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军事改革的准备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约瑟夫忙得几乎脚不着地。他和卡诺要为军队的征召,组织,装备,后勤各方面的事情操心。
在此之前,各国的军队都是招募的。招募军队要花不少的钱,所以规模自然也相当有限。一直到三十年战争时期,欧洲各**队的规模依旧不大。后来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国王开始玩起了征兵制,使得小小的普鲁士一下子变成了军事强国。
当然,要征来的兵,乐于为国王战斗,国王就必须让那些士兵们满意。所以,腓特烈二世大搞国民教育,大搞爱国主义,将手下的臣民,慢慢地转化成了国民。这也让他手中的普鲁士士兵,在七年战争中,能拿着最少的军饷,勇敢的和全欧洲几乎所有的军事强国同时开战。
但这样做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臣民没有权利,也没有多少义务;而国民有很多义务,但同时他们也会要求很多的权利。想要把自己的国民变成一大群狼,是有一个先决条件的,那就是你必须给他们吃肉!
腓特烈二世国王的时候,通过一些列胜利的战争,普鲁士获得了非常多的收益,换句话来说,就是他把蛋糕做大了,所以所有的阶层都分到了比原来更多的蛋糕,大家也就都一团和气。但是等到腓特烈二世国王去世之后,情况却变了。普鲁士再也没有一个能不断地把蛋糕做得越来越大的好厨师,于是利益分配就变成了零和游戏,然后,普鲁士的统治者们就发现,臣民比国民实在是好太多了……于是普鲁士开始走回头路,而到了拿破仑战争的时候,那支曾经声威赫赫的普鲁士军队,却变成了战五渣。
不过如今的法国,却不存在将臣民变成国民的那些担忧。因为在革命中,“臣民”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募兵制改成普遍义务兵役制呢。这样至少,军队的人数就可以大大的增加了。考虑到法国的人口数量,必要时,弄出百万大军都不是不可能。真要是能动员出这么多的军队,整个欧洲都只能在法兰西的光辉下瑟瑟发抖了,又有哪个国王,敢对法国的事情乱bb呢?
当然,仅仅是把兵征召过来还是不够的,还有更多的事情。比如说,征召的义务兵,服役的时间是有限的,这就意味着相比其他国家的士兵,这些士兵的战技术水平可能会更低一些。
另外,征兵之所以省钱,是因为士兵的军饷给得少,这也会对士气造成影响。要想让士兵们在拿钱不多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士气,很多时候,就需要给他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还要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再辅以一些其他的优惠,比如说后世的东大吃国的军饷也不高,但是要参军,很多时候还要走后门,这里面就有这些因素。
“军队中不能有针对平民的玻璃天花板了。”约瑟夫说,“哪怕是一个列兵,如果表现出色,应该能得到晋升的机会。嗯,那些在训练和执行任务中表现出色的士兵,应该得到进入军事院校学习的机会。”
“玻璃天花板?”卡诺笑了,“这个说法非常形象。如今已经是新时代了,这样的玻璃天花板的确不应该存在了。不过如果所有的人都有机会进入军校学习,那军校的数量和规模就不够了。”
“我们可以把军事院校分几个级别。最低级别的就设立在军队的连一级。连长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还要负责对手下的排长的最基本的文化教育。至少要让他们能看明白军事命令——征兵制一旦实行,军队人数一旦扩张,出现一大堆连字都不认得的排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像罗马军团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在于高质量的十夫长级别的底层军官一样,如果我们的班排长都是傻子文盲,他们对命令的理解和执行能力就都不会太好。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我觉得连一级就必须有以文化扫盲为目的的教育。
当然这种教育可以依靠连队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专门的教育人员。我们只用负责考核,并将考核的结果和连长的晋升挂钩就可以了。”
“这是个好办法。”卡诺笑了,“只不过以后那些连长都会骂你的。”
“不,他们只会骂你的。”约瑟夫说,“你才是主管者,我不过是你的副手而已。”
“那就让他们骂吧。”卡诺道。
“然后就是针对连营级的那些表现出色的班排长的军事学校,我们将他们称之为初等军官进修学校。教授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他们完成学习之后,我们就可以让他们去担任连队级别的职务了。然后是针对更高级别指挥官的学校,这些学校就都需要教员了。嗯,一些年长的军官,可以在里面当教师。”约瑟夫又补充道。他把“年长”这个词说得格外的重。
