说好话。
关键问题是,嘉靖会不会徇私舞弊,任人唯亲呢?
他认真分析了一下就发现,这嘉靖应该不会任人唯亲,要他真任人唯亲,陆松早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了,不会干了十多年了还只是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而陆炳明显比陆松强的多,而且还很有想法,甚至还很有手腕,所以陆炳能晋升锦衣卫都指挥使,陆松却不能。
这就证明,恩宠归恩宠,嘉靖在朝堂大事上看重的还是个人的本事,如果他认为你没什么本事,绝对不会胡乱提拔。
那么,怎么让嘉靖认为自己有本事呢?
这个时候,杨聪想到了一个典故,一个关于严嵩的典故。
传闻,严嵩有个外号叫“青词首辅”,也就是说,嘉靖是认为他青词写的好,才提拔他做首辅的。
而且,关于这“青词首辅”还有很多其他传闻。
传闻,严嵩知道嘉靖喜欢青词,所以请了很多幕宾专门做青词,用以进献给嘉靖皇帝,来博取嘉靖皇帝的欢心,也就是说,他进献给嘉靖皇帝的青词并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而是幕宾帮他做的。
这传闻的还是有一定依据的,因为嘉靖顾道长生在历史上都是出了名的,到了嘉靖中后期,他甚至撇下朝政不管,只顾修炼,以致奸臣严嵩当道,朝政日非。
他能为了修炼长生之术而不顾朝政,那么严嵩因为青词写的好而当上首辅也是有可能的。
青词,说白了就是做道场的时候献给上天的祝文,一般为骈俪体,也就是对联的形式,只是没有横批,而且文字一味追求华丽。
杨聪甚至还依稀记得,传闻中严嵩博取嘉靖欢心,从而当上首辅的那首青词。
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了,不过,结合后世的印象和这世的水平,他还是把这首青词完整的复原了出来。
这首青词就是: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这会儿严嵩还没有来京城任职,进献青词之举自然还没开始,这首青词他应该还没有进献给嘉靖,甚至,这首青词还没有被人做出来呢。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把这首青词进献给嘉靖皇帝,让嘉靖皇帝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正好,这会儿也快过年了,杨聪决定赌一把,借陆灵儿之手,把这首青词送给嘉靖,作为自己进献的礼物。
毕竟,嘉靖皇帝也是陆灵儿的奶兄,做妹夫的大过年给他送个礼应该也不算兀突之举。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嘉靖皇帝
明世宗朱厚熜,也就是嘉靖皇帝,出生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安陆州,乃明孝宗朱祐樘之侄,兴献王朱祐杬之子,明武宗朱厚照的堂弟。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驾崩,死后无嗣,按皇室一脉亲疏关系,他这个与武宗血脉最近的堂弟被当时的张太后和首辅杨廷和选定,进京继承了皇位。
嘉靖皇帝这个人,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狠”,不服就干,什么人都敢杀。
他完全继承了明初二祖的狠辣,不管是前朝的内阁首辅杨廷和、锦衣卫指挥使江彬、大将军钱宁还是后面他任命的内阁首辅、内阁大学士、大将军、总督、巡抚,那是说罢就罢,说杀就杀,丝毫都不手软。
他从十五岁以外藩亲王身份进京继位开始就强硬到恐怖,狠辣到吓人,但是,最令百官惧怕的还是他的腹黑。
他驾驭臣子就如同斗蛐蛐一般,故意挑着朝臣互掐,以致大小官员拉帮结派,朝堂之上纷争不断,而他则充当裁判官,动辄呵斥、责骂、杖罚、罢免甚至是打杀那些与之不对路的官员,以致文武百官都畏之如虎。
杨聪之所以看不透他,就是因为他狠辣而又腹黑,他狠辣起来是肆无忌惮,不服就干,腹黑起来却又讳莫如深,搞得人云里雾里。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完全冷血无情的君王,他也有人性化的一面,他对兴献王府的旧人就相当的好,比如嘉靖朝的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朱宸、骆安、王佐、陈寅,包括后面的陆炳,都是兴献王府的旧人,他对李氏和陆灵儿那更是好得不得了。
他甚至还颁布过一个口谕,在他修炼和批阅奏折的时候,不管是朝臣还是后宫嫔妃,甚至是皇后都不得来打搅他,但是,李氏和陆灵儿却不在此列,这两母女,任何时候都能来找他!
这天陆灵儿和杨聪腻歪了一阵,便拿着杨聪进献给嘉靖的青词,兴冲冲的进宫来了。
这一路上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太监,不管是百户、千户还是宦官,看见这漂亮的小姑娘竟然都当没看见一般,别说是阻难了,就算是问都不敢问一句,好像生怕吓着这位小姑奶奶一般。
这小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不能招惹,传闻当今皇上刚刚继位的时候,这小姑奶奶一个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找皇上玩,结果,两个不长眼的太监把她给拦住了,这小姑奶奶当场就吓哭了。
那家伙,皇上知道之后,当场就发飙了,直接命人把那两个太监拖出去打了一百杖,错点没把人活活打死!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传闻肯定是真的,因为皇上对这小姑奶奶太好了,甚至比对皇室公主还要好。
不过陆灵儿也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住,她跑进皇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往御书房又或是嘉靖修炼的丹房跑,而是跑去了她哥哥陆炳的值房。
这会儿陆炳正坐在那看手下送上来的密报呢,根本就没注意着小姑奶奶进来了。
陆灵儿直接拿起两个卷轴,如同手握双刀般摆出个进攻的招式,随即娇喝道:“呔,竖那贼子,鬼鬼祟祟的在那干嘛,还不举起手来,束手就擒!”
