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兵变 2
诅咒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赶紧控制住军队。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聚集士兵的钟声。迪穆里埃正了正军帽,扶了扶指挥刀,然后对沙特尔公爵道:“摄政王殿下,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向士兵们发表讲话吗?”
沙特尔公爵微微地有点迟疑,刚才的变故,让他有些害怕了。迪穆里埃看了看沙特尔公爵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便不再要求沙特尔公爵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士兵——他如今的样子,要是被士兵们看到,只会起到反作用。
沙特尔公爵在此之前的战报上有不少的战功,但是这些战功,很多其实都是迪穆里埃分配给他的而已。
“摄政王殿下,您带着人看住这些不肯反正的军官就行了……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迪穆里埃说完了这一句便带着那些签了字的军官们走了出去。
“至少,有这么多军官在我的控制之下。我还是有很大优势的。”迪穆里埃这样想着。
士兵们已经在操场前聚集了起来。迪穆里埃登上检阅台,向他们发表了演讲。他在演讲中先是指责国民议会和政府没有提供足够的军饷,接着又说到国民议会的极度的**,巴黎公社的残暴,然后又提出,共和制根本就不适合法国,最适合法国,最能给大家和平和安宁的制度,就只有建立在1791年宪法基础上的君主立宪制。所以,他打算带着大家一起回巴黎去,重建一个稳定的,和平的,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法兰西王国。
这段演讲迪穆里埃准备了很久了,他觉得这段演讲应该能打动那些士兵,凭着自己的威望,还有这样精彩的演讲,那些士兵还不得屁滚尿流地跟着自己去打天下?
然而这篇演讲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士兵们并没有朝着他欢呼,相反大多数的士兵反而表现得不知所措。
迪穆里埃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喊道:“士兵们,兄弟们,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离开了自己可爱的家乡,来这里和奥地利人,普鲁士人,以及各种各样的祖国的叛徒战斗的吗?”
在大喊声中,一个人一下子跳到了摆在操场旁边的一门大炮上,他向着大家挥了挥手,接着大声道:“我们还记得,当初不伦瑞克是如何威胁我们的。他们说,只要我们胆敢不老老实实地给路易十六做奴隶,他们就要杀到巴黎,将巴黎完全摧毁,将巴黎的人民全部杀光——那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我们不是为了别的战斗的,不是为了军饷,不是为了什么丰功伟绩,更不是为了迪穆里埃将军。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之所以穿着军装——兄弟们,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卫巴黎!”
“为了我们的家人!”
“为了我的小皮埃尔、小弗朗士!”
士兵们呼喊了起来。
迪穆里埃脸色铁青,他知道,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尤其是当那个该死的家伙说出了“不伦瑞克”这个名字的时候。
“该死的不伦瑞克!该死的约瑟夫·波拿巴!”迪穆里埃在心中骂道,接着他掉过头,向旁边的卫队长问道:“汉克森,有把握打中他吗?”
“将军,太远,在这样的距离上几乎不可能命中。”汉克森少尉回答道,“除非用线膛猎枪。而且,我也不觉得,现在是开枪的好场合。”
迪穆里埃知道汉克森的意思,这时候开枪,整个军队可能立刻就会反扑过来,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就这样承认失败?绝不!
“士兵们,不伦瑞克公爵已经收回了他的言论,只要我们能恢复法兰西王国……”迪穆里埃还想要在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打动士兵们了呢?这就像注定一无所有的舔狗,却总是容易产生诸如“她对我笑了”,“她可能喜欢我”,“只要我再努力的舔一舔,就能……喜当爹”之类的错觉,毕竟,人生总是,而且必须是充满了各种错觉的,要不然,那些可怜的人怎么活得下去?
然而就像一切的舔狗一样,那些能感动自己的话,根本打动不了女神。倒是对面的约瑟夫嘿嘿一笑,又大声的向着大家道:“大家还记得,在热马普,我们的将军和我们说了些什么吗?要么在热马普,他在说谎;要么现在,他在说谎!你们会相信一个说谎的人吗?
大家还记得,在热马普,我们的将军说,让我们跟着他向法兰西的敌人冲锋吗?”
“记得!”
“记得!”
下面发出了一片哄笑声。
“那大家还记得,当我们冒着奥地利人的子弹,冲上他们的阵地的时候,那个宣称要带着我们冲锋的将军在我们前面吗?”
“不!”
“没有!”
“在我们前面,举着军旗的是拿破仑!”
“带着我们冲锋的是波拿巴兄弟!”
士兵们纷纷嚷道。
“那么,告诉我,我的兄弟们,你们是愿意相信举着军旗,挥舞着马刀,和你们一起冒着敌人的炮火冲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是相信一个自己发了财,却让大家吃不饱饭的将军?”
“我们相信你,约瑟夫兄弟!”
“当然是相信你!”
“相信你!”
士兵们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虽然局面已经相当的绝望了,但迪穆里埃还是不死心,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像一个备胎,冲进神圣的教堂,努力地想要挽回他自认为曾经喜欢他的女神。不过他的卫队长汉克森却对他说:“将军,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你看那边!”
迪穆里埃向着那边望过去,只见一队穿着红衣的骑兵,正簇拥着几个骑着马的平民装扮的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迪穆里埃知道,这是被红军救出来的特派员过来了。如果说约瑟夫还只能用大家对不伦瑞克发出的威胁的恐惧来打动大家的话,那来自巴黎的特派员显然更有正统的力量一些。
“大势已去了!”迪穆里埃叹了口气,即使再舍不得,但是女神都已经穿上了洁白的婚纱,高富帅都已经挽着她手,将她带到了祭坛前,两个人都开始交换戒指和某种消化酶了,他还能有什么可指望的呢。于是他只能最后的,充满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曾经属于他的军队,然后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
一行人下了检阅台,上了马,朝着指挥部赶了过去。
约瑟夫见迪穆里埃走了,也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即便又愤怒了起来:“该死的拿破仑,怎么还没来!”
迪穆里埃一路赶回指挥部,一进门,就看到沙特尔公爵满脸忐忑地迎了上来:“将军,情况……”
“情况失控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去奥地利。”迪穆里埃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走一边说。
“哦……啊……怎么会……”沙特尔公爵一下子愣住了。
“公爵殿下,让你的人赶紧准备,什么东西都不要带,我们立刻就要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好好……”沙特尔公爵像是突然醒了一样跳了起来。
“把那些军官都带上!”迪穆里埃说——他要投降奥地利,也需要有一份投名状。一支军队,如果失去了这么多的军官,那几乎就无法作战了,对于奥地利来说,他的这份礼物应该不轻。
很快,迪穆里埃的德意志雇佣兵骑兵,以及沙特尔公爵的义勇军都行动起来了。他们押着那些军官,不管他们有没有签字支持君主制,向着奥地利军队的方向跑去。直到他们在道路上遇到一个小矮子带着的一队身穿红衣的骑兵。
“是拿破仑·波拿巴和他的红军骑兵!”雇佣兵们都放慢了马速,甚至在距离拿破仑还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拿破仑这家伙最擅长在某个大家没注意到的地方偷偷地藏上几门大炮,在瓦尔密以及不久前的两次打败仗之后的撤退中,他都把这一招玩出了花,以至于大家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往四面张望,看看哪里可能藏着大炮。
看到骑兵们都停了下来,拿破仑对骑着马,跟在他旁边的博隆维尔说:“先生,你看,我们拦住了那个叛徒。”
迪穆里埃同样不知道拿破仑把大炮藏在哪里了,他也同样不敢直接往上冲——以前看拿破仑用大炮伏击别人,那倒是很让人开心,如今轮到自己被拿破仑用大炮伏击,那简直就是要命!
“将军,怎么办?我看他们没多少人,要不我们冲过去?”沙特尔公爵问道。
“不行,那是拿破仑,那家伙一肚子坏水,直接冲上去,肯定会吃大亏的。”迪穆里埃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沙特尔公爵并不是不知道这个矮子坏水多,只是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和他谈谈,我们手中有人质,那些军官都是我们的人质。”迪穆里埃说。
“谁去说?”
“让汉克森去。”
于是汉克森就一个人骑着马上前来,他远远地下来马,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并无威胁。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迪穆里埃这个叛徒让你过来干什么?”博隆维尔咬着牙问道。
“将军让我告诉你们,他手中有人质。军队中大部分中低层军官都被我们控制着。他希望你们能让开一条路,如果你们愿意让开路,我们就把一半的军官交给你们。”
“你做梦!你和你的那个该死的叛徒将军,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挂在路灯杆子上腐烂!”博隆维尔咬着牙骂道。
“除非将所有的军官都留下来,否则我不可能放你过去。”拿破仑开口道。
“不行,如果我们……”汉克森说。
“我有一个提议,你们将沙特尔公爵交给我们,将一半的军官放还给我们,我们放你们过去。然后我们同时将双方剩下的人质放掉。如果你做不了主,回去和迪穆里埃商量好了再说吧。”拿破仑说。
汉克森听了,便转身回去了。
“波拿巴少校,你怎么能……”博隆维尔道。
“博隆维尔先生,军队如果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的军官,短时间内是无法拥有战斗力的。而在奥地利人和巴黎之间,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军队了。我们要为巴黎的安危着想。”
第九十二章,兵变 3
博隆维尔其实也知道,在一支军队中,中低级军官的重要性。不过他的使命并不是指挥军队,而是将叛徒迪穆里埃带回巴黎去接受人民的审判。如果就这样让迪穆里埃逃走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意味着他的任务失败了。虽然他的手上并没有带着一块奇怪的手表,也没有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提醒他,如果任务失败,就要扣除多少多少积分,如果积分不足,就直接抹杀什么的。但事实上,任务失败的后果,说不定和这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过,如今他面前的这位矮个子少校,却似乎并不太在乎能不能抓住迪穆里埃这个叛徒,从他的话里来看,他似乎更在意那些被绑起来的中底层军官的安全。博隆维尔知道这个矮个子军官的考虑从全局上来说,更加的符合法兰西的利益。但是就算要顾全大局,那也应该由他博隆维尔来顾全大局。一个小小的少校,跑出来顾全大局,这就不把自己这个特派员放在眼里。所以虽然就在不久之前,正是这个矮子军官带着士兵们将自己救了出来,但博隆维尔对他的哪一点感激之心却几乎在这么一瞬间就一扫而空了,甚至还觉得,这个矮个子对革命不够坚定。与此同时,他还给自己的这种行为找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形容词,叫做“铁面无私”。
不过,即使博隆维尔再想“铁面无私”,他此时也没有“铁面无私”的本钱。因为周围的那些士兵同样对革命并不坚定,居然并不站到代表着巴黎的自己这边,而是站到了那个姓波拿巴的矮子那边。
那个叛徒的使者走了回去,叛徒们就在那边商量了一会儿。然后那个信使便又回来了。
“将军同意你们的建议。”汉克森道,“不过他也有一些要求。”
“说吧。”拿破仑说。
“将军要求你们的伏兵都出来。好让我们确定,你们并没有在前面设伏。”汉克森道,“另外,将军不同意将沙特尔公爵作为人质交给你们,但是他提议由他自己当这个人质。”
拿破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可以将大伏兵都叫出来,但是,迪穆里埃必须先到我这里来,毕竟迪穆里埃也应该知道,我们在人数上并没有优势。如果没有伏兵的优势,你们万一直接冲过来,对我们很不利。好了,你可以将我的话带给迪穆里埃,这是最后的条件,如果他同意,就让他自己过来。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用大炮和刺刀来解决问题吧。”
汉克森便又立刻转了回去。他必须节约时间,说不定追兵很快就要到了。
不一会儿,汉克森就和迪穆里埃一起过来了,等他们到了拿破仑的士兵当中,拿破仑也就将埋伏在附近的士兵都叫了出来,并且在对方释放了一半的人质之后让开了道路。叛军迅速的通过了伏击圈,然后停了下来,准备进行第二阶段的人质交换。
“我们不能放过这个叛徒!”博隆维尔突然开口道,“我们应该把这个叛徒送回巴黎去,把他吊死在路灯杆子上!”
“那会有很多人为我殉葬的。”迪穆里埃道。
“他们是为革命牺牲的,祖国会记得他们的。”博隆维尔说。
“不行,”拿破仑开口了,“他们是我们的兄弟,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抛弃他们。”
接着他又瞟了一眼迪穆里埃道:“一万个叛徒的生命,也比不上一个忠于革命的战士。”
“波拿巴少校,服从命令!”博隆维尔大喝道。
“先生,在我还没有拿到能证明您的身份的有效文件之前,恕我无法服从您的命令。”拿破仑瞟了这位特派员一眼,不慌不忙地说。
博隆维尔等人被救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份证明并不在身上,所以拿破仑便以此为借口来拒绝他。
“好,很好!”博隆维尔脸色铁青。
“哈哈哈哈!”迪穆里埃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拿破仑,又用手指了指博隆维尔:“波拿巴,你有没有想到过,自己费尽了力气,却救出来这么个东西?你们就是在为这样的东西战斗?”
接着他有端正脸色道:“波拿巴,你是贵族出身,有这么有才华,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东西混在一起?和我们一起走吧,凭着你们兄弟的才华,你们一定能成为大人物的。”
他的话倒是颇有几分诚恳,好像一点都不怪罪波拿巴兄弟坏了他的大事。当然,他的这些鬼话,拿破仑可不会相信。这种话说的好听,一转过背就立刻变脸的家伙,拿破仑可没少见过。
“我们都是在为革命理想而战斗。”拿破仑说,“即使我们之间有争执,有不同看法,但那也是为了法兰西,我们可不会背叛法兰西祖国。”
在如今,拿破仑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长进了不少,至少他如今说起“法兰西祖国”这两个词的时候,依旧非常流畅了。
“法兰西祖国?”迪穆里埃用嘲讽的眼光看着拿破仑,“你一个科西嘉人,你的父亲甚至还曾经是一个叛逆,你居然和我说热爱法兰西?”
“科西嘉是法兰西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固有领土,每一个科西嘉人,都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公民。都有维护祖国统一的神圣义务。”拿破仑毫不犹豫的冒出了这样一句。
“波拿巴,你会成功的!”迪穆里埃最后这样说。
后面的交换人质也进行得很顺利。博隆维尔虽然很想破坏这一切,但是他几乎被所有人都一起无视了。当然,这也让他对救了自己的拿破仑恨之入骨,仇恨程度甚至还要超过迪穆里埃。
靠着平定了叛乱,约瑟夫和拿破仑至少是暂时获得了对这支军队的控制。几位没能完成任务的特派员在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却并没能顺利的获得指挥权。事实上,因为对军队的事务几乎一无所知,再加上约瑟夫恐吓他们,说迪穆里埃叛逃之后,奥军了解了我军的虚实,很可能会在很短时间内就向我们发起攻击,我军将面临一场恶战之后,这几位特派员都打心眼里希望能赶在新的一轮失败之前,回巴黎去。当然,他们可不会这样说。他们的理由自然就是:“我们必须赶紧将这里严峻的局面通知巴黎,让他们立刻做出支援你们的准备。另外,因为那个该死的叛徒的破坏,导致你们各种军需极度短缺,这些情况也必须立刻报告给国民议会。”
于是,特派员很快就走了。
当然,这些特派员也不是没有任何可以拿回去交差的东西的。因为跑的太急,沙特尔公爵把一封重要的信件忘在军营里了。这封信,就是菲利普·平等写给儿子的信件。这封信很快就被发现了,现在成了这几位特派员最重要的收获。他们虽然没能将叛徒迪穆里埃抓回来,但至少,他们成功地发现了另一个混在革命队伍中的叛徒,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件功劳吧?
