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01
囚婚
文/声声消
洗手台是用一块完整的大理石切割而成的,上头是嵌入墙壁的镜子,光洁无暇,灯光下的瓷砖泛着幽幽的白光,这里显得空旷又安静。
镜子上映着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孔,皮肤白皙,有种生动的漂亮,只是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她盯着手里的验孕棒,不多时,上头浮现出结果,她凝神静气再三观察,确定是一条杠,才舒了口气。
从浴室里出来,祈愿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能是因为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多少有点紧张吧。
这两年她活的挺糊涂的,再加上经期总是不准,也没多考虑过关于怀孕的事情,直到那天晚上临睡前斯绪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粗粝的大掌摩挲过她平坦的小腹,声线慵懒而沉稳:“咱们也要个孩子吧。”
说完他便睡去了,但也正是这句话,让她惊得一夜未眠,硬是维持了同一个姿势直到天光微亮的时候才有些忐忐忑忑的睡意,朦胧中又听见了男人起床穿衣时扣皮带的声音,咔哒咔哒,很轻的两声,等到那悉悉索索消失后,她才睁开了眼睛。
斯绪走了,熬到九点钟,她出门买验孕棒和避孕药。
不知道为什么,像做贼一样,她戴了口罩跑到药房,拿了东西付了钱就跑,一口气上楼,喘着气进了浴室,按照说明书上说的……一步一步做来,心中又想着一些零碎的事情,难免就变得焦躁而烦闷。
结婚三年,小夫妻过日子,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再加上斯绪是个强势的人,床下是,床上也是。所以她很清楚,一旦斯绪做了决定就很难更改,他说要孩子,那这事就已经提上日程了。
可是她不想,三年的夫妻做下来索然无味,她确信自己跟这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尽头,又怎么可能再为他生一个孩子。
孩子对于婚姻来说是重大的责任,就算是她这样得过且过的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她自己很早就失去了亲生父母,虽然养父母对待自己也十分不错,可当遭遇如今的情境时,才明白孤立无援这四个字是多么的确切。
幸好,她没有怀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祈愿就着温水把避孕药也给吃了。
干完了这一切,心头大石落下,接下来就只等着斯绪回来了。
斯绪上下班没个准点,祈愿也懒得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自己先回屋补了个眠,再睁眼是因为耳边隐约听见喵喵的叫声,她从被窝里伸出一条细白的手臂,床边候着的壮壮就扑了过来,自动坐在了她的手臂上然后蹭啊蹭的。
壮壮是一只蓝猫,三年前在楼底下奄奄一息的被祈愿捡回来,养到如今油光水滑费了她不少功夫。
壮壮非常依恋的在祈愿胳膊上撒了一会儿娇,祈愿才说:“把窗帘掀开我看看。”
壮壮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然后用尾巴拉开了窗帘,露出一大片外头灰茫茫的天空来。
最近春雨蒙蒙,天气总有些暗沉,卧室的窗做成了落地式的,广角看过去倒不那么让人觉得难受了。
祈愿简单套了件卫衣便起身,走到壮壮身边,望着外头。
不得不说斯绪的品味是很好的,譬如他亲自监督指导屋子的装修和设计,譬如他买回来的舒适的大床。
如今真正决定要告别了,心底的滋味难言。
起床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鼓捣出简单的东西给自己和壮壮吃,祈愿不会做菜,而斯绪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家里头有外人进出,就连打扫的阿姨都没有请,卫生方面当然由闲人祈愿来负责,而吃的东西都是斯绪自己下厨的。
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不常常在家,所以就像养仓鼠似的,把新鲜的和做好的食物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冰箱里,祈愿需要的时候就自己去拿,大多数只需要热一下就好了。
她边吃东西边看新闻,近期溪城发生了一起大案子,古城区惊现连环杀人魔,已经有三名妇女遇难身亡,她们的普遍都是二三十岁的少妇,唯一的特点是生前穿的衣服是红色连衣裙。一时间溪城人人自危,街上几乎看不到红色的身影。
电视台为此特地做了栏目专辑,每天滚动播报该案件的最新进程,想不让人看到都难。
这不,熟悉的脸蛋再次出现在镜头前,年轻的小伙子身着蓝色制服,神情严肃的说:“我们已经展开全市排查,力争尽快解决此案,也希望广大市名若有任何相关线索都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
说话的这人叫常自在,祈愿一般跟着斯绪叫他小常,市刑警队的,斯绪的手下。
祈愿轻哼了一声,拿起遥控器换台,画面一下子切到了娱乐频道,顿时又变成了各种妖艳贱货和盛世白莲彼此较劲的场面。
她津津有味的就着八卦新闻吃东西,正在这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李慷打来的。
她瞬间调小了电视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接起来,“喂,妈。”
李慷声音中带着爽朗,:“小愿啊,在干吗呢?”
“看电视呢,嗯,看新闻,还是那个杀人案来着。”她咬着勺子说。
“那个案子啊,真是搞得人心惶惶的,斯绪他最近经常不着家吧?你有空就回来吃饭,别净一个人呆着知道吗?”
祈愿乖乖的应答:“知道了妈,我其实自己也能照顾自己的。”
李慷话中带笑,“你这孩子能不能照顾自己我会不知道?周末跟斯绪说好哪一天回家,我给你们俩做好吃的。”
接着李慷又叮咛嘱托了一番才挂断电话。
这婆媳两人关系一直都处的很不错,应该说是斯绪的家人都很好,与想象中高门大院里头的人不一样,况且她又是那样才跟斯绪结婚的。
要是以后再结婚,说不定就遇不上这样好的婆婆了,祈愿歪着头不无遗憾的想。
填饱肚子后她打开电脑开始修片,她学习摄影有两年多了,起初只是因为养伤在家里没事可做才用来打发时间,后来日子长了,兴趣倒是越来越浓厚,三不五时与杂志社合作提供一些照片,这下人才渐渐觉得活泛起来,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再次接轨,甚至有钱赚,如今,养活自己和壮壮应该也不成问题。
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时间就变得格外的快,无论是窗外越来越大的雨还是壮壮在一旁倦懒的喵声都没能让她出神,唯有光影和色彩,意境和传达。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玄关边传来开门的响动,因为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壁灯,有一道身影映在墙上,高大,精瘦,下颚到脖颈间的线条堪称完美。
这道身影的主人换了鞋子,长腿不过三两步,便走到了客厅。
面对他的是祈愿的纤弱的背影,看上去呆萌萌的,男人勾了勾唇角,目光仿佛能刺透她的衣服。
他矮了身子凑近她,从她肩膀的缝隙中去看她正忙活着的“事业”,几张照片堆叠在一个框里,她皱着眉头,手指却动的飞快。
祈愿还在构思着呢,脖子里冷不丁有一缕凉气吹来,她脖子一缩,立刻回头。
果然是斯绪。
他身上还穿着与小常相同的制服,只是肩章处不一样。
祈愿很少见到他穿制服的样子,不由得被晃了晃眼,好看的人和衣服总是相得益彰,譬如斯绪,生了如此的皮相,很难叫人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斯绪见她傻傻又入了神的样子便摇了摇头:“又睡到下午才起来?”
祈愿回过神,啊了一声:“没有啊。”
“那怎么这么晚才吃东西?”
她撑着没承认:“谁说的啊,我很早就起床吃饭了,一直忙到刚才而已。”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斯绪的手已经伸过来,大拇指抵着她的唇角,慢慢的摩擦着,她觉着自己的嘴角似乎要生出火焰来,他才慢慢的道:“证据还在呢,想骗我?”
看到他手里的米粒,祈愿垂下头哑口无言。
斯绪笑笑没再与她计较,小丫头不服管,喜欢同他顶嘴。
他说:“收拾下东西,我去洗个澡。”
边说就已经边用大拇指和食指解开领口最上头的那颗扣子,往卧室去了。
祈愿哦了下,然后开始收拾电脑,她的大脑里正在飞速运转关于要跟他说的那些话,其实自己已经排练过不下百次,关键时刻就像是上了讲台的学生,紧张的不行。
斯绪洗澡的速度很快,换了一套深色的家居服,额发濡湿,于是眉目更为深刻了。
“晚上喝点粥?”他脖子里挂着毛巾,问她。
“哦,随便。”她飞快的答:“都可以。”
他眯着眼睛向她投去一眼,随后进了厨房。
祈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斯绪站在水槽前,淘米开火,“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祈愿深呼吸后道。
“说。”
“斯绪,我们……离婚吧。”
斯绪揭盖子的手停了停,面上的笑意倒是未变,但眸光似乎有些发寒,祈愿知道他越是这样笑就代表他越是生气,她命令自己不要畏惧这样的视线,迫使自己望着他:“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觉得我们也不太合适,所以还是分开吧。”她一口气说完,紧紧观察他的表情。
“祈愿,你再说一遍。”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斯绪微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全身的肌肉紧绷,瞳孔微缩,想必来与他谈判已经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量与勇气。
“我们离婚吧。”她又快又果决的重复了一遍。
再次得到答案的男人点头了然,“我知道了。”在看到她稍稍松口气后,又轻描淡写的回答:“你想都别想。”
“你!”祈愿咬着唇:“我是认真的,三年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咱们结婚就是一个错误,现在是错误结束的时候了。”
“啪——”灶台上的火被男人关了,在祈愿还未反应过来时,天地陡然旋转,她被男人扛在了肩上。
“喂!斯绪!你干嘛!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她叫唤着,因为姿势脸上充血,变成了一只小桃子,对扛着自己的男人拳打脚踢,可是斯绪是什么人,练家子,身上的肉都是硬邦邦的,打下去无异于蜉蝣撼树,丝毫没有影响。
男人却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抱进了卧室,扔在床上,结实的身体压上来,与此同时还有炙热的吻和摸索的大掌。
虽然她觉得斯绪对自己没有感情,但三年的同床共枕不是假的,她身上哪里是敏感的斯绪一清二楚,因此,只要他想,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他吻着她的脖子,沐浴露的香味充斥着她的鼻尖,那是一种清凉又温暖的味道,是她亲手挑选的味道……
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又来了……
在他的压制下,她绝望的看着跟进来的壮壮,嘤嘤的求助:“壮壮,帮我挠他!”
壮壮刚挪了两步,男人回首一记眼刀,猫咪就嗷呜一声转过身扭着屁股踱出了房间。
祈愿欲哭无泪,白嫩的胳膊死死抵住他,逃避他的吻,双腿乱踢,结果他只用一只手就按住了她,双臂被固定在床头,劲瘦的腰身隔开两条修长的腿,这下她避无可避,只能愤怒的道:“斯绪,你禽兽!”
但禽兽怎么会听人话呢,最终还是让男人得逞了。
不知道是男人的怒气太盛还是好几天没做的缘故,这一次来的格外的久,祈愿最后被迫汗津津的趴在他的胸膛,累到极点,还委屈的不行。只感觉他的手轻轻的揉她的后脑勺,就像是她自己揉壮壮那样。
她昏昏欲睡,听见他在自己头顶问:“还要不要离婚?”
她非常想要点头却困怠的连手指都抬不起一根,接着又是男人的轻哂:“祈愿,爽够了就想跑?我也告诉你,没门。”
2、chapter02
2
在斯绪的眼里,现下被自己搂着的这个女人是很娇气的,就算在这样的状态下,依旧下意识的哼哼着,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觉得身上不舒服了。
所幸他还精力充沛,抱着她清理了一番,又给她盖上薄被。
她整个人抱膝缩在一起像个蚕宝宝似的,唯有露出来的一张脸白白净净,嘴唇微翘,皮肤透着桃花瓣的粉,这模样让他的气消了不少。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从房间里出去。
他来到了露台,春夜里温度仍旧很低,不时有雨丝飘在他的衣角,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根点上,如果从远处看,便能看到他指尖的一星红芒了。
就这么站着,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她说要离婚,是经过深思熟悉,觉得他们不合适。
他起初也是这么觉得的,或者说,婚姻这玩意儿对他而言跟吃饭喝酒抽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生和父母需要你去经历的一件事,对象是谁,没有很在乎。
如果没有发生那个意外的话……也不会是她。
最后一个烟圈从嘴里吐出来,很快就被冷空气打散了,斯绪回到温暖的室内,觉得鼻腔微凉。
他们两人都还没吃晚饭,原本要煮的粥还在锅里,他干脆加了点料熬成一锅海鲜粥。
厨房里的用具都是干干净净的,材料被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也是从未动过的样子,因为她不会做菜,所以也就从未打开。
为什么会想到要离婚呢?
其实婚姻只不过也是个放好了分门别类的东西的柜子,你需要什么能从上面找到不就行了?
他随意的想着这些,又把不需要的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垃圾桶里有一根验孕棒,还有避孕药的药壳。
脸蛋被冰凉的手掌触到,祈愿不耐的推开,脸蛋又被人拉扯着,她愤怒的睁眼:“……疼啊!”
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床前,手终于收回去了,“起来吃饭。”
“我不饿,你自己吃。”她说。
“祈愿,不要老是让我重复同一句话。”斯绪望她一眼,言语中没有要跟她开玩笑的意思。
祈愿莫名觉得一寒,基因中的胆小因子作祟,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
说来刚才那一战真是太激烈了,她的腰也酸,背也酸,好不容易下了床,两条腿也跟着打颤儿,但斯绪又看不到,他已经在饭厅等她了。
洗了把脸去吃饭,还未走近就闻到了海鲜粥的清香,不得不承认,斯绪的厨艺很好,她原本不觉得饿,此时也有些食指大动。
海鲜粥旁还放着两碟小菜,很简单的姜汁松花蛋和拍黄瓜,却都是她爱吃的。
祈愿自己伸手就舀了一碗粥,喝了两口才发现斯绪坐着没动。
“你不吃吗?”她好奇的抬头,才发现男人的目光没有从自己身上挪走过,像是在观察什么,令她觉得很被动。
斯绪冷笑一声,“就顾着自己吃?”
她咬了咬唇,也给他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好长一段时间,空气中只有两人慢慢啜饮以及勺子碰到碗壁发出的声音。
平时因为斯绪工作忙的原因,两人能这样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不比寻常的夫妻,所以餐桌上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气氛好的时候斯绪甚至会同她讲讲曾经破过的案子,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光由讲故事体现出来就显得很强,祈愿往往听得津津有味。
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沉默,各有所思。
祈愿喝了两碗粥,决心还是要把刚才没能说完的话给讲完。
她轻咳了一声,“斯绪?”
他平静的看她。
“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你有没有想过离婚?”
他皮笑肉不笑:“没想过。”
“……”
她再接再厉:“我觉得我们俩没有感情,这么耗下去也没意思,我不贤惠不聪明,你那么忙我在家里也帮不上你什么还拖你后腿,”说到后面两句似乎是真的觉得羞愧,她真诚的道:“不如我们离婚吧,你的条件很好,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一定有跟你合适的。”
他皱着眉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信息,“没见过你这么大度的,还没离婚就已经替我考虑好后路了。”
她当然听得出他的讽刺,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怎么就不明白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
“祈愿,你今年二十四岁,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不懂婚姻的神圣吗?”他问:“咱们结婚三年,我在哪儿亏待过你没?爸妈对你怎么样?”
在他节奏紧迫的问题中她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回答:“你没亏待过我,爸妈也对我很好。”
他眉尾微挑,循循善诱:“那不就得了。我虽然不能经常在家陪着你,但你很自由,你想过如果离婚后,你一个人生活,难道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你的生活技能约等于无,你不可能比现在过的更好,”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所以,离婚对你而言绝不是更好的选择。”
祈愿讷讷的道:“真是什么话都被你说尽了。”
斯绪看着她一脸被堵,心有不忍,走过来蹲下身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乖,还是说你害怕生孩子?”
她瞬间抬起眼。
“那咱们就先不生了。”他从善如流的说着:“最近爷爷身体不是很好,过两天咱们回家,离婚这事别再提了,知道吗?我要先回局里一趟,你一个人别熬夜。”
直到斯绪带上门的那一瞬,祈愿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又被他给绕住了!
孩子和生活技能什么的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这下无理取闹的人又变成了她,灰心。
……
第二天祈愿约莫奕尔出去喝下午茶,就在莫奕尔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这里有很好吃的草莓布丁杯,香滑可口。
但祈愿吃的兴致缺缺。
莫奕尔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好笑:“怎么了你?性生活不协调?”