陆炳被这突如其来的娇喝吓了一跳,错点没把手中的密报扔出去,要是别人敢跟他这么玩,他非抽刀子砍人不可,不过,自己的宝贝妹妹就不一样了。
他们小时候经常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一般都是嘉靖扮官兵,陆灵儿扮女侠,而满脸正气的陆炳,只能悲催的扮强盗了。
陆炳兴许是扮强盗扮习惯了,一听到陆灵儿的声音,他便飞快的举起手来,假假意思哀求道:“女侠饶命,我投降,我投降。”
陆灵儿见状,不由撇嘴道:“哥哥,你越来越差劲了,一点都不像强盗。”
晕倒,我的小姑奶奶,哥哥我现在可是锦衣卫千户,你见过穿着蟒袍的强盗吗?
陆炳放下双手,无奈的摇头道:“灵儿,你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老是玩这小孩子的游戏啊。”
陆灵儿闻言,满脸通红道:“不跟你说了,熜哥哥在干嘛呢,我找他有事。”
陆炳看了看他手上的卷轴,不由好奇道:“灵儿,你拿的什么?”
陆灵儿把卷轴往身后一藏,娇羞道:“你管这么多干嘛,我问你熜哥哥在干嘛呢?”
好吧,这小姑奶奶惹不起。
陆炳只能老老实实的道:“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呢,你可不敢缠着皇上没完没了,这一天的奏折可不少,你要耽搁太长时间,皇上就要熬夜了。”
陆灵儿闻言,掉头就跑,边跑还边责备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快比老妈都啰嗦了。”
陆炳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便继续看起密报来。
陆灵儿则是一溜烟跑进不远处的御书房,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卷轴,一边兴高采烈的道:“熜哥哥,熜哥哥,你猜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嘉靖皇帝闻言,微笑着抬起头来,接过她手中的卷轴,随即打趣道:“小丫头,你不是在家陪你的小情郎吗,怎么有空来看朕了?”
陆灵儿闻言,不由娇羞的跺脚道:“哎呀,你怎么跟哥哥一样,什么陪小情郎啊,赶紧看看,我给你送的什么吧。”
嘉靖还以为这是陆灵儿随手涂鸦之作呢,他微笑着打开卷轴,继续打趣道:“哈哈哈哈哈,我们家灵儿竟然也知道害羞,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朕等下一定要去看看。”
不过,展开一个卷轴之后,他便愣住了。
这字,写得真好啊!
这应该是一副青词吧?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另一个卷轴一看,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这青词,写得太好了!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好啊!
他愣了半晌,这才郑重道:“灵儿,这青词谁写的?”
陆灵儿见他这表情,不由傲娇道:“清风写的啊,怎么样,写的不错吧?”
嘉靖闻言,不由眼珠子一转,他稍微想了想,这才点头道:“嗯,很好,你这小情郎着实才华出众,这礼物,朕收下了。”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寒冬
这一年,京城的冬天相当的冷,十一月初天空便飘起了雪花,到十二月整个京城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地上的积雪都被冻得硬邦邦的,人踩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这天气对于两世基本都在南方渡过的杨聪来说着实有点冷,冷到他甚至都不怎么敢出门,因为一出门他便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不过,这会儿他内心却是火热的,因为在陆炳和陆灵儿兄妹的游说下,陆松夫妇竟然同意,让他们一行人搬进了陆府!
陆府很大,甚至比惠安杨府都大,里面虽然没多少院子,住下几百号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这会儿陆家一家四口连带丫鬟、老妈子、护院全加起来也才二十多号人,再住二十多号人进去自然不成问题。
原本陆松夫妇还有点犹豫,要不要按陆炳和陆灵儿兄妹说的,把杨聪一行人接进府里来住,不过,嘉靖一句话,就让他们改变了想法。
因为嘉靖说杨聪果然才华出众啊。
这皇上都说杨聪才华出众了,他金榜题名绝对是板上钉钉了,明年陆灵儿和杨聪肯定能成亲,让自己的女婿住进府里倒也不怕人笑话。
杨聪这一住进来,他们就有福了。
比如说吃喝什么的,以前陆家吃的不怎么好可不管是因为他们质朴、节俭,主要他们花销不起啊,陆松和陆炳两父子的俸禄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一百多两,他们也不可能问嘉靖去要钱,如果不是陆松和陆炳都能捞到点油水,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们养都养不起。
杨聪一来,他们就有口福了,鸡鸭鱼肉、酒水什么的管够,用杨聪的话说,反正住外面也得花这么些钱,这住客栈的钱省下来买酒菜正好。
杨聪还根据后世的见闻,设计了一套简易的暖气系统,也就是让人打造几个半人高的大铜壶,完全密封住,然后再整一批铜管,用木板固定在屋子里,最后把铜壶和铜管一对接,然后再把铜壶里的水一烧开,整个屋子很快就温暖的跟春天一样。
这套东西也就打造的时候费点事,用起来却是很简单的,只要保持铜壶下面的火不灭,并按时往铜壶里加水便成。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因为这暖气在后世的北方几乎随处可见,很简单个东西,杨聪只是把锅炉换成了大铜壶,把集中供暖改成了分散供暖而已。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么简单个东西,竟然还引起了嘉靖的注意。
因为这会儿就没暖气啊,嘉靖也只能烤炭盆,这年头烤炭盆可要注意了,因为这会儿的房子大多是土木结构,皇宫更是各种名贵木材堆砌起来的,容易着火的很,而且炭盆烤久了也不舒服,那烟熏火燎的,就跟熏腊肉一样,成天烤,能好受才怪。
杨聪“想”出来的这东西可就不一样了,屋子里就是一排排的蒸汽铜管,根本就见不着火,也不会冒烟,安全不说,还舒适的很。
嘉靖一听陆灵儿显摆,立马让陆灵儿传话给杨聪,也给他整套试试,这一试,果然舒服的不行了,嘉靖高兴的,直呼杨聪是天才。
嘉靖这一夸,陆松夫妇自然更高兴了,皇上都夸杨聪是天才,这女婿还有什么说的。
时光飞逝,一转眼,年节就过去了。
这个年节可以说是杨聪来到明朝以后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节了,因为有陆灵儿陪着他,还有俞大猷、薛南塘等好友相伴,大家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热闹的很。
以前在惠安过年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因为他父母一直在边镇、盐场和湖广等地打理盐业生意,根本就没时间回来,他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他爷爷杨荣也不可能老陪着他,他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孤单,哪像这次,佳人相伴,好友成堆。
可惜,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年节一过差不多就是一月底了,会试就在二月初,杨聪不得不收拾心情准备会试了。
这会儿再研读什么《四书章句集注》自然是来不及了,也就看看乡试和会试精选文章集注,再做练习一下做文,以保持水平,同时准备好御寒的衣物。
会试除开文章不论,最难过的一关应该就是严寒了,因为京城二月份气温还是很低,特别是晚上,更是冷得出奇。
杨聪已经问过了,二月初,在京城,晚上放桶水放外面,第二天早上就是一桶冰!