卡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道:“什么年长的,就是把那些政治上不太可靠的军官丢到那里去了。这也是个办法。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还有一个想法。”约瑟夫说,“我们也许还可以缩减士兵服役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卡诺瞪大了眼睛,“波拿巴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要省钱,然而义务兵服役的时间本来就短,这样一来,军事训练的时间天然的就不足,士兵的战技术水平就堪忧。如果再压缩服役时间,那军事素质怎么保证?而且继续压缩时间,那我们就要不停的训练士兵,这个开支反而就高了。”
“卡诺先生,退役不是结束。”约瑟夫解释道,“所有退役的士兵,他们的名字都会被记录在国民自卫军的名单里,成为国民革命军的一员。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因为维持一直庞大的军队而消耗过多的钱。而那些经受了训练的士兵,我们把他们放在国民自卫军中,那就不用花政府的钱了,但却可以保证一定的训练,一定的技术水平。一旦有战争,我们就能再次把他们从国民自卫军里面召回到军队中来。”
卡诺听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低下头来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你的这个想法很有创造性。不过涉及到很多复杂的事情,我们还要好好合计一下,不过我觉得,这办法值得研究……”
约瑟夫虽然在军校教书,但是对于军事,他真的是个半路出家的家伙,不过后世的一些经验还是给了他在真正的专家面前装b的机会。他的这个建议,放在后世,其实非常普通,不过就是预备役部队嘛。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了不起的创意。
不过,创意和实际可行的方案之间还是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的。而要在上面架设桥梁,就需要大量的细致的工作。在这些方面,约瑟夫就真的不太精通了。不过卡诺在这方面的能力就真的非常突出了。他不但思维敏捷而细腻,而且经验丰富,处理各种事情都得心应手。很多在别人看来非常困难的事情,卡诺都能有条不紊的将它们安排得恰到好处。再加上卡诺身体强壮,精力充沛。很多时候,他一天可以工作接近二十个小时。
“这家伙的工作能力本来就强,再加上这样的努力,他一个人至少能顶十个人用!而且还得是十个专家!这家伙完全就不是人!”在写给拿破仑的信件中,约瑟夫是这样的描述自己的这位上司的。
“约瑟夫·波拿巴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他的脑袋就是一个宝库!我敢说,就是传说中亚历山大大帝的那个宝库,也不会比他的脑袋中的那个宝库更丰富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问题,只要你去找他,他总能从那个宝库里面拿出一样能解决问题的法宝。不过约瑟夫·波拿巴也是我见过的最喜欢,也最擅长偷懒的人。只要能偷懒,他就会抓住一切机会偷懒。
不过我说他擅长偷懒,却不是贬义。他总是能找出更简单的办法来避免繁复的工作。比如说,他会用数学方式,给各种工作建立模型,然后加以协调。从而大大的提高了执行的效率。然后他就可以把节省下来的时间用在其他的事情上。老实说,看到他这样的的工作状态,我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我一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还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做,而这个家伙,最多干八个小时,还有时间去研究数学,甚至还能时不时的发表一两篇论文!
另外,波拿巴还有一个难得的优点,那就是廉洁。您知道,和后勤有关的事情,当中能玩出多少花样。换了一个人,处在波拿巴如今的位置上,还不知道会怎么发财呢。但是波拿巴先生却相当的自律,甚至就连一些依照灰色的规矩应得的利益,他都拿得非常勉强。我敢说,如果不是担心不拿这些东西,可能引起别人的不满,并给工作带来麻烦,他恐怕连这都不会拿……”
这是卡诺写给自己的老师蒙日的信件中对约瑟夫的评价。(当然,关于廉洁这一点,卡诺是误会约瑟夫了,约瑟夫之所以“廉洁”,第一个原因是怂,第二个原因是,他觉得,利用这个工作,他能知道的很多内幕消息,已经能让他合法的赚钱了。就像后世花旗国新约克郡的某位郡守,在任期内据说连工资都不拿,然而整个任期内,他的个人资产却合法的翻了几翻。)总之,约瑟夫和卡诺都对自己的伙伴非常满意。而他们的工作确实也推行的不错。到第二年五月左右,一套包括征兵,军校,预备役的方案便已经在巴黎开始试运行了。拉法耶特侯爵对他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并准备将这一模式向全国其他地区推广。
第六十二章,真香
自从塔列朗主教把教会的土地给卖了之后,新的政府的财政危机似乎是暂时解除了。但是要把价值三十多亿里弗尔的土地一下子出售出去,却并不容易。卖贵了,没人买得起;卖便宜了,就太吃亏了。于是就有人提出了一个新的办法,那就是依托于这些土地,发行一种纸币。