沙特尔公爵惊魂未定的逃进了奥地利军营,并且在这里暂时的住了下来,科布尔将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他们了解。他们在科布尔将军这里呆了整整三天,才得以离开军营。沙特尔公爵知道,流亡在外的王党,对自己的痛恨恐怕不下于对那些“叛匪”的痛恨。所以他并不打算待在到处都有王党的奥地利,而是准备动身前往英国。也就在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把老爹给自己的那封信丢在法军的军营当中了!而此时,那几位特派员已经回到了巴黎,向国民议会报告了迪穆里埃叛变的事情,并且当众出示了奥尔良公爵参与叛乱,试图颠覆共和国,复辟君主制的证据。
奥尔良公爵在给儿子写出那封信之后,也做了一些逃亡的准备,准备在事情失败的时候逃走。但是因为此前并没有得到警报,结果猝不及防的他甚至直接就还在议会中开会。结果就在现场被逮捕了。
迪穆里埃原本是布里索派的人,而且一度是布里索派的领袖之一,他当了叛徒,山岳派自然就火力大开,向着布里索派发起攻击。布里索派自然要加以反击,他们反击的方法自然是死死抓住奥尔良公爵是山岳派那边的,山岳派也出了叛徒。于是在议会中,两派的议员纷纷相互攻击,都称对方是共和国的叛徒。
趁着这个机会,丹东又一次提出了革命法庭和救国委员会。这一次,布里索派的议员再也不敢对这个议案加以阻挠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反对这样的议案,那就等于在证实对手关于自己是共和国的叛徒的指责了。于是法兰西革命中最重要的机构——救国委员会就这样被建立了起来,并迅速地成为了法兰西共和国真正的权力核心。
丹东自然是进入了这个委员会,而救国自然少不了军事,卡诺因此也被选入救国委员会,成为了专门负责军事的委员。
革命法庭也迅速的运转了起来,然后断头台就又一次被竖立了起来,这一次,它砍掉了菲利普·平等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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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危局 1
国民议会很快的派了个叫做卡马乔的人来接任北方军的司令。卡马乔是罗兰夫妇沙龙中的常客,换而言之,他是一个布里索派。据说他曾经参加过七年战争,在战争中担任过排长之类的职务。后来在革命后,在陆军部也担任过一些职务,最近还指挥军队镇压了布列塔尼地区的一次教会叛乱。
以这样的经历,其实并不适合担任北方军司令这样的职务,卡诺甚至认为,与其让卡马乔去当这个司令,还不如直接让拿破仑或者约瑟夫来当。但是布里索派的人对此非常反对。因为他们觉得波拿巴兄弟身上的雅各宾味道太浓了,要是让他们中的某人成了北方军的司令,对于布里索派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他们的理由则主要有三个:第一,波拿巴兄弟都太年轻了;第二,他们和卡诺的关系太过密切。如果他们担任了这样重要的职务,将来卡诺说不定就有机会当独裁者了,卡诺之所以提出由拿破仑波拿巴担任这个职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说不定此前的一系列失败……总之,一切都是卡诺的阴谋啦;第三,波拿巴兄弟放走了迪穆里埃,对革命是否忠诚存在疑问。
另一方面呢,丹东也支持了布里索派。这很奇怪,因为布里索派这会儿在攻击丹东当初亲自去过比利时,却没有发现迪穆里埃有叛变的征兆,这一定是因为他收了迪穆里埃的钱。而丹东却居然支持了他们。有人认为丹东是想要和布里索派妥协,也有人认为丹东是看到北方局面危急,认为下一场失败难以避免,才同意让一个布里索派的人去当司令官。
反正就是,这个叫做卡马乔的家伙当上了北方军的司令。这个任命让卡诺非常的不满意,因为他觉得,反对波拿巴兄弟担任北方军司令的这几个理由都是扯淡。
首先,波拿巴兄弟的确很年轻,但是指挥作战靠的又不是胡子长。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带着军队向波斯前进的时候,才多点大呢?比现在的拿破仑还要小呢。至于说波拿巴兄弟放走了迪穆里埃,那完全是在顾全大局,因为如果北方军失去了那些中低层军官,就肯定会崩溃。可以说正是拿破仑以果断的行动,挽救了整个的北方军!
至于说自己会因此成为独裁者?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人格的侮辱。暴躁的卡诺当众就直接把自己的手套丢到了那个这样说的叫做高里奥的家伙的脸上,并且对他说,手枪、刺剑、匕首随他选一样,要是他还是个男人的话,那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然而,高里奥那个家伙居然就这样缩了,他居然不要脸的像卡诺道了歉,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什么的。这真是……更可恶的是,倒完了歉,转过背,当人家嘲笑他胆子小的时候,他居然又说:“卡诺是军官出身,决斗的各种技巧对他来说都是专业。他提出决斗,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是不公平的,甚至就是在谋杀……”
卡诺简直要被这个家伙气疯了:“明天我就去提出,我绑住一只手和他决斗!”
“卡诺先生,我觉得您不应该去和这种东西决斗。决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至少在我们科西嘉人看来是这样。您去向他提出决斗,那是在给他荣耀。但是这样的东西,配得上决斗的荣耀吗?我认为,他根本不配!他只配让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一顿,就像主人用鞭子抽一头偷懒的蠢驴一样!”一听卡诺的话,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吕西安立刻丢下正在演算的数学题从书房里面跑了出来。
“明天一早,卡诺先生,您带上我,我们到国会门口堵住那头驴子,我拿两支手枪拦住其他人,然后卡诺先生您就可以狠狠的揍它一顿了,就用马鞭狠狠地抽!”
卡诺听吕西安越说越不成话,便一瞪眼道:“吕西安你胡说什么?你的作业做完了吗?拿给我看看?”
“还没呢,就只剩下一点了,马上就好了,我做作业去了。”吕西安立刻脚下抹油,溜进了书房。
吕西安进了书房,老老实实地,至少是看起来老老实实地做作业去了。但是卡诺自己坐下来之后,却越想越觉得吕西安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也很有可行性。于是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和帽子,就打算出门。
“拉扎尔,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到哪里去?”妻子赶忙问道。
“我有急事,你们不要等我了。”卡诺一边说,就以便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卡诺便带着两个朋友——国会议员埃斯巴,还有一个是国会议员德隆。
三个人在国会门口拦住了高里奥,卡诺二话不说,上前去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高里奥的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了出来。
高里奥大叫一声,歪歪斜斜地退了几步,一手捂住了鼻子,一手指着卡诺,用含糊不清的语言道:“卡诺……你……你这么可……可以这么野蛮……有话……好好……”
卡诺更不多话,又抢上前去,劈脸又是一拳,却正打在眼眶上,打得高里奥眼棱缝裂,绿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绿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高里奥立脚不住,向后一仰,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周围的布里索派议员纷纷想要上前来救援,但此时就听见一声枪响,只见埃斯巴一手拿着一支正在冒烟的枪口朝天的手枪,另一只手拿着另一支手枪,指向众人,一边的德隆也拔出两把手枪,拦在了那些议员和卡诺高里奥之间。
“各位,这只是私人恩怨。我希望大家不要干预。”埃斯巴手持双枪,非常有礼貌地对大家说。
可能是因为埃斯巴的发言非常的有说服力,即使是布里索派的议员都被他说服了,乖乖地站在旁边围观,还不时的发出这样的声音:
“哎呀,卡诺先生,有话好好说,不要,不要这样……”
“啊……不要呀……不要这样子啦……”
卡诺从外套里掏出了准备好的马鞭,一鞭子就朝着倒在地上的高里奥抽了过去:“叫你在背后造谣!叫你随意污蔑人!叫你……”
皮鞭像雨点一样的落在高里奥的头上脸上,高里奥双手抱头,被打得满地打滚。嘴里一开始还愤怒的大骂卡诺是野蛮人,接着便告起了饶:“卡诺先生,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呸!”卡诺用鞭子指着高里奥道,“你要是硬到底,老子倒不打你了;你要讨饶,老子还要打!”
骂完,便又是一顿雨点般的鞭子抽了过去。抽的高里奥一时求饶,一时怒骂,一时又哭泣。一直到卡诺一不留神,用力大了点,将鞭子抽断了,才收了手,又指着高里奥的鼻子道:“你记住了,以后再敢在背后胡说八道,我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你可记住了!”
高里奥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叠声的回答道:“记住了,记住了……”
“哼!”卡诺抛下断了的马鞭,转身走了。
见卡诺走了,埃斯巴便将手枪之手指上打了两个转,然后将它收到口袋里,向着围观的其他议员鞠了个躬道:“感谢大家的合作。”
然后便和一言不发得将手枪收了起来的德隆一起跟着卡诺走了。
“野蛮人,真是……真是太野蛮!”惊呆了的布里索派议员们纷纷说。
“卡诺真是好样的!这样的贱人就该往死里打!”山岳派的议员们却这样说。
卡诺的举动第二天一早就成了巴黎的各家报纸的头条。当然,布里索派的报纸在大骂,中间派的在和稀泥,山岳派的,尤其是《人民之友》更是跳起来为卡诺鼓掌,这倒不是因为马拉特别喜欢卡诺,而是因为马拉特别不喜欢高里奥,因为他是个该死的粮食投机商!在马拉看来,这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被挂在路灯杆子上。
“只可惜卡诺先生用的军用马鞭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才轻轻地抽了那头肥猪不过四十二鞭,就居然断掉了。我们听说,这些马鞭的采购是佩蒂特先生负责的。”在文章的最后,《人民之友》还含沙射影的暗示,有些布里索派的大人物在赚黑心钱。
当然,作为议会和政府的重要一员,居然在议会门口,用这样野蛮的方式解决个人恩怨,广大的巴黎人民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所以议会紧急开会,对这件事情进行了紧急磋商,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对卡诺做出了非常严肃的处罚,将卡诺的少将军衔下降为上校,并相应的下调了一级工资。至于高里奥的医药费问题,议会认为这是一件应该由民事法庭来处理的事情,因此建议冲突双方自行协商解决。
在揍了高里奥一顿之后,虽然被降了军衔,而且扣了工资,但是卡诺却毫不在意。降低军衔,但是并没有调整他的工作岗位,这个岗位在那里,军衔升回来,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至于这当中的一段时间的工资,花那么点钱,换一个念头通达,卡诺觉得非常合算。就连干工作的时候的干劲都足了很多。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卡诺回到家。把外套和帽子挂好,妻子还有吕西安就迎了上来。
“卡诺先生,今天有很多人都给你寄来了礼物。”吕西安朝着卡诺喊道。
“有人给我礼物?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是写什么东西?”卡诺问道。
“拉扎尔……”妻子的神色很奇怪,“是一大堆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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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危局 2
卡诺努力的工作,试图将更多的人员和物资送到北方去。但是北方军却并没有立刻得到充足的人员和补给,原因很简单,因为旺代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
旺代是一个满是丘陵和森林的地区,是整个法国最为传统,最为落后,最为封闭的地区之一,那里的人的生活方式,甚至和几百年前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然而封闭落后的旺代地区其实并不是王党的基地,那里的农民对于国王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感情。这也很正常,正像东大吃国的农民,在《击壤歌》中唱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所以,在旺代地区的农民看来,国王怎么样了,关他们什么事呢?
革命政府砍掉了一个叫做路易十六的家伙的脑袋,对于旺代的农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地里的庄稼还在长吗?还在长,那就没问题!至于贵族老爷们也倒了霉,旺代的农民同样不太关心。老爷们被挂了路灯,那关他们什么事?只要地里的庄稼……所以,君主立宪了,旺代很安定;国王被砍头了,旺代照样很安宁。
但是最近,旺代的农民同样渐渐感到如今的革命政府实在是有点问题了。
革命政府第一个让人讨厌的举措就是他们竟然要将那些教士们都赶走。革命之后,通过了《教士法》,规定教士必须向政府宣誓效忠,这导致了教会在法国的分裂。但是在旺代,那些没有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却照样开着他们的教堂,做着他们的法事,掌管着每一个贫苦农民升上天堂的钥匙,巴黎的法国政府呢,实际上也管不到这样的穷乡僻壤。所以《教士法》一时之间,对旺代的影响一样很有限。
但是在国王掉了脑袋之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因为很多拒不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都成了各地叛乱的中坚。于是国民议会又通过了一条法令,宣布将所有的未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驱逐出境。
依照这条新的法令,所有的没有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都必须在法令传到的规定时间内离开法国,任何逾期还停留在法国境内,又没有向政府宣誓效忠的教士,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视为叛乱分子,并可以不经审判,直接处以死刑。
旺代地区的一些教士,在国王被处死后也发动了一些叛乱。这些叛乱一开始看起来和其他地区的叛乱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旺代的广大农民依旧保持着“帝力于我何有哉”的态度,并没有怎么参与进去。所以这些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但接着的驱逐“无证”教士的行动,却在旺代农民那里造成了巨大的不满。因为在封闭的旺代地区,基本上就没有所谓的“有证”的教士。因此共和政府在旺代的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场要将基督教从旺代清除出去的行动。
如果说教士们的叛乱并没有得到农民们的多少支持的话,共和政府对教士的驱逐行动,则激起了整个旺代地区的愤怒。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个问题,旺代的叛乱也许还不至于这样的严重。因为北方的危局,共和政府通过了由卡诺提出的,全国征兵的法令。并且派出特派员,前往各地督促征兵和征税。
因为生产方式的限制,一般来说,农业人口都是普遍的不愿意离开家乡的。旺代的农民同样如此。事实上,就连城市中的国民自卫军,都普遍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城市去其他地方作战,更何况是旺代的农民?再加上那些教士、贵族以及外国人一煽风点火,旺代的叛乱就迅速的扩大了。
革命政府调动了一些国民自卫军前去镇压,满以为就像过去一样,能够轻松地将那些农民的叛乱镇压下去。可没想到旺代如今的情况和过去完全不同。旺代的农民们在保卫自己的家乡方面,表现得非常勇敢,一点都不亚于那些义勇军。而他们的指挥者呢,却都是那些曾经在法**队中担任中高级军官的贵族。
旺代靠海,在叛乱初起的时候,英国人就发现了,这是打击法国人的一个好机会,于是他们便在法国的流亡贵族中到处搜罗那些对共和国充满了痛恨,同时又有一定的军事经验的人,将他们集中到英国,加以组织,然后用军舰将他们送上旺代的海岸线,接着他们便在当地教会的人的引领下,分别前往不同的队伍,负责指挥。雨果最后的一部长篇小说《九三年》中的朗德纳克侯爵就是这样登上旺代的土地的。
因此,当革命政府的那些毫无战斗经验的无套裤汉将领,带着国民自卫军进入到旺代之后,他们所要面对的,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总数虽多,但互相之间互不统属,不能配合的一盘散沙式的叛匪,而是一支有着和他们一样高昂的士气,以及更好的指挥,更好的配合,更多的士兵的真正的军队。
这样一来,战斗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政府军被农民军打得一败涂地,整个的旺代地区都陷落了。而当时,法国国内的大部分军队都被调往北方,以对抗普奥联军,整个南方一片空虚。如果叛军趁机北上,共和国就要陷入到两面作战的危局之中了。
自从加入到反对法国的阵营之中之后,英国人还没有真正在地面上投入哪怕一个排的作战部队,但是就给法国造成的威胁和损失而言,却一点都不亚于发布了动员令,调集了数以十万计的大军的奥地利和普鲁士。传奇搅屎棍,恐怖如斯!
当然,搅屎棍专精也会带来其他问题,比如说,过于希望依赖别人的力量来玩“以夷制夷”的把戏,自己一分钱的力气都不愿意出。就在法国全国征兵,普奥也不断动员的情况下,英国人还顺手把陆军的规模裁剪了四分之一,好节约成本。
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领导旺代的叛乱的王党分子们非常的期待英国陆军能够在旺代登陆,和他们合兵一处,北伐巴黎,讨平叛匪,恢复波旁。但是英国人却一个兵都不肯派,只希望叛军能依靠自己解决问题。因为依据英国人的计算,如果旺代的叛军这个时候挥师北上,也足以达成目的了。
但是一个出乎英国人和王党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那就是,旺代的农民其实也并不忠于王室。
事实上,就和城市中的那些国民自卫军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遥远的边疆作战一样,旺代的农民同样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村子和农田。这种对家乡的眷恋甚至还要远远地超出城市中的那些市民。
当那些强行要把他们拖到几百里外去打仗的城里人被赶走了之后,这些农民便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结果只剩下那些贵族,以及跟在他们身边的几只小猫小狗。
望着那帮子一哄而散的农民,无论是共和国这边的,还是王党那边的,或者是其他的外国人,全都傻了,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
于是北伐巴黎自然是一点戏都没有了,要不怎么说农民就是太……太实诚了呢?