结冰这么严重,用后世的说法,那起码是零下五六度啊!
号舍那可是没门的,也没有被子什么的,零下五六度,寒风对着吹,就算下面有炭火,那也扛不住啊,所以,御寒的衣物是最重要的。
杨聪也早已了解过了,这年头,最耐寒的就是裘皮大衣,也就是整张整张的兽皮连毛一起鞣制过后制成的衣服。
这种衣服一般是兽毛往里缝制而成,外面再加上一层上等的绒布,在衣领处还有兽毛露出,既耐寒又美观。
不过,这种裘皮大衣售价可不便宜,一般的都要几两银子一件,贵的几十两都有,一般人能买得起一件差的就算不错了。
杨聪倒是不在乎这点钱,他不但自己买了,俞大猷、胡宗宪等人,甚至包括陆松夫妇和陆炳兄妹,他每人都送了一件,都是顶好的羊裘,而且还带靴子和帽子的那种。
这御寒的衣物准备好,会试也差不多开始了,会试的人倒没乡试那么多,因为参加会试的基本都是举人,再加一些国子监的贡生,大明全境能有个上万举人就不错了,国子监的贡生最多也就几百个,而且这些人大半都不会参加会试,所以,每次会试一般都只有五六千人参加,最后录取大约三百人,正好二十比一左右的录取率。
至于会试的题目就不用多说了,跟乡试基本差不多,也就是议、论、策,考试流程也差不多,议、论、策分开考,每科三天,总共九天。
这会试过程中,杨聪唯一的感觉还是冷,那家伙,对着寒风写字,手指头都冻得硬邦邦的,着实有点难受,好在有李十二的照顾,晚上炭火还比较的足,再加上他穿的衣服够厚,晚上倒没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总体来说,会试还是比较顺利的,杨聪发挥的也比较正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通过会试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他又遇到了跟乡试差不多的问题,那就是主考官的问题。
因为会试的主考官是夏言,跟严嵩一伙的,而且,这次副主考里面还没有阳明一脉的大佬,他想请人帮忙都找不到熟人。
夏言会不会徇私舞弊把他给刷下去呢?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夏言
夏言,字公瑾,江西贵溪人,正德十二年丁丑科进士,位列三甲第三名,初授行人,后进兵科给事中。
他这履历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比起严嵩来都差的远了,严嵩可是弘治十八年乙丑科进士,步入仕途比他足足早了十二年,而且严嵩是二甲第二名,还选上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是妥妥的“储相”。
按理来说,严嵩的职位肯定要超过夏言,因为不论学识和资历严嵩都比夏言强,但是,这事偏偏就这么怪,这会儿严嵩还在南都金陵当礼部尚书呢,而夏言却已经成为内阁首辅的热门人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夏言之所以能够超越严嵩成为内阁首辅的热门人选,就靠一个字:刚!
他就如同那犀利的平头哥一般,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干,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多强大,不把你干趴下,我就趴下!
他这种性格可是官场大忌,按理来说应该会死的很快,他为什么升官升的比严嵩还快呢?
原本,按他这种性格,的确活不长,或者说在官场上待不长,但是,正因为他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干,反而获得了嘉靖的青睐,因为嘉靖继位之初,他便看嘉靖不顺眼,直接一份奏折上去,把嘉靖给教训了一顿!
他的奏折其实也没什么,大致意思就是,皇上,您不要什么事都跟宦官商量,然后就做决定,这样很容易被宦官蒙蔽,您应该多听听内阁的意见,实在不行您就召集大臣廷议,总之,听信宦官之言管理国家大事是不对的。
这奏折可以说平常的很,大臣数落皇上的不是那是大明朝的特点,历代大明皇帝基本都被大臣教训过,至于皇帝会不会因此发火,那就要看大臣们为什么教训他们了,像夏言说的这个,的确有道理,嘉靖也不是那种昏君,什么忠言都听不进去。
于是乎,嘉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表扬了夏言一番,并按夏言说的改了。
这事整的,夏言还以为嘉靖是一个什么忠言都听的进去的明君呢,其实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嘉靖虽然不是昏君也算不得明君,他也不是什么忠言都听的进去,他之所以这么给夏言面子,主要还是看中了夏言的性格。
好家伙,竟然连朕都敢教训,那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教训的,朕就需要这样的猛人,去教训那些不听话的朝臣!