“比起性生活不协调我更希望现在开始没有性生活,”祈愿放下勺子,“我跟他谈判失败了。”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会成功才怪。”莫奕尔喝了口咖啡,不以为然。
祈愿这个老公她见过两次,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这八个字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况且以她看人的经验来说,祈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连你也这么说。”
“你看啊,虽然你俩没有爱情,可是谁说婚姻里一定要有爱情呢?处久了都是亲情,再说斯绪这么好的条件,你放弃了便宜了别的小妖精难道不觉得可惜?”莫奕尔劝道:“其实要我说你老公对你挺好的,现在很多男人在外面有小三小四也不足为奇,你老公是刑警,作风正派……”
“正个屁啊。”祈愿忽然发声,一言难尽的说:“他是没有包二奶也没有小三小四,可他有红颜知己啊。”
说起那个红颜知己她就觉得不爽,其实祈愿觉得自己挺无耻的,明明不喜欢斯绪,可是知道他有红颜蓝颜还是觉得生气,究其因果可能还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如果不是夫妻的话,大概就不会生气了吧?
莫奕尔也是知道这桩事的,“祈愿……”
“算了不说这个,影响心情,你正怀孕呢,咱们要为你肚子里的宝宝着想。”祈愿主动岔开了话题:“这一期的照片我都放在u盘里了,你自己拿去用。”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莫奕尔,莫奕尔宛然一笑:“谢谢了。”
“是我该谢谢你,给我赚钱的机会。”
莫奕尔是一家杂志社《t》的主编,但两人认识还是因为同在福利院里做义工,莫奕尔比祈愿大4岁,结婚一年多,丈夫是一位外科医生,夫妻关系很好,如今她已经怀孕18周了。
莫奕尔很赏识她的作品,祈愿每个月会将拍好的图片发给她作为杂志配图所用,莫奕尔再支付她相应的报酬,不知不觉已经快一年。
今天她们出来主要是为了祈愿在《t》上做专栏的事情,之前有个专栏的人如今出国深造,很难再按时完成稿件,不得不与其结束合作,但专栏总不能一直空着,莫奕尔觉得祈愿可以,两人也为了这个聊了很久,才说动了祈愿。
“我不是怕我不行,我是怕影响杂志销量。”祈愿提起这个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莫奕尔一派信心满满:“反正我是算你答应了,放心吧,大家都说你拍的好,上次你临时给的那篇稿子讨论度挺高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可别放我鸽子。”
“知道了,我先试试,如果一期下来不行的话你们再找别人。”祈愿端起杯子,俏皮的与莫奕尔碰了碰。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佯装严肃的说:“没有如果。”
喝完东西后莫奕尔回去工作,而祈愿自己去买些礼物准备周末的时候带去斯绪的父母家。
她在商场里逛了很久,想来想去二老什么都不缺,最后给爷爷买了一罐西洋参,给公婆买了两件登山服,因为老夫妻两个平时喜欢爬山,说好等斯绪的父亲从位子上退下来就要去攀遍世界各地的高峰。
祈愿被勒令不能开车,买好东西自己独自走到街口去打车。结果下班高峰期怎么都叫不到车,祈愿看了眼手表,这里离家不远,走回去大约要半个小时,算了,就当锻炼自己,步行回去。
到底还是初春,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鞋带走松了,祈愿把东西放在地上去系,依稀间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她猛地站起来回头看,全是行色匆匆的工作族,并没什么异常的。
可是人一旦起了警觉心就很难再放下,祈愿加快步子,在走到自家楼下门口时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有人猛然在她右肩敲了一下!
她几乎失声叫出来,结果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夜幕下,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有股熟悉的淡淡薄荷味:“是我。”
3、chapter03
3
祈愿在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后一刻跳到嗓子口的心才回归原位。
她在上楼的时候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忍不住抱怨:“你是想吓死我吗?”
心里头鄙视的想,这男人明明比她大这么多岁,却还是这么幼稚,动不动玩这种把戏,难道单位里操练身手上瘾了么。
斯绪手上拎着她的大包小包,颔首指示她开门。
祈愿按了指纹锁,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才发现斯绪还带了食材回来。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她随口问了一句。
“昨晚值了一天班。”他简单的解释了下,又从上到下的打量她:“谁让你穿红衣服出门了?”
被他提到身上的衣服,她不禁也随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自己,红色呢子外套,黑色毛衣搭配长靴,没什么不妥的啊。
见她完全茫然,斯绪忍了忍,忍不住,又说:“杀人案还没破,我看整个溪城敢穿红色的女人也就只有你了。”
祈愿的眼睛瞬间睁圆了,“啊!我忘了!”
轰动全城的连环奸杀案,凶手专盯穿红色衣服的年轻女性下手,人人自危,导致溪城最近晚上九点后街道上人迹罕至。
斯绪作为这个案件的直接负责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心竟然这么大。
祈愿后知后觉的火速脱掉了外套,就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边又不忘自我安慰:“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
“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斯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去了厨房。
祈愿最讨厌他用这种长辈般的口吻说话,就好像自己还是上课开小差的小学生一样。
她把衣服挂上,打开暖气,心里塞塞的,这两年她是真的记性不好,很容易丢三落四,也难怪斯绪总是对她不满意了。
晚上吃完饭以后祈愿在客厅打开电视跟随视频里的老师练有氧运动,在瑜伽垫上折成各种形状,累的大汗淋漓。
三年前她经历一场车祸,康复期为了养好骨头喝了太多的营养汤,导致身上肥了一圈,后来才慢慢的减掉不少,只是拜斯绪的厨艺所赐,下巴至今还很有些圆润,所以她只要有时间,晚上都会做运动。
将近一个小时的有氧结束后她去洗澡,然后上床,而斯绪早就已经在床上看起了新闻。
见她上来,他动了动身体,似乎又朝她的方向近了些,电视机里原本有序的男女声也顿时湮灭。
祈愿瞬间躺平,顺手按下壁灯的开关,然后缩到床角,“睡吧晚安。”
“躲什么。”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似乎带有某种磁性,非常的动听,对于祈愿来说也非常的吓人。
“昨天做的太过了,”她别扭的道:“我还疼着呢。”
他一怔,他是军人出身,力量本来就比常人要大,平时在床上总要十分照顾她的感受循序渐进的来,才能让她好受。昨天又是在那么个情况下做的,在为她清理时她那边还是微肿的……
想到这里斯绪觉得有些难熬,被子太绵软,跟他身体的某处截然不同。
他轻舒了两口气,才伸手揽住她:“乖一点,今晚就不碰你。”
幸好是关了灯的,看不到她红红的脸蛋,祈愿暗啐了一口,只能任由他抱着,希望他言出必行。
不过,身体挨得近了,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变化和情况,她开始一个劲的数羊,期待自己早些睡过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大概自我催眠产生了效果,枕畔很快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斯绪的手艰难的从她柔软的腰肢上移开,良久,不得法,还是起身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转眼周末到,是个好天气,九点左右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一波雨过去后,空气都变得格外新鲜。
用完早餐后斯绪带着她回父母家。
斯绪是大院子弟,在与她结婚之前的三十年也一直都住在大院里,冷不丁结婚搬出去后,斯政和李慷外加一个爷爷三不五时的念着他们回去。
斯政和李慷老来得子,斯家孙辈就只斯绪一个,从前斯绪坏的流油,只差上树烧房子,他们头痛的不行,眼瞧着儿子当了兵回来出息了,性子也收敛不少,如今更是成家立业,局里人看到他都得叫一声“斯队”,纵使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斯政,提起这个儿子,眉毛也忍不住抖两抖。
祈愿能理解公婆和爷爷对斯绪的思念,况且在她养伤的时候,斯家人又待她如亲闺女,因此每次回家都表现的与斯绪伉俪情深,不想令他们失望。
这不,婆婆李慷早就等的他们望眼欲穿了。
祈愿乖乖的跟在斯绪后面叫人,爷爷、爸、妈,然后将礼物递上,李慷接过登山服就一直赞叹说好,还连连给斯政看,“小愿就是会买东西,这颜色多好看啊,爸妈很喜欢。”
说罢又拉着祈愿的手不放,同她说:“我叫李阿姨开始做菜,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来,坐下跟妈聊聊。”
祈愿这边陪着李慷,斯绪那厢则被老爷子和父亲叫去下棋。
李慷在退休前是在妇女协会工作的,心地善良,最擅长的是跟女人打交道,跟她说起话来一点不累。
祈愿一边剥桔子,然后就听到她问:“对了小愿,你程伯伯程伯母前几天飞去澳洲旅游,跟你说了吗?”
她愣了愣,笑道:“看到他们朋友圈发的景色啦,袋鼠萌萌哒。”
李慷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道:“等他们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你这丫头啊,别太介意以前发生的事,斯绪对你很满意,我们也是,很多事情发生了是可以弥补的,懂吗?”
祈愿扯开嘴角笑笑,“妈,我知道。”
祈愿为自己的撒谎有些难过,她并不是真的不介意,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时时受到内心的谴责。
所谓的程伯伯程伯母,其实是她的养父和养母,祈愿十三岁父母因为执行任务死去后,母亲也跟着殉情了,留下了她一人跟着外婆生活了两年,直到外婆也跟着离世,她才被父母生前的好友程伯伯程伯母收养了。
可是她却做了那样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
午饭做好后李慷叫爷三个出来吃饭,老爷子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对于这个孙子,出了书房门还不忘津津有味的嘱咐斯绪:“下午继续。”
斯绪当然说好。
对于这个孙子的喜爱,老爷子的表露是当仁不让的。
饭桌上,李慷看着斯绪不时给祈愿布菜,祈愿也都一一吃了,小两口互动很不错,她也就放心不少,于是就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话音刚落,祈愿就一口鸡汤噎在嗓子里,咳出了声。
斯绪相对情绪比较平稳,一手轻抚她的背,“不急。”
李慷没说什么,老爷子发表意见了:“不急就是急,你三十出头了,是该时候考虑下孩子的问题了,早点生了,不方便带的话放回斯家,我还可以帮忙照看。”
斯绪被老爷子的话逗笑了,“爷爷,你瞎掺和什么,你照顾好自己我就很满意了。”他转了口吻,又道:“愿愿的身体还得再养养,我们等得起。”
祈愿听到自己的昵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这么称呼自己了,只是这时候他的解围很重要,所以她不得不小鸟依人的微笑点头附和他。
“怎么,小愿身子骨还没养结实?”李慷听了这话担心的问:“是还有哪里不妥吗?”
就连斯政也抬起头看着小夫妻两个。
“就是比较容易感染风寒,我会多盯着她的。”斯绪四两拨千斤。
虽然这么说,李慷到底还是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了,在他们离开前单独拉着祈愿说悄悄话:“你现在不上班,没事的话就多往家里走走,我给你熬汤补身体,你啊,比上次见到时又瘦了。”
大概有一种瘦叫婆婆觉得你瘦,祈愿一一应了,李慷才放她离开。
做戏做全套,斯绪将她的手牵着,包进了自己的掌心。
斯家晚饭吃的早,他们走的时候还是黄昏,大院里其他人家打开的窗口飘来阵阵香味,祈愿忽然觉得这种味道很熟悉,可仔细搜罗,又察觉不出什么。
斯绪喝了酒,斯政叫了警卫员小徐送他们回家。
可是没到半路,他又被局里的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祈愿早就习惯了他的忽然消失,她上楼后坐在沙发上,也没脱外套,就点开手机微信,翻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头像,点进去看她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了一条线,下面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虽然很多事情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初所谓的经过,但结果告诉她,澳洲也好,火星也罢,他们没有原谅她。
祈愿又开始头痛,她是个不喜欢回忆的人,宁愿在自己的蜗牛壳里装聋作哑。
结了一个婚,却好像失去了所有,姐姐,伯伯,伯母……而丈夫,也是不爱自己的。
想要破这个局,她还是得离婚。
4、chapter04
4
这一天斯绪一夜未归,就连电话也没打回来一个。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祈愿看电视才知道又一起奸杀案于昨天傍晚发生,案发地点就在溪城的高新区,那里有成片的电子厂,外来务工人员繁多。
受害人身份很快经排查被证实,女,28岁,去年跟老公从乡下上来打工,进了同一间制造电子元件的工厂。受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同样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马甲,她的老公抹着眼泪说昨天晚饭前他们因为要不要再生一个娃吵了一架,妻子跑出去,他也没多管,总想着她气消了自己就回来了,没成想这一去就是永别。
因为受害人的身体特征和被侵犯的情况与之前的案件相仿,因而被归为了连环奸杀案中的一起。
在几乎全城戒严的情况下,犯罪分子胆大妄为的行动不禁让溪城人民为此谈之色变,溪城商报如此写道。
祈愿也下意识的抱紧了壮壮,身为女性,就算自己的老公是刑警队的队长,她也没有办法完全平静下来。
不过,可以想象的到的是斯绪压力会有多大。
斯绪确实挺烦的,事情发生后跑了不下五个地方,收集证据,开了一整夜的会,陈局头顶的白头发若隐若现,这案子必须得破。
好在,这一次,犯罪分子或许因为时间太匆忙,留下了自己的一只皮手套,就连在被害者体内留下的□□也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等法医鉴定科的结果出来后,或许会成为很大的助力。
开完大会开小会,直到中午斯绪才放大家去食堂吃饭。
小常见他坐在电脑前没动,便招呼他:“老大,一块去啊!”
斯绪的眼睛还盯着电脑中图片的一些细节,只说:“你自己去吧。”
“那要不要我给你打份菜回来吃啊?”
“不用了,给我带包烟吧。”
“得令,那我先走了,饿死我了。”小常人高马大,步子迈的也宽,很快人就消失没影了。
斯绪慢慢挪动鼠标,又喝了口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一看,是备忘录提示。
再过两天是结婚纪念日,他自己备注的。
今年是第三年,他跟祈愿结婚的第三年,但仔细想想,他们认识得有好多好多年了。
印象中她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喜欢上他们家来看电视,吃东西,看到他就会笑盈盈的叫他哥哥,斯绪哥哥,斯绪哥哥……
转眼成了夫妻,再也没听到过她这么叫自己。
祈愿的父母和斯政李慷的关系很不错,她的父亲祈颂是缉毒大队的,以身殉职,母亲夏知凡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最后连外婆也不在了,便被程家收养,在大院里呆了好几年。
虽然在程家生活,李慷却一直都很喜欢她,称赞她遗传了祈颂和夏知凡的优点,就是太可怜了,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这份喜爱一直保留到现在,母亲时时耳提面命让自己对这小丫头好点,让着她,生怕自己对她有丝毫的冷淡和不耐烦。
斯绪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就是没料到小丫头要跟他离婚。
他今年三十四岁,自觉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但在她眼里似乎不是这样。
他特地设了个备注,想着等案子结束了请她出去吃顿好的,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胃满足了,人也格外的乖。
想到这里,忽然有人在他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斯队。”
他抬起眼眸,“说。”
“门口有个女人说是在等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斯绪下意识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谁?”
小常嬉皮笑脸的走过来,将烟放在他的桌子上:“反正不是嫂子。”
不过这样的抖机灵不能超过两秒,他对斯绪道:“老大,是那个容欢。在门口等你好一会儿了,老钱又不能放她进来,我也没这个本事。”
……
中午的时候阳光正盛,勉强可以抵掉一部分阴冷的风,溪城真正的春光总是很短。
女人粉色衬衣、短裙和露趾凉鞋的穿搭显然与温度和季节不符,但从她翘首四顾,又面带娇羞的表情看来,要的只是风度而已。
终于,她踮了踮脚,略显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冲着大楼里走出的颀长身影挥起手来。
斯绪嘴里还叼着烟,因为在工作,衬衣的纽扣倒是扣到了最上面,尽管是这样,容欢还是觉得他看上去非常性感,一种成熟男人的性感,第一次见面起就是如此。
“斯绪,吃饭了吗?”
“你来干嘛?”他跟老钱打了个招呼甩了根烟,然后走出来,模样松散的道:“找我有事?”
容欢提起手中的盒子:“我来给你送饭啊,你经常忘记吃东西,今天我正好休息,就给你熬了点汤,又做了菠萝古老肉和生炒鸡,还有最时鲜的鸡头米,特地给你送来。”
她一边说一边觑着斯绪,恨不得让自己的声音一柔再柔,只要能看到他,她就觉得心上像是涂了蜜似的,呼吸进的空气都很甜。
“我吃过了。”男人却不以为意的道:“你赶紧回去吧。”
容欢伸出去的东西并没有被他接住,得到的回答反而是拒绝,她没有气馁,反而是用一种楚楚可怜的表情望他,讨好的说:“没关系啊,东西你可以留着放到饿的时候热一下再吃,我知道最近那个奸杀案的嫌疑犯很猖狂,你一定没什么时间回家休息,我……”
“容欢,不要经常来找我,这不合适。”男人忽然打断她的话,“知道吗?”