不过放着旺代不管,也是不行的。万一,万一英**队真的从那边杀过来了呢?英国人现在是没有派兵过来,可是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派兵过来,要是前面和普奥打得正欢的时候,屁股后面却被英国人捅了一刀,那真是……
所以革命政府就只能先寄希望与北边顶住,然后又将调到北边去了的军队调往南边,以便彻底解决旺代的问题。好在奥地利和普鲁士也比较配合,尤其是奥地利,一看战场上的压力松了点,立刻就想起女皇吃下了那么大的一块肉,却只让他们闻了闻肉香。于是便又掉转头,和女皇就“神圣罗马帝国”在波兰的特殊利益纠缠了起来。
另外,奥地利觉得,如果现在他在北边太拼命,只会将更多的法**队吸引过来,最后他们拼得头破血流,好处多半都要被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弄去了。要是弄成这样,那不就又一次只能闻着人家那边飘过来的肉香了吗?
至于普鲁士,而同样觉得现在应该缓一缓,让法国人自己去和法国人打。最好还有法国人和英国人打,然后再动手,那才能利益最大化。
结果,两位国王,一位皇帝的小算盘这么一打,原本最为关键,作为决定性的北方战场,反倒是暂时的安静了下来。法国人反而得到了难得的喘息的机会。
趁着这个空当,卡诺赶紧把约瑟夫和拿破仑,以及红军调了回来。反正如今北方军的司令正觉得他们在军中太有影响力,以至于妨碍了他指挥军队呢。
卡诺将约瑟夫和拿破仑调回来,其中的一个想法就是,让他们来负责镇压旺代叛乱的事情。然而,当他和约瑟夫提起此事的时候,约瑟夫却表示了坚决的反对。
“旺代的事情,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如果政治问题,必须靠军事解决的话,拉扎尔,那我就得说,你准备的军队数量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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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危局 3
“你的意思是?”卡诺皱起了眉头。
“拉扎尔,要战胜敌人,我们就要了解敌人。只有了解了敌人的情况,我们才能有效地对付他们。而我们的一些军官,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甚至是对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去和敌人战斗。拉扎尔,这不是战斗,这是让战士们去送死,甚至可以说,是对共和国的犯罪!我一向觉得,军事上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打无准备的仗。”约瑟夫说。
“你的整个原则很好。但是如今的局面非常危急,我们不能对旺代置之不理。”卡诺说。
“拉扎尔,你认为旺代的那些农民,为什么要叛乱?是什么让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拿起了枪?叛军有什么样的特点,有什么样的弱点?”约瑟夫又问道。
“为什么?”卡诺想了想道,“他们应该是被那些教士鼓动,被那些贵族拉拢了。”
“不对。”约瑟夫摇了摇头,“在我们砍掉路易十六的脑袋的时候,他们毫无反应;在我们下令驱逐教士的时候,他们的叛乱也还有限;但是……但是当我们下令征兵的时候,他们却大规模造反了。让他们起来造反的,不是别的,而是征兵。只有征兵,才是真正的损坏了他们的利益,并能让他们联合起来反抗的事情。”
“但是,我们不可能不征兵,也不可能对旺代网开一面。”卡诺说。
“那当然。”约瑟夫说,“我说这个并不是要对征兵的政策提出什么异议。我只是借此说明,我们的敌人,旺代的叛匪们的一个特点。嗯,拉扎尔,你记得巴黎的义勇军大多都不愿意离开巴黎吗?”
“当然记得……约瑟夫,你的意思是,他们和……”卡诺听了,若有所悟。
“他们其实和我们的义勇军很像,都不愿意离开家乡,都有保卫自己的家乡和生活的勇气,如果在旺代作战,他们就像是站立在大地上的安泰俄斯,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如果单独用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除非我们将旺代的大地整个的铲除掉,否则,我们就不可能真正获得胜利。要完成这样的工作,拉扎尔,我不得不说,你给我们准备的军队数量太少了。我觉得至少还需要乘以一个十。”
“活见鬼,约瑟夫,我手里要是有那么多军队,还去旺代干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维也纳?”
“所以,军事上直接解决是做梦!旺代的事情,必须是军事和政治的双管齐下!”约瑟夫说。
“看来你早就有想法了,约瑟夫!”卡诺说,“说说如何双管齐下吧!”
“先说说军事吧,政治上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完全解决的。”约瑟夫说,“军事上,我还没有完整的计划,只能提供一个思路,那就是要想办法引诱安泰俄斯离开他的大地。旺代的农民肯定是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土地的,但是那些领导他们的贵族,还有他们身后的英国人都不会允许他们就这样缩在旺代的,他们会想办法让他们出来攻击我们的,如果我们想办法诱惑他们一下,他们就会出来的更快。然后我们在旺代之外的战场上,找个机会,给他们狠狠的一击,将他们的精锐消灭在旺代之外。这样今后的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嗯,”卡诺点了点头,“这个思路有点意思。那么,政治上的办法呢?”
“政治上呀……”约瑟夫放慢了语速,“政治上的事情,归根到底就是利益的分配。拉扎尔,旺代的农民为什么反对我们?不就是我们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吗?如果我们能给他们提供合适的,甚至是非常合算的补偿,说不定就能彻底的解决旺代的问题。”
卡诺听了,却失望地摇了摇头道:“约瑟夫,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可以补偿他们的损失的东西。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征兵,直接募兵不就行了?我们有什么可以给他们的补偿?总不能再印一批指券给他们吧?他们又不是傻子……如今就连傻子都知道不要指券了。”
“拉扎尔,你看过马基雅维利的《君王论》吗?”约瑟夫却这样问道。
“那个意大利阴谋家?”卡诺回答道。
“那家伙的观点的确很让人难受,不过他的一些技巧却很有意思。老实说,要是我们以前的那位国王,真的有马基雅维利的那些花样,如今说不定法兰西还是王国呢。”约瑟夫说。
“那本书我以前看过,但是很多东西都忘了。约瑟夫,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们不需要用我们的东西去补偿他们,就像马基雅维利说过的那样,一个高明的统治者,要擅长慷他人之慨。”约瑟夫回答道。
“啊,这一段呀,我想起来了。嗯,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奥古斯都都有着慷慨的名声,但是他们的慷慨实际上是将别人的东西,慷慨地分配给了他们的战士……啊,是说的这个吗?”
“是的,拉扎尔,你想想,那些农民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土地吗?我们先诱惑那些贵族,带着他们从旺代出来,然后灭了这一波,然后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恢复,杀入旺代,把旺代的贵族的地主统统杀光,但是要让他们的子孙跑一些出去。然后我们把他们的土地全部没收,将这些土地分配给当地的农民,其中最好的那些地,则分配给愿意为我们当兵打仗的人。如果真的能这样做,拉扎尔,我觉得旺代的叛乱并不是不可平息,甚至于将来旺代地区还可能成为最为支持我们的基础地区。”约瑟夫回答道。
“这个思路呀……应该可行,但是这样重大的决定,必须在国民议会中得到通过才行。”卡诺有些犹豫地说,“如今,要在议会中通过这样的决议,肯定会被一些人反对的。”
“为什么?这又不用我们花费什么?”约瑟夫问道。
“因为……因为议会已经把旺代地区的贵族的土地充公作为抵押,发行了指券了。”卡诺迟疑了一下,这样回答道。
“啥?还有这样的操作?”约瑟夫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你前面的那个军事建议,也很不错。约瑟夫,我觉得,将这件事托付给你,肯定不错。”卡诺又一次想要让约瑟夫去承担这个责任。
“我真的不是谦虚,也不是不愿意为法兰西服务,只要对法兰西有利,哪怕要冒生命危险,我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个人的得失利害去推卸责任呢?但是设计这样的战略,和临敌的随机应变的指挥,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你别看我在这里讲得头头是道的,但真的要临敌指挥,说不定就要闹出什么乱子来的。其实,拉扎尔,我和你更接近一些,我们都更适合在战争部里面服务。不对……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你比我更适合在战争部工作,而更适合我的地方,其实是实验室呀。真该死,已经这么久了,我竟然离开实验室这么久了。”
“其实,我也更喜欢实验室,真的!”卡诺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说,“我能理解你。不过,我们现在都要为法兰西而努力呀。嗯,如果你不能去的话,你看让拿破仑去怎么样?我觉得他在战术上相当不错的。”
对这个任命约瑟夫倒是没有反对,他只是提出了这样的一点:“如果要让拿破仑去承担这个责任,我不反对。他的确比我更合适。不过,我也有两点要求,第一是你得帮他把下属的中层指挥官补充得强一点,第二是如果拿破仑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我希望大家能够相信他的指挥。”
“我明白。”卡诺说,“我虽然影响有限,但是在军事指挥这一块,我绝不会让那些屁都不懂的家伙来乱插手的。”
就这样,拿破仑一下子就成了平叛军的总指挥。虽然平叛军人数有限,仅仅只有一个师而已,但这毕竟是开始真正的独当一面了。
至于约瑟夫,则再次回到了卡诺的身边,成为了卡诺的副手。同时担任了一个新机构——“战术研究所”的所长。卡诺一度想要劝他也出来到救国委员会任职,但却被约瑟夫婉言拒绝了,总之,约瑟夫又变成了一个人畜无害,但却又非常有用的人。
就向约瑟夫预料的那样,在旺代的那些贵族们不能忍受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呆在旺代的穷乡僻壤中。他们拿出了家族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钱财,用招募的方式,又拉起了一支四万多人的队伍。并且开始向北进攻。而在他们的对面,只有拿破仑的一个新建的,人数不过五千的师,以及一些地方的国民自卫军。
按照农民军在此前的战斗中表现出的战斗力,叛军指挥官弗朗索瓦·阿塔纳斯·德·沙雷特·德拉科特里将军认为,他们完全能击败面前的法军,直逼巴黎。
当然,德拉科特里将军也知道,仅靠着这么点人,以及他孱弱的后勤,是不足以真正的夺取巴黎的。但是他相信,只要他获得一两次胜利,威胁到了巴黎,北方战线就一定会热闹起来,腹背受敌的共和国就一定会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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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危局 4
为了虚张声势,德拉科特里将军宣称,在他的麾下有多达十万人的大军。他希望用这个数字来吓倒他对面的敌人,至少是打击他们的士气。不过拿破仑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吓住的人,相反,在听到这个数字,看到自己的那些下属们一个个震恐色变的时候,拿破仑还笑了起来。
“师长你笑什么?”一个略有点谢顶的年轻军官问道。
这个年轻的军官叫做路易斯·尼古拉·达武,他比拿破仑还要小一岁,但是靠着作战英勇,此时已经是一位营长了。他也是约瑟夫和卡诺专门给拿破仑配备的“比较强”的中层指挥官之一。
拿破仑笑着回答道:“达武,旺代是整个法国最穷的地方之一了。那里能支持得了十万军队的征战?如果德拉科特手下真的有十万军队,那我们就不用这样紧张的准备战斗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好了。因为在他的军队走到我们面前之前,他们就会因为没饭吃而饿死了。”
这个回答虽然没能让手下的军官们完全的放松下来,但是那种紧张感却散去了不少。
“那么师长,你觉得德拉特里手下到底有多少叛匪呢?”达武又问道。
“啊,这个问题问得好。”拿破仑将双手抱在胸前,昂着头,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回答道,“如果我是德拉特里,我最多带两万人出来——这已经是旺代地区能承受的极限了。如果更多,那么短时间也许还行,时间稍微长一点,他们的后勤就撑不住;走得稍微远一点,他们的后勤就要出问题。不过就我得到的情报,那个傻帽带来了四万人。”
“四万人?师长,我们可只有五千人。而且,从以前的战斗来看,叛军的战斗力很不错的。”另一个名叫查尔斯·奥热罗的中尉开口道。
“奥热罗,你说的不错。至少在旺代,叛军的战斗力不错。他们就像是我们这边的义勇军,在自己家乡作战的时候,无比勇敢。但是,他们如果离开了家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他们有一些弱点是非常的明显而难以克服的。”
说到这里,拿破仑扫视了一眼大家,又继续说道:“叛军的训练水平其实远不如我们,这从此前的战斗中,他们大多只能进行伏击战和散兵作战可以看出来。而且他们的装备水平也很有限,他们缺乏火炮,更缺乏合格的炮兵。这意味着他们的攻坚能力相当有限。他们的后勤补给又不够好,所以,只要我们守住要点,并且不断的袭扰他们的补给线,击败叛军,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果英国人支持他们呢?”奥热罗又问道。
“英国人也很难帮助他们,因为旺代虽然靠海,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像样的港口。就靠旺代的那些只能停靠小舢板的小渔港,英国人又能把多少东西弄上岸来?当然,军队上岸是上得来的,但是军队上来得越多,物资就越不够用。所以,我们一定能在这里,在昂热挡住他们。”
这一番分析给军官们鼓起了不少的士气。拿破仑又安排了一下防御方面的事情,便宣布散会。
散会后,军官们各自都会到自己的部队中去安排防御战的准备,拿破仑却将达武和奥热罗留了下来。
“达武,奥热罗,你们今天表现得不错。”拿破仑笑嘻嘻的说。显然今天的这番对话,是三个人已经商量好了的。
“师长,宪政之友俱乐部的人说,城中王党分子活动频繁。要对抗外敌,就一定要保证内部的安定。如今敌军逼近,我们要不要先清理一下城中的王党分子?”达武却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这种事情,让市议会自己处理,我们是作战部队,不要参与这些事情。”拿破仑却摇了摇头道。
达武微微的皱了皱眉,他想:“如果宪政之友的人能控制市议会,能解决这个事情,又为什么要找到军队?只怕这昂热城中,背地里支持王党的人并不少。不过,以师长的聪明,应该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达武毕竟年轻,这样想着,脸色便不知不觉的变了。
拿破仑虽然年轻,却是个人精,看了达武的脸色,便知道达武起了疑心,于是便笑道:“达武,奥热罗,你们来看看地图。”
拿破仑带着两人走到了地图前,指着地图,问他们道:“你们觉得,如果仅仅从军事上考虑,你们觉得在什么地方击败敌军,对他们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达武和奥热罗一下子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要在昂热打的吗?
不过达武还是迅速的反应过来了,接着他的脑袋里便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这个矮子,胆真大,而且……黑,真tmd黑!”
昂热距离旺代还是太近了,即使在这里挡住敌军,敌军如果组织有力,安全的退回去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让敌军继续北上,在勒芒一带拦住他们,击败他们,那他们就几乎不可能安安全全的退回旺代了。弄得不好,一路追击之下,这四万军队能不能剩下几个人都难说得很。
但是要引诱叛军北上勒芒,就必须放弃卢瓦尔省的省会昂热。这在政治上几乎是难以接受的。达武也立刻就明白了拿破仑放任昂热城中的王党行动的原因。
“师长,你想要放弃昂热?”想清楚了的达武问道。
拿破仑并不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们的军队还在城中,王党不敢轻易作乱的。我们先依托城市防御一段时间,等我们将城中的补给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把整个城市的防御都交给国民自卫军,我们转移到城外,做出准备发起反击的样子。这个时候,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变故……
然后,我军便转向勒芒。敌军在城中同样得不到多少补给,但是他们却会得到一些大炮。这些大炮会让他们产生‘我们也有攻坚能力了’的错觉,而且仅仅拿下昂热,还是不足以搅动整个局面的,他们势必还要继续北上。
接着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一家伙打垮他们,然后一路追击他们,让他们一个人都跑不回去!”
“师长,上面,上面会同意这样的作战计划吗?”奥热罗睁大了眼睛。
“这个计划是卡诺将军亲自批准的,但是需要严格保密。况且,昂热城中,有那么多的王党,让他们先自己跳出来,不好吗?昂热城中,还有那么多对王党充满幻想的家伙,你想想,那些后勤紧张的王党叛军进了城,会干些什么?让他们接受一下王党的教育,感受一下来自波旁家族的关爱,难道不好吗?所以卡诺将军对这个计划是非常赞同的。”拿破仑睁大了眼睛说了一串瞎话。
如果卡诺知道,拿破仑的这一招,只怕就要连夜换马赶过来,然后用拳头好好的和拿破仑讲讲道理了。甚至,就连约瑟夫,实际上都不知道拿破仑会玩出这么一手,否则他一定会感叹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参谋人员了,怎么比还在当参谋的我还要昭和?”