紧接着,嘉靖便命夏言去收拾武宗正德皇帝留下的那些骄兵悍将,夏言果然猛的一劈,他不管不顾,一口气裁掉了三千多皇宫侍卫和京城宿卫,将武宗正德皇帝留下的那些骄兵悍将清理一空。
紧接着,嘉靖又命夏言去清理皇庄,把那些外戚、勋贵、宦官侵吞的民田全部查出来,归还给老百姓,结果,夏言不但把武宗正德皇帝宠信的宦官赵灵给收拾了,甚至连建昌侯张延龄给收拾了。
这样搞了几年,嘉靖是把他给用爽了,但是,他却不怎么爽,因为他的职位升的太慢了,他这么一顿狂干,得罪了不知道多少权贵,结果却只升到了正七品的都给事中,这不等于白干了吗?
他可不是什么杨白劳,他也想升官,他也想掌权,但是,皇上就是不给他升,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自然得找原因,他仔细一观察便发现,皇上并不是不喜欢给人升官,相反皇上很喜欢给人升官,但是,皇上给人升官是有条件的。
这皇上,强硬的很,别人说什么他不一定会听,但是,他说什么别人一定要听,不听,他就会很不爽,如果谁能帮他去硬钢那些不听话的他就会感觉很爽,你能让他爽,他就会给你升官,你能让他一直爽,他就会一直给你升官。
比如张璁,这家伙是正德十六年辛巳科进士,而且一开始并未授予官职,只是派往礼部观政而已,也就是说,嘉靖元年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没有官职的白身呢。
不过,这家伙很会审时度势,大礼议中,他坚定的站在嘉靖这边,帮着嘉靖硬刚内阁首辅杨廷和内阁大学士杨一清,结果,一番争斗下来,这家伙的职位简直就跟坐上了火箭一样,蹭蹭蹭的往上升。
从观政进士到刑部主事,再到翰林院学士,再到兵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再到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掌都察院事,再到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再到内阁首辅,他总共才用了八年!
这家伙的升职速度简直前无古人,不过,后面有没有来者就不知道了,因为夏言想向他学习,坐个火箭试试。
夏言觉着,自己要坐上这火箭貌似不是很难,因为硬钢是他的强项啊,只是他没刚对人而已。
至于怎么刚对人,这个简单啊,谁让皇上不爽,上去干就对了。
于是乎,夏言逮住个机会,跟内阁首辅张璁刚上了,因为嘉靖想将天地分开祭祀张璁不让啊。
其实,这事一开始的时候嘉靖并没有想过来硬的,张璁反对也没多大事,他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还是想给张璁点面子,就此算了。
没想到,夏言突然跳出来,跟张璁杠上了。
好啊!
爽啊!
嘉靖就喜欢群臣内斗,因为群臣只要斗起来就不会跟他这个皇上斗了,这夏言如此好斗,而且敢斗,好啊,朕就需要这样的人。
于是乎,夏言真坐上了火箭,那职位也是蹭蹭蹭的往上升。
从都给事中到侍读学士,再到少詹事掌翰林院事,再到礼部左侍郎,再到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他总共才用了六年,就升了十二级!
如果今年能把张璁干下台,再当上内阁首辅,那他升职速度就超越张璁了。
不过,升的快并不代表夏言这性格就适合在官场上混,他博取了嘉靖的欢心之后,升职速度的确快的惊人,但是,他这种不服就干的性格却注定了在官场上只有死路一条。
历史上,这个短命鬼当首辅还不到六年便被人给阴下去了,后面他虽然因为嘉靖的眷顾又官复原职,重新当上了首辅,但是,第二任上他还没干三年便被人阴的杀了头!
他肯定没有想到,前面把他阴下台的和后面把他阴的杀了头的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乡党,严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
现在的关键是,他会不会徇私舞弊把杨聪给刷下去,他到底会不会这么干呢?