容欢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只是露在外头的两条纤细的腿仿佛在打颤。
斯绪摇了摇头,把她手里的饭盒拿过来,沉沉的,“好了,你走吧,我还要工作。”
她立即弯起嘴角:“你这几天一定很累吧,还是要保持睡眠时间,那我就……先走了。”
斯绪拿着东西回了办公室,把盒子放在桌上,小常凑了上来。
“老大,宝宝可以揭开吗?”他眨着眼睛凝望他,周围几个壮汉虽然没说话但也都是一脸八卦的表情。
“叫你们去取报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斯绪喝了口水。
这就是没有反对他们把东西打开了,小常对于揣摩圣意这回事做的驾轻就熟,刚才他在门口看见了容欢,还说了几句话,知道这是她为了老大做了一上午的饭菜,他是尝过容欢的手艺的,更对此念念不忘。
“哇,好香啊!”盖子拿掉后,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我们可以吃一点吗?”
“怎么可以呢!这是老大的午饭!”小常严肃的道。
“……”斯绪无语:“要吃就吃吧,吃完了把东西给洗了。”说完他就进了里间,把门给关上了。
得到他的首肯,大家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饭菜还是温热的,有荤有素有水果还有汤,味道极好。
“这给老大送饭菜的是男是女啊?”其中一人问道。
“当然是女的啊,常自在和雷霆不是看到了吗,喂喂喂,长得美吗?”
小常捏着一块鸡翅膀,想了想,容欢还真是挺漂亮的,很典型的古典派气质美女,据说还会弹古筝,长发飘逸,于是总结:“美啊,不美敢给老大送东西吗?不过……”他语调一转:“没有嫂子好看。”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雷霆便不住的点头,嘴巴里塞满东西还含含糊糊的:“那是,有几个人能跟嫂子比啊。”
在场的人大多是见过祈愿本人的,可就别提多羡慕斯绪了,人长得帅气有能力,出身好对兄弟几个还仗义,家里头还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小嫂子,如今还有美女主动来送饭,哎,人比人气死人。
“但是从来也没见嫂子过来给老大送过东西啊。”有人说。
“这是你该管的事么,吃你的吧。”常自在说着,心里头不由得暗自想着,这嫂子要是能来这里给老大送菜送饭,那才叫见了鬼呢。
……
容欢看着斯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其实每次这么来见他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甘之如饴。
她出了街口叫了辆车,直奔市中心的商业街,今晚是那个“弟弟”的生日,父亲已经提前告诉她让她准备好礼物,一家人共同为他庆祝。
想到这里,她慢慢收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手掌,几乎要割破自己柔嫩的皮肤,要是母亲身体还好,又怎么会容得那些小三小四和私生子登堂入室,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可是没办法,如今妈妈变成了那样,她可以依靠的只剩下了父亲,唯有忍辱负重,直到觅得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妈妈生病后,原本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追求者作鸟兽散,更让她体会到人间冷暖,幸好,她遇到了斯绪……斯绪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当然也不会在乎斯绪是否有家庭。
想着,汽车停在商业街旁边,她付了钱直奔商场。
她那个私生子弟弟今年才10周岁,她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想来想去也只有金器是不会出错的。
现在她手头父亲给的每一分钱都得仔仔细细的计较着花,跑了好几个专柜,才选择好了一款,金色的鹰,展翅欲飞。
结束后她又上楼准备自己买些衣服,晚上总不能穿现在身上这套去,太过寒酸。
她以前常常逛街买衣服,几个品牌的服务员都已经认得她了,非常热情的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为她做推荐。
她也很享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美貌,纤瘦,符合男人对女人的一切幻想。
忽然,她在镜子里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人手提两个袋子,身上穿一袭b家经典款风衣,收住的腰身不盈一握,浅色牛仔裤包裹住两条匀称纤细的长腿,里头是一件一字领的内搭,露出她漂亮精致的锁骨。
她面上未施粉黛,皮肤雪白细腻,毛孔微不可见,犹如瓷娃娃般,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没有一处是不完美。
这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她买好了东西离开,并未在意有人正紧盯着她,容欢若有所思。
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人已印在心头许久了,她便是斯绪的老婆。
她走以后,容欢也跟着来到她适才买东西的柜台,这里卖的都是内衣,花边蕾丝色彩缤纷,她转了一圈,心头一动。
“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有人在旁边殷殷的问。
容欢扯起嘴角,状若不经意的:“刚才那个离开的美女都买了什么样的内衣?她的品味很不错。”
5、chapter05
5
祈愿正式在《t》杂上开了一个专栏,对此,莫奕尔给了她很大的自由,每期的内容都由她自己决定,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按时交稿。
这些天以来,斯绪为了案子整天早出晚归,她就拿着单反出发。
只是不能跑去太远的地方,这是她当初和斯绪的约定。
其实她特别想环游世界,去那些没去过的地方,拍下最动人的瞬间。自己驾车游也行,无奈,她连驾驶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如果要出门,一般就是斯绪给她安排的司机,或者是直接打车。
她就不明白了,只是一个车祸而已,她她已经养好了伤,四肢俱全,何必如此讳疾忌医。
她便只能在距离溪城比较近的几个城市走走,如果要留宿,就要跟斯绪保持联络。
每每这样,她就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一个摄影师的洒脱,甚至连消失和闭关这两个字都做不到,很是气馁。
所以,祈愿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如果跟斯绪离婚了,她就要去非洲、去南美、去遍祖国大好江山。
她在临市的云镇住了两天,呼吸够了新鲜空气,又拍好了大量的素材,才打道回府。
坐的是高铁,商务座里很是宽敞,双腿可以伸的长长的,祈愿身边的座位没有人,她便拿了ipad出来放在膝盖上看电视。
她最喜欢看热热闹闹的玄幻剧,主角团从一个地方斗志满满的出发,路上结识无数好友,砍怪升级,别提多爽了。
她正看的津津有味,旁边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吗?”
祈愿抬起头,果真是对她说的,随着那人的视线她也看到了自己的丝巾大半飘落在旁边的座位上,于是她立即拿了回来,又连声说抱歉。
她整理好以后,那人却没有马上坐下来,反而是有些愣怔的看着她,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祈愿被这目光盯得不太舒服,眉头微微蹙起,望着他。
她发觉这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轮廓如刀斧雕凿般深刻,双眸锐利而冷凝,但望着她的时候并不显得不悦,两人对视,祈愿再次说:“不好意思,我收好了,你……坐吧?”
男人经她一提醒,才微微动了动下巴,坐到了她的身边。
温暖的佛手柑香味隐约飘来,祈愿往里头缩了缩,继续看她的电视,余光看到身边的男人拿出了笔记本似乎在工作。
车子继续前行,车厢里也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只有白炽灯明晃晃的亮着。
她渐渐觉得眼皮厚重,困意席卷而来,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可以抵达溪城,她放心的关掉ipad,蒙上眼罩,设了个震动的闹钟,决心睡一会儿。
靳屿臣双眼虽然看着电脑屏幕,心绪无法平静,他想要侧头再去看看她,又怕惊扰到她,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这样激动和紧张了。
虽然紧紧克制着自己,但他完全没有办法投入到工作中去。
直到她蒙上了眼罩,慢慢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他才扭头,直觉脖子都有些微酸,他悄悄的看她。
深棕色的长发有一部分被压在椅背后,更多的散落在胸前,随着她的吐息起伏着,眼罩下是高挺而秀气的鼻梁,嘴角自然的勾起,就像是随时含笑一般,而最像的眼睛被捂住了,除此以外,她四肢修长,身高大约有一米六八到一米七,这要比他思念中的人高很多。
靳屿臣有些失神,虽然不得不承认她们很像,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灰烬也撒入了大海,这是他按照她的吩咐亲手去做的。
在她离开的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想起她的日子着实不多,因为他不敢。
靳屿臣命令自己不要再去看她了,这世间上相似的人那么多,他不过才遇上一个就这样激动,似乎是自嘲般的摇头笑了笑。
……
祈愿下了高铁正是凌晨两点半,斯绪来接她。
即便是深夜,火车站的候车室和通往南北广场的两侧通道依旧拥着不少人,背着大包小包,提着重重的行李,脚步却都很轻快。
祈愿一出北广场就看到斯绪叼着根烟被两个年轻的女学生围着,月色下,他的身形出众,所以特别夺人眼球。
那两个女学生大概是在问路,斯绪用下巴点了点某个方向,“……嗯,就那里。”
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但也很明确。
女学生说了至少六七遍谢谢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祈愿等她们彻底走远,再慢悠悠的挪过去。
斯绪一早就看到她了,磨磨蹭蹭的,刚走到自己身边,他就握了握她的胳膊,“你傻啊,站在那儿干等什么。”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祈愿特别无辜的看他:“这不是看有小妹妹在跟你搭讪,所以自觉避开嘛。”
斯绪看了她一眼,凉飕飕的,祈愿别开脸,“走吧。”
斯绪又拖住她的手腕,她不明所以,他也不解释,只长臂一展开将她的大背包拿下来自己单手拎着,然后两人朝着车子的方向去了。
始出火车站后,溪城便又是那个安静的,熟悉的,沉睡在深夜中的溪城了。
下了高架桥,斯绪还是开的很快,街边的景色急速倒退,在霓虹的映衬下犹如慢慢变淡的油画。
祈愿鼻子皱了皱,打开了车窗,风登时就鼓鼓的吹进来,打在人脸上,有种被小刀割破的感觉。
斯绪意会过来,看着她,然后拿掉了嘴中的烟,将它碾灭。
这样一来,车里的空气倒是清新了不少。
就是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人,遇到个红灯,车子停住,他才问:“这几天收获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她模模糊糊的道,“你呢,刚从局里出来?其实你可以不用来接我的,我知道你最近挺忙的。”
男人懒洋洋的说:“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
祈愿没搭腔,她也是好意,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的相处。
幸好回去的路不算长,又将将开了十来分钟,就到达了他们的小区门口。
从大院里头搬出来后,斯绪没有选择单位的家属楼而是在这里买了房子,一来是因为这里是市区的黄金地段,出行去哪里都方便,二来也因为这里离大院更近些,祈愿无论是去婆家还是回娘家都容易,这样他要出任务的时候她也有个照应。
这里的屋子不大,进去后斯绪就开了空调,其实他自己也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饿不饿?”他把背包给她挂好,问她。
祈愿摇了摇头,“我上火车前吃过东西了,我好累,想洗个澡休息。”说完也没看他,就径自去了浴室。
滚烫的水冲刷在背上,泡沫随即被冲走,她在一片迷蒙中睁开了眼睛,她使劲搓了个澡,洗干净后要穿衣服,才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她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手边只有刚才脱下的几件贴身衣物,也早就被水给溅湿了。
祈愿光着身子踱了两步,又看自己的拖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幸好在这个时候,门被敲了两下,斯绪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来拿东西。”
她红着脸开了一条门缝,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快给我!”
他将东西递给她,趁着她要关门的时候用一只脚顶住了门,另一只手拽住了她。
“你干嘛!”两人的手臂角力,但祈愿一根小豆苗怎么跟他这样的斗,牙齿都咬的酸了,他还纹丝未动轻轻松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去了里面。
倒也没什么,她穿好了衣服看她吹头发而已。
祈愿的头发留了三年,已经到了腰部,吹起来停费力气的,斯绪看不过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拿过吹风机就给她弄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祈愿想起来她刚发生车祸醒过来的那段日子,他一个拿枪的糙汉子,为她吹头发的时候手劲太重,好几次她疼的眼睛都红了,他还不解的追问,有那么疼吗?
后来才好一点,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丝中,动作还是有些钝钝的,至少不疼了。
头发弄到八分干,祈愿感觉到那手才从她头上移开,下一秒就圈住了她的腰。
她浑身一凛,他的胸贴上她的背,“为什么这么怕我?不喜欢我碰你,嗯?”
祈愿恍惚,她不想撒谎,可是也不不知道为什么。
真不知道。
她刚醒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过了一阵好日子的,相敬如宾,他帮助她复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抚摸她的身体,发出情.欲的讯号。
她甚至很被他的斯文守礼和不离不弃而感动着。
她走错了房间,夺走了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他没有责怪,跟她结了婚。
祈愿觉得很惭愧,可是李慷说,事情已经成为现实,自责是没有用的,让她跟着斯绪好好过日子。
斯绪从来没说过她什么,就好像一开始要结婚的就是他们两个而已……
忽然,他在她腰间的嫩肉上捏了一把,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喘,他却先问她:“在想什么?”
他手上的茧子刮在她的皮肤上引起一波战栗,她推他:“我不想做,”又补充道:“我困了,真的。”
她眼底有隐忍的光,善于观察的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终于放开她。
祈愿逃脱了他的桎梏,像个兔子似的回到了卧室躺着。
浴室里再次响起水声,他很快也洗好澡出来。
祈愿感到床垫微微陷下,紧接着被子的另一个角被拉开,他躺了进来。
她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我知道你没睡,后天下午在家里等着我,咱们出去吃饭。”他说。
“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了?”他讽刺的反问。
她应景的打起呼来:“我知道了,我已经睡着了。”
斯绪真想给她屁股上来一下,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拍了一下,弹弹的。
祈愿像炸毛的猫咪:“你干嘛啊斯绪!”
“看你再给我装死。”
“很疼的知不知道!”她愤怒的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臀部,口型显然是那两个字——变态。
他这才笑了,揉乱了她的刘海,另一只手覆在她刚才被他拍到的部位,“不是说要睡觉,赶紧睡,否则小心我弄你。”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祈愿快速的权衡了下,特别委屈的闭了眼,心中问候了他五百遍。
大变态!
6、chapter06
6
祈愿睡饱了在家里昏天黑地的修了一整天的稿子和图片,第二天交稿了。
她发觉自己在写文章的时候意外的顺畅,似乎这才是她原本的职业。
匆匆忙忙的弄完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收到了斯绪发来的微信:四点半我回家接你。
祈愿惊觉今天是他说了要一起吃饭的日子,虽然她一点对此一点都没有期待和热情,可是想想自己似乎也好久没有出去下馆子了,嘴巴有点馋。
她站到镜子面前,看了看眼下已经冒出来的青色,熬夜使人加速老化,这话一点都没错。
她爱美,所以绝不容许自己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外头,现在时间两点钟,她还来得及。
洗个澡,然后在壮壮的注视下挑选衣服,化妆。
一切就绪后,才四点钟,提前半小时完成任务,或许只有在打扮自己的时候她才会效率直线提升了。
其实她没弄明白斯绪究竟是为什么要请她吃饭,但他这人做事一向不会告诉别人理由,要她去猜,她又懒得猜。
反正东西好吃就行。
本着这样的心态,她在餐桌上大快朵颐,跟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眼神和言语上的交流。
终于,斯绪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她抬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平时在家里饿着你了。”他看着她,有些无奈。
祈愿暗自腹诽,我吃的多你嫌我吃相难看,吃的少又觉得我不给面子,我究竟怎么做你才满意?
她咽下一口菜:“吃的多点证明我对菜色很满意。”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斯绪没理会她的话,径直的问她。
祈愿语塞,在心中疯狂搜索,但是很遗憾,她的脑子压根想不出几天年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于是笑笑道:“世界和平日?”
他望着她:“结婚纪念日。”
她手中的叉子忽然一滑,在餐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才听见他又说:“骗你的。”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斯绪没有带她去地库取车,而是沿着湖边散步。
祈愿没有表示异议,她还在思考今天究竟是不是结婚纪念日。
斯绪走在前头,他身上只一件衬衫,被湖边的风吹起了衣服的下摆,他的长相其实很显年轻,能嫁给他,好多人都说是她赚了。
如果她告诉别人她要离婚,他们是不是会骂自己是个疯子?
她凝视着斯绪的背影,直觉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好,不过没有关系,以后他可以找一个任何纪念日都很甜蜜的妻子,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过来。”
祈愿跟上去:“干嘛?”
他搂住她的肩膀,“穿成这样你就不冷?”
她低头看自己,针织衫加长裙,一副踏青的模样,晚上的温度又不比白天,确实有点冷。
“我又不知道会来湖边散步。”她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他的手。
“祈愿,我不知道你在别扭些什么,”他停下,终于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闹脾气了?你这样我很累。”
祈愿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指责她无理取闹,“我也很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累吗!?”