然而无论是达武还是奥热罗,都还只是中低级军官,他们可不知道拿破仑在假传圣旨。反而从这个安排中,感觉到了巴黎彻底解决旺代叛乱的坚定决心。同时,一种奇怪的,名叫“看到我的上级这样流氓,我就放心了”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一下子就充满了他们的心灵。
几天之后,德拉科特里将军的大军就逼近了昂热,战斗随即爆发。在城外的接触战中,德拉科特里的叛军连续的击退了拿破仑所部的防御,将战线一步步推到了昂热城下。
虽然在城外的那些战斗中,叛军的损失明显更大,但是靠着城内的王党提供的情报,德拉科特里将军了解到,政府军的人数只有五千多人,而且城中的物资储备并不多,支持不了太久。所以虽然在城外的战斗中吃了点小亏,但是德拉科特里将军并不是太在意。
不过此后的攻城战却让德拉科特里将军颇为头疼。守军一部分驻扎在城里,还有一部分驻扎在城外的小山上。这两个据点都相当坚固,而且可以相互支援。因为城外的这些军队的存在,使得他也不可能完全围困住昂热城,这一就意味着,即使他的攻击获得了成效,敌军多半也能顺利地跑掉。而考虑到他手下的军队的行军能力,若是敌军轻装逃跑,他们多半是追不上这些家伙的。
“这些叛逆,真是无胆,还没怎么打呢,就把逃跑的后路准备得这样好!”德拉科特里将军忍不住这样说道。不过他也明白,在敌军人数超过自己好几倍的条件下,无论是谁,都会把退路看的牢牢的的。
第二个头疼的事情就是,他手下的军队的攻坚能力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没有多少大炮,而他的士兵也缺乏攻坚战的训练,(事实上,他们不仅是缺乏攻坚战的训练,他们是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训练)而守城的蓝军(共和国已经将军装统一为蓝色了)手中的大炮打起来就像火药不要钱一样。所以虽然敌军的炮击的命中率相当的低,但在这几天的进攻中,他的军队的损失还是不小,但是进展却非常有限。
好在城中的王党总能够送出一些关键的情报,让德拉科特里将军将军了解到共和**队那边的情况其实也很糟糕,补给也越来越紧张了。
“像这样再打几天,他们的火药就该紧张了。呵呵,缺乏训练的军队,往往会胡乱的开炮,呵呵,说不定我在抱怨我们的士兵训练太差的时候,他们的那个小孩师长,也在抱怨自己的士兵选练水平太低了吧?”
莫名其妙的,德拉科特里将军倒是对拿破仑产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了。
第九十七章,约瑟夫特派员
约瑟夫是在被窝里被传令兵叫醒的。
“波拿巴中校,波拿巴中校,卡诺将军让您赶快到陆军部,出事情了,南方出事情了。”
“啥?出事情了?南方出事情了?”约瑟夫一听这话,顿时像个弹簧一样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飞快的把军装套在了身上,胡乱地在脑袋上扣了一顶帽子,就急匆匆地跟着传令兵出了门,上了马,向着陆军部飞奔……
在路上,约瑟夫不断地想:“难道拿破仑出事了?难道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世界线变动,结果导致拿破仑成了烈士?”毕竟,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靠运气。拿破仑有喜欢玩身先士卒什么的,万一一颗炮弹不长眼……
约瑟夫越想越怕,手抖得都快抓不住马缰绳了。好在他的住处距离陆军部并不远,不一会儿功夫,约瑟夫就到了地方。
从马上跳下来,约瑟夫就直接去了卡诺的办公室。
“拉扎尔,出什么事情了?”约瑟夫一推开门就问道。
“昂热失守了。”卡诺说。
约瑟夫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又瞪大了眼睛道:“什么?昂热失守了?那拿破仑是怎么说的?”
“拿破仑并没有送来战报,消息是从昂热城的雅各宾俱乐部送出来的。”卡诺说,“很不好意思,大半夜的把你叫出来,其实我也是刚刚被人叫醒的。你先喘喘气,我和你讲讲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卡诺大致的将他了解的情况向约瑟夫介绍了一下。基本的境况是这样的:
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拿破仑率领的军队一直都很成功地挡住了叛军的攻击。就在前天,拿破仑宣称,他观察到敌军的士气已经有所下降,进攻的力度也下降了,因此决定要发起全面的反击。于是拿破仑便将主力从城中调了出来,准备进行反攻。
谁知道法军主力刚刚一被调出,城中的王党分子立刻就发动了叛乱。一部分的国民自卫军也被王党渗透了,所以王党迅速的就控制了城市中的一些关键位置,然后叛军在王党的引领下,迅速的就攻占了昂热。拿破仑带着军队试图反攻,但是反攻不利,就迅速的撤退了。
“这样呀。要是这样,这责任似乎也不是,至少不全是拿破仑的嘛。”约瑟夫立刻就开始开动脑筋,准备想办法给拿破仑甩锅了。
“约瑟夫,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次严重的失败。我估计明天——不,是今天天一亮,巴黎就会因此闹腾起来。说不定我就得被拖到议会哪里去接受质询。不过你放心,其实认真看看,虽然叛军夺取了昂热,但是整个局面并没有坏到哪里去。议会那边,我能顶住的。”
“将军,这真是……”约瑟夫说。
“错了,我现在还是上校呢。”卡诺笑道,“估计要等拿破仑获胜了,我才能重新变成将军。嗯,约瑟夫,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局面吧。”
“好的。”约瑟夫说,“也不知道拿破仑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会把战报送过来。”
“啊,那应该还得有个一天吧。”卡诺说,“只是不知道他的军队的损失怎么样。”
……
天亮后,卡诺果然被叫到议会去接受质询了,据说那个叫做高里奥的家伙,抓住这个机会,在那里乱跳乱嚷嚷。说什么怀疑拿破仑叛国,说什么怀疑卡诺和拿破仑勾结。最后卡诺受不了了,恶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然后,那家伙居然突然小便失禁了!
“不过约瑟夫,你知道,议会中的一些人陷入了恐慌。你也知道,要和这些丧失了理智的家伙,理智的讨论问题有多么的困难。所以最后,他们还是通过了一个决议,要往拿破仑的部队中派出一个特派员。”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约瑟夫的预料内,约瑟夫便问道:“他们打算派谁去?”
“一开始我很想争取让圣茹斯特议员去。他虽然年轻,但却有胆量,而且也愿意学习,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不会乱干涉。他已经执行过好几次这样的任务了,和军事主官的配合都不错。不过遗憾的是,这些天巴黎的形式非常微妙,所以他不能离开。因此我们只能选择其他人了。”
“那么最后是派谁去呢?”约瑟夫问道。
“一个和你一样叫约瑟夫的家伙,不过那家伙姓富歇。”卡诺说。
“约瑟夫·富歇,就是那个一开始和罗伯斯庇尔关系不错,后来又跟着拉法耶特,后来又跟着布里索,现在又跟着马拉的那个富歇?”约瑟夫说。
“就是那个无耻小人!”卡诺不屑地道,“这个家伙如今跟着马拉他们,跳得比马拉都激进。”
卡诺虽然和山岳派比较接近,但是对于马拉这些非常激进的激愤派却是很不以为然的。
“皈依者狂热嘛。”约瑟夫道,“背叛者新进入一个团体后,必须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激进,才能够获得认同。不过这样一个家伙,到了军队中,会不会干预指挥呢?”
“我和富歇谈过,他表示,他只负责记录拿破仑的指挥,以便议会确定拿破仑是不是存在渎职行为,至于军事指挥的事情,他不会干预。”
“希望是这样吧。”约瑟夫说,“将军,拿破仑的战报来了,我觉得这个坏东西也许在背着我们弄花样……”
……
约瑟夫·富歇带着大约两百人的义勇军到达拿破仑的军队的时候,拿破仑已经后退到了勒芒附近。勒芒在后世以赛车而闻名,但此时,这里还还没有汽车,只有来来往往的马车。
勒芒作为决战的地点对于拿破仑非常有利。首先,勒芒有良好的水陆交通,从巴黎出发的物资,通过塞纳河和卢瓦尔河之间的运河,可以直接到达勒芒。
其次,勒芒城本身的防御条件就相当不错。勒芒在百年战争期间,一直是英法两军反复争夺的要地,所以勒芒城有着非常坚固的城墙。在火炮大大普及的现代,这些城墙有些过时了,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考虑到敌军的素质不高,这些城墙的作用就更大了。而对于德拉科特里将军来说,这只有拿下了勒芒,才能通过切断水路,真正的威胁到巴黎。
“欢迎您来到我的军营,富歇先生。”拿破仑带着手下的军官在军营中接待了作为特派员被派到这里的富歇。
“很高兴见到您,波拿巴师长。”富歇道,“我受命到您这里来配合您的工作。”
“那么,请到这里来,我来向您介绍一下现在的军事状况吧。”拿破仑说。
“不,这不需要。波拿巴师长”富歇说,“我并不懂军事,也无意干预您的指挥。我来这里只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见证这场战役,为此,我只需要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够了。至于另一个任务……我受命在勒芒清理那些潜藏着的叛逆——就我所知,正是因为这些叛逆的破坏活动,造成了昂热的沦陷。这种事情,绝不允许在勒芒再次出现。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波拿巴师长,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军队的支持。”
“这不是问题。”拿破仑说。
富歇并没有说假话,此后他虽然参加了拿破仑的很多的军事会议,但是他在这些会议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勒芒城中奔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五月的最后一天,巴黎再次爆发了革命,因为对于经济局面的不满,无套裤汉们再次发起了起义。他们认定,议会中有一批叛徒应该对如今的危局负责。起义的民众包围了国民议会,要求议会交出他们认定的那些“叛徒”。议会在无套裤汉们面前再次退让了,二十多名议员被逮捕。也就从这个夜晚之后,议会中的平衡被打破了。山岳派开始在议会中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已经足以在大对数问题上压倒他们的对手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平原派议员离开巴黎,到后来国民议会在开会的时候,往往会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议员都不在场。
总的来说,在大革命时期,巴黎总是要领先外省一步的。当巴黎开始主张君主立宪的时候,外省还在期待国王的仁慈;当巴黎开始主张共和制度的时候,大多数的外省才刚刚能够接受君主立宪;而当巴黎选择了更加激进的山岳派统治的时候,大多数外省都更加的支持布里索派一些。因此在外省的那些城市中,布里索派占据了上风,于是外省和巴黎的对立进一步加深了。
这也造成了共和派的力量的下降,于是王党开始在其他地方不断地掀起新的叛乱。随着旺代叛军的渐渐逼近,勒芒市内也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
高端一点的流言无非是旺代叛军成千上万,而且英国和西班牙军队也加入其中,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防御勒芒的拿破仑,麾下仅仅只有一个师,五千多人而已,而且在此前的撤退中丢失了大量的大炮,肯定不是对手。
这个流言之所以算是高端的,是因为它半真半假,对于那些有一定判断力的人,也具有一定的迷惑性。比如拿破仑在此前的撤退中,丢失了一些大炮的事情就是真的。不过那些大炮都是拿破仑故意留下,以鼓励敌军继续进军的。至于拿破仑,他并不缺少大炮,在此之前,依靠着自己哥哥偏心的支持,他就已经在勒芒准备好了一批大炮。
至于低端的流言,那就真的花样百出,非常有意思了,甚至连十二位帕拉丁(当年查理曼大帝的十二骑士)秉承上帝的意志复活,带着上帝的雷霆,前来为王党军队助战之类的东西都有。这类东西,对有识之士当然毫无作用,但是却能骗住不少的底层文盲。于是勒芒城中,也开始暗流涌动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血与火之夜
六月五日,旺代叛军逼近到了距离勒芒只有一天的路程的地方。也就在这天的下午,富歇出现在拿破仑的面前。
“波拿巴师长,我需要你的军队的配合。”富歇说。
“说吧,要我如何配合你?”拿破仑也非常干脆。
富歇从怀中摸出了勒芒的地图,将他铺在桌子上。
“波拿巴师长,你看到了这些打上了红色的叉叉的住宅了吗?”富歇道。
“这是叛国分子的住宅?”拿破仑问道。
“是的。”富歇说,“他们正在密谋发动叛乱,和旺代的叛军里应外合。”
“你要我做什么?去抓人吗?”
“不,您不用管抓人的事情。”富歇露出了老虎般的笑容,“您只需要负责杀人就够了。您看,您和您的下属都是军官,又不是本地人,抓人的事情未必精通,您只需要让您的战士控制住这几个最关键的位置,并且在城中实行严格的宵禁就行了。您可以下令,除了我们自己的人,看到任何人在入夜后还在街上行走,就可以向他们开枪。勒芒真是个好地方,它有完整的城墙……只要看住那些关键的地方,那些叛国者一个都跑不掉!”
拿破仑低下头,细细的看了看地图,然后道:“反叛分子最激烈的抵抗可能会在哪里?”
“在这个位置。”富歇道,“我知道他们在这里藏起了一批武器,集中起了大约一百来人。”
“这个地方的街道太过狭窄曲折,在这个地方动手的话,我们也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拿破仑用手支着下巴,盯着地图道,“我建议你们先在这里动手,他们肯定会被惊动。然后他们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支援这里。”
拿破仑用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下:“我在这里安排一个连和两门大炮,他们如果要过来,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杀光他们。当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是逃走,那么他们就会这样走……”
拿破仑的手指头沿着地图上的街道缓缓移动,然后在街道的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又重重的一点:“这里,我在这里再安排两门大炮和二十个骑兵,他们一转弯,又往前跑了这样一段之后,突然遭到来自背后的炮击……呵呵。”
“很好,波拿巴师长,我们就这样干!”
入夜之后,勒芒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战争的接近,勒芒早就实行了宵禁,入夜之后,已经禁止任何人在户外活动了。
到了大约一点钟左右的时候,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还有载重的马车的车轮,压过石板道路发出的哐当声。不少临街的居民,被这些声音惊醒了,他们从窗户缝隙中往外面看去,就看见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士兵正沿着道路奔跑。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些人都在心中想着,同时将自己的家人叫醒,随时准备应变。
勒芒市长康斯坦丁·德·勒内被外面街道上的声音惊醒了,他刚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接着大门那里传来了争执声,然后他的卧室的门就被急匆匆地敲响了。
“老爷,老爷,是富歇委员,他带着一队士兵,要老爷下去和他一起主持抓捕叛乱分子。”
勒内吃了一惊,他在政治上更接近于布里索派。前些天,巴黎的变故就让他很是担惊受怕,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老爷,富歇委员还在下面等着呢。”见主人还没有开门,门外的仆人便又道。
“啊,你告诉他,我换好衣服就下来,让他稍微等一下。”勒内清醒了过来,赶忙说道。
仆人下去了。勒内下了床,他的妻子赶紧帮他穿好衣服。
“康斯坦丁,不会有事吧?”妻子说。
“茱莉,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勒内在妻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便打开门,走下了楼梯。
到了客厅里,他看到富歇正带着一队士兵等在那里。
“市长先生,很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打扰你。”富歇说,不过不管是从表情,还是从语气上,都看不出或者听不出他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情况紧急,有些叛徒想要发动叛乱,我们必须行动起来,阻止他们。现在请您和我一起去市政厅主持局面。”
“啊……那这里……”勒内说。
“市长先生,我会留下一队士兵,负责保护您的家人的。现在请您跟我走吧,我们的时间非常的宝贵。”
两个人出了门。就在他们走出门口的时候,从那边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噼噼啪啪的就响起了一片枪声。
勒内吓了一跳,但富歇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他拉开了自己带来的马车的车门,微笑着道:“市长先生,请上车吧。放心,我的车夫非常有经验,这车不会翻的。”
等两个人到了市政厅的时候,周围已经到处都是枪声了。从市政厅二楼的窗户向外望过去,可以看到西边甚至都升腾起了火焰。
“那边,那边不是……”勒内指着西边道。
“是呀,那便是本市最有钱的一些家伙。法国的人民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可是他们居然还不知满足,甚至于妄想永远把法国人民踩在他们的脚下。于是他们就去和王党勾结,这真是太可笑了,您说是不是,市长先生?有钱人总是靠不住。”富歇依旧用平稳而礼貌的声音,说出了令勒内惊恐的话。
“委员先生,您,您有证据吗?”勒内道。
“有一些证据,虽然还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但是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可疑了。至于更多的证据,很快就会有的。而且在如今这样的时候……”富歇笑了,“在如今这样的时候,还需要证据吗?为了保护法兰西的人民的利益,不是有怀疑就够了吗?”