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时务策
夏言会徇私舞弊把杨聪刷下去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夏言也有。
他是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干,但是,他并不是什么愣头青,他也不认为自己是愣头青,他认为自己还是很讲道理的,他看谁不顺眼并不是因为自私自利,而是为国为民,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他认为这人是坏人,是贪官污吏,又或者犯了错误,才会看人不顺眼,他内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为国为民的贤臣来着。
有时候一个人的好与坏,对与错真说不清,像夏言,像徐阶,像陆炳,甚至包括嘉靖,有说他们好的,也有说他们坏的,是非功过,各有各的评说,莫一是衷。
当然,从夏言自己的角度出发,他肯定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所以,他拿到杨聪的试卷时便有点犹豫了。
严嵩是早就写信给他了,信里面说的很明白,杨聪这小子是阳明一脉的重点培养对象,邹守益和湛若水都为杨聪出过头,而且这小子跟洪武勋贵关系好像也不错,如果让这小子金榜题名,肯定会对他们今后掌控朝堂大权造成很大的麻烦。
他当然知道阳明一脉有多大的势力,当初阳明一脉跟张璁为首的“皇党”恶斗之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都给事中呢,阳明一脉可是正德朝以来朝中最大的势力之一,王守仁在日嘉靖都有很多事要依仗他们,要不是王守仁突然病逝,估计张璁都不一定斗得过他们。
这会儿阳明一脉虽然被张璁打压的偃旗息鼓,但并未伤筋动骨,毕竟这现在张璁已经提出辞呈了,朝堂大权马上就要易手了,而阳明一脉可以说是朝堂之上唯一能跟他们叫板的势力了,可不能等闲视之。
至于背地里下黑手是小人行径什么的,他可不这么想,权力争夺可没什么君子与小人之分,为了掌控朝堂大权,暗中施展些手段那是必须的,因为只有掌控的大权才能施展抱负,为国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至少,他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杨聪这会儿的成绩是会试第八,如果让这小子就这么过关了,很有可能会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成为朝廷重点培养对象,这对阳明一脉来说自然是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对他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找个由头把这小子刷下去,但是,翻出杨聪的试卷之后他却犹豫了,因为他早就命人查过了,这会儿杨聪正住在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陆松府里呢,貌似这小子就快和陆松的女儿陆灵儿成亲了。
陆家的背景他自然知道,那可是兴献王府的旧人,皇上一直对他们恩宠有佳,陆灵儿更是最得皇上欢心,这小丫头在皇宫里面都能横着走,皇上对她简直比亲妹妹还亲。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下黑手把杨聪给刷下去,肯定会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这会试的试卷可不光他能复核,皇上也能复核,而杨聪想请皇上复核试卷那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让陆灵儿跑皇上跟前去说一声,皇上绝对会复核试卷。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把杨聪的试卷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算了,这个时候不能冒险,还是等自己当上内阁首辅再说,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收拾杨聪这个官场新丁。
于是乎,杨聪有惊无险的过关了,会试第八,这名次已经很不错了,当他看到自己排名的时候,心中也忍不住激动了一把。
这下好了,会试过关了,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了,殿试只是重新排定一下名次而已,只要会试过关,就不会被刷下来了,自己终于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不过,看榜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也不全是好消息,他是过关了,薛南塘和李杜却没能过关,如果再加上去参加武举的俞大猷,他们一行六人,等于折了一半,就他和胡宗宪、王宣留到了最后。
薛南塘和李杜倒没觉得有多难过,他们乡试成绩本就不好,之所以来参加会试,那纯粹就是碰运气来了,如果真中了,那就是运气逆天了,没中也没什么,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关殿试了,这殿试其实就没什么好准备的,因为殿试就考一道时务策,做文水平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主要看临场发挥,只要不是作弊考上去的,一道时务策对这些久经考验的贡士来说真不算什么。
杨聪也算是扎扎实实苦读了两年多了,会试过关之后,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他先是在陆府摆几天筵席,与一众好友,还有陆松夫妇,陆炳兄妹好好庆贺了一番,随即又带着陆灵儿和一众好友在京城附近游览了一番,这殿试时间便差不多到了。
这天凌晨,还不到卯时,三百余名贡士便已按会试排名整整齐齐的排在午门外。
这会儿他们已经算得上是准进士了,殿试也只是考一道时务策而已,夹带根本就没任何意义,自然没有衙役再来搜他们的身,让他们难堪了。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穿自己最光鲜的儒袍,看上去整洁无比。
历经了重重考验,经历了重重磨难,他们终于站到了这皇宫之外。
这年头,考科举真不容易啊,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一路杀上来,从大明数百万考生中脱颖而出,能站在这里的,都可以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才俊了。
这些人,无不顾盼生辉,自豪无比。
卯时到,午门上一阵钟鼓齐鸣,左右掖门随之缓缓打开,一众贡士在礼官的引领下慢慢进入皇宫。
这天由于要进行殿试,早朝按例停了一天,整个皇宫前半部分除了一些站班的锦衣卫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看上去空旷无比。
众贡士过金水桥,经太和殿,又穿过中和殿,很快便来到了保和殿。
此时,保和殿里已经整整齐齐摆下了三百余个小条桌,而且每排小条桌都有监考官员引领,一众贡士很快便按会试名次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尖亮的“皇上驾到”,嘉靖也在一众锦衣卫和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进殿中,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紧接着便是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殿试的策题便颁发下来了。
杨聪细细一看,脸上不由露出庆幸之色,因为他押对考题了,这策题大致意思就是怎样应对北元余孽的入侵!
话说他怎么能押中策题呢,这也太巧了吧?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北虏南倭
北虏南倭指的就是嘉靖年间肆虐北方的北元余孽和不断在东南沿海掳掠的倭寇,这两股外敌可把大明给折腾惨了,整个大明朝堂无不为之头疼无比。
杨聪为什么会押中这道时务策的考题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会儿南倭闹的还不是很厉害,北虏却闹的凶得很。
据杨聪了解到的情况,北元鞑靼部的右翼三万户吉囊亲王这几年几乎年年入寇大明,有时候一年还不止一次,比如:
嘉靖十年春,吉囊拥兵屯聚河套,将犯延绥,见明军有备,突以五万余骑渡河西,袭击亦不剌、卜儿孩两部落,继而窃入永宁境,大掠而去,同年冬,吉囊又犯镇远关。
嘉靖十一年三月,吉囊子吉能乞请通贡,朝廷不许,小王子大怒,遂率十万骑入扰延绥镇。
嘉靖十二年四月,吉囊拥十万余众屯贺兰山后,分兵扰凉州,又扰庄浪,先后被守军副总兵王辅、总兵姜奭击败。同年秋冬再犯延绥、大同,入扰宣府边塞。
嘉靖十三年六月,吉囊入寇宣府,指挥赵镗战死。秋八月吉囊四万余骑复入宣府。
这吉囊何许人也,在历史上他好像不是怎么有名啊,怎么这么猛呢?