她话音刚落,就迅速垂下头,空气中有一条水线滑落,滴在了她的脚底下。
他一下子就没办法了,“你哭什么。”
祈愿抬手擦了擦眼角,咬着唇说:“我没哭。”
他走过去,粗粝的指腹不容抗拒的擦过她的脸颊,将那水印抹去,“怎么说说你就要哭,我看你不是挺横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比刚才要温柔多了。
祈愿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忽然就哭了,刚才也就是鼻子一酸……真是丢脸,幸好这里来往的人不多,斯绪站在她的对面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住了,他捧着她的脸,月色之下两人的影子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她动了动脸想要避开他尚未从她的脸上挪开的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动作,紧接着,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炙热的,有些潮湿的吻,祈愿睁大眼睛锤他的胸,又不敢力量过大,怕反而引来旁人,动作拖沓,反而让男人长驱直入了。
他舔了舔她的唇,痒痒的,祈愿咬紧牙关,坚决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动作,谁料他另一只手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她瞬间松开了牙关,他的舌头就喂了进来。
尽管她没有尝试过别人的,但也知道斯绪的技术绝对不赖。
他用舌头顶了顶她的上颚,那种酥麻难以言喻,而被他舔过的唇角边缘犹如吃了没有浸过盐水的菠萝,又痒又疼,她身体发软。
吻着吻着,斯绪的气息明显有些不稳,手也从腰上似乎慢慢攀的时候……手机的震动声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他停下动作,凝视着她。
祈愿被他亲的懵懵的,刚才掉过金豆豆的眼眶微微泛红,更加勾人。
他伸手给她整了整衣领,才拿了手机划开屏幕:“嗯,是我。在,静安路附近,”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她,只是眉头因为电话里的内容而攒了起来:“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
果然,如同祈愿预料的那样,他挂掉电话就说:“局里有点事,很重要。我送你去打车。”
“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她大步走到了前面。
斯绪当然不会把她的拒绝当回事,最后还是把她塞进了一辆出租车,记下了车牌号又关照她到家后发信息给她,她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目送她离开。
他站得笔直,一如既往。
祈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烫,她承认,她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温存,三年来,他们之间最和谐的莫过于床上运动。
可能这也是让他们维持三年婚姻的原因,斯绪显然对她也是很满意的,至少身体很满意。
祈愿回到家认命的给斯绪发了确认到达的微信,他没有回复。
然后她洗了个澡,吃了钙片,坐在沙发上发呆。
刚才接吻的时候……她朦胧听到他对她说:乖,不要再哭了。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哭的,可是每每想到自己对过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就像个白痴似的脱离了曾经的自己,就觉得非常的颓废和难受。
最熟悉的自己变成了陌生人,她现在拥有的全部并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这种念头时时提醒着她,近一年来讯号越来越强,她也越来越内疚。
三年前,她在医院里醒来,头脑里一片空白,浑身都疼,动也动不了。
然后一个男人出现了,更多的人来看她了,她渐渐的好起来,他们才告诉她——
她是祈愿,她的姐姐是程沁沁,她原本的姐夫……是斯绪。
7、chapter07
7
祈愿心里头有事的时候就喜欢去福利院做义工,看孩子们,给他们拍照片。
那里的孩子很天真,同样也很早慧,他们的身上大多有不同程度的残疾,可是笑得依然很灿烂。
他们叫她小愿姐姐,声音稚嫩,带着亲昵:“怎么莫姐姐不来了呢?”
祈愿一边给小女孩们扎头发编辫子一边告诉她们:“莫姐姐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小宝宝,所以不能常常来看你们,不过放心,等小宝宝出生了,你们以后就多一个朋友了。”
孩子们喜欢“朋友”这两个字,因为没有父母,朋友便成为了他们当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
一个小女孩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壮壮,然后说:“那就太好了,我要给莫姐姐的小宝宝喂饭饭吃!”
“当然可以了。”
祈愿跟莫奕尔就是在这家福利院认识的,后来熟悉了,便常常一起来这里,如今莫奕尔怀了孕,她的先生非常紧张她,就连上班都是勉强才同意了,节假日更是将她盯得牢牢地,因此短期内是来不了这里了。
除了莫奕尔,她也没什么朋友的,所以有时候就特别的孤独。
幸好她还有这群孩子们,她拍了拍手:“来吧,摆个pose,咱们拍照吧!”
很有默契的一呼百应,孩子们竞相摆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剪刀手或者是别的姿势,对着镜头笑,咔擦咔擦的声音响起来,壮壮则从女孩的手上跳了下来,在大家的脚边悠闲的走来走去,这画面定格成一幅幅的图片,祈愿家里就有好几本相册是用来收藏这些照片的。
她给斯绪也看过这些相册,那是最初她刚到福利院做义工没多久的时候,他似乎兴致缺缺,随便翻了两下,就问:“那你自己呢?”
祈愿一愣,她喜欢拍人,拍景,却不喜欢拍自己,因此很难从她的作品中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身影,“太丑了,影响视觉。”
斯绪当时又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嗤了一声,刚要说话,目光又从上往下去,落在她锁骨下高耸的部位,“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身材倒是可以弥补一下。”
她不明白,斯绪这种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人民的公仆,怎么私底下会是这种样子。
也来不及深思太多,接下来就是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她晃了晃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两人的对话细节仍旧记得这么清楚,可能是因为她脑海中能够称作为“记忆”的东西本就不多。
不过自从她搞清楚微博这个东西怎么玩以后,她更喜欢把照片传到微博上去,包括其他的非商业用途的照片也是一样,时间一长,竟然也有了一批粉丝。
她将和孩子们的照片发上去以后,莫奕尔秒赞,还在下头留言道:哭泣,我也好想小朋友们。
祈愿幸灾乐祸的回复:好好呆着吧我的准妈妈,你老公看你看的可紧?
莫奕尔:卧槽,周末生无可恋,除了补汤还要运动,怀孕真糟心>_<
祈愿不忍心再伤害莫奕尔,哒哒哒的打字正要安慰她两句,手机屏幕忽然跳成了来电页面,上头的三个大字让她一阵胆战心惊,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接了:“喂,伯母。”
……
祈愿离开福利院的时候,一群小娃娃将她送到门口,眼睛却都盯着她怀里的壮壮:“小愿姐姐,能不能把猫猫留下来……我可以把我的牛奶让给它喝。”其中一个叫妮妮的小女孩睁大眼睛问她,而其他孩子听了这句话也都投来期待的目光。
壮壮紧张的把头往祈愿的怀里塞,她便微笑道:“嗯……猫猫也舍不得跟你们分开,可是它认床,如果不在家里就会睡不着,而且,如果它留在这里的话,你们的作业还要不要做了?”
“好吧,”妮妮,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壮壮:“那你以后要常常带它来看我们哦。”
“一言为定。”
一边的陈主任则对着孩子们挥挥手:“去吧,老师已经把你们小愿姐姐带来的巧克力瑞士卷切好了,都去吃吧。”
一听到瑞士卷,小朋友们一哄而散,就只剩下了陈主任和祈愿两个人。
陈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永远的短发,永远的干练,可也是这里的孩子王,大家都很喜欢她。
她告诉祈愿:“你今天来了也好,再晚几天,妮妮也要走了。”
“有人愿意领养妮妮了?”祈愿惊讶的问:“是什么样的人家?”
陈主任笑起来眼角有微微的细纹,这使她看上去有种慈母的温和:“具体我还是不能透露,不过是户很好的人家,书香门第,放心,我们考量的都很全面。”
祈愿若有所失的道:“我当然相信你们,就是有点不舍得。”
妮妮长得很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人也可爱,唯一的缺陷是有些长短腿,也不算多,五公分左右,可就是因为这个,她的父母将她抛弃在福利院门口,只留下一张纸条。
妮妮性格活泼,喜欢唱歌跳舞,长大了想做一个歌手,祈愿相信她会梦想成真的。
陈主任握了握她的手:“这里就是这样,但孩子们能找到好的家庭,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
当然是这样,祈愿也深以为然。
为人父母,为人长辈,总喜欢孩子过得好,她希望妮妮开心,她自己的父母想必也希望她过的开心,有一个好的归宿。
但她可能让他们失望了。
程伯伯和程伯母旅行结束回家了,打电话来叫她回家吃饭。
斯绪单位里有重要任务,不能陪着他,她只好自己去。
她到的时候正好四五点,是各家各户做饭的时候,程家也是一样,才刚进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蚕豆的香味,保姆小月给她开了门,“小愿,你回来了。”
她在玄关换了拖鞋,才看到老夫妻两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祈愿将刚才在路上买的两条中华烟和牛奶放在桌子上:“伯伯伯母我回来了。”
程伯母没抬头,倒是程伯伯站起来:“坐吧,小愿,马上开饭了。”
祈愿规矩的坐下,然后故作轻松的问:“伯伯,澳洲好玩吗?”
“不错,这次我们去了悉尼歌剧院,感受了当地的人文风情,那里的人们过的很悠闲,据说他们的人均占地面积……”
“怎么买了烟过来,”程伯母打断了他的话:“老程现在肺不太好,总是咳嗽,以后别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了。”
祈愿顿时背都坐直了:“对不起伯母,我不知道……下次我绝对不带这些过来了,这还有牛奶,伯伯可以喝点牛奶。”
程伯母再次拿起牛奶看了看,“全脂的啊,太营养了,我们老年人现在都要喝脱脂牛奶的,我跟你伯伯只喝一种牌子的牛奶,你啊,不用乱买东西。”
“王鸿!”程伯伯叫她的名字:“孩子也是一片好心,你别再说了。”
王鸿白了他一眼:“自己家的孩子,还不能说说了?”
“不是的,是我不好,我下次不会这样乱买东西了。”祈愿站起来劝架,又叫来小月把东西收走。
小月把香烟和牛奶都拎去厨房了,祈愿觉得晚餐还没开始,背上已经开始冒冷汗。
程友肃瞧见了壮壮,立刻喵喵叫了两声:“咪咪,来爷爷这里玩。”
王鸿见老头子这幅模样,就撇了撇嘴:“怎么还把猫带来了。”
祈愿急忙说:“今天我自己去福利院,就把壮壮带上了,他很乖,也很干净。”
吃饭的时候小月给壮壮也放了个碗,里面躺着一条鱼,壮壮吃的很卖力。
但祈愿的胃口就不如它这么好了,特别是在王鸿偶尔跳出几句不阴不阳的话的情况下,能做到机械而反复的吞咽就不错了。
“我吃好了,”祈愿把饭碗放下,违心的说:“好久没回家吃饭,味道真的很不错。”
程友肃说:“你才吃这么点就饱了?女孩子不要因为减肥什么的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就不喜欢你们这样。你看壮壮,吃的才叫香。”
“我没有减肥,真的吃的挺多的,”祈愿望着王鸿道:“都回家了,我肯定使劲吃啊。”
王鸿看了看她,没搭腔。
饭后的水果是草莓,只要是春天,程家的水果永远是草莓,小月说,因为这是程沁沁最爱吃的水果。
每回来这里,饭桌上的菜也是大同小异的,无论怎样都有一碗香喷喷的红烧五花肉,还有一碟子皮蛋拌豆腐,因为这也都是程沁沁喜欢的菜。
草莓很甜,汁水丰沛,祈愿吃了好些个。
祈愿陪着他们看新闻联播,话题自然而然的说到斯绪,程友肃拿着遥控器说道:“斯绪这两年成绩喜人,上头都看好他。小愿,他经常不在家也是工作所需,你得体谅。”
祈愿看了看王鸿,点头:“我知道。”其实她还巴不得斯绪常常不着家呢。
“我听李慷说这几天斯绪24小时在局里,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王鸿不容她反对,当即叫来小月:“小月,去准备下房间,今天祈愿住在这里。”
她不能拒绝,她在程家的感觉就像是自动矮了一头,程友肃和王鸿说什么她都不自觉的遵从,说到底可能还是因为心虚和愧疚。
幸好两老时差还没倒完,很快就困了。
祈愿上了二楼,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房间是天蓝色的墙漆,墙壁上还有她曾经留下的卡通涂鸦,美少女战士、圣斗士星矢和龙珠。
她坐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合影,上头的她和程沁沁笑得很开心,脸上都是奶油。
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又是谁的生日,唯一可以确定是上次她留宿程家的时候床头并没有这张照片。
想必是王鸿后来才拿来的,为了提醒她当初犯下的错,她总是能冷不丁的让祈愿觉得心塞。
王鸿始终还在为她跑错姐姐的房间耿耿于怀,因为如果不是她,程沁沁也不会一走三年都没有回来了。
她看着照片里自己和程沁沁勾肩搭背的样子,茫然又懊悔。
最初发现自己失忆的时候,无异于像是穿越。
灵魂跑到了一个崭新的身体里去,也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记忆,所有的空白都需要他人的告知和提醒来填满。
但这些告知实在非常不美妙。
祈愿自己总结过了:她搞砸了姐姐的订婚夜,无耻的霸占了斯绪的身体,程沁沁伤心远走,她又偏巧出了车祸意外,大饼就这么砸到了自己的头上,斯绪跟她结婚了。
虽然没人知道当时她是因为喝醉酒还是故意才走错房间的,但跟斯绪结婚的事实能够推测出最大的受益人是她,所以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她设计了这一切。
可以说是心狠手辣了。
祈愿自己也有点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听上去还挺靠谱的。
可是……斯绪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么做?
8、chapter08
8
祈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据说她在程家住了六年,这里有很多她的过去。
当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了记忆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你连亲人都没有了。
祈愿就是这样,她是个闯了祸的熊孩子,可是再也没有会骂她的父母了。
无论是李慷、斯政还是王鸿,程友肃,要么宽和的包容,要么就算讨厌她到了极点也不会真正恶语相向,他们都是极有内涵和文化的长辈,永远都在克制。
可有时候她宁愿王鸿不要这么不阴不阳的放小箭,痛痛快快的指责她、教训她,也好过现在这样。
因为她在程家待了这么久,在王鸿眼中她无异于一只白眼狼,他们如今仍能坐下来同她一起吃饭,说话,她都佩服他们的气量。
所以,对于他们的怒气和埋怨,她会忍受的,因为这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祈愿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相册,相册外面还包着一层封面,虽然保管的很好,边角的地方仍泛着淡淡的黄,那是时光留下的印记。
这本相册应该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因为上头的笔迹与她的如出一辙,相册里是她跟亲生父母的各种合影,从婴儿时期到蹒跚学步,再到背着小书包扎着小马尾,最后定格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是的,她在上面标注了。
血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即便画面和影像被无形的大手抹去了,但每次看到这个相册,看到父母携手的模样,她都会觉得无名感动。
她的父亲是一名缉毒警察,长相俊朗,剑眉星目,让人想起正义二字,而母亲的身形站在父亲身边就显得有些娇小,年轻时的她面对镜头总是笑得很甜,李慷说祈愿就是五官长得像妈妈,而身材像爸爸,从小一家三口走出去就特别招人眼球。
不过,因为父亲的特殊职业,他在相册中出现的频率其实很低,尽管如此,当他出现的时候,与母亲站在一起,就让人想到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们眉目和气场上的那种不离不弃,最后才让妈妈选择了跟爸爸一起离开吧?
那一定是一种很坚定的感情,所以它值得用永恒来匹配。
祈愿合上相册的时候,心情就没那么糟糕了。
至少她还活着,她还有遇到真爱的机会,也有重来和道歉的机会。
祈愿睡前用手机看了一会儿光影与构图,没过多久窗外开始下倾盆大雨,这种雨在春天是极为少见的,整个天空映出一片诡异的红。
她走过去把飘窗关紧,又回来,按了灯睡觉。
她睡得很安稳,直到下半夜的时候几道惊雷将她吵醒,原本乖乖趴在她床边的壮壮也凄声喵叫,瞬间掉到她的被子上,肉垫子重重拍在她的胸口,她被锤的几乎要内伤。
可就算是这样,壮壮也不敢贸然闯入她的被窝——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某人的训练很到位。
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样,斯绪一声令下,壮壮比对待她这个真正的主人要听话多了,能去哪儿不能去哪儿清楚的很,从未越界。
祈愿愤愤不平,难道说铲屎官就低人一等了吗?
她伸出手将壮壮抱住低声安抚,“乖了,很快就不打雷了。”
壮壮虽然如今看上去又肥又扎实,可骨子里却是个很胆小怕事的猫猫,几个雷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祈愿努力支着自己的眼皮,顺了它好一会儿的毛才把他给撸乖了。
在她快要再次入睡的时候,忽然又是一声劈开天地的雷,她瞬间如同被雨淋了个彻底,汗毛都竖了起来。
轰隆——轰隆——就像是年代久远的火车声,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好在那一声以后,雨势似乎就慢慢停了。
她也揽着壮壮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碧绿的树叶上极有光泽,未见一滴水珠,就好像昨夜的暴雨只是一场梦而已。
祈愿看了看手机,居然已经十点钟了!