“难道那些人,就不是法兰西的人民吗?”勒内鼓足勇气问道。
“他们是法兰西的人民?”富歇笑了,他慢慢地摇着头道,“市长先生,您对人民这个词的理解有问题。革命是为了人民进行的,而所谓人民,不应该被理解为由于富有,而占有特权,享有生活中的一切欢乐和全部的社会财富的阶级。人民是法国所有公民的总和,但他首先是用生命保卫我国的疆界,并用其劳动养活了整个社会的劳苦大众。我们的革命,若是只关注那几百个人的富贵,而放任两千四百万人沦于贫寒,那就是政治和道德上的暴行——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暴行!我们必须纠正这个暴行,必要的时候,可以用革命的暴行来纠正它。您明白了吗?如今我们正在纠正这种暴行,用我们自己的暴行。”
似乎是配合着富歇的言论,外面突然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抓捕行动还需要使用大炮?”勒内的脸白得像死人一样。
“您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抓捕,而是战争,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战争!”富歇露出吓人的笑脸,“从本质上来说,富人绝不会成为真正的革命者,也绝不会成为真正的共和派!因为共和的基础是公民的平等,而那些富人,他们永远会自认为是特殊种类的人。任何一个公民,都不应该占有超过其自身生存需要的过多的财富,任何拥有这样的财富的人,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共和派的话,他就应该将这些财富捐献给国家,用以打击人民的敌人。”
说到这里,富歇停顿了一下,然后对勒内道:“市长先生,您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您要知道,富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中的很多人,为了占有过多的钱,都在和我们的敌人联络。而且富人们也是很抱团的,他们之间有非常多的联系。甚至包括和市长先生您都有不少的联系。但是现在,您必须选择,是站在我们这边,还在站在他们那边了。”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几声炮响。只是炮声似乎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叛乱已经被粉碎了!”富歇微笑着说,“一会儿我就要去亲自提审那些叛徒。这些没有节操的家伙,有时候很喜欢胡说八道的——您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我……”勒内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了。他伸出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免得自己就这样软倒了下去。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来对富歇说:“我忠于共和制度。”
“很好,我很高兴看到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富歇温和的微笑着说。
第二天一早,市政厅敲起了钟,将受了一夜的惊吓的市民集中了起来。富歇向他们发出了热情洋溢的演讲,然后就在市政广场上,竖起了国王陛下改进过的发明,一口气砍下了一百多个高贵的脑袋,让很多家庭都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在一起了。
在富歇的演讲的感召下,由市长勒内带头,一批忠于共和的富人,捐献出了他们多余的财富,并帮助富歇,找出了那些叛匪们藏匿起来的更多的财富。利用这些财富中的一小部分,富歇迅速地将勒芒的无套裤汉组织了起来,建立起了一支人数高达五千人的国民自卫军。
(注:富歇的那段颇有点镰锤味道的言论,并不是作者栽赃给他的,而是他在大革命期间,担任南特特派员的时候,直接发布在其《工作指令》上的。个别文字因为书面语变口语可能有点出入,但意思上是没变的。)
第九十九章,兵临城下
叛军的行动相当的缓慢,拿破仑到达勒芒之后,过了两个多星期,德拉科特里将军的军队才慢悠悠地到达了勒芒附近。这并不是德拉科特里将军有意拖延,而是他确实无法做到快速行动。
首先,拖住了他的是他的军队日渐低落的士气。德拉科特里将军当初为了说服那些农民们离开家乡,开出了看起来还比较高的军饷。但是这样一来,德拉科特里将军就没有多少钱来购买军需品了。
德拉科特里将军原本指望打进昂热之后,能够缴获到一些东西。然而打进昂热之后,德拉科特里将军发现情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不是没有在昂热缴获到什么东西,比如说他们就缴获了十多门大炮。然而,他们最需要的那些东西,比如说粮食呀,火药呀什么的却并没有多少。
军需品的缺乏,自然导致军纪难以维持。叛军们进入昂热之后,开始两天还能控制一下军纪,但很快,军纪就开始失控。大街上到处都是强买强卖,碰瓷抢劫的叛军。一些叛军甚至还闯进昂热的那些有头有脸的,甚至是在那天晚上的变故中出了大力气的人家里大肆抢劫。
德拉科特里将军招募的那些叛军,和当初在旺代击败政府军的叛军,在人员组成上其实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当初的那只叛军更多的都是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但如今的这支叛军的人员中,农民少了不少,浪荡子反倒是多了很多。
这也正常,因为大部分老实的农民都回家种地去了,愿意为了贵族们的军饷跑出来的,很多就不是那些老实农民了。所以要让这些人守规矩,那就更难了。这些家伙,不但闯进别人家来抢钱,甚至还对人家家里的女性动手动脚的,做出了不少的不允许描述的事情。几乎就像是匈奴人进了罗马城。
德拉科特里将一些弄得太过分了的,尤其是跑到贵族家里去抢劫并做出不可描述的罪行的家伙抓了起来,吊死在广场的绞刑架上。才总算是将这一波事情按下去。然而没想到的是,随着对军纪的整肃,却带来了另外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士兵逃亡。一些士兵因为思念家乡逃亡,一些士兵则因为被管着不能随意的劫掠而逃亡。而且逃亡的事情一旦发生,往往不是一个人跑了,而是同一个村落,甚至是同一个地区的人一起跑。为此德拉科特里将军不得不采取各种严厉的措施来打击逃兵,只任何士兵,要试图逃亡而被抓到了,就肯定会被挂起来。
这样严厉的措施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士兵们居然开始反抗了。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有三位军法官就被人打了黑枪,丢了性命。其中有一个还是德拉科特里将军的外甥。德拉科特里将军知道,靠绞刑架施压,已经到了尽头,再继续挂下去,就不知道绞刑架上面到时候挂着的会是谁了。
于是军纪便完全没人管了,这时候德拉科特里将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约束士兵们不要随意去侵害那些贵族和体面人的人身和财产。到后来,就着这,他都做不到了,他能做的就变成了:约束士兵不要侵犯贵族的人身和财产,不要侵犯体面人的人身安全。至于一般的屁民,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暴行有时候就像喝酒,是会上瘾的。一开始,叛军的暴行还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但到如今,他们的暴行的目的就不再是这样的物质性的了。而是达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一种追究精神享受的境界——为了取乐。
昂热城中的体面人们忍受不了了,他们派出代表,找到德拉科特里将军,向他提出,为了支持复辟大业,他们愿意捐出一部分的物资,支持“国王和上帝”的军队继续前进。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他们如今愿意破财消灾,花点钱,赶紧把这些瘟神送到随便什么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
要是早些天,叛军能够得到这份大礼包,那他们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就往勒芒去了,然而现在,他们已经进化成了有精神追求的军队了,在彻底的把昂热玩坏了之前,士兵们纷纷表示拒绝离开。
“今天我还打算去找小酒店的那个老板的女儿,尝试一些新的动作呢,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他的弟弟也很漂亮呀,还有他们的妈妈,我们还打算和他们全家一起开个联欢会的呢,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是呀,是呀!”
于是,大礼包被德拉科特里将军留下了,但“国王和上帝的军队”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算继续留在昂热,再“与民同乐”几天。
忍无可忍的昂热人民终于决定反抗了,一些市民在一个夜晚,突然对“国王和上帝的军队”发起了攻击。结果,昂热城就在这个晚上,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一位从大火中逃了出去的贵族,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提到这一段经历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就像阿列克谢王子带来了十字军一样,(拜占庭流亡王子阿列克谢将十字军带到了君士坦丁堡,结果导致君士坦丁堡遭到十字军的屠杀和洗劫)我们和旺代的军队取得了联系,并帮助他们进入了昂热。而他们在昂热的行为,和十字军在君士坦丁堡的行为几乎毫无区别……在他们到来之前,共和国已经夺走了我的特权,但是我还有钱,还有房产,还有土地还有我们一家人……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一场大火之后,“国王和上帝的军队”终于没办法继续与民同乐了,便只好继续向北进发。然而因为军纪混乱,行军的速度也变得拖拖拉拉,所以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勒芒附近。
到了这个时候,面对着低迷的士气,德拉科特里将军只好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宣布破城之后,放假三天,以此来提升士气。
听到这个消息,拿破仑差点没笑晕过去。他找来手下的几个团长营长,开始部署作战。
在“放假三天”的鼓励下,叛军倒是提起了一点士气,向着勒芒发起了进攻。不过这时候,他们在昂热“与民同乐”的故事,以及他们准备“放假三天”的事情,通过富歇和勒内市长的努力,已经弄得整个勒芒人尽皆知了。
所以在守城的事情上,勒芒人表现得格外坚定,毕竟谁都不愿意和城外的那些家伙一起放假同乐。结果,勒芒的国民自卫军战斗得无比的勇敢坚定。相形之下,对面的那些家伙,也许是因为还想要留着宝贵的生命去享受即将到来的假期,反倒是已受到反击,就立刻往回退。结果一天下来,叛军没能有任何进展。
拿破仑将几乎所有的防御任务都就给了富歇的国民自卫军。这支军队是刚组建的,军事素质相当差,但是因为是真的在保家卫国,所以他们士气很高,几次在敌军逼近后,他们都能用刺刀冲锋,轻易地把叛军打下去。
至于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则被拿破仑放在了国民自卫军的后面,随时准备用于堵漏或是反击。
与此同时,拿破仑的骑兵部队在达武的指挥下,不断地在后方袭击叛军的后勤线。叛军在人数上的确有优势,但这个优势仅限于步兵。叛军并没有多少骑兵,这使得他们很难对达武的行动进行有效的限制。
这样一来,叛军只能派出更多的部队,沿着补给线设置更多的兵站,将更多的兵力布置在这些位置,以保证补给线的安全。
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大大地减少了能用于一线作战的兵力。所以虽然在总兵力上,德拉科特里将军手下一度有多达四万余人,但是在经历了昂热的战斗和逃亡之后,又被迫抽出相当的军队用于保卫补给线,这使得他能用于第一线的进攻作战的军队数量迅速的下降到了两万人左右。而拿破仑的手中,除了他这个师的五千多人之外,还有了富歇组建起来的国民自卫军的五千多人,如今在战场上,双方人数的悬殊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再加上防御工事的加成,所以,其实从理论上来说,叛军已经不可能攻下勒芒了。
不过因为拿破仑一直把自己的主力藏得很好,一直没有在战场上动用过,所以德拉科特里将军并不知道对面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依照以前他得到的情报,以及这几天战斗的情况,德拉科特里将军判断,敌军最多也就六七千人。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打一下的。考虑到这几天的攻击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对敌军的防御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了,似乎可以莽一波了。而且后勤越来越困难,而且这几天没什么进展,自己军队的士气又开始下降了,再不发起总攻,只怕以后就更没有发起总攻需要的士气了。于是德拉科特里将军决定:“明天早上,让大家吃顿好的,然后发起总攻!”
第一百章,总攻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德拉科特里将军的部队就已经吃完了早饭,展开了战斗队形。而拿破仑呢,自然也已经知道了敌军的举动,并在制高点上用望远镜细细地观察敌军的阵型。
这处制高点是勒芒城外的一座城堡,这建造在小高地上的城堡还是当年百年战争时候的遗迹,也许很多年前,法兰西的骑士就在这里和英国人的长弓手对抗过。如今这座城堡早就荒废了,笔直的城墙上爬满了各种绿色的藤蔓。但是这毕竟还是岩石修建的堡垒,倒也还没有成为摇摇欲坠的危房。因为这里视野良好,拿破仑便将自己的指挥部放在这里了。
“看来今天叛军准备总攻了呀。”拿破仑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勤务兵,这样对自己说道。
接着他又朝着前线的方向望过去,自语道:“今天也应该是我们总攻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叛军的那边,亮起了一片闪光——这是叛军在朝着勒芒开炮了。
这个时代的火炮,主要使用的还是实心炮弹,炮击的威胁和后世还相差甚远。叛军的炮击,主要针对的是勒芒城外围临时建造起来的那些用于防御的土墙。以及设置的一些诸如拒马之类的障碍物。如果不能对这些土墙和拒马造成一定的破坏,那么一会儿士兵们上前攻击的时候就会很吃亏。
炮击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后勤补给艰难的条件下,叛军还进行了这样的炮火准备,这说明,他们的确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到了大概八点多钟的时候,战场上的拒马和土墙已经被破坏了很多了,于是叛军的士兵开始压了上来。
革命之后的法**队,在战法上的一大特点就是大量的使用散兵。这主要是由两个因素导致的。一个是革命后的法**队的训练其实一直不太好,以至于他们在战斗中完成复杂的队列变化的能力很差。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的士气普遍相当高。
第一个因素使得他们排不好队列,于是他们干脆减少队列。第二个原因则保证了他们即使没有队列,士兵也不会像有些国家的那样,打着打着就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的就是你,奥地利!虽然卡尔大公很早就认识到了散兵的各种优势,但是奥地利的散兵却总是用不好,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奥地利兵,一散出去,就真的散了。)
以前旺代叛军的士气高昂的时候,他们也是主要依靠散兵作战的。但是前些天的进攻却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如今,旺代叛军已经不具备这样的士气了。他们一旦散出去了,就立刻在战场上消失了。总之,不到吃饭的时候,你是别想再看见他们了。
所以在这一次的总攻中,德拉科特里将军不得不放弃了散兵战术,而代之以列队前进——至少,士兵们都在队列中,谁敢跑就可以当场执行战场纪律。
不过因为训练不足,叛军的队形很不整齐。他们排着长长的横队,远远地望过去,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波浪线。很多时候,这波浪线还会时不时的因为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而断开。
横队实际上是从方阵演变来的,只不过是从正方形,变成了长方形,而长方形的长渐渐增加,宽度渐渐减小,就成了如今的横队。这种变化,很多时候也是为了减少火炮对军阵的杀伤,并增加齐射的时候的火力输出。然而,如今叛军的队列却又有了一些返古的倾向,他们的队列厚度居然达到了了六排。
这样做其实也是不得已,因为横队的厚度越小,队形就越长,控制队形就越困难。而且比较厚的阵型,也能让夹在中间的那些士气低落的士兵没法轻易的在战场上逃跑或者倒下装死。(后面人太多,倒下去会被踩死的)
但是作为代价,这样的队形,在被火炮击中的时候,伤亡就更大了。
果然,在逼近到距离守军得第一道土墙还有三百多米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挨炮弹了。和前些天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守军的炮火不但猛烈而且命中率相当的高。守军的炮垒在更后面一些的地方,和他们的距离还有七八百步,但是这一轮的齐射,却成功地将好几十发炮弹打进了叛军的队列当中。
这些炮弹中,除了有限的几枚,是直接一头栽进了地里面之外,其他的都形成了跳弹,直接将厚达六层的队列打了个对穿。
仅仅是一轮炮击,就给叛军带来了数百人的伤亡。这样的炮击精度,在此前的战斗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其实这并不是运气在偏袒拿破仑,因为前些天,操纵大炮,向叛军开炮的,主要都是国民自卫军的炮兵,为了避免过早的暴露实力,拿破仑禁止他的炮兵加入战斗。
当然,即使是拿破仑手下的,训练更为有素的炮兵,在一般的情况下,其实也是很难打出这样精准的齐射的。但是这里不一样,因为这里也是预设战场,战场中,大炮射程内的所有的位置都被精确地测绘过。火炮对这些位置都进行过试射。所以哪怕是第一轮炮击,就能达到这样高的命中率。
叛军被这一轮炮击打蒙了。他们有的想要整顿队形,有的想要向前冲,有的想要掉头跑,顿时便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第二轮的炮击又准确的将数十枚炮弹送进了叛军的队列。现在,叛军的队列完全的乱了,他们四散开来,大部分人转过身向着后面飞跑。负责控制队列的军官也无法再控制他们,只能被他们裹挟这后退。
“是时候了。”拿破仑此时早已经离开了指挥部,来到了最前线。在炮垒边,他看着叛军乱哄哄的溃逃,便转过身,对旁边的传令兵道:“去通知奥热罗团长,让他立刻出击!”
接着拿破仑自己上了马,带着几个卫兵,迅速的赶到旁边的国民自卫军的队伍中。富歇正在那里等待他的命令。
“富歇委员。”拿破仑说,“现在,请将国民自卫军交给我指挥。”
“您是军事主官,您随时可以下达命令。”富歇说道。
“那好。”拿破仑说。
接着他骑在马上,向着那些国民自卫军喊道:“发生在昂热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如今,摧毁了昂热的禽兽就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告诉我,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来踏青的?不,他们是想要来抢劫我们的劳动果实,是想要从我们的怀抱里,夺走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能让它们得逞吗?”
“不!不能!”