他在历史上不出名是因为他死得早,历史上他嘉靖二十一年就去世了,继承他王位的是他的亲弟弟,有名的俺答汗。
这家伙在历史上虽然没他弟弟俺答汗有名,这几年他却闹得欢腾的很,大明西北重镇延绥、榆林、大同、宣府几乎被他抢了个遍,嘉靖现在是听到这家伙的名字就头疼不已。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当下大明朝最大的问题了所以,杨聪押的诸多时务策中就有这个题:怎样应对北元余孽的入侵!
而且,这也是他最有把握解决的两个问题之一,另一个自然就是对付倭寇了,北虏南倭,这两个问题已经困扰大明很多年了,他猜这次殿试嘉靖很有可能会出这方面的时务策,所以,对这两个问题他最是看重,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中了。
至于答案,很简单,就用戚继光的办法便成,因为北元鞑靼部就是被戚继光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最后不得不选择向大明求和。
那么戚继光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打得蒙元骑兵没一点脾气呢?
这个杨聪也看到过,戚继光用的方法就是操练车兵,把火枪和火炮带上特制的战车上,将火枪兵变成类似远攻性质的枪骑兵,这样既能增加火炮的机动性,以抵消蒙元骑兵的速度优势,同时又能发挥大明在火器上的优势,可谓扬长避短,恰如其分。
这套战法对蒙元骑兵的克制效果是相当明显的,车兵远攻有火枪和火炮,比蒙元骑兵所用的弓箭射程远了一倍都不止,近战有长枪、耥耙和狼筅,对上以弯刀为主的蒙元骑兵也有绝对优势。
戚继光就曾率八千车兵击败过三万蒙元铁骑,这个敌我人数比放在现在来说是相当夸张的,因为这会儿明军步兵根本就不是蒙元骑兵的对手,同等兵力的情况下明军步兵都干不过蒙元骑兵,更不要说兵力只有人家三成左右了,要这会儿的八千明军步卒碰上三万蒙元骑兵,不全军覆没就算不错了。
关于这套战法的文章杨聪自然早就做好了,文中他不但详述了车兵战法,还对延绥、榆林、大同、宣府等边镇的兵力部署和战术配合等做了详细的描述,如果懂行的人看了,那绝对会赞不绝口。
这会儿他心里这个美啊,如果嘉靖出其他的策题,他还真没把握能脱颖而出,但是,这道题,他却是最有信心的,就算阅卷的考官和嘉靖都不懂兵法,光是他锤炼了好些时日的文章也能让他们眼前一亮。
不过他并没有立马把早已写好的文章默写出来,抄到答卷上,而是装作吃力的样子,慢慢把文章默写在草稿纸上。
他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不想别人认为他提前知道了考题。
如果他刷刷刷几下就把文章做好了,人家不怀疑他才怪。
人家可不会管他是不是押中了考题,有机会,这些家伙肯定会出手的,因为这会儿京城里面夏言的势力可比阳明一脉强的多,谁知道监考的考官里面有多少是夏言那边的,如果他们趁机抓自己个“现行”,那他就百口莫辩了。
他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时辰左右的草稿,事先做好的文章“终于”默写到了稿纸上,紧接着,他又装模作样的皱眉沉思起来。
他也不敢写完草稿就往试卷上抄,这殿试虽然只有一道时务策,考试时间却是一整天,也就是从早上卯时直到下午酉时,中间足足有七个时辰,如果他一个时辰左右就把试卷给做好了,那接下来六个时辰可就难装了,所以,他干脆不往试卷上抄,一直装着在那里修改草稿。
这殿试倒也没有乡试和会试那么难熬,期间想喝水上茅房什么的都没什么问题,反正他们这些贡士等于已经是进士了,监考官也不会记他们的名字,枉做小人,倒是这些贡士都异常的小心,就算喝水没什么限制,他们也不会可劲喝,就算上茅房不会被记名他们也不会想上就上,因为嘉靖皇帝还在上面看着呢。
所有考生都想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大家都异常的小心,就算口渴了也不会拿起水杯可劲喝,最多也就是抿上一小口而已,就算想上茅房了也不会起身就去,大家基本上是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住了再上。
七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杨聪也不知道把草稿改了多少遍,直到酉时将近,他才工工整整的把文章给抄到试卷上。
不多久,交卷时间就到了,他美滋滋的把试卷一交,这殿试就算是结束了。
这时候,他甚至已经开始做起了状元梦了,因为这道时务策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要考的是其他事,他还真没什么把握,至于这个怎么应对北元余孽的入侵嘛,他还真不信谁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第二卷 第三十章 点状元
殿试毕,试卷暂时在禁宫中封存,待阅卷日,由皇帝指定的八名读卷官轮流阅卷,初步评定试卷优劣,再选出前十名由皇帝钦定名次。
这殿试阅卷和乡试会试还不一样,乡试会试是分批阅卷,也就是将试卷分成很多批次,由各读卷官分开批阅,而殿试的试卷则是八名读卷官轮流批阅,也就是说每个读卷官都要把三百余份殿试试卷批阅一遍,并在试卷上标注圈、横、竖、撇、叉以分优劣,圈就代表是最好的,叉就代表是最差的,最后以圈的多少来排名。
这样评定的话,也不是没有弊端,因为评定的符号就五个,不是打分,而好的文章大家差不多都会认为好,差的文章,大家差不多都会认为差,所以,很有可能会出现评出来的八个符号都是一样的情况。
每次殿试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这次,杨聪和一个叫吴山的评定就是一样的,都是六个圈,两个横,并列第三名。
进士排名自然不可能有并列这一说,而且第三名是一甲探花,直接授官翰林院编修,而第四名是二甲,想要进翰林院又或者授官还要经过朝考呢。
这下夏言终于逮着机会了,他虽然不能影响殿试试卷的评定,但是,这殿试的初步排名他还是可以影响的,因为他就是八名读卷官的领头人,而且这八个人里面有几个跟他关系还不错,他随便找了个由头,杨聪便被打入了二甲。
当然,他们评定的名次并不能算是最终名次,最终的名次还要请嘉靖御览之后钦定。
放榜前一天,嘉靖御驾亲临阅卷的偏殿,众人一番见礼之后,便将挑出来的十份试卷呈送到嘉靖面前。
这就是科举的最后一步了,民间俗称“点状元”,寓意这状元是皇帝钦定的,这科举排名也是由皇帝定下来的。
其实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皇帝哪有空去看那三百余份试卷,就算他有空,也得有那能耐啊,历朝历代当皇帝的文学水平高的可没几个,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文学水平大多连秀才都不如,甚至有的字都不认识几个,让他们来评定殿试文章,确定进士排名,那是相当不靠谱的。
所以,殿试的试卷要先经过八个读卷官的评定,确定了大致排名之后才会交皇帝御览,而且,皇帝看的也就是前面几名的文章,后面的他基本不会去看。
让皇帝来评定所有殿试文章,确定进士最终排名是不靠谱,不过,这状元的确是皇帝点出来的,皇帝想让谁当状元,谁就是状元,这点毋庸置疑。
那么,当皇帝的评定状元的标准是什么呢?