她设了三个闹钟,没有一个能把她叫醒,祈愿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洗漱完毕,她纠结了好久才下楼。
中午时分,楼下响起了王鸿听昆曲的声音,程友肃看新闻的声音,还有小月在露台里拍杯子的声音,似乎还有人正低声交谈的声音。
她隐约觉得这一切很熟稔,就像听过无数次似的。但这也并不奇怪,她当了程家的养女好多年。
祈愿觉得自己这时候出现真的挺格格不入的,但也没法子,她总不能隐身离开吧。
还是得厚着脸皮出去,短短几步楼梯硬是被她走出了猫步的范儿。
结果,一只脚刚迈进客厅,她就看到男人如青松般站的笔直的背影,头发漆黑,四肢颀长。
祈愿心里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对着她的程友肃看到了她,便冲她招手:“小愿醒了啊,斯绪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斯绪跟着转过身来,似乎是摇了摇头,又好像是没有。
王鸿轻声哼了哼:“这爱赖床的脾气倒是一点没改。”
斯绪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睡觉,在家也是一样。”
说罢,状若不经意的牵住了她的手。
祈愿觉得他的手上有电,但只要是被斯绪握紧的东西哪有再松开的道理。
“你怎么来了?”她问。
“事情解决了,回家看到你发的消息,知道你在伯父伯母这里就过来看看你。”他说:“不是说认床,怎么这么好睡,嗯?”
他语气亲昵,王鸿的脸僵了僵,祈愿当然注意到了,就说:“这里才是我的娘家呢,我在这住的最久,怎么会认床呢。”
斯绪扯了扯嘴角,她读懂了,这是在无声的嘲笑自己的谄媚。
她还是不习惯在王鸿和程友肃的面前“秀恩爱”,这让她有浓烈的负罪感,但男人似乎很不配合。
他说:“既然醒了,就走吧,伯父伯母还在倒时差,午饭去咱妈那边吃,她已经等着了。”
“我……”
“去吧去吧,你们能回来啊,李慷估计等的脖子都长了。”程友肃大手一挥,就放了行。
祈愿想了想,还是特地同王鸿道了个别:“伯母,我走了,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王鸿大概是很想要翻个白眼,但出于良好的家教她没有,只是淡淡点头:“去吧,我还是乐得清静。”
就这样,斯绪拎着壮壮的后颈,带着祈愿离开了。
结果刚出了程家大门,他却没有朝斯家的方向走,反而将她领到了车旁。
她觉得奇怪:“怎么不去爸妈那?”
“他们上午有事,不在家里。”
“那你怎么来了?”
斯绪将她塞进了车子,壮壮扔在后座,瞥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局里的事儿忙完了,休息两天。”
祈愿顿时被他的话吸引去了注意力:“你是说那个连环奸杀案破了?”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以后可以穿红衣服了,高兴不?”
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她也跟着开心起来:“高兴啊,一定得把这个畜生给阉割了!”
“法律是公正的。”他道。
……
回到家后斯绪把冰箱打开,所剩的食材已经寥寥无几,果然,指望这个女人自己照顾自己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他拿了两个鸡蛋,一个番茄,两把芹菜和半只鸡勉强做了顿午饭,祈愿倒是吃的很香。
吃完饭她去洗碗,而他去阳台接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的时间很长,她把盘子碟子都清洗完毕了,他仍在阳台站着没动。
她走过去看她,却见他叼着根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无法观察到自己的视线,因此她的注视有些肆无忌惮。
她发觉他瘦了很多,腰部和下颚的线条,还有露出的那截小麦色的手臂,这让他看上去荷尔蒙的气息越发浓烈。
她想起,他衣服下贲发的**,想起他的八块腹肌和love handle……
“你预备看多久?”就在她眼神迷离之际,斯绪忽然回头,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祈愿顿时脸火烧火燎的,低下去看地板,又抬起来左顾右盼:“什么啊,我就是想跟你说洗好碗了,你不是说下午一块去超市的吗?谁知道你电话打这么久。”
紧张的时候说话颠三倒四是她下意识的表现,斯绪长腿一迈,站定在她面前:“偷看我?你想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慢慢逼近,祈愿便跟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他压到了墙上。
“你干嘛……我看看你怎么了,自己男人还看不得了吗!”
他垂下眼睑,却遮不住凌厉的眸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看啊,不是自己的男人么,你逃什么,我让你看个够。”
他用很小的力气说话,气息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叫人心神不安。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短,她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就想要扯开他的手臂:“放开我。”
“就不。”他轻飘飘的句子掉落在空气里头,就像是大提琴的颤音,“凭什么放开你,我自己的女人。”
她心都抖了两抖,句子被他反复的使用和演变,她觉得无地自容,于是手上也加大了力量,捶在大的肩膀,没用,唔……他已经吻下来了……
祈愿双手撑在他的胸膛,用尽力气将他推开:“我说不……”
“嘶……”斯绪退了退,胸口的领子因为她的动作被扯开一些,里头的纱布隐隐透着血。
祈愿牙尖磨过自己的唇,莫名的疼:“你受伤了!”
9、chapter09
9
“你受伤了!”她轻呼道。
斯绪没有否认,“不是什么大事,别一惊一乍的。”
祈愿皱着眉头,手小心翼翼的撑在他的肩膀,“你懂什么,伤口裂开了,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男人挑了挑眉。
她拿出家里常备的医药箱,纱布、红药水,镊子,各种药品也一应俱全。
正如斯绪所说,他这个职业,平时受点伤不足为奇,但这次的伤口似乎比平时都要大。
祈愿的手都有点抖,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利器才会刮出这样的伤口,虽然是皮外伤,可也足够吓人的了,无法想象这到底有多痛。
斯绪却是一声不吭的,任由她在自己的伤口上动作,只是目光紧紧的锁住她而已。
“你痛的话就说啊,”她手下不停:“别憋着,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
“我不疼。”他说。
她抬眼,“你这人,真是……”可是接触到他的眼神,祈愿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便转移开了话题:“怎么会弄成这样,是那个连环奸杀案的嫌疑犯?”
斯绪颔首:“昨天得知了他的行踪,在最后抓捕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被他逃脱,又被我抓回来了。”
祈愿想起昨晚的电闪雷鸣,斯绪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可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他的伤,恐怕他也不会自己说出口,准备自己熬到几时呢?
她在纱布上打了个结,心有戚戚焉,“那你也应该小心一点……”
他胸膛震动,一下子握住了要收回去的手腕,似乎心情很愉悦:“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你抖的这么厉害,担心我?”
祈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被他攥的紧紧的,“你放开我。”
“我的老婆我凭什么得放开,”他声音低沉:“你担心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要是害羞就跟我说一声。”
祈愿真是被他弄的没有办法:“你别用力,会牵到伤口的!”
“那你就别想着逃开。”
她终于妥协:“我不逃,你躺一会儿吧。”
这个提议他喜欢。
但祈愿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陪着他躺倒在床上,一袭薄被覆盖住两人的身体。
男人的身体是温热的,一向如此,他的手还是没放开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十指交缠,斯绪侧过头看她。
祈愿也看他,英挺的眉,轮廓很深,鼻梁笔直却不会显得特别粗犷,嘴唇薄薄的,最好看的还属他的眼睛,如同映着一潭深水,望不见底,很独特的魅力。
她有时候会想,当初自己醒来后能够接受跟他结婚的事实,可能有一半的功劳也多亏了他这张脸吧,否则,如果他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她说什么也得离婚。
对视良久,她别开了眼睛,试图要从床上起身:“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他不由好笑:“你要给我做饭?”
祈愿想起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只好说:“我……出去买点熟食品,或者我给你叫外卖?”
他蹙眉摇头:“不用。”
“那,我给你熬点粥?小米粥我还是会熬一点。”
“你给我躺下。”原本就交握的手发力,很轻松就将她带回到暖暖的被窝。
“我不困。”
话音刚落,他又将她整个人翻转测过身来,这下子两人的脸就只有极短的距离了,瞳孔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的样子。
祈愿顾忌着他的伤一直不敢大动,就生怕扯到了他,“你能别那么用力吗!”
“我又不是瓷娃娃,”男人不以为然,顿了顿,他说:“愿愿,你在紧张我。”
祈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强调她紧张他、担心他,似乎只要确认了这一点他就很得意了,她只好说:“你现在名义上还是我丈夫,我当然得要关心你。退一万步,就算你不是了……出于朋友的道义,我也不能看你失血过多而死吧,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的意思你懂的,你干嘛这么看我……好吧,我不是在咒你,我错了,给你道歉。”
因着男人越来越深沉的视线,祈愿后背有点毛毛的,“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一边说她一边还企图与他拉长距离,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可是斯绪好歹比她大十岁,不至于介意这个吧……
“你说够没?”他问。
心下考量,祈愿弯了弯嘴角,“呵呵,说够了,你别激动啊,”往男人身上指了指:“你还有伤。”
他微微仰头,凑上来,唇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祈愿心头一跳,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嘴唇温柔的吮吸着,舌尖游走,撬开她的牙关,找到她,他勾住她的舌头,“别动,给我亲一下,嗯?”
太……近了,唇齿间只离开一点点,暧昧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颈项间,祈愿本能的又要去推他,但手才刚碰到他,想起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她又犹豫了。
也只这么犹豫的数秒钟,斯绪已经攻城掠地,深深的吻住了她。
她微弱的反抗都被他收入眼底,可是这张甜蜜的小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静一些,斯绪终于放开她的手,转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香软的小舌头屈服于他,他含着她,她真的又甜又嫩,水蜜桃似的,捧着都生怕将她摔了。
吻着吻着,她觉得身上一松,很快,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滑过她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唔……”
他这次就没再解释,只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吻也游移到她的耳根,那里红红的,特别可爱。
祈愿迷迷糊糊觉得这样不对劲,“不,你别……”
到了这个时候,男人说什么都不会再听她的,三两下就将她褪成一个光滑的枣,有力的抚摸,不时轻吻她。
“我不要,不要弄,嗯……你别弄我,我例假来了!”祈愿喊出了声。
他的手也正好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愣住了。
祈愿松口气,前天来例假的时候她彻底放心了,她没有怀孕。
斯绪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这例假来的真他妈是时候!如今他箭在弦上,这小女人还一副贼兮兮的表情,仿佛他是个恶霸。
他略略思考,转而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祈愿忽然就脸红到爆炸了。
“你别动就好。”他又补充道。
……她怎么动呢,他一只手就能按住她,用这样那样的方式折磨她,从而让自己得到纾解。
但要她主动配合,那没门!
不知多久过去,男人叹了口气仰躺回来,面上快意的很,祈愿则咬着自己的手指,额头布满了薄汗,犹如从鬼门关走过一回似的。
斯绪十分轻松,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咬牙切齿的拒绝他,她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同时又觉得自己可悲极了,说好的要离婚,却总是被这个男人忽悠,想起刚才让人羞耻的动作,她恨不得把自己打一顿。
他替她拨了拨微湿的额发:“别扭什么,我们是夫妻,这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你不是也很舒服……”
她赶忙捂住他的嘴,却捂不住他溢出的笑。
就这么纠结的闹了会儿,她累的睡着了,斯绪搂着她,见她胸口均匀的起伏,敞开的领子里有隐约的风光,他平复了下心情,替她理了理领口,正准备再一起睡会儿,手机却适时的震动起来。
他拿过电话,才发现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打来了,刚才因为跟祈愿逗的开心,完全没注意到。
他想了想,回拨过去,好一会儿没动静,他要挂了,却瞬间传来一道柔软的声音:“斯绪……”
10、chapter10
10
“斯绪……”这一声又是哀怨又是柔婉,数不尽的情意仿佛都在里头。
斯绪看了看身边仍睡得香甜的女人,胳膊一撑便起来,一面朝外走一面面上微有些不耐的问:“你是哪位。”
来电显示的是个没有姓名的座机号,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再三的重拨,他是不预备回复的。
那头顿了顿,有些急切的道:“我是容欢啊,斯绪大哥,我……被我爸赶出来了,你能帮帮我吗?”
“你需要钱?”斯绪站定,想了想问她:“支付宝或者微信,我叫人打给你。”
容欢难堪的开口:“我就这么跑出门了,手机身份证钱包统统没带,你能来帮我下吗?真的很抱歉……”
听了这话,他没有马上回复,而是看了看被他半掩住的卧室门,半晌,才道:“好吧,告诉我你所在的方位,我现在过来。”
容欢挂掉电话,躲在电话亭里没出来。
现在是七点整,夕阳还剩一条火色的边映在厚重的云上,但温度直线下降,她从家里跑出来一个多小时,身上还穿着家居服,站在风口还是挺冷的。
跟容建国大吵一架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流落街头,身无分文。
想起来那个女人得意的偷笑她仍旧觉得愤愤不平,她居然就这样被人变相的赶出来了,而自己的父亲却并不站在她这边。
这事情追根溯源还要追究到上两周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儿子,也就是容建国的私生子办十周岁生日的那天。
自从自己的母亲因为糖尿病引发脑溢血中风偏瘫之后,容建国起初还装模作样的扮了几天不离不弃的丈夫,不过在病床旁守了三个多月,医生建议母亲回家静养,容建国请了个看护照料,自己就出去花天酒地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男人是花心的,不到七老八十走不动路绝对停不下来,更何况是容建国这种手上有点小钱,又觉得自己风华正茂的中年男人——这句话还是容欢的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的。
要是他光是在外头玩玩也就算了,没多久,一个女人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肆意闯入了容家,那个女人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打扮的妖艳,身着新款皮草,拎着一只爱马仕经典款birkin,珠光宝气让人不能直视,她旁若无人的与身边的小男孩交流房子的大小和装潢,似乎有许多不满亟待她的指点。
容欢不明所以,就要叫佣人将她们母子二人赶走,结果那女人却连连高声道:“你们推我干嘛!我们是容建国的老婆和儿子,你们再动我试试,我要你们好看!”
这样尖刺的话语一下子戳中了容欢的心脏,她蹙眉居高临下的看那个女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给我滚出去!这里是容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女人见她终于开口,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两圈,然后就牵起了唇角:“哟,这是容家大小姐容欢吧?”她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叫姐姐,这可是你亲姐姐。”
小男孩剃了个小平头,是个矮矮的小胖墩,听说自己有个姐姐,也不觉得开心,就嘟着嘴不肯说话。
那女人也不勉强他,见容欢没有回自己的话,还是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于f,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容欢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谁要跟你一起生活了?我不管你是于f还是刘f,请你出去,现在。”
女人张了张嘴,那个小男孩就非常愤慨的道:“你算老几,也敢教训我妈妈!”
“你又是哪来的小瘪三,对我大呼小叫的,真是没教养!”
——“别吵了!刚一进屋子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不嫌丢人吗!”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人身攻击着,洪亮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容家的男主人容建国径直走过来,站在他们中间,对容欢说:“你阿姨和弟弟刚来家里,你就不能礼貌一点?”