“让他们去死!”
“杀光他们!”
士兵们纷纷喊道。
拿破仑继续喊道:“战士们,战士们!因为这些天来,我们的英勇抵抗,现在他们想要逃跑了。我们能让它们就这样逃回它们的巢穴,养好它们的伤口,然后找个机会再来威胁我们的妻子儿女吗?”
“不能!”
“不能!”
“是的,我们不能让它们就这样逃回去!”拿破仑拔出马刀来喊道,“我们绝不能放过它们,让它们将来有机会残害我们的亲人。所以,士兵们,你们愿意跟着我,去把那些毒蛇猛兽消灭干净吗?”
“愿意!”
“愿意!”
士兵们的喊声响成了一片。
拿破仑满意地看着那些士兵,然后学着当初杜穆里埃的样子,(这个动作他私下里练习了很久)用手一拉缰绳,让战马抬起两条前腿,人立了起来,然后大喊道:“战士们,跟着我,前进!”
前面的溃败让德拉科特里将军目瞪口呆,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溃兵乱哄哄地就朝着大营跑了过来,而敌军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追杀了上来。而且敌军的人数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他知道,如今的情况非常危急了,若是不能阻止乱军,被敌军趁机冲进了军营,那他的军队就会完全崩溃了。
“收起跳板,向溃军射击,把他们赶到一边去!”德拉科特里将军大喊道。
士兵们慌乱地收起了搭在壕沟上的跳板,躲到了胸墙后面,向着退到了壕沟边,正疯狂的向他们大喊,要他们搭上跳板,打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战友举起了枪。一些人直接跳进壕沟,向着这边过来,接着更多的人跳进了壕沟,试图再爬进军营中。
“开枪!开枪!”德拉科特里将军喊道。
“砰!砰!……”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灰蓝色的硝烟升了起来,很快大家的眼前都是一片模糊。
“砰!砰!……”围墙外的叛军也向着军营里面开枪,不少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会儿之前还是战友的人,此时就在这混乱的硝烟中胡乱的相互射击。过了好一阵子,枪声终于渐渐地停息了。
“外面的那些家伙都跑开了?”德拉科特里将军这样想着,同时睁大了眼睛,试图穿过浓浓的硝烟,看到硝烟后面的情形。然而战场上并没有什么风,所以浓厚的硝烟还没有散开。不过他却突然感到大地似乎开始震动了起来,接着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是骑兵……”德拉科特里将军大喊起来:“快准备……”
这时候一匹骏马从硝烟中冲了出来,猛地一跳便跃过了壕沟,接着又是一跃,跳过了胸墙,马上的那个战士同时挥出一刀,将一个被吓傻了的叛军士兵砍翻在地……
第一百零一章,抢人头和甩锅
奥热罗骑着马第一个跳过敌军壕沟和胸墙,顺手一刀砍翻了一个吓傻了的叛军。这时候更多的骑兵也冲了进来,敌军乱成一团,到处逃窜。
奥热罗知道,他必须抓紧时间,连续攻击,决不能给敌人任何重整旗鼓的时间。拿破仑当时给他的命令就是:“在战场上注意观察,发现任何可能重新组织起来的敌人,就立刻去攻击他们,赶在他们组织起来之前驱散他们!”
奥热罗便在马上四面张望,透过硝烟,他看到远处有一个穿着一身的将军制服的人,正骑着马逃走。奥热罗一边催动战马,追了过去,一边大喊:“前面带流苏帽子的是德拉科特里!”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听了,便都打马朝着那个穿将军服的追了过去。还不管距离的用手里的马枪朝着那边乱打。
德拉科特里听到后面那一片喊声,什么“带流苏帽子的是德拉科特里,不要让他跑了”,什么“死活不论,一定不能让他跑了”。扭过头往回一看,看到一队骑兵正朝着自己追了过来。
德拉科特里知道,自己的帽子上红色的流苏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他一便催动战马狂奔,一边一把将自己的帽子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追在后面的奥热罗看得真切,他本来想喊:“没帽子的那个是德拉科特里。”但是他马上就发现,前面逃跑的人中,跑掉了帽子的大有人在,这样喊实在是一点区分度都没有。好在德拉科特里为了装风度,还穿了一件大红的斗篷,于是奥热罗便接着大喊道:“穿着大红斗篷的是德拉科特里!”
德拉科特里听了,赶紧又抛掉的斗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又陆陆续续地抛掉了假发,抛掉了军刀,抛掉了……以及所剩无几的节操,才总算是摆脱了奥热罗的追击,但是,因为一直被奥热罗紧紧地咬在背后,他自然没有机会来进行任何收拢军队、重整旗鼓的事情。于是叛军便整个的崩溃了。所有的人,上至德拉科特里将军,下至马夫,都乱哄哄地四散而逃。
在许多年之后,那些被理想和信念武装起来的军队,能具有一种非常了不起的特性,那就是哪怕队伍完全散开了,每一个战士却都知道自己的目标,都能自觉自愿的独立的继续战斗。在战线上被敌军的钢铁洪流冲散了,落到了战线后面,那就自动的变成游击队继续战斗。但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这样的军队的,大多数军队,只要失去了建制,就立刻丧失了任何主动战斗的意志力,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穿着对方军服的小孩子,拿着一根扁担,也能一口气俘虏几亩地的敌人(渡江战役之后,东大吃国的某儿童团的小战士就创造过这样的记录)。此时的叛军就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比如说奥热罗,在一场长途马术竞赛中输给了德拉科特里将军之后,(没办法,贵族出身的德拉科特里将军最大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骑马猎狐。他的马术水平,要比大多数的骑兵都好。)在独自返回部队的途中,(他的战友也都被他甩下了)一个人遇到了至少两百多名溃军,然后他就靠着一支马鞭,(武器什么的在追赶德拉科特里将军的时候,为了减轻负重,都被奥热罗丢掉了,当然在此之前,他追赶的目标也早就把这些玩意儿丢掉了)把这些溃军全部俘虏了。
把这两百来个俘虏带回去,倒是没有让奥热罗费多大功夫。总的来说,驱赶一群人,比驱赶一群羊要容易多了,更不要说是驱赶一群猪了。如果这里不是两百多个人,而是两百多头猪的话,奥热罗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绝对没办法把他们都押送回去的。
不过奥热罗追得太远了,回去又带着这么多的俘虏,路上又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拿破仑看见奥热罗一个人驱赶着这么多的俘虏归来,惊愕得下巴差点都砸伤了自己的脚背。然后他立刻就给奥热罗取了个“牧羊犬”的外号。
在击败了叛军之后,拿破仑让手下的部队尽可能的追击,结果自己的部队也都散开了,所以拿破仑不得不在战场上又等了一整天,才将部队重新收拢了起来。那些回来的部队虽然再没有出现像奥热罗那样的,一个人带回来两百多俘虏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是带回来了总共差不多三千人的俘虏。拿破仑相信,还有更多被打散了的溃军还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做这种漫山遍野抓小猪的事情了。
胜利的消息穿得总是会很快的,相信此时,附近其他城市中的法**队,也快要知道胜利的消息了。如果他们的脑袋稍微聪明一点,就肯定能判断出,如今留守昂热的叛军,肯定在往旺代逃跑了。而他只需要脸皮厚一点,动作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抢在拿破仑的前头“解放昂热”。所以,拿破仑觉得自己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抓小猪上面了。
于是他就把这三千俘虏全都扔给了富歇处理,自己就带上身边的军队,赶紧向着昂热扑了过去。
走到半路上,拿破仑又碰到了此前派出去执行袭扰任务的达武。这时候,达武正带着缴获的战马以及一大堆的佩奇、乔治、班纳往回走。拿破仑便毫不犹豫的将大部队交给达武带领,自己却骑上了战马,带着达武的骑兵往昂热赶去。
拿破仑日夜兼程,差点把战马都跑死了,终于赶到了昂热。而此时的昂热已经完全是一座空城了——城里面既没有敌军,也没有市民,只有废墟和无人收埋的尸体。
在拿破仑“解放”昂热的第二天一清早,另一队法军骑兵出现在拿破仑的望远镜中。拿破仑让人在市政厅的顶上升起早就准备好了的三色旗,然后用架在市政厅三楼窗台上的天文望远镜,得意洋洋的欣赏着那些跑慢了一步的同袍的表情。
“师长,您为什么要把脖子这样扭着看?”勤务兵埃托奥问道。
“啊,当然是因为这架该死的望远镜成的是倒像!”拿破仑眯着一只眼睛,扭着脖子回答说。
虽然在看到三色旗之后,那队骑兵的指挥官的确很惊讶,也很失望,不过他还是来到市政厅,很有风度的恭贺拿破仑获得的了不起的战绩。
在这个军官离开后的第二天中午,达武带着主力部队抵达了昂热。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巴黎派来的特派员约瑟夫·富歇。
“富歇委员,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拿破仑望着富歇,心想:“他这么快就赶过来了,那么多的俘虏他都处理好了?他该不会把那些俘虏全都咔嚓了吧?”
富歇似乎看出了拿破仑的想法,便笑着回答道:“我想这边的新收复的城市中,肯定会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将那边的事情快速的处理了一下,就赶过来了。”
拿破仑并没有问富歇是怎么快速处理的。那是富歇职权范围内的事情,轮不到他管。
“我把哪些叛军中的农民全都送进了矿山,让他们用劳动来为自己的罪行赎罪。至于那些贵族,这些叛国者自然不配活在世界上。所以在经过革命法庭的审判之后,他们全都被送上了断头台。”富歇却还是解释了一下。(革命法庭虽然叫做法庭,但是它的程序比通常的法庭要简洁得多,它可以没有辩护人,可以不让被告发言,可以群体审判,所以,用来批量下达死刑判决的效率特别的高。一点都不比后来林肯的法庭给印第安人判死刑来得慢。)
“这是他们应得的。”拿破仑说,在看到残破的昂热之后,拿破仑觉得,这些家伙被砍掉脑袋,实在是一点都不冤枉,“不过您是怎么快速的判断出一个人是农民还是贵族呢?”
“这很容易,看看他们的手就行了。”富歇回答道。
经常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农民的手上都是有老茧的。不过拿破仑还是又问了一句,“那么如果他是一个商人或者是其他的第三等级的体面人呢?”
“那他就是第三等级的叛徒,就把他当贵族杀了,也是活该。”富歇回答道。
“那么俘虏中有多少贵族?”
“你走之后,我们又抓住了五千多个俘虏,加上此前抓住的,从里面一共找出了一百多个贵族——那些家伙都有马匹,所以他们跑得更快一些。嗯,对了,波拿巴师长,您知道吗?有一条大鱼,差一点就从您的指头缝里面溜出去了。”
“谁?”
“叛匪头子德拉科特里。”富歇回答道,“他被达武中校抓到了。只是当时他穿了一身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小兵衣服,而且又丢了战马——那匹马在他逃走的时候跑得太累了,死在路上了。结果达武抓到他之后,只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小兵了。但是他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富歇似乎有点得意了。
“那么那个叛匪头子呢?也上了断头台了吗?”
“还没有,他知道不少东西,所以我们把他送到巴黎去了。不过他上断头台是上定了的。波拿巴师长,您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呢?”
“首先肯定是让部队休整一段时间。毕竟战斗消耗不少。”拿破仑回答道,“至于后面的事情,那就看共和国的需要了。”
……
这时候,胜利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巴黎。在战争部,看到捷报之后,约瑟夫便立刻去找卡诺,打算暂时将拿破仑召回来。免得他一头扎进了旺代这个泥潭。因为约瑟夫很清楚,别看拿破仑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利,将参与旺代叛乱的贵族们杀得稀里哗啦。但这仅仅只是一场战术胜利而已,旺代地区的基本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甚至不要说矛盾没有解决,构成矛盾的人也没有被解决。
所以如果拿破仑进军旺代,现在大概是能非常顺利的占领旺代的那些城镇的。但是随后他就很可能,甚至是一定会陷入到无休无止的治安战当中。自古以来,治安战这东西都是最难打的。如果真的陷入了这样的状态,那拿破仑刚刚因为胜利获得的英名就要完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约瑟夫现在打算帮拿破仑见手就收,赶紧把拿破仑从旺代那边调走。
那么最好调到哪里去呢?在约瑟夫看来,首选自然是意大利方向。虽然上辈子历史并不太好,但是拿破仑是在意大利起家的这件事约瑟夫还是知道的,(因为他看过那幅名为“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的画。)再说了,作为经常在论坛里混的人,约瑟夫也知道在后世,意大利人的那两个外号(意面和意呆利)知道在后世的某次战争中,和其他国家的俘虏不一样,意大利的俘虏是用亩,而不是用个来计算的。
所以你看,正面战场,对手还是意呆利,这简直——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地方了吗?
至于其次,回到北边来对抗奥地利和普鲁士也不错。他们自然比意呆利强,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约瑟夫也亲眼见过,基本上“马马虎虎的也就那个样子”而已,和他们打,至少比去打治安战来得好。
这样想着,约瑟夫敲响了卡诺的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卡诺的声音。约瑟夫便自己走了进去,看到卡诺又重新穿上了将军的制服——因为拿破仑的胜利,卡诺的军衔又涨回来了。
“将军,恭喜您。”约瑟夫说,“还是将军的制服更好看一些。”
“哈哈哈哈……”卡诺笑道,“约瑟夫,要是你愿意带兵出去打一仗,你也能穿上将军的制服的。嗯,说起来,拿破仑因为这次的功劳,很快也该被晋升为准将了。下次你见到他,就需要首先向他敬礼了,哈哈哈……”
“这也没什么。”约瑟夫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就算他是准将了又怎么着?我还是法兰西科学院的正式院士了呢。”
“啊,这的确是个令人羡慕的荣誉。”卡诺说,“到现在,我还只是个预备院士……不过,在这方面,你的确是比我们都强。啊,约瑟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拉扎尔,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把拿破仑调动到更需要他的地方去。”约瑟夫回答道。
第一百零二章,变乱
约瑟夫将自己的想法和卡诺讲了一下。卡诺想了想道:
“约瑟夫,意大利那边暂时还用不上拿破仑这样的尖刀。撒丁王国虽然和奥地利结盟,一起加入了反对我们的联盟,但是他们也就是跟着喊两声罢了——他们和我们之间隔着阿尔卑斯山呢。就意大利人,他们就别想能翻过阿尔卑斯了。他们可不是当年凯撒手下的罗马人了。至于我们,至少最近,我们还调不出力量来用于意大利那个方向的战斗。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卡诺笑了起来:“旺代那边已经不会有什么激动人心的英雄诗篇了。那里短时间内虽然不见得能安定下来,但是最多也就只有一些规模小得就像黑帮械斗一样的小叛乱了。只有麻烦,毫无光荣。嗯,你说我把他调到哪里去呢?其实最好还是把他调到北方,不过北方的那些家伙最近也没机会犯下什么大的错误,我没法直接让拿破仑替代他……要不,我先把拿破仑调回巴黎来?将新组建的第五军团交给他……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他的军衔和职务的晋升就都解决了。嗯,拿破仑还可以把他觉得好用的部下带几个到新的军团中。”
说老实话,约瑟夫并不太希望拿破仑在现在回巴黎来。这倒不是因为卡诺给拿破仑的这个位置不好。因为约瑟夫知道,这些新组建的军团虽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在政治上,他们要比原来的那些军队都更可靠。所以这些部队,才是国民议会心中的嫡系部队。担任这样的部队的主官,肯定不会吃亏的。
约瑟夫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最近巴黎不是特别的安宁。雅各宾和布里索派的斗争已经快要走向白热化了。雅各宾俱乐部刚刚开除了布里索,(说起来,雅各宾派的对手,基本上都是从雅各宾俱乐部中分裂出去的。)而布里索派的人呢,也对雅各宾派的家伙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比如说,不久前他们就抓住丹东的问题,把丹东从救国委员会当中赶了出去。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布里索派就占了便宜,事实上,他们反而吃了大亏,因为他们虽然推动了救国委员会的重选,赶走了满身都是漏洞的丹东,但他们却把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给放了进来。
显然,丹东虽然是一个很有手腕的家伙,但是因为他自己一身的毛病,所以他在行动的时候才会特别的注意留下分寸,才愿意进行一定的妥协。但是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可就不一样了。
罗伯斯庇尔是出了名的不可腐蚀者,他的私德,即使是他的敌人都难以找到可供攻击的地方。而圣茹斯特呢,这个年轻人是另一个“不可腐蚀者”,也许在政治手腕上他还比不上前者,但论到勇气和坚定,他甚至还要超过前者。这两个人可不像丹东,那么愿意妥协。
所以,无论怎么看,布里索派的家伙都干了一件蠢事。
再加上为了支持扩军,革命政府变本加厉的印刷指券,大量的青年进入军队,也使得很多的社会生产出现混乱,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了,巴黎再次出现了粮食短缺。
约瑟夫知道,在一切的问题中,粮食短缺的问题是最要命的问题,他几乎必然会导致一场革命。所以约瑟夫并不太希望拿破仑在这个时候回巴黎。但是,约瑟夫也知道,卡诺这个建议并不太好拒绝。卡诺如今和罗伯斯庇尔他们走得很近,他如今被大家普遍视为是雅各宾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如今他要将拿破仑调回到巴黎附近,并让他控制一个新组建的嫡系军团,这里面未必没有什么政治上的考虑。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和拿破仑拒绝了这个要求,那就意味着他和卡诺的联盟出现了裂痕。
“反正就算有什么变故,雅各宾也肯定是胜利者。”约瑟夫这样一想,就又觉得,让拿破仑到巴黎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约束好他,不让他乱闯祸就行了。
“如今巴黎这边还是乱了点。”约瑟夫很小心的说,“不过如果拉扎尔你觉得没问题,那我觉得也不错。不过你知道,因为丢了昂热的事情,很多人都对拿破仑颇有微词。而拿破仑那个家伙你也知道,无法无天的,胆子又大,又喜欢自作主张……”
卡诺哈哈地笑了起来:“很多人都对拿破仑颇有微词?不就是布里索派的那些家伙吗?他们也就嘴巴上说说,拿破仑的功劳大家都看得到,哪里是他们胡说两句就能抹杀的?况且,昂热的失陷,并不是拿破仑的问题。对旺代的叛匪的审判的记录,还有对叛匪头目德拉科特里的审判记录都说明了这一点,事实上,在昂热的叛乱中,一些和布里索派联系密切的家伙就没起到什么好作用。另外,富歇那个混蛋在镇压勒芒叛乱的时候的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你不用为你弟弟担心。而且,巴黎还有我呢,难道我会看着别人欺负拿破仑?”