说实话,当皇帝的点状元就没个标准,有时候他们会看看文章,凭自己对文章的喜好来确定状元的人选,有时候他们也会任性一把,压根就不看文章,就凭名字、籍贯、年龄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点状元。
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历朝历代的皇帝基本都这么干过。
明朝的皇帝也这么干过,明成祖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就喜欢按名字来点状元。
比如,永乐十三年乙未科殿试,读卷官评定的状元是林文秸。
明成祖觉得这名字也忒土了,第二名陈循的名字倒是比较有气势,于是便点了陈循当状元,而倒霉的林文秸直接被他踢到了二甲第二名,连二甲第一名都没人家的份。
又比如,永乐二十二年甲辰科殿试,读卷官评定的状元是孙曰恭。
这古人写字可是竖着写的,孙曰恭很容易误读成孙暴。
明成祖的帝位可是从他侄子手中夺过来的,靖难之役打的那是相当的惨烈,当时许多大臣不服,他只得大开杀戒,残暴的事情没少干,因此他对“暴”字相当过敏,就担心世人说他残暴,这个“暴”字他是看都不想看见。
而这孙曰恭当了状元有心人肯定会看成“暴”字,到时候估计又是风言风语了,所以,孙曰恭当状元肯定不行,当他看到第三名时,却特别高兴,因为第三名叫邢宽,这名字不就是“刑政宽和”的意思吗,很好,状元就是他了!
很多时候,当皇帝的点状元就是这么荒唐。
嘉靖倒还没明成祖那么荒唐,不过,他看了前三名的试卷眉头却是一皱,因为这三个提的都是老办法。
要么修长城,挡住鞑靼入寇的路线;
要么增加边军数量,整军备战;
要么组织大军进攻草原,彻底击败北元诸部;
这些办法要有用,朕还来问你们?
他直接把前三名的试卷往旁边一丢,继续往下看起来,而这第四张正好就是杨聪的试卷。
嘉靖一看到杨聪的名字,心中没由来的就是一喜,这灵儿的小情郎果然才华出众啊,光凭自己的本事都能排到前四,再一看杨聪写的方法,他眼前更是一亮。
这小子果然是天才啊,竟然知道扬长避短,操练车兵对付骑兵,而且兵力部署,应对方法都有详细的描述,最重要的,杨聪的策略里面只要操练五万车兵便能对付十余万蒙元铁骑,这跟那些动不动就是十多二十万大军的建议比起来看上去都觉着爽啊。
这办法不错啊,嘉靖又草草看完剩下的几章试卷,随即便假假意思征求众读卷官的意见道:“这科状元就杨聪吧?”
杨聪!
夏言听了嘉靖这话,心里忍不住抽了抽。
这要是让杨聪当了状元,那还得了!
他硬着头皮拱手道:“皇上,请恕微臣失礼了,这杨聪文采虽然不错,但提出的方法也太不切实际了,火枪和火炮岂是这么好造的,就算火枪火炮造出来,上万匹强壮的战马也不是这么好凑齐的,他的战术里面这些战马可不光要拉车,身上还得披几十斤的重甲呢,一般的战马根本不行。”
嘉靖闻言,眉头不由一皱。
你懂个屁啊,这杨聪可是灵儿未来的夫婿,朕就是要把这状元之名送给灵儿当贺礼,你想怎滴?
他冷冷的道:“公瑾,你觉得什么叫不切实际啊,其他人提出来的办法就是好的吗?他们提出来的办法这百余年来大明哪样没试过,有用吗?”