“爸,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阿姨弟弟的,我活了二十八岁还不知道我还有个‘亲’弟弟!”容欢急急的质疑道。
容建国脸色有些不好看,对女人和男孩说:“你们先坐一会儿,叫阿姨带你们去看看家里的房间,小老虎,你喜欢哪间房就住哪间好了,爸爸跟姐姐有点事谈。”
说罢,他扔了个眼色给容欢,叫她同自己上楼。
事情有一百种可能在她的脑海盘旋,可她下意识的就觉得最可怕的那个才是最接近事实的。
在容建国简略的讲述中,这事也并不复杂,他大约十来年前认识了于f,然后有了小老虎这个儿子,现在小老虎渐渐长大了,不能总是养在外头,趁着家里现在也没有女主人当家,他就把她们母子俩接了回来,用他的话来说:“你们还能彼此照看照看,你妈也不至于不放心你。容欢,你是我的长女,不可再像以前那样骄纵,得做个好榜样给弟弟看。”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简直太可笑了,容欢一言不发。
容建国看到女儿这样,也觉得尴尬不已,但再尴尬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干脆说:“下楼吃饭吧,你于阿姨不是坏人,她性格爽朗,爸爸希望你们和睦相处。”
和睦是一个笑话,容欢就没见过小三外室可以跟正室的女儿相处愉快的,再加上还有那个小胖墩,这母子俩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自从他们来了,容欢就觉得日子变得难熬起来,她变得喜欢外出,可惜没什么朋友,只好自己到处去买买买,如果在家,她也整日的呆在母亲的房间里,陪着眼歪嘴斜的母亲说说话,尽管昔日风采卓越能言善辩的母亲如今已经无法回应她。
就算是这样,大小的摩擦还是不断,大约是十来年的二奶生活磨练了她的意志,她从不会在明处与容欢起争执,但私底下暗搓搓的小手段很多。
容建国经常不在家,这样一来,他更是对于f的柔顺谦和十分欣慰,有时看到容欢高傲的模样还要教训上两句。
那一天是小老虎的十周岁生日,容建国大办一场,一来是因为这十年来他从未如此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过过生日,二来他也是像借这个机会让所有的朋友来一起庆祝,让小老虎认祖归宗。
容欢知道容建国于母亲之间的最大心结就是没能有一个儿子,当初母亲生下自己后就拒绝再生第二胎,碍于母亲性格上的强势,他也没能说什么,她们以为他是妥协,谁能知道他早就在外头把儿子给生好了。
容欢买了个纯金的摆件,踏入宴会厅的时候强颜欢笑,这一段时间,没有母亲作为依靠,她渐渐学到了什么是隐忍,她微笑着对小胖墩说:“小老虎,姐姐祝你生日快乐。”
小老虎哼了一声,倒是于f十分得体的接过了礼物还连连道谢。
当然,她是得小心翼翼的得体,这是在容建国所有老友与生意伙伴都齐齐亮相的场合,也是第一次宣告她儿子身份的场合,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必须把握好这一次的机会。
而平时宴会的主人公容欢便在这一次中受到了冷落,她出去透透气,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小胖墩正在与另一个小朋友的对话。
“你姐姐真瘦真漂亮,你怎么这么胖。”
“她才不是我姐姐,她就是我们家的保姆佣人,我妈妈比她漂亮一万倍。”
“我可不信,她穿的那么好看,”小朋友说:“你叫容易,她叫容欢,你们怎么可能不是一家人。”
“我妈妈说了,我们才不会是一家人,她迟早得要带着她那个瘫痪的老妈滚出去的。”
“你在说什么。”容欢忽然从后头走出来,“容易,你不知道撒谎会让鼻子长长吗,你住在容家,一个私生子,养在外头的小畜生而已!”
小老虎顿时脸涨红的像个朝天椒,他张大嘴巴反驳道:“你才是小畜生,怪不得爸爸不喜欢你跟你的妈妈,你们一点都不温柔!都是泼妇!”
容欢想都没想伸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因为太用力手掌都震的发麻。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小老虎胖嘟嘟的身体不知怎么就飞了出去,头不小心磕到了瓷砖墙壁,顿时血流如注。
热闹了,小孩子吓得大哭的声音、大人们急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和救护车呼啸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容欢自己都傻了。
把孩子送到医院后,所幸没有大碍,轻微的脑震荡和皮外伤,但就算是这样,容建国也震怒了,于f更是火上浇油,天天在病房里哭,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好不容易小老虎出了院,又到了今天,容欢在饭桌上再次与于f发生了口角,她气的摔了碗,结果容建国就指着门口叫她滚。
容欢从来没有被人,特别是被自己的父亲这么对待过,想到以前一家三口是多么开心,现在就有多么讽刺,她一时觉得血管都要炸开了,就直接掀了饭桌跑了出来。
然而,离开了家门她却茫然了,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似乎在父亲将二奶和儿子带回家后就慢慢离她远去了,再要联系她们总是推脱有事,久而久之,容欢明白,自己在曾经的那个圈子里已经沦为了饭后的谈资与笑柄,再加上她又是那样眼高于顶,这下没有人愿意再与她攀上任何关系,因为容建国的长女始终不如他的宝贝儿子来的有吸引力。
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斯绪的单位门口,对啊,她还有斯绪,她怕什么呢?至少这个男人是这样的可靠,这样的高大,他会保护弱小,也会保护自己的,容欢胸口充盈着一股激动。
她没有带钱出来,掏遍了身上的口袋,恰好有两个硬币可以用来打电话,好在她早就将斯绪的电话号码铭记于心,没两下电话就打通了。
可是一次……两次……三次,那头都一直没有人接,也对,他是刑警,一向很忙的。
容欢不知道自己能等多久,但等一时就是一时,就像她一旦打定主意要等斯绪,不等到她是不会放弃的。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守着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听到斯绪略显慵懒和放松的声音的时候都快要哭了,他最终还是没舍得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答应过来救她。
斯绪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到的,容欢看到他的时候差点都要跳起来了,“斯绪大哥!”
他穿了一件黑色开司米的毛衣,外头是一件深色的风衣,两条包裹在裤子里的腿更显有力和修长,他杵眉道:“走吧,我可以暂时给你安排一个住的地方,不过……”
容欢又是羞涩又是楚楚可怜的打断他:“我肚子有点饿了,可不可以陪我去吃点东西……”
祈愿翻了个身,醒过来,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被子倒是好好的盖在她的身上,那个对她为非作歹的人不见了。
她坐了起来,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可下半身还是有些酸痛,这让她想起刚才的那一番旖旎……
这个男人还问她晚餐要吃什么,说好一起去超市的,信用呢!
不过,斯绪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走,想起他的工作,祈愿无意识的有一丝担忧,会不会又去局里了?当工作需要他的时候,不管在哪里,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往,就算是身上有伤,天上下铁他都会去的。
她替他包扎好的伤还很新,是昨天落下的,让人没有办法不觉得疼。
想到这里,她起来洗了把脸,决定自己去超市逛一下,只要一天还是夫妻,她就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把冰箱先填满吧。
最近的一间沃尔玛超市就在离家大约两公里的地方,她叫辆车五分钟就能到。
她在蔬菜生鲜区流连良久,因为不懂得分辨好坏,干脆挑了最贵的,就连自己都唾弃自己败家,将来万一一个人生活可怎么办呢?
她从食品区出来,想到一件事,便贼头贼脑的去了生活区,她无法保证斯绪不碰她,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撑好小雨伞。
五彩缤纷的包装口袋,冈本、durex,杰士邦……螺旋的,润滑的,草莓的,清凉的,应有尽有……
祈愿挑了个冈本最大号,正准备逃之夭夭,救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祈愿!”
她僵硬的回过头,一个长相清俊有些雅痞的男人嘴角弯弯:“一个人出来逛,斯绪呢?”
11、chapter11
11
大概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祈愿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这个男人脸上挂着迷之笑容,揽着身边的女人朝祈愿走近,眼神状若无意的呈扫射状瞄过祈愿手上的安全套,再次打招呼:“就你一个人?”
她仿佛托了个烫手的山芋,那一小盒子东西丢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她咬牙把盒子扔进了购物篮,随后面不改色的道:“好巧啊。”
“是啊,”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贼兮兮的与自己怀中的年轻女子对视,意有所指的说:“我们也……我们也出来逛超市。”
祈愿深吸了口气,这人叫骆嵩清,斯绪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从小在学校里就是出了名的坏学生,闹得他父母亲脑根不清净,跟他的亲哥一个天上一个泥里,好不容易年过三十,如今算是稳定下来了,在溪城经营着两家五星级酒店,与从政的父亲和哥哥走截然不同的路子。
祈愿之所以对他比较熟悉,也是因为骆嵩清是她跟斯绪那个小家唯一到来过的客人。
她呵了一声,没有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出来买点食物和生活用品,你呢,跟女朋友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据她所知,骆嵩清并不住在这附近,但谁又能保证呢,这兄弟狡兔三窟,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没更换过。
他果然随意的道:“晓晓就住在这附近,她说要煮火锅给我吃,我们就来买点东西,”他的手又抚了一把身边女孩子纤细的腰肢,“斯绪呢?怎么没陪你出来,他那个案子都破了吧,我才在手机上刷到新闻来着。”
“他……在家里呢,我买点东西这就回去了。”祈愿摆了摆手,又冲那个叫晓晓的女孩子点点头示意。
骆嵩清望了望她一篮子的蔬菜瓜果,“行,改天请你跟斯绪吃饭。对了——我下月初三做寿,提前知会一声,你可别忘了跟斯绪一道来,我等着红包呐。”
他特别爱乱用词语,生日就生日呗,非得说成七老八十似的,祈愿懒得纠正他,就说:“好的。”
她推着车子走了两步,与骆嵩清和他的小女友擦身而过,没入拐角,又被超市货架上的东西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旧……”一阵不大不小的音乐声响起,她听见骆嵩清清了清嗓子:“喂。”
祈愿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即便是凑巧。
她拿下货架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开,骆嵩清又道:“阿绪啊,这可真巧,刚碰到你媳妇,你又来电话,难道你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不成?”
她的脚步停住。
骆嵩清大大咧咧的,干脆站在那儿讲起了电话:“她刚走,买了一车的蔬菜水果,啧啧……你们家是弹尽粮绝了么?”
“……成,你说。哦,给人开个房间?这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这是男是女?”没一会儿,骆嵩清举着电话了然的打趣道:“哟,没多久不见你又多了个好妹妹啊,得了,我知道了,尽量留下她的身份证信息,等下我叫王经理联系你,等会儿我叫王经理联系你,或者我自己来?呵,我不说了行吧,你说我跟你比差在哪里,怎么你就这么受女人欢迎呢,好好,挂吧,我还要陪我女朋友呢。”
祈愿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可真够蠢的,傻傻的出来买东西,还等着他回来一起吃晚饭,可他呢?给别的女人开房,就在离开自己没多久。
看骆嵩清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斯绪也不是好东西!否则怎么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八个字呢,老祖宗传承的智慧一点没错。
她麻木的结了账,从超市里出来,天色不早,超市门口的大街上仍旧车水马龙,路边有各色卖小吃的摊位,凉皮、冷面和各式烧烤,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她应该觉得饿的,因为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瘪瘪的,于是跑去买了一份牛肉面,坐在花坛旁开始吃。
结果吃到一半她就忽然吐了出来,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胸口的酸胀满溢,祈愿端着碗的手都在抖。
她忽然站起来,把吃不掉的面条扔进垃圾桶,心里仍旧不上不下的,她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边——然后,拆开超市购物袋,把里头的食材、医用纱布红药水、消炎药和避孕套,全部都哗啦啦的掉进了泛着油光的黑漆漆的垃圾桶里。
就像是扔掉了自己的恶心。
拍了拍手,她离开了。
王经理替容欢办好入住手续,笑盈盈的对斯绪说道:“好久没见斯队了,我们总经理也总是念着您,这是他叫我给您的咱们餐厅的自助餐券。”
斯绪接过来,看了眼,骆嵩清这人虽然嘴巴上没个把门的,不过办事还算牢靠,他这酒店别的服务都还算一般,就是餐厅,愣是给他经营成了全溪城最有逼格的西餐厅,自助餐券一票难求,他还算爽快,给了好些。
斯绪平时没什么时间,现在案犯落网,接下来只需走一些必要的流程,刑警大队轻松不少,他也终于有时间可以陪着家里头那个小丫头了。
王经理很有眼色,说完就走了,留下容欢和斯绪两个人。
容欢瞥了眼他手里的券,嘴角矜持的抿了抿:“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了斯绪大哥,我……”
“一个人能拎上去么?”斯绪忽然打断她的话。
“啊?”容欢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收音机,等她意会过来,才知道斯绪是指刚才两人随意吃了点晚餐后他又给她买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几个分量很轻的袋子,她要是说拿不动,那就是矫情了。
容欢犹豫了下,才跃跃欲试的说:“拿得动,不过你帮了我这么多忙,一定渴了吧?要不上去喝杯水?”
斯绪不冷不淡的道:“不需要了,容欢,我想你明白一件事,我能帮你一次,两次,但不可能一直帮你,你别指望我,我有工作和家庭,很忙,即使不忙也不会整天把时间留给你各种突发的状况。”
容欢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个干净,她几乎站立不稳,可没有人扶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麻烦你的,我知道你很忙,我也是没有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她喃喃的道着歉,斯绪不为所动,只说:“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留恋,转身就是背影,容欢眼睁睁看着他穿过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门童推开门,他消失在夜色中。
她脸上卑微的神情慢慢消散,指甲扣进了掌心,刺破了皮肤也不觉得疼,这似乎成为了一种斗志。
男人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正经这两个字,斯绪这样的男人,就该是她的。
……
他用很快的速度驱车回家,骆嵩清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些他还记着,因此很快就忘了容欢的事情。
从楼下往上看,月亮高高悬挂在树枝上,家里的灯还亮着,窗帘随着夜风微微拂动,她应该还没睡。
祈愿的确是正坐在客厅里,她胸口好像有一把火,要把枯草都烧光了。
电视里说的什么她都听不见,只是机械的按着遥控器,夜间重播的新闻出现了男人的脸——
他是很上镜的,镜头里穿着制服,冷静肃然,简短的说了几句,一双丹凤眼十足的勾人。
可她现在看到这双眼睛便觉得虚伪透顶,还来不及反应——
“砰!”一声,她手中的遥控器就飞了出去,砸在了电视机上,液晶屏幕顿时出现了两条裂缝,而节目仍旧播放着,遥控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门锁转动,斯绪回来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疾步上前:“这是做什么?”
她目光呆滞:“没啊,手滑,不小心甩出去了。”
斯绪信以为真,拿过她的手,并没有什么划伤,这样就好,他把遥控板捡起来,收拾掉散落在地上的碎壳,电视机关掉,屋内恢复了平静。
“愿愿,”祈愿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吃了吗?”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他又问:“你去超市买了什么,我随便做点咱们吃了早点休息吧。”
祈愿还是没有说话。
可屋子和厨房里都没有超市的购物袋,冰箱里更没有。
斯绪察觉不对劲,而她这个时候站起来往房间里走,他跟上,“东西呢?不是去超市了吗,”他逗她:“难不成都掉光了。”
“扔了,”她动了动嘴巴:“扔垃圾桶了。”
他的表情凝结,眉心慢慢皱出了一个川字,站到她身边:“怎么了?”
“没劲啊,”她竟然转过头冲他笑,非常挑衅的笑,这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从前……
她接着道:“特别没劲,没意思,你懂么斯绪,我就扔光了呗,反正你也不缺这点钱是吗。”
这气来的似乎有点毫无缘由,他只当她为自己短暂的离开发脾气,便说:“傻不傻,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她拧着眉:“哦,大方啊斯队。”
他手搭上她的肩膀,“怎么了,我出去前不好好好的。”
祈愿啪的一下拍掉他的手,十分厌恶的说:“没事,你别碰我。”
力气用的很大,斯绪被抽的莫名,就算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她这样的嫌弃,斯绪的脸有些冷:“你总得给我一个发疯的理由。”
一说发疯祈愿就真的疯了,她大力拉开了衣柜的门,把行李箱拿出来,随后一件件的衣服被她取出,胡乱塞进了箱子里:“我发疯?对,我发疯!我要出去采风,明天就出发,我去别的地方发疯,不在你跟前总行了吧!”
这通脾气简直来的如同龙卷风,斯绪握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几点了你看清楚没祈愿!”
“不要你管!”她逃不脱他的钳制,也毫无畏惧的望着男人:“我做什么还要你的同意吗,我想去哪里随时都可以去,给我滚远点!”
斯绪哪里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当龟孙子骂过,登时松开了手:“爱上哪上哪,我是管不了你,你能,你厉害!”
因为冲力,祈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眉头动了动,她就立刻撑着往后退了退,嘴里却不肯认输:“你最好说到做到,以后都不要管我,否则你就是孙子!”
男人甩门离去。
当晚两人是分房睡的,斯绪睡在了书房,祈愿还在卧室。
斯绪抽了一夜的烟,没弄明白她发的这是什么三昧真火,但她房门紧闭,他被那样羞辱,不想再去理她,只当她抽风,明天也就好了。
直到凌晨四点,水晶缸里落满了一截一截的烟灰,他的眼睛有些涩。
他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和滚轮滑过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随后,那脚步经过他的书房,均匀轻盈。
他膝盖微屈,正要站起,大门咔擦,合上了。
12、chapter12
12
祈愿走了,卧室窗前的百合上有新鲜的水珠,而桌角边就是睡得正酣的壮壮,猫粮也均匀的洒在了罐子里。
她浇了花,准备好猫粮才离开,面面俱到,唯独漏了他。
斯绪拿着杯子站在门前,气短不已,他从没觉得人心如此难以控制,不过半天之前她还是好好的,软软的依偎着他,现在却拎着箱子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电话打过去,永远是正在通话中,很好,他已经被拖黑了。
玻璃杯在他的手中发出咯吱咯吱细碎的声音,那上头竟隐隐浮现出裂痕,斯绪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手上已经有鲜血溢出,而杯子也裂开了。
队里的人善于察言观色,一大早吃了两句骂就知道斯队今天心情不好。
也是,今天属于值班,斯绪并不在值班人员行列中,他却早早的来了,这就够奇怪的了。
来了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抽烟,偶尔对他们进行挑刺,被他锐利的双眼注视着的时候,那感觉比小时候在课堂上睡觉结果被老师点名的感觉还要糟糕。
没人敢跟他说话,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常才被众人推着问他:“老大,午饭要我们给你带吗?”