话既然说到这样的份上了,约瑟夫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他表示,他对卡诺对拿破仑的安排非常满意。拿破仑此后一段时间的去向就这样被确定了下来。
“拉扎尔,让谁去替代拿破仑呢?”约瑟夫问道。
“让卡尔托将军去担任军事主官。”卡诺说。
“他?他的能力够吗?”
“和拿破仑当然没法比,但是很多人在帮他说话,而且只要他玩出太多的花样,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大问题。而且他只负责军事上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富歇去管。”卡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得出,他对这个任命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满意。不过从这个安排来看,只怕即使约瑟夫不找过来,卡诺也会将拿破仑调回来了。
就像约瑟夫预计的那样,巴黎果然出了乱子。就在拿破仑刚刚回到巴黎之后,不过一个星期,巴黎就再次发生了起义,这次起义的发起者是马拉。
事实上马拉的起义组织和准备都算不上多么的严密。国民议会和公安委员会也早就发现了马拉的种种举动,甚至于两个星期前,马拉还因此再次被逮捕,并又一次被送上了革命法庭。
然而革命法庭中有一大堆的雅各宾,于是法官们突然就想起了“疑罪从无”的基本原则,并立刻以和他们判别人死刑一样的速度,判定此案证据不足,事实不清,所以当事人无罪释放。从被逮捕到无罪释放出来,甚至连一个白天的时间都不到。
这次事情之后,马拉的起义准备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不断指责,布里索派的一些和那些大商人勾结,或者本身就是大商人的议员,应该对如今的经济困难负责。
“正是因为这些人民的敌人乱发国难财,人民的生活才会这样艰难,共和国的前途才会这样暗淡。如果我们不能肃清内部的敌人,我们就无法抵抗外来的敌人!”
他提醒人们,不要忘了,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敌军甚至都占据了凡尔登,但是一旦法国人民将躲在王宫里面的卖国贼抓了起来,法兰西立刻就在战场上迎来了转机和胜利。
“所以现在,只要我们将那些躲在国民议会中的叛国分子抓起来,共和国就得救了!”
当然,打这种嘴炮也是马拉的惯例了。马拉以前还说过,要想让共和国站得住,就必须一口气砍下十万个奸商的脑袋。
然而,紧接着的两件事却让局势一下子变了。第一件事是军火商艾斯帕涅偷工减料制造劣质军火的事情被揭发了出来,而此人和很多议员都有密切的来往;第二件事就是一些布里索派的议员提出议案,要求停止巴黎公社的活动。
这两件事,第一件事引起了普遍的愤怒;而第二件事让整个巴黎公社都感到了威胁。于是起义便爆发了。
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完全站在公社这边,而军队,呵呵,拿破仑难道还会带着军队来帮布里索派不成?于是一转眼,国民议会就被团团包围了。巴黎公社的人对着议会架起了大炮,威胁要炮击议会。当然,这只是威胁,因为议会中的雅各宾派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
其实议会并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巴黎公社的人也根本用不上大炮,直接进来抓人都没人能挡得住。但是据说是罗伯斯庇尔在和马拉商量之后,提出先让巴黎公社提供叛国者的名单和证据,然后再由议会表决通过逮捕叛国者的命令。
于是马拉就提供了名单,以及“证据”。他亲自在议会中宣读了这些指控和“证据”,然后议会就开始就这一指控进行投票。
被指控的二十多位议员都是布里索派的中坚人物,其中还包括布里索本人,以及罗兰夫妇等人。但是在这次投票中,很多原本也属于布里索派的议员却倒戈相向,也投出了支持这些议员有罪的赞同票。因为他们首先发现名单上并没有自己,其次则是他们担心如果自己投反对票,那自己的名字说不定就会出现在下一个名单上。
结果,在巴黎公社的大炮和刺刀之下,议会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做出了判决——他们认为马拉对这些议员的指控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于是这二十多位议员就被交给了“革命法庭”。然后“革命法庭”就以判马拉无罪一样的速度,判处了那些“叛国者”死刑,并来了个真正的立即执行。
接着马拉又表示,法国内部的敌人并不是只有这么一点。
“这才多一点呢?连十万的零头都达不到。”
这话一出口,原先的布里索派的议员便人人自危,纷纷出逃。雅各宾派从此便真正的掌握住了国民议会。
不过马拉也没有得意多久,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向原本的历史上一样遇刺身亡。
刺杀马拉的女子是外省人,布里索派的支持者。因此,在马拉死后,对于整个布里索派的大清算就开始了。如果说此前,只有布里索派的大头目才有机会上断头台的话,到此时,任何支持过布里索派的人,都随时会被指控是叛国分子,然后革命法庭就会用惊人的高效率将被指控者送上断头台。以至于和谐广场(当时断头台被安放在这里)附近的居民,纷纷抗议,血腥味太重影响他们的睡眠。
鲁大师曾经这样说:“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倒是和和谐广场附近的居民们的心态很相似。
就在断头台疯狂工作的时候,反法同盟的核心国家——搅屎棍国,终于又有了举动。
趁着共和派内讧(布里索派也是共和派,所以在英国人的眼里,布里索派和雅各宾派的斗争,其实就是共和派内讧了。)的机会。英国人又策划了一系列的背叛活动。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指向了法国在地中海最大的军港土伦。
他们和土伦港的一些王党取得了联系。在英国人的支持下,他们迅速的发起叛乱,并迅速地控制住了土伦。
这段时间以来,其他国家(主要是奥地利和普鲁士)一直在催促作为事实上的盟主的英国采取行动。但是英国却一直以各种理由加以推卸。不过这一次,在土伦的王党控制住了局势之后,英国人的军舰就立刻驶入了土伦。而法国海军,也在这场叛乱中,丢掉了几乎一半的舰队,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土伦港和旺代不一样,那里是法国最好的军港。港口设施齐全,可以支持众多船只。如果依托土伦的运力,就真的可以支持一支远征军。所以,这个港口的失陷,对于法国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另外,土伦沦陷,也意味着法国和北非的联系被切断了,在经济困难的现在,这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一百零三章,土伦1
土伦沦陷的消息一传来,约瑟夫立刻就发现自己有麻烦了。因为土伦一旦丢失,法国对科西嘉的控制就几乎要归零了。
“该死的,妈妈他们还在科西嘉呢!”
相比法国,科西嘉从某种意义上安全得多。至少,国王陛下改进后的大革命的圣物还没有被送到科西嘉。但是如今拿破仑身上的光芒已经开始冒了一些出来了。虽然还不像后来那样耀眼,但是至少……至少也是一只萤火虫了吧?
“土伦一旦沦陷,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科西嘉就会落到英国人的手中。嗯,保利本来就和英国人来往密切。他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不过拿破仑并没有和保利撕破脸,保利稍微聪明一点,也不至于……不过,总之,必须把他们从科西嘉……可是麻烦的是,如今法国,似乎比科西嘉还要危险呀,科西嘉那边还多少有点底线,但是法国这边……”
这样想着,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歌声:“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好,奸商们都被挂在电线杆子上……”
约瑟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扭过头向外面望过去,看到一群手持长矛的无套裤汉,正唱着歌从不远处的街道上走过。在最前面的那人手中的长矛尖上,还插着一个脑袋。
“这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多半是个面粉店老板。”约瑟夫这样想着,又觉得好像把妈妈他们带到巴黎来,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他们哪里见过这些呀,别的不说,天天看到这些,神经病都要吓出来了。但是继续让他们留在科西嘉,也不是个事儿呀。这真是头疼!也许,也许我得和拿破仑那个家伙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不过如今拿破仑虽然回到了巴黎,但是却并不在巴黎城中。毕竟他的军团不可能驻扎在巴黎市区。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如今驻扎在城北的蒙马特高地附近。这块地方再后来成为了巴黎最有魅力的地区之一,比如著名的红磨坊就在这里。不过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在如今,这里还只是一块普通的高地。
约瑟夫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卡诺说了一声,说自己有事情要去蒙马特找拿破仑,所以只好把两个弟弟暂时再托付给他照看一下,反正他们两个在卡诺那里蹭饭也已经蹭习惯了。
“你这时候去找拿破仑,有什么事情吗?”卡诺问道。
“拉扎尔,你知道,我们一家子人,妈妈,还有好几个妹妹,都在科西嘉呢。如今土伦出了问题,科西嘉恐怕也会有变乱,所以我很担心……”
“这样呀……这的确是个问题。”卡诺说,“你的确该请假去和拿破仑商量一下。科西嘉暂时肯定会落到英国人手中的。嗯,想办法把他们接到法国来吧,不过你和拿破仑都不能去接他们。”
“我知道轻重,拉扎尔。”约瑟夫说,“如果是我们去接,只会给他们带来额外的危险。”
“那好,你就用我的马车去吧。我再给你派几个卫兵,如今路上不太安全。”
……
拿破仑同样赞同将全家从科西嘉接出来,不过他也认为,不能把家里的那帮子女人弄到巴黎来。他们必须给她们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让吕西安去接他们,”拿破仑说,“吕西安也有这么大了,也应该干些事情了。接来之后,我们就在外省的什么地方,隐姓埋名的买一处庄园,先让他们住在那里,让吕西安在那里照顾他们。”
“吕西安?”约瑟夫还是感觉不太放心,“这家伙不太靠谱。”
“得了吧约瑟夫。”拿破仑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家伙觉得谁靠谱过?吕西安不靠谱,难道我就很靠谱?说白了你一直都觉得,除了你,谁都不靠谱。可我要告诉你,不要看不到自己的兄弟的长处,吕西安很机灵的。他平时那样,只是因为他觉得反正有人给他兜底,你真的把事情交给他了,他知道分寸的。”
约瑟夫想了想,这种事情,还真是只能让吕西安参与。不过总得给吕西安找个帮手不是?于是他又问道:“你手下有什么特别机灵的家伙没有?有几个小伙子很机灵,不过他们如今都已经是营长了,甚至是团长和师长了,让他们为了我们的私事……”
“不要紧。”约瑟夫说,“不就是以权谋私吗?你觉得谁不错,我就先想办法给他一个调令,让他到南方去办公事,然后顺带着给我们帮个忙。”
“那我觉得克莱斯勒营长就不错,他为人谨慎,正好可以补充一下吕西安的不足。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的部下,你比我更了解他。好了,你考虑好了,就把名单给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约瑟夫最后这样说。
在土伦附近,法军只有一些新组建的部队,因为前一阵子的混乱,这些军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没来得及配齐。所以法军一时间竟然也难以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如果这个时候,英国人能迅速地调集一支大军,在土伦登陆,然后挥师北上,考虑到王党在南方相当有影响力,这样的举动一定能给法国带来更大的威胁。
然而,皮特首相前不久为了节省开支,刚刚把陆军砍了四分之一。现在一下子要弄出一支大军出来并不容易。再说了,英国人实际上对法国的领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欧洲大陆人,是不会再允许他们在大陆上弄出一个诺曼底领地的。英国加入反法同盟,更大的目的其实是盯着法国的那些殖民地。
虽然在远东,法国人在七年战争中就输给了英国,把在印度的殖民地几乎丢了个光,但是法国在北非和北美还是有不少的殖民地的。如今英国人占据了土伦,便在事实上切断了法国和北非的联系,这个时候,是将有限的陆军,丢到法国大陆上面,去和几十万甚至更多的法国人拼命,拼完了还分不到多少东西好呢?还是把这些陆军投入北非和地中海,把原本是法国人的殖民地抢过来更好呢?
任何英国人在面对这个选择题的时候,几乎都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结论,皮特首相也是如此,所以,他拿下土伦后,并没有往土伦增派多少军队。
当然,在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催促下,英国人也还是做了些努力的,他们努力地说服了西班牙人和撒丁王国都向土伦派出了军队。
首先是西班牙人,他们一开始打算派出一万军队,但是在他们的军队在土伦下船的时候,却发现英**队正在土伦一边下船,一边上船。上船的都是战斗部队,下船的一开就知道,都是临时征募的工程兵——既然西班牙人来了,那不就正好可以把在土伦的军队调到北非去抢地盘吗?至于为什么要弄一大堆工程兵来,那当然是为了强化土伦港的防御。只要能一直控制着土伦,那对北非那边的帮助就太大了。英国人固然不打算北上帮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火中取栗,但要说,他们还是想要守住土伦的。
看到英国人的这些举动,西班牙人很快也明白过来了——这事情不对!英国人固然不太可能在法国本土割一块地,那难道西班牙人就有这样的可能么?既然也没有,那为什么要在法国本土和法国人拼命?北非那地方,英国人去得,难道西班牙人就去不得?