夏言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口气,皇上已经很不爽了,自己再不收手,皇上估计就要收拾他了。
他连忙拱手道:“皇上英明。”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贺礼
午门外,杨聪和三百余名贡士排着整齐的队伍静静的等候着,今天就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了,在场所有贡士无不一脸期盼的表情。
不过,这殿试放榜和乡试会试放榜还不一样,因为殿试放的是黄榜,也就是所谓的金榜,而且放榜之前皇帝会将所有贡士都招进太和殿,当场宣布排名,并赐下前三甲的奖励,然后这黄榜才会被张贴出去。
这会儿三百余名贡士就在等候皇帝的召见呢。
众贡士等了大约一刻钟时间,皇宫中便传来此起彼伏的传召声。
“传乙未科贡士觐见。”
“传乙未科贡士觐见。”
......。
紧接着,负责带队的礼部官员便领着所有贡士排成两列长队,从左右掖门缓缓走进皇宫,跨过金水桥,来到太和殿前的广场中。
这时候,上千朝臣业已整整齐齐的站列在广场两侧,貌似是被叫来观礼的,而所有贡士则保持两列队形一路不停,沿着御道两侧,缓缓向太和殿中走去。
这中间的御道是不能随便走上去,因为这是皇帝专用的通道,一般只有在早朝奏对的时候大臣才能踏上去,跪在御道中间,向皇帝奏报国家大事,其他时候踏上去怕是不死都得脱层皮。
不过也有特例,比如每界科举前三甲都能在御道上走一遭,接受文武百官的庆贺,一众贡士这会儿也不知道谁是前三,自然没人敢往御道上走,他们就这么跟在礼部官员的后面,缓缓走进太和殿,排好队列,对着嘉靖参拜了一番,然后便垂手站在殿中恭候起来。
很快,三个礼官便捧着一个巨大的卷轴来到众贡士前面,三人合力将那卷轴打开之后,中间那个礼官便朗声念道:“嘉靖十四年乙未科殿试一甲第一名,杨聪!”
杨聪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他虽然想象过自己有可能会中状元,但这一刻他仍然激动的不行了。
这状元可是读书人中的翘楚,三年才出一个,大明将近三百年历史总共也才出了几十个,光凭这状元之名便能名垂青史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后面那礼官念的名字他也听不清了,如果不是在这太和殿中,如果不是嘉靖就在上面坐着,他估计都要忍不住手舞足蹈了。
那礼官也不知道念了多久,终于和另外两个礼官一起把黄榜收了,退了下去,紧接着,又有一个礼官捧着几个卷轴走上前,随即恭敬的展开一个,朗声念道:“杨聪,韩应龙,孙升上前听候封赏。”
杨聪闻言,连忙跨出队列趴在殿中的红毯上,新科榜眼和探花也快步走出来,跪在他身边。
紧接着,那礼官便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杨聪,天资聪慧,才华出众,特封杨聪翰林院修撰,赐京城大时雍坊府邸一座,钦此。”
这!
这圣旨前面半截还算正常,一般新科状元都会赐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后面半截就不正常了,皇帝给新科状元赏赐东西的事是有的,但最多也就是一点绫罗绸缎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了,这次,嘉靖竟然直接赐了他一座府邸!
杨聪谢了恩,接过圣旨之后还懵逼着呢,这赏赐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这会儿他可没时间发蒙,因为接下来还有事呢。
这封官之后紧接着便要换上朝服,带上大红花去游街了。
杨聪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游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陆府。
这还不算完呢,陆府这会儿早已张灯结彩,并置办好了酒席,就等着他回来好好庆贺一番了。
他这一回来,便被众人给拥上了酒桌,直接被灌了个云里雾里。
还好,第二天他还不用去参加早朝,要不然,他非迟到不可。
这状元游街一般都是三天,直到第三天吃完了琼林宴才算是告一段落,紧接着便是拜见当朝首辅,并且学习官员的规章了。
这一套学完之后,杨聪、韩应龙和孙升这前三甲就算是正式的朝廷官员了,而胡宗宪、王宣和其他三百余名进士则需参加礼部和吏部组织的考试,以确定最后分派的官职。
这场考试结束之后,所有的新科进士都会有一个月左右的假期,毕竟大家都苦读了十几年的诗书,又历经了这么多考验,肯定身心俱疲,而且他们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肯定要回家报喜又或好好庆贺一番,这一个月时间就是给他们放松庆贺的,同时也是给礼部和吏部批阅试卷,确定官职的。
这一套流程走完,对杨聪来说整个科举流程就算是结束了,但是,对于胡宗宪和王宣来说却尚未结束,因为他们还没有官职,按明朝的规矩,科举考试结束之后,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才会直接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和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而其他进士则要等着吏部派官。
这个时候新科进士一般都会去拉关系,因为只有拉到了关系,找到了靠山才能谋个好官职,要不然,就算是最后一场考试考的再好,也不一定会有好的职位,甚至有很多人还要等几个月甚至几年才会有官职分配。
没办法,这年头等着当官的进士甚至是举人太多了,你要没靠山,那就得等着。
而这会儿最好的靠山就是会试的主考官,按惯例,这一届的考生都可以尊会试主考官为座师,只要你去拜会一下,人家又没拒绝,那这师生之名就算是坐实了。
这一届会试的主考官就是夏言,传闻马上要接替张璁成为内阁首辅的大红人,可以说是朝中最硬的靠山了,这一届的新科进士自然是趋之若鹜。
但是,杨聪却没有跑去拜会这位大红人,他不但自己没去,甚至还特意警告了胡宗宪和王宣,让他们也不要去。
开玩笑呢,夏言这短命鬼,拜他为座师,那不是寻死吗!
杨聪这会儿也没空去考虑拜师的问题,因为他和陆灵儿的婚事还没办呢,这会儿他都高中状元了,自然可以开始操办这婚事了。
不过,他这婚事还没操办开,紧接着,又一个好消息传来,俞大猷不负众望,高中武状元!
这一下整个朝野都轰动了,新一科的文武状元都出自泉州府,这泉州府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其实,杨聪高中文状元,俞大猷高中武状元跟泉州府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些都是嘉靖送出来的贺礼。
这俞大猷也是李氏的外甥女婿不是,而且这俞大猷也是真有本事,再多送一份贺礼又何妨。
嘉靖就是这么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