斯绪抬手看了看表,“不用了,你们去吃吧。”
他们一溜烟的跑了。
斯绪也不知道自己来单位干什么,但这些年来似乎他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家里就是局里,一旦生活有了惯性,他自己都忘了曾经那个喜欢在外头晃荡的自己。
下午没事,原本他是想跟祈愿出去走一走的——算了,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食指转了转车钥匙,走了。
……
李慷刚拿起十字绣的时候,就听见斯绪叫了一声妈。
她扶了扶眼镜,有点讶异在这个时间看到他,“出了什么事吗?”
斯绪扯了扯领口,“没,最近比较闲,回来看看您和爸。”
“你爸今天有个会,你不会不知道吧,”李慷打量着他:“心不在焉的,就因为饿了?”
“妈,你可真是洞若明火,”斯绪扯了扯嘴角,“还真是饿了。”
李慷亲自下厨给他炒了两个菜,然后继续一边绣十字绣一边坐在餐桌旁看他吃饭。
“小愿呢?怎么没叫她一块回来,我给她炖汤喝。”李慷问他。
斯绪停了停:“出去采风了。”
“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们能吵什么。”
“吵架也没什么,你别觉得吵架是个坏事,夫妻间怎么可能全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总有磕磕绊绊的,斗斗嘴权当是生活的调剂品,也能增进感情,”李慷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只是你要衡量好度,小愿毕竟比你小那么多,她的委屈你不会明白,况且她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
“这些我都明白,小丫头片子我还能不让着她?”斯绪放下筷子道:“您就放心吧。”
李慷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不确信当初叫你跟她结婚究竟是对还是错,我真怕她以后要是有一天想起来了,会怨我……”
斯绪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却伸手放在母亲的手背:“别担心了,要怨也是怨我。”
“斯绪,我知道你当初是不乐意的,不过既然已经是夫妻了,就得盘算着怎么把日子过好了,你明白吗?”
男人这时温和的笑了笑,像是哄她似的:“我没不乐意。”
“那就好,”李慷晃了晃十字绣:“妈给你们绣一副小金鱼,等你们生了孩子送你们。”
斯绪:“……”
斯绪吃完饭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间睡了一觉才离开,家里的壮壮还等着他喂食撸毛,女人不在了,留下个小麻烦,似乎随时提醒着她还在生气,所以不回家。
他回家开门,壮壮喵的一声就扑了过来,结果看到是斯绪,又疑惑的舔了舔自己的皮毛,大概是在想为什么回来的不是祈愿。
他将猫提起来,告诉它:“她出去玩了,没带你。”
壮壮似乎是听懂了,一下子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样子。
斯绪觉得好笑,一个动物而已,养的时间久了都知冷知热能认人,怎么她就养不熟呢。
他至今仍然记得她在醒过来后,自己告诉她,因为走错房间的关系,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了,她惊恐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是值得回味。
有时候他不知道她是想起来好呢,还是永远都想不起来好。
斯家和程家的两个老爷子当年是战友,硝烟四起的日子里,一个背着负伤的另一个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最后自己都落下了腿疾,两个男人一合计,便给自己的孙辈定下了娃娃亲。
而这两个小娃娃,一个是斯绪,另一个就是程沁沁。
几乎从蹒跚学步的孩童时代开始,两人就经常被身边的大人打趣,说这是你以后的媳妇,没有人意识到什么不妥,似乎只等他们年龄大了,直接就能成为一家人似的。
斯绪对此不置可否,要不是三年前,程家老爷子忽然病重,他也不会在双方长辈的催促下同程沁沁订婚。
如果不订婚的话,那么祈愿也不会喝多了走错房间了。
如果她没有走错房间,她的男朋友也不会向她提出分手。
如果不是分手那天的雨太大,她就不会自己开车出去,随之发生车祸了。
是他,将她从血泊中抱出来,也是他,陪伴她复健,教会脑中一片空白的她重新适应生活。
这是命运大手无声的安排,不容你拒绝,不容你蔑视。
斯绪揉着壮壮的猫,眸光发沉。
……
祈愿从山上下来,才八点钟。
她凌晨的时候拿着花来看父母,站了好久,腿都酸了。
她觉得自己多少是个有寄托的人,记忆消除,可消除不了自己和父母之间息息相关的东西,她在墓碑前,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心情似乎就好很多了。
八点钟,她直奔机场,买了一张去香港的机票。
男人发泄心情通过做.爱,女人通过购物。
她既然不能在感情上令斯绪受挫,那她就要刷爆他的卡。
下了飞机她选择了最贵的五星级酒店,先睡上一会儿,待到醒来,霓虹灯亮起,一天最好的时刻到来了。
祈愿坐在镜子前徐徐涂抹自己的脸蛋,她知道自己生得好,画上朋克风的妆容,嘴唇鲜艳,黑色的one piece紧身裙勾勒出美好线条,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胸部高耸,腰肢纤细,长腿如玉,火辣的视觉效果其实与她略显萝莉的脸对比很强烈。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她没有这样打扮过,可也意外的和谐,是魔鬼,也是天使。
祈愿生出一种很强的报复的快感来,她拿着手包,决定去酒店前台推荐的本埠有名的夜场寻欢作乐,让一切都去见鬼吧。
13、chapter13
13
被夜幕笼罩的酒吧一条街,这里的月亮都格外的妖艳些,对于那些夜生活丰富的人来说,一天才刚开始。
祈愿尖尖的高跟鞋落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瞬间被掩埋在高昂的音乐声中。
会所门口灯火闪耀,似乎与里头传来的鼓点声都在同一个节拍似的,她站在门口停顿数秒,就进去了。
从走廊开始人就很多,夹杂着不同的语言,英语、粤语和普通话,大杂烩一般,听着却不叫人觉得过分胆怯了。
祈愿选了个靠吧台的位置坐着,要了一杯莫吉托,然后将视线拉长。
舞池里的人们随着绚丽的灯光舞动,其实并不能看清他们的长相,只有身体挨着身体和摩擦出的火花。
她看了一会儿,下巴跟着节奏点了点,随后趁着dj调着音量快要换曲子的时候走进了舞池。
这是一首不知名的舞曲,但实在是非常的嗨,起初的时候她感觉到一丝僵硬,但很快,在周围人的带动下,她飞快的适应了过来,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有女孩子的手握住她的,再放开,在这里,是放肆的,自由的,好像灵魂从头顶上飘走,俯瞰着这群疯癫的人们和自己。
有人吹口哨,也有人跟着曲子大唱rap,祈愿摆动身体,冷不丁感觉腰上一热,陌生人用手揽住她,回过头看是一个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小青年,歪着嘴冲她笑。
她想也没想就用手肘拍掉了对方的手,走了出去。
运动完之后比较热,祈愿喝了不少冰水,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跳过舞了……她坐下来,不由得想,上一次跳舞,是什么时候?
她不记得了,她不记得所有的事情,学过什么技能,爱好是什么,又或者喜欢过什么人。
统统没有印象了,或许有时候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才会觉得,噢,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是她现在最烦恼的一个词语,抓不到摸不着,都是臆想。
她很想知道,在车祸之前,她跟斯绪是什么样的关系,是不是连话也没多说过几句呢?
“我请你喝酒啊,”身边的椅子被人占用,语气轻佻的道:“你想喝什么都行。”
祈愿侧过头,还是刚才那个头发像彩虹一样的男人,他穿着紧身衣,身材很逊,牙齿蜡黄嘴唇发白,怎么看心脏都不太好的样子,端着酒杯晃啊晃的,眼神在她的胸口不礼貌的流连,嘴上的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祈愿微微转了个角度,用手臂遮住了,冷淡的说:“谢了,不用。”
那人不依不饶的:“我说美女,一个人喝酒多苦闷,我看你不是本地的吧,我也不是,咱们来这里都是寻欢作乐,”又用很大的口气暗示道:“我请你喝酒,今晚——多贵都可以。”
这话就说的太过露骨了,祈愿顿时哼道:“多贵都可以?”她抬头用不屑的眼神看这个彩虹头的猥琐男人:“骨头真轻真贱,你也配请我喝酒?”
那人愣了愣,原本笑得眯不见的眼瞪圆了,“你他妈的说什么?”
“哦,还要我再说一遍,没见过你这么自取其辱的人——我说你这种垃圾也配站在我跟前跟我说话?”
“说话可真劲啊,我喜欢,”这人忽然换了副面孔,露出奸笑:“我就喜欢你这种泼辣的女孩……啧,”他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的胸脯:“还有火辣的身材,你知道你刚才在舞池里的样子有多迷人么,你的胸部真的是我见过……”
祈愿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冰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一滴、两滴,液体随着他被浇湿的头发掉下来,纵横在脸上,搭配他还未来得及转向愤怒的呆滞表情,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那一瞬间就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但很快——
“我操,臭娘们,”他张了张嘴:“你敢泼我?”
祈愿心里有种莫名的痛快,于是她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小青年招了招手,身后就有好几个奇装异服与他气质相同的男人涌上来,他说:“我再给你个机会,道歉,今晚陪我,直到我原谅你。”
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简直都要笑出了声:“想得美吧你,你受得起我的道歉么。”
“那就别怪我们今天欺负女孩子,你自找的!”他舔了舔嘴唇,从旁边拿了一杯不知道什么酒,递给身边的人:“帮我把这酒给她灌下去!让你试试看乱说话的滋味。”
那群小混混早就在旁边十分期待了,其中一人接过杯子,慢慢朝祈愿逼近。
吧台这边原本就没什么人,其余一两个酒保也不甚在意这边的小打小闹,逼近他们说的都不是粤语,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祈愿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她正要往后退,肩膀就猛地被两个混混左右抓住,他们快速将她抵至墙角,她反抗着说:“放开我!听到没有!”
“凭什么放开你,”为首的那个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现在你道歉都没用了,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用力收紧她的胳膊就要往她的嘴里灌酒,祈愿整个人都被按住了,酒杯的杯壁已经碰到她的唇瓣,还有肮脏的手顺着她的大腿往上揩油……她奋力的呼救:“放开我!禽兽!你们怎么可以乱来,妈的,你们快松手,我要报警!”
她的声音很响亮,酒保们便朝这里看过来,那个小混混利索的打了个招呼:“没事,我们都认识的,就是玩玩。”
“谁跟你玩啊!唔……”祈愿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为首的混混回过头,面色顿时变得阴冷:“叫,再叫就给我打!”
祈愿挣扎着:“快放开我!”
“穿得这么骚难道不是来找男人的?”混混又拿了一杯酒从她的身上倒下去,色眯眯的说:“推三阻四的,你不是当了□□还立牌坊是什么?”
冰凉的水猝不及防的打在自己的身上,祈愿只觉得胸口湿冷,但是手被人制住了,完全不能做任何反抗,这感觉恶心透顶,但她这幅样子显然取悦了对方,他走过来两步:“哇,真他妈漂亮……”然后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摸一把。
祈愿绝望的睁大眼睛,正在他的猪爪快要碰到她的时候,横里插出一条手臂,拧住了小混混的手腕,嚓哒一声,耳边传来闷叫:“我擦,痛痛痛痛痛!”
而这个人速度很快,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动作,总之,瞬间,彩毛小混混跪倒在地上,肚子上接连挨了几拳,旁边的几个小跟班连忙凑上来,正摩拳擦掌间,一排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出现,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似乎立即便要动手。
这个男人竖起手臂,沉静的威胁:“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滚不滚?”
他们屁滚尿流的带着那个躺倒在地上的混混逃跑了。
他走到祈愿面前,将外套递给她:“穿上吧。”
她这才能好好的看到他的长相,这里的灯光偏暗,将他深刻的眉眼映的柔和不少,鹰隼一般的眼睛也没那么不可逼视了……
祈愿觉得他非常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们一定见过。
似乎是能猜透她心中的疑惑,对方又动了动:“穿上吧,我们的确见过,在高铁上。”
她恍然大悟——没错,从云镇回溪城的高铁上,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上次的接触也很短暂,但她竟然对他的长相有了印象。
这大概是长得好看的人才会有的待遇。
祈愿没跟他客气,在接过外套后她先去洗手间整理了下衣物,然后套上他给的衣服,才出去。
而这个帮助他的人坐在卡座中与一个年纪较长的人在说话。
她走过去的时候,他仰头看她,“弄好了?”
“嗯是,谢谢,”祈愿再三的道:“非常谢谢你。”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一字一句的道:“方便坐下来喝点果汁吗?我绝不是坏人。”
他说这话的样子很真诚,就像是真正邀请她喝一点东西,绝无半点旁的心思,这令她想要相信他。
她也的确坐了下来,虽然离他也有一些距离。
他向她介绍那位年长男子的身份——这是这间会所的老板,香港人,他在意大利留学时同学的兄长,他们用粤语交谈了几句后那人冲祈愿礼貌微笑,然后离开。
只剩下她和这个帮了她的男人。
但气氛并没有很局促,他深深看着她,然后自我介绍:“我叫靳屿臣,溪城人,30岁,既然已经遇见两次,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祈愿跟他很轻的握了握手:“祈愿,祈祷、心愿——我也是溪城的。”
跟靳屿臣说话是很轻松的,他不会刻意的刺探你,话也不多,两个人只是坐着喝喝酒,只是祈愿发现他经常会望着自己发呆,如果视线交接的话,他也不急着收回,只是唇角的弧度抿的更深一点,这让他看上去非常绅士。
简短的交流中她得知他是来香港见朋友,两人还下榻在同一家酒店。
他不停的喝酒,弄得她也心里痒痒的,到最后的时候就变成了对饮。
靳屿臣像是心里有事,祈愿当然不会去问他,或许每一个可以在公众场合借酒消愁的人都有一段难以言说的往事,就像是她。
斯绪的电话至今还被她丢在黑名单里,但其实她知道自己更怕的是他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可酒越喝,她就越是想念溪城,想念……那个男人。
她是不争气。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你为什么喝这么多?心里有事?”靳屿臣问她。
琥珀色的液体流光溢彩,她没有否认:“想要好好睡一觉,酒精应该是最好的助手。”
“说的没错……”他凝视着她,目光有些迷离:“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入眠。”
“思念一个人?抱歉,你可以不回答。”
“我,思念……”话尾忽然消失,他闭上了眼睛。
……
祈愿真是服气了,没见过这样说醉就醉,说睡就睡的人。
她再去找老板,经理说老板早已离开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委托酒保帮她在酒吧门口叫了出租,再扶着脚步虚浮的靳屿臣离开。
勉勉强强的拖着身子发沉的他出去,风吹在人的脸上,叫他稍微睁了睁眼。
祈愿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反着来的,她喝了跟靳屿臣不相上下的酒,结果她还清醒的很,从前有斯绪管着,她几乎没碰过酒,原以为自己也是不胜酒力,结果却让人意外。
她就跟千杯不醉似的。
幸好靳屿臣同她在一家酒店,坐上车后她摇开窗,叫他别那么闷,同时问他:“喂,你还行吗?你的钱包在哪里,我可不知道你住哪一层。”
他迷迷糊糊的道:“我……别吵,辛h,别吵。”
她挑了挑眉,“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辛h,”他忽然挨过来,酒香和他身上的佛手柑味道融合在一起,就像是某种讯号,他望着她,眼神隽永:“辛h,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祈愿莫名其妙的,脸颊就被他抚摸,她立即甩开他的手:“老铁,你认错人了!”