于是西班牙人便停止了向土伦增兵,好和英国人抢北非的肉。
原本撒丁王国也同意出兵五千人,但此时他们一看这两个要么曾经日不落,要么正在日不落的大佬都在玩这样的花样,自然也能想到:就算法国王室复辟了,小小的撒丁王国,难道还能让法国割地赔款不成?而且他们的军队甚至都没来得及装船运过去,所以撒丁王国干脆不派兵了。直接就把这些兵派到地中海上去抢岛屿了。
结果在最关键的一段时间里,土伦的外**队的人数,不但没有明显增加,真正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减少了不少。
当然,为了向盟国交代,三个国家一起玩起了闷声大发财。他们将在土伦登陆的军队的番号都告知了奥地利和普鲁士,但是却没有告诉他们:虽然这些番号都在土伦,但是这些番号下面的队伍,却大部分都在地中海的那一边。
这个莫名其妙而来的时间差,给了法国人更多的反应时间。卡诺先是派出距离最近的波普将军麾下的一个军,向土伦发起了攻击,又命令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做好随时南下,支援土伦战场。
借着这个机会,约瑟夫便让拿破仑提出,他需要派一个“先遣队”,首先去土伦那边研究一下战局。
这个要求很快就被卡诺批准了,虽然他知道,约瑟夫和拿破仑其实都打算假公济私的借这个机会帮忙把还在科西嘉的家人接出来。
先遣队派出去了,吕西安成为了他们的“向导”。拿破仑也开始准备带兵南下,而这个时候,约瑟夫则向卡诺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第一百零四章,土伦2
“约瑟夫,你希望能调去管理军工生产?”卡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望着约瑟夫。
“是的,拉扎尔。”约瑟夫说,“如今,军事上其他的事情都在慢慢的上正轨了,但是,我们的军工生产,却还完全是一片混乱。偷工减料、质量低劣,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已经严重的拖了我们的军队的后腿了。救国委员会虽然派出了一些特派员去监督军工生产,但是这些特派员大多对于技术和生产一窍不通,也很难帮上什么大忙……”
“岂止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不帮倒忙就已经是要感谢上帝了。他们除了会乱抓破坏分子,乱杀人还会干啥?”卡诺说。他的性格更直率,也更敢说真话一些。不过卡诺这样说一是有原因的,就在前几天,救国委员会,往某个炮厂里派了一个特派员过去,结果,那货一到那里,就开始追查破坏分子,然后一口气就把炮厂里的工程师挂起来了一大半——特派员被派过去之前,这家炮厂的问题还只是生产速度慢而且质量不稳定,特派员派出去之后,这家炮厂干脆就停产了。当然,要说这位特派员啥事都没做成,也不公平,至少,在他去了之后,这家炮厂再也没有生产出任何质量不好的大炮了。
“那么你对这类事情,有什么想法?”卡诺问道。
“我想设置这样的一个机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件递给卡诺,“这个机构由‘军队技术实验室’和‘军队技术检验部门’组成。”
卡诺接过文件,细细地看了起来。约瑟夫便自己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还示意卡诺的侍从官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
卡诺看文件的速度一向很快,所以等约瑟夫慢慢悠悠地喝完了咖啡,卡诺便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了。
“设想不错。”卡诺说,“设置一个‘军队技术实验室’负责技术研究和制定标准,设置一个‘军队技术检验部门’,派出专门的技术代表,驻扎到军工生产企业中,全程跟踪监管生产,所有产品,都要经过技术检验部门的代表签字之后,才能销售给军队。这个想法不错,很不错!比往军工厂当中派那些傻不拉几的啥都不懂的特派员强多了!只是……约瑟夫,你想过没有,我们军队中也缺乏足够多的,能干这些事情的人。”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约瑟夫说,“我们可以去招募并且培训一些能干这个活的人。”约瑟夫说,“巴黎大学有那么多的学生,以他们的知识程度,只需要稍加训练,就足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更关键的其实还是对他们的监管。拉扎尔,我听说,任何拥有权力的人,都会自动的试图扩充其权力的边界,或者说,都倾向于滥用权力。判断产品是否合格是一个巨大的权力,这里面还涉及到很多的经济利益。所以,我们还需要能管住那些技术代表才行。”
“他们是军人,如果技术代表没有发现质量问题,被部队发现了,军法从事就行了。”卡诺说,“你提到的那个实验室,有足够的研究人员吗?”
“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去拉一些人进来。嗯,拉扎尔,你知道,科学院被解散了,有一些科学院的院士,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太好……”
卡诺盯着约瑟夫看了一会儿,然后道:“约瑟夫,你的嗅觉很敏感呀,你居然注意到拉瓦锡的处境不妙了?呵呵,他自己都未必注意到了。我知道拉瓦锡先生是你的朋友。不过有一个经济案件,涉及到拉瓦锡先生,现在《杜申老爹》报正在攻击他,你知道这份报纸的背景……”
《杜申老爹》报是极左的激愤派代表埃贝尔的报纸,在马拉死了之后,埃贝尔替代了马拉,而这份报纸取代了原来的《人民之友》的地位,成为了底层无套裤汉的最重要的喉舌。
相比马拉,埃贝尔的能力上要差不少。马拉这个人虽然为人偏激刻薄,很不讨人喜欢,但是马拉见解深刻,对政治感觉敏锐。而埃贝尔在这些方面和马拉不知道差了多少。所以他要替代马拉,就只能比马拉更极端。
于是马拉说,要拯救共和国,就要砍下十万个奸商的脑袋;埃贝尔就说,商人阶层整个的就是人民的寄生虫,所有的商人,都应该被吊在路灯杆子上。马拉说,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中,坏人的比例比较高(因为在当时,受过教育的都是有钱人);埃贝尔就说,有知识的都是王八蛋,革命的法国不需要科学家!
于是拉瓦锡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他名气大,弄倒了他,可以大大的出名。同时他在政治上又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而且因为作风不谨慎,他弄钱的时候,留下了一大堆的脚印,以至于从经济上攻击他的话,他满身都是窟窿。据说马拉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怂恿马拉对付拉瓦锡了。但是和拉瓦锡有私仇的马拉反而没有动手,因为他知道拉瓦锡的价值。但如今,急着要继承马拉的遗产的埃贝尔,却将自己的枪口指向了拉瓦锡。
“我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拉瓦锡是我的朋友。拉扎尔,你知道,拉瓦锡先生在政治上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他是一个布里索派,甚至在布里索派当中,他都要算是比较保守的一批。我也知道拉瓦锡先生还是个很贪财的人,在混乱的市场中,他也参与过一些兴风作浪的事情。但是……但是拉扎尔,拉瓦锡先生是整个法国最伟大的科学家,这样的脑袋,砍下来也许只需要一秒钟,但是想让法国再长出这样的一个脑袋来,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拉瓦锡先生太有价值了!你想一想,如果他的炸药,能再进一步,能装进炮弹里面,那整个欧洲的封建主,就都要在我们的炮口下瑟瑟发抖了。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他的问题再多一点,他也是法兰西的珍宝。更何况就算是现在,如果将拉瓦锡先生的贡献算成正数,他的罪行算成负数,我敢说,总数也是一个巨大的正数,比大多数革命者大得多的正数!”
“约瑟夫,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赞同你的想法。”卡诺说,“但是你真的以为,我们把他藏进‘军队技术实验室’,就能够救得了他?你觉得一旦公安委员会的那帮子家伙开出了逮捕令,‘军队技术研究所’的大门,就能够挡住那些人吗?”
“那就让拉瓦锡先生死在一场实验事故中,尸骨无存好了!”约瑟夫说,“反正炸药相关的研究,很容易出现这样的结果的。”
卡诺知道,约瑟夫说的让拉瓦锡死于实验事故,尸骨无存,并不是真的要让拉瓦锡死去。而是要用这个办法,将他变成一个没有姓名的铁面人,从而将他保护起来。
“约瑟夫,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埃贝尔……埃贝尔那家伙的脑袋多半想不到,但是你这样做了之后,他也还没有傻到想不明白的地步。到时候,他会对你恨之入骨的。”卡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就让他去恨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做事情,如果连个仇恨你的人都没有,那他是多么的失败呀!”约瑟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卡诺站了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约瑟夫,眼中的光芒让约瑟夫都忍不住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说得好,约瑟夫。和你一比,我太懦弱了。真正的勇士,平时并不到处炫耀自己的勇敢,就像凶猛的斗犬,绝不到处狺狺狂——就像埃贝尔那个样子!呵呵,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埃贝尔这种疯狗,就别想把他的爪子伸进军队里来!”
其实这是卡诺太高估约瑟夫了。因为上辈子知道的历史有限,约瑟夫怕罗伯斯庇尔,怕丹东,怕马拉,但是他不怕圣茹斯特(以前没听说过),更不怕埃贝尔(你谁呀?)。
说完这话,卡诺又在房间里急促地走了几步,然后他站住了,转过身来,对约瑟夫说:“你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实验室安排下来,最好距离巴黎远一点。另外,找个机会,安排拉瓦锡先生偷偷地和我见一面。他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的目标了呢。”
“谢谢您,将军。千言万语,说不尽我对您的感激!”约瑟夫赶忙敬礼道。
“约瑟夫因为别人的事情,这样的感激我。这真是个有道德的,值得信赖的人呀!”卡诺这样想着,嘴里却说道:“约瑟夫,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希望的事情是能待在实验室里。如今你的阴谋得逞了!你这个假公济私,以权谋私的坏家伙!”
“哈哈哈哈,拉扎尔,被你看出来了,我就喜欢看到你羡慕不已的样子。”约瑟夫跟着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土伦 3
自从王室完蛋之后,凡尔赛宫就几乎被废弃了。卡诺便在凡尔赛宫找了一处地方,然后就把它征用了过来,作为“军队技术实验室”和“军队技术检验部”的驻地。有了地点,后面就有一大堆的需要忙的事情。约瑟夫忙得脚不着地,于是又经常性的让弟弟路易到卡诺家里去蹭饭,反正他也蹭习惯了,惟一的区别就是以前去蹭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吕西安,而现在,吕西安已经往南方去了。
吕西安跟着克莱斯勒等十多人一起南下,很快就到了土伦附近。一行人先去向波普将军报告,并将战争部的公文给他看。
波普看了公文,微微一笑道:“卡诺将军真是太稳健了。收复土伦有我和我的战士就够了。不过我还是欢迎拿破仑将军来分享我的荣耀的——如果他能赶得上的话。至于说你们要对敌人的情况进行侦察,嗯,最近我已经准备对那些侵略者和叛徒发起攻击了,所以,你们的行动最好不要对我们形成干扰……”
说到这里,波普顺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嗯,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进入这个圈里面的范围。”
克莱斯勒低头看了看地图,波普刚刚实际上就是围着土伦,画了一个半径至少有15公里的圈。如果他的任务真的是预先侦察,不进入这个范围,他就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好的,将军。”克莱斯勒点头道。
从波普那里出来,克莱斯勒便带着一群人换上了便装,离开了军营,向东边往日安半岛方向去了。队伍中有一个叫做拉瓦内利的年轻人,在加入第五军之前,是马赛义勇军的一员,他的家乡就在日安半岛上。在入伍前,是一个渔民。据他的说法,他可以帮大家弄到一条渔船。
日安半岛在后世是旅游景点,但此时,还只是一处偏僻而贫穷的地方。无论是英**队,还是法**队,都没有关注这里。一行人跟着拉瓦内利到了一个小渔村,并且很快就弄到了两条船。
只是这两条船都是只有一根桅杆的小渔船。甚至于,说的更明白一些,几乎就是小舢板。
“拉瓦内利,你确定,这样的船,也能到得了科西嘉?这上面,就连个棚子都没有。”克莱斯勒很是犹豫。
“啊,这没什么问题。你要知道,地中海不是大西洋,这里平静得像池塘一样。只要是船,只要有桅杆有风帆,只要有足够的淡水和食物,我们甚至可以一路跑到阿尔及利亚去。至于棚子,嗯,这些船上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还没到冬天,而且我们平时也不会出去很远,就没装上。”
地中海的气候和很懂地方都不一样,它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雨热不同期。如今还没有到地中海的雨季。
“那么你们怎么在海上判断方向?你会用六分仪吗?”吕西安倒是问起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六分仪是什么?我们靠看星星和太阳还有指南针确定方向。”拉瓦内利回答道。
“见鬼,当我没问过。”吕西安说,“但是就靠着看星星看太阳,你们就能在海上找到科西嘉?”
“我们先沿着海岸向东,航行到尼斯,然后再转向南方,就能到科西嘉,然后沿着科西嘉的海岸线,总能找到适合停船的地方的。等上了岸……”
“只要能上岸,那就没问题。”吕西安说。
……
就在吕西安他们准备用小渔船偷渡的时候,约瑟夫那边也刚刚迎来了他的一位老朋友——拉瓦锡。
“真见鬼呀,真见鬼!约瑟夫,你看看这帮子家伙,把这个国家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天呀,凡尔赛都变成这样子了!我还记得,当初我刚刚成为科学院的院士的时候,来到王宫觐见国王。那时候这里还是……可是你看看,现在这里都成个什么样子了!这简直就像是被蒙古人掠夺过了一样!”
的确,曾经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几乎都快变成一片废墟了。自从国王被挟持到巴黎之后,这里就没人打理了。附近的农民什么的经常跑进来,到处翻一翻,找一找,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合用的东西,然后就敲下来,扛回家去。一开始还是各种金属制品品和木制品,后来渐渐地发展到砖头石头之类的建筑材料,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估计就会再现中世纪的罗马市民,把古罗马的斗兽场拆掉了一半的壮举了。
“拉瓦锡先生,这可不能怪我。”约瑟夫笑道,“要不是我们搬过来了,这里只怕要被破坏得更厉害。好了,拉瓦锡先生,请让我带您去您的住处看看吧。”
“住处?你这里不是实验室吗?先看实验室!”拉瓦锡说道,“对了,卡诺答应过我,我的工资用银币,而不用指券支付的!”
约瑟夫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这都是小事情,事实上拉瓦锡说这个,也不是真的看重那几个工钱,他其实还是在发牢骚而已。
“卡诺那个家伙,危言耸听的,说得吓死人了,就像真的一样。不过巴黎确实太嘈杂了,完全没有安静地做学问的空间,到你这里来也不错。嗯,前不久我刚刚有一个想法,想要做一个新的实验。正好可以在你这里做一下……”拉瓦锡继续嘟囔道。
其实,卡诺是不是危言耸听,拉瓦锡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当卡诺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拉瓦锡之后,当时拉瓦锡的脸都吓白了。他当然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指控会带来什么结果。和谐广场上的竖立着的断头台每天都在不停地忙活呢!
如果是王国时期,想他这样的人,既是有点这样的毛病,他的声望也能保护他。但如今,掌权的都是一帮子毫无文化的暴徒,(拉瓦锡的看法)就连孔多塞都在被追捕,拉瓦锡可不觉得,他们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但是被卡诺救,拉瓦锡还是不太高兴的。因为在拉瓦锡看来,卡诺和那些野蛮人是一伙的,他虽然读的书不少,但他本质上还是个野蛮人,你看他在议会对其他议员大打出手就知道了。他就是个会数学的蛮子!
所以,当卡诺问他,愿不愿意到“军队技术实验室”来工作,并保证,自己有办法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的时候,拉瓦锡还是足足犹豫了一秒钟之久,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卡诺。
……
在救国委员会里,罗伯斯庇尔也正在向卡诺发问:“卡诺将军,听说您刚刚组建了一个叫做‘军队技术实验室’的机构,然后将一些思想上非常守旧的人弄到那里去了?”
“是的。”卡诺并不否认,这种事情也否认不了,不过他还是为自己的做法,找了个理由,“我觉得这是非常合适的做法。就像我们将一些叛军士兵送去采石场或者是矿山一样。”
“公安委员会的人对此意见很大,他们觉得那些犯罪分子,无论是谁,都应该平等的接受惩罚,哪怕是要判处苦役,也应该先将人交给他们审理。”罗伯斯庇尔继续说道。
关于这个疑问,卡诺早就和约瑟夫商量好了应对的话。卡诺道:“罗伯斯庇尔先生,您要注意到,如何处理这些人,并不是个法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像拉瓦锡这样的人,不是罪犯,而是敌人。他,以及其他的和他一伙的家伙,都是我们的敌人,只不过他们被我们打败了,俘虏了。这样的人,是不受我们的法律的保护的,所以对待他们应该使用战争的原则。对于俘获的野蛮人,我们既可以枪毙他们,也可以把他们变成奴隶。送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让他们劳动到死。至于我们枪毙谁,或者让谁服苦役,唯一的原则,就是对法兰西有利,对我们的军队战胜敌人有利的原则。
况且,这些敌人的知识和技能从哪里来的?当然是靠着掠夺人民的金钱才培养出来的。所以他们的知识和技能都是赃物,同样也都是我们的缴获。我从来没听说,抓住了小偷,在能够追赃的前提下,却不追赃的;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因为我们缴获的东西原先是敌人的,就必须将它毁掉的。我认为,公安委员会的人,太缺乏政治觉悟,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卡诺将军,公安委员会只是想走个流程而已。”库东说。
“呵呵……”卡诺笑了,“这些人是被俘的野蛮人,不受法律保护,所以也没有过场可言。而且他们的所有时间都是我们的,不能让公安委员会的家伙们浪费!”
卡诺的这些话当然充满了狡辩的味道。但是这一套逻辑,无论是罗伯斯庇尔还是库东都不愿意去否定它。因为这套逻辑是从如今并不在场的另一位救国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圣茹斯特那里来的。当初圣茹斯特就是用这套逻辑否认了法国国王人身不受侵犯的法律的。正所谓神父摸得,我摸不得?
“好吧,卡诺将军。”罗伯斯庇尔道,“那么我们能不能要求派出人员,随时监视这些俘虏的……”
罗伯斯庇尔又想了想道:“随时监视这些俘虏的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