14、chapter14
14
靳屿臣意识模糊,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个叫做辛h的名字。
两个小时以前,他还是西装革履十足的精英派头,而现在,他的衬衣都因为醉酒的姿势而变皱了,他就像一个失去怀抱的大孩子,不知道在睡梦中凭吊着什么。
想来,这个辛h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与她无关。
祈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弄到了酒店总台,前台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派人把他送回了房间。祈愿跟上去,眼看着他安然无恙的被放在大床上才离开。
这么一搞,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刷卡进房后赶忙钻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裙子和内衣的胸口部位都被那个小混混的酒沾染了一片红色,真是倒霉。
在一片水汽氤氲里,她看着浑身没有一点遮掩的自己。
她总是被夸皮肤好,细腻不见毛孔,其实除了脸,浑身上下也都是这样,车祸醒来后李慷总是准时给她炖汤,也有许多限制——辣的禁止,酒类想都别想,更是养的一身肤白如玉,磕着碰着都很容易留下青紫的印记,斯绪常常说她娇气的很。
可能相比起他这样硬邦邦的男人,自己这种几乎显得有些软弱的女人的确是太娇气了。
她又没有办法给他提供什么工作上的支持和帮助,两个人回到家里经常说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也没有孩子,这样一来,除了床上运动,就没什么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了。
所以她想到了离婚,但放弃一段婚姻,不仅仅是放弃一个人,她跟他的生活已经紧密相连,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他和他的家人。
最可怕的是,当性作为一种纽带连接着他们彼此的时候,感情也渐渐滋生,祈愿没办法说明这到底是爱呢还是别的,到了真正付诸行动的那一刻,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祈愿穿上衣服,想到了斯绪和那个他的红颜知己。
她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了,她总是往他的手机上发一些若有似无的消息,一口一个大哥,叫的暧昧,虽然没见过斯绪的回复,可谁知道他们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呢,就像是那天一样,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她大概还傻傻的坐在家里等着他。
祈愿扯了浴巾擦干身体,然后趴到床上看电视,酒店放起了一部老港剧,画质感人,但挡不住主角们活力四射的熠熠光辉,祈愿看着看着就觉得酒意渐浓,似乎刚才喝下去的那么多酒终于在被蒸发出来,控制着她的意识和动作,叫她靠在床上慢慢动弹不得。
朦胧中她就看到了斯绪。
那是一片比金子还要闪耀的天空,天蓝的如同是海,云层清浅,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落在人的肩头,她踩着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马尾在身后一荡一荡的,脚步轻快。
那扇门非常的熟悉,她敲了敲,等了很久,但似乎是知道那头一定会有人来似的,她没有走开。
果然,斯绪懒洋洋的来了,他倚着门框,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从床上爬下来,眼睛半眯不眯的,就这么望着她。
而她十分兴奋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几乎要跳起来:“我考上了,斯绪!”
他似乎精神了点,但也只是一瞬间,堵着门口的身子让开一点,转了转脖子,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说:“叫哥哥。”
她切了一声,嘴上却是认了乖,“斯绪——哥哥,我考上了,你看你看……”
他拿了个打火机刚要点上,又放下,“想吃什么,就今天有效。”
“我要吃烤鸭,老北京那家!”她的声音比现在更稚嫩,直接。
他摆了摆手:“随便,还叫谁?”
“不能就咱俩吗?”
他嘴角隐隐绰绰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烈日、知了和空调的外机声仿佛被调成了静音,祈愿翻了个身,黑夜便取代了白昼。
星空浩瀚,她站在银杏树下,抽着鼻子,而他一身军装,就是帽子没戴,皮肤也比刚才黝黑了些,他距离她大概有两三米的样子,一副无可奈何把她当小孩看待的模样。
“你到底想干嘛?”他问。
我不知道啊……祈愿朝那个对着那个小祈愿喊道:快走吧,跟这个人有什么好多说的!
可傻站在那儿不吭声的年少的她并没有这么说,她抬头,又弯下腰在地上找到块小石子,冲他身上扔:“斯绪,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
一夜梦醒,祈愿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我讨厌你的声音,却没来得及抓住男人的回答。
她揉了揉眼睛,窗外是个好天气。
祈愿睡不着了。
这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与以前相关的梦,特别是关于斯绪的。
他是她的枕边人,她们是最亲近的人,可她一次也没有梦到过他们的过去。这一次的梦境太真实……她无法分辨。
两种截然不同个情绪在梦中出现,但对象都是同一个人——斯绪,他的模样比现在更年轻些,几乎有些桀骜的狂妄,几乎不用确认,她就干断定这就是从前的斯绪,他们说话的口吻和微表情都一模一样。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要对斯绪说那样的话呢?
祈愿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头隐隐作痛。
她不该再想下去了,总是这样,一旦用力的回想过去,脑子就一抽一抽的疼,罪魁祸首还是斯绪,如果没有他这样强势的出现在她异国他乡的梦里,她也无需为此烦恼了。
十点钟,她索性起床。
接下来两天的规划都只有三个字——买买买。
她带了斯绪的副卡,那是他在三年前就给她的,平时她很少用,今天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打扮的比昨天斯文很多,皮衣和过膝裙,大多数时候她不爱穿很显胸的衣服——原因是因为她本身胸就很大了,很容易引得一些不必要的注视。
况且昨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然当时很勇敢,但酒壮人胆,现在想起来她心有余悸。
略施粉黛,她挎着包经过电梯口,按下数字,等待楼层往下,结果又遇到了靳屿臣。
他这回又是神清气爽器宇轩昂的模样,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眼前的他和昨晚那个醉鬼想到一块去。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祈愿也没觉得尴尬,大大方方走进去,还同他打了个招呼:“早啊。”
“不早了,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他按了按自己的鼻梁:“没想到昨晚会喝醉,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呢,我还要谢谢你呢。对了,”祈愿想起来:“你的外套我给你送酒店干洗了,洗好后他们会把衣服送你房间的。”
“嗯,知道了。”靳屿臣看着她:“你很周到。”
她很少会被人这样夸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唯有以傻笑应对。电梯走的慢,区区20楼而已,竟然还没到。
“祈愿。”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方便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到令她有一丝无所适从,她下意识觉得他并不好惹。
“我想……不用了吧,”她说:“有缘再见好了。”
靳屿臣没有露出不快的神色,他只是像包容一个小角色似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太唐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祈愿摆摆手:“我不是很会处理朋友关系的人。”
“我理解,我只是有个……故人,跟你长得很像,如果你觉得负担那也没关系,”他说:“那么再见。”
电梯到达一楼,他们平和的道别。
靳屿臣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矜贵的气场,那是与斯绪截然不同的感觉,令人有些不敢接近,即便他放下身段,她还是觉得如隔云端。
她不自在,那就不要接触好了。
整个香港的百货商场几乎要被她逛光了,只要看中的东西,不管价格,她都会拿下,营业员笑开了花。
大包小包,从化妆品到衣服鞋子帽子围巾再到家用小电器,应有尽有,甚至还包括了买给斯政和李慷的礼物和老爷子的西洋参,除了斯绪的。
她能想象斯绪在收到刷卡短信后的脸,是黑了呢还是红了呢?
大概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或许还觉得她非常幼稚,但心里一定会心疼吧,毕竟那也是他自己赚来的。
她待足了两天,也没跟任何人说,独自返回了溪城。
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人,落地后她去拿箱子,因为买了太多东西,她昨天又临时买了个登机箱用来放各种战利品,一大一小提在手里,还挺沉的。
祈愿出关后想着尽快叫个出租车回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斯绪穿着便服,头发似乎刚打理过,看上去更有精神了些,他在她面前一立,她就根本看不到别的了。
祈愿看到他就来气,绕过他试图自己往前走,却被他用脚抵住了箱子,“还在别扭什么?”
听听,这话多叫人来气,似乎她生的只是不该生的气,是她在无理取闹。
“让开,我要走了。”
“我来接你的。”他也没打算放过她:“走的时候不说一声,回来的时候也不说一声,你是打算做独行侠?”
“你在教训你的属下吗?”她扬起脸,讽刺的道:“我是成年人,来去自由,不需要向谁打报告!”
这一句句似乎跟吃了枪药似的,斯绪也懒得跟她多烦,扯过她的东西,“跟不跟我走,你要不走我就把你扛起来带走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痞里痞气的说了声,眼尾微弯,她恍恍惚惚觉得这模样跟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个他慢慢叠加在一起了,“我说到做到,数到三。”
“斯绪!你凭什么威胁我!我就不乐意跟你在一起。”
“我乐意啊,三——二——”他转了转手腕,这就开始倒数,仿佛随时要把她抱起来扛在肩上带走。
祈愿想想那一幕都觉得毛骨悚然,上前捂住他还在倒数的嘴,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走走走,别丢人现眼的。”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掀了掀唇:“咱们回家。”
15、chapter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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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在公共场所丢人,祈愿被男人牵着手走了出去。
唯一的好处是两个大箱子有人帮着提了,省的她自己跑出去打车又要花很大的力气。
祈愿不知道斯绪为什么知道自己飞机的落地时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等了多久,但看他的面色似乎心情还不赖,她坐到副驾上,从后视镜里看男人把自己的东西都放进后备箱,然后拍了拍手,回到车里来。
因为是工作日,路况倒是不错,斯绪的衣袖被他捋到手肘,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皮肤,她望着他的手臂怔怔的看。
祈愿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在她不在的这几天里,他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没有跟那个女人开房做什么,见了她几面,还是天天都见。
斯绪注意到她的视线,扭过头来:“看什么,想我了?”
她没理他,他也不恼,再接再厉的问她:“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祈愿云淡风轻的吐出三个字:“还不错。”
说完,她伸手打开了广播,音乐声瞬时飘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我很累了。”她随即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到家后她声称有很多东西要整理便一个人去了卧室,斯绪不依不饶的跟了进来。
“你来干嘛?我要换衣服了。”
“你换啊。”
祈愿皱了眉头:“神经吧,你站在这里我怎么换。”
斯绪似笑非笑的道:“祈愿,是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看的?”
她一下子又气又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蹲下身试图去打开行李箱,结果两三下都没能把箱子拉链拉开,胸闷的锤了箱子一下。
斯绪见她这样,叹了口气来帮她,谁知道祈愿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不要你碰我的东西!”
“祈愿,你到底怎么了。”斯绪也有点火气上来了,但看着她倔强的脸,又觉得无可奈何。
“这是我的东西,不要你碰。”她说着,却忍不住的鼻酸。
“你的东西,哦,”他故作了然道:“用我的卡刷的东西,还不让我碰。”
这两天他被短信狂轰乱炸,起初他还差点以为是信用卡被盗刷,后来他才明白过来,这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泄愤呢。
她很少刷这张副卡,这下忽然变聪明了,用别人的钱使自己快乐,这是发泄的最高境界。
他也没再去管她究竟用了多少钱,只要她花痛快就行了。
祈愿听到这个,冷笑了下,把东西散开来往他身上扔:“你不舍得了?那还给你啊,你去给别的女人用啊!”
虽然都是衣物之类的东西,甩在身上并不疼,但禁不住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几下之后站立不稳就要跪倒在地上。
斯绪眼疾手快,登时扶住了她,整个人被他的手臂圈住,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她话语中不快的真正缘由,略有不解的说:“别的女人?除了你我哪还有别的女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又加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被气乐了:“我做什么了,我局里家里两头跑,还能有别的女人,我长了五个肾吗我!”
他很少这样说话,祈愿都愣了愣,回过神来她索性摊牌:“那天我在超市里碰到骆嵩清,你跟他说的什么我都听到了,你还想否认?”
他英挺的眉毛倏然拧起,半晌才恍然:“你听到我跟骆驼要房的事情了?”
“你还说的出口!”祈愿更加不屑了:“也对,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可能就是你这种男人的终极目标。”
斯绪彻底被她的脑洞打败了:“我承认,那天我出去确实见了容欢,但我没有跟她发生任何关系,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说不过你的,”她别开了眼睛:“你说没发生就没发生,你一张嘴说了算,斯队。”
她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话,斯绪心里也有火气上来了:“你就对我没一点信任?”
她抿着唇拒绝再做回答。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在上衣口袋里震动着,两人距离近,就仿佛靠着她在震动一样,可是谁都没有动作,依旧维持着僵局。
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停了。
斯绪说:“祈愿,成熟一点,如果我跟任何女人的接触都能成为你的导火索,你不会觉得辛苦吗,况且我跟容欢什么事都没有,你拿自己跟她比,是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她颤了颤没回应,斯绪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说句话,嗯?”
“我不知道……”她微弱而别扭的说,“你松开我,我要透不过气了。”
“凭什么松开你,”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有一种顽劣的口吻贴在她耳根说:“还有,我这种男人,是什么男人。你想要我证明自己,看看我是不是为你守身如玉……还是看看公粮还都齐全不?”
“你怎么这么下流!”她打断他的话,负隅顽抗,但收效甚微。
他轻笑一声,似乎爱极了她眼下的模样,咬住她粉嫩的耳垂:“夫妻之间你跟我谈下流……”
房间里渐渐的就没了人说话的声音,只有不时发出的轻喘和吸气还有男人低沉的呼吸。
……
**收歇,祈愿再懊恼悔恨也没有用了,再一次输了个底朝天,果然,跟斯绪谈话不应该在任何可以发生不轨行为的空间里,或许下一次她应该选择去一间咖啡厅。
不过她得要承认的是,他们在这一件事上太合拍了……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一次又一次的巅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又能及时的给予怀抱和安抚,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默契。
这一次,她却没有很困。
她仰躺着,男人很快察觉到她没有睡着,便将手放在她平坦的腹部轻轻抚摸,“睡不着?”
她摇摇头,想到什么似的,问他:“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吧?”
大掌有些微的偏离,“你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关于你的,我的,我们的,”说到这里她来了兴趣:“或者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成绩怎么样?”
他拨开她被汗湿的额发,嗯了一声,“学习很差劲,一直不及格。”
“斯绪,你说谎,”她得意的道:“我看到过以前的成绩单,我是拿全a的,就是现在这脑子……怎么感觉不那么好使了呢。”
她很多东西还遗留在程家,包括上学时的成绩单还有奖状,那上面记载着她短暂的少年时代里辉煌的历史,虽然这些现在在她脑海里留下的印记等于零。
男人的胸膛震动:“脑子是不笨,否则我也不会娶你了。”
说到这个话题,彼此间一静,她靠着他的肩膀说:“斯绪,以前……咱们熟吗?”
“还可以,我们是对门邻居,你总是喜欢来我家蹭吃蹭喝,”他似乎是在回忆:“就因为来我家喝了那么多牛奶,所以才长这么高吧。”
诚然,祈愿身高一米七,货真价实的长腿妹子,在溪城的女性海拔里可以算是鹤立鸡群。
“我是脸皮这么厚的人吗?你肯定又在骗我,”她嘟囔着:“我爸妈很高,所以我才会长这么高……”
他忽然收紧了手:“你爸妈?你想起什么了?”
“嗯?”祈愿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自己都十分疑惑:“咦,我说什么了,爸妈很高?我怎么会这样说呢?”
“可能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还记得你父母的信息,”他说:“医生从没说过你是永久性失忆。”
“这么说我还有可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斯绪点点头。
是的,从她在医院里醒来以后,医生就说过,这种暂时性的因为脑震荡而产生的记忆缺失并不是不可逆的,患者有可能因为相关事务的刺激和家人刻意的引导慢慢记起来,但这过程需要时间,更需要耐心。
祈愿闭了闭眼睛,声音变得又轻又虚:“等我想起来,你就没办法总是骗我欺负我了。”
她上唇微微翘着,仍有少女的娇羞和委屈,他用指尖碰了碰,又收回了。
他有时候觉她想不起来也挺好的,这样的日子他并没有厌倦,三年过去了,甚至想要过更久。
可能这是属于她的力量,弱小却很踏实。
办公室的装修简洁,只用蓝白灰三种色彩,却叫人觉得颇为明快,快要到午休的时间,大家手上的事情都放了放,准备出去午餐。
靳屿臣低着头听见敲门的声音,直接说:“进来。”
秘书alisa踩着高跟鞋抱着一堆文件走到他面前,“老板,这些需要签字。”
“谢谢,放在这里我等下签。你去吃饭吧,哦,对,回来帮我带一份招牌套餐加美式。”
alisa点头,似乎早就习惯他整日埋在书桌前的身影:“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去吧。”
靳屿臣忙完一番,才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他的窗户正对着对面的商业街,今天的阳光很不错,人流攒动,如果要比喻,倒是有点像欣欣向荣的股市。
他觉得口渴,拿着杯子却发现办公室里的饮水机空了,alisa已经离开,他便去了大家通用的茶水间。
他在桌子上看到了红茶,拆了一包等水开,没有拿手机,百无聊赖之际拿起了饮水机旁别人翻看了一半的杂志。
很人文风的图文杂志,《t-摄影》,他翻了两页,就看到了好几张浅色调的照片,四角亭,等待绽放的莲花池,还有微微的雪花落在台阶上。
这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可他的目光却无法移开,这熟悉的感觉,光影之间的操纵,都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他将图片和文章看了几遍,在小角落看到了署名:only
他把杂志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