依照最开始的计划,这种纸币的发行量要和教会土地的价值相对应。这些纸币理论上来说,政府也可以通过渐渐出售教会土地来加以回收。所以在理论上来说,这些纸币的价值还是有保障的。
这种纸币被称之为指券。如今约瑟夫的工资主要也就是用这种纸币来支付了。
卡诺认为,约瑟夫每天下班回家之后的时间肯定都被用于研究数学问题了,否则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之余,还能不时的有所发现。
但事实上,约瑟夫每天回家之后的最主要的事情其实并不是研究学术,而是如何尽快的将手中的那些指券变成银币或者其他的,在约瑟夫看来更可靠一些的东西,比如说土地和粮食。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几年后,罗伯斯庇尔当权的时候,那简直是在自己把脑袋往断头台下面伸。不过在这会儿,这种事情却是大家都在做的。据说,罗伯斯庇尔在议会中提出要限制粮食的最高价格。但是这个提议毫无意外的被否决了,甚至都没能进入到正式讨论的阶段——因为这个时候的议会中,除了罗伯斯庇尔,几乎每个人都在利用这个赚钱。
约瑟夫并不是单干,事实上,他也拉了几个合伙人。一个是他的老合伙人拉瓦锡,还有一个呢,是通过阿芒认识的丹东。
这两个合伙人,后来在罗伯斯庇尔当政的时候,都被推上了断头台。不过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约瑟夫觉得,只要注意分寸,不要做得太大,收手得够早,再加上自己“有用”,应该问题不大。
靠着在上面有消息,几个人的买卖倒是赚了不少。
就在这样充实的生活中,约瑟夫却突然接到了拿破仑从科西嘉寄来的一封信,信上提到,保利回到了科西嘉。
保利是当初科西嘉独立运动的英雄。约瑟夫的父亲当年就曾经当过保利的副官,追随保利和法国人战斗过。后来抵抗失败之后,保利流亡英国,而约瑟夫的父亲则归顺了法国。约瑟夫知道,保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拿破仑心中的偶像。拿破仑一直渴望着能和他一起领导科西嘉获得独立和自由。
但是从拿破仑寄来的这封信中,约瑟夫确能感觉到,拿破仑的心情很不好。虽然拿破仑在信中说的不多,但是字里行间的那种幻灭感,却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到的。
“这个家伙怎么了?”约瑟夫想,“也许我真该去看看他。”
不过如今的事务这样繁忙,约瑟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只能又给拿破仑去了封信,一方面安慰他,一方面干脆邀请拿破仑到巴黎来。因为在约瑟夫看来,科西嘉太小了,在那个小岛上,根本就没什么发展的前途。
信寄出去之后过了一个星期,约瑟夫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矮子正坐在桌子前面和吕西安下棋,而路易则站在一边支招:“拿破仑,拿破仑,快把主教移动过来,追他的骑士……”
听到开门的声音,拿破仑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来。
“约瑟夫,你今天回来得比吕西安说的要晚一些呀。”拿破仑说。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一点都看不出上一封信中的那种沮丧。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给你的……你没有收到我给你的回信吧?”约瑟夫一边脱掉外套,并把它交给迎上来的苏菲阿姨,一边微微地皱着眉毛问道。
“怎么可能收得到?”拿破仑伸了个懒腰,把手里的棋子放回到棋盘上,“我听说你一个星期前写的信,那个时候我已经动身往巴黎过来了。如果我还留在科西嘉,说不定现在正好能收到那封信呢。”
“拿破仑,你还下不下呀。你说过你要帮我报仇的!”路易在一旁插嘴道。
“约瑟夫回来了,还下什么。再说,吕西安这局已经输了,何必吃得他一个子不剩呢?”拿破仑不以为意的说。
“你也就在局面上稍微有点优势,子力上并不比我多,我哪里就输定了?”吕西安却并不服气。
“呵呵……”拿破仑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
“拿破仑,你想通了?我是说关于保利的事情。”约瑟夫走到桌子边上,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顺便瞟了一眼桌上的棋局。就像吕西安说的那样,他在子力上并不吃亏,甚至还多了一个兵,但局面也像拿破仑说的那样,他的棋子所处的位置更合理,棋盘上中心位置重要的通道几乎全被他的棋子控制着,而且他的兵链也更完整。约瑟夫觉得,拿破仑获胜几乎已成定局。
“想明白了,事实上,我把那封信寄给你之后第二天,我就想明白了。”拿破仑说,“保利太老了,他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呢。而我可不能跟他一样,当一个几十年前的僵尸。”
“继续说。”约瑟夫道。
“约瑟夫,还记得你让我做的那个调查吧?”拿破仑说。
“当然记得。”
“你知道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吗?”拿破仑摇了摇头。
约瑟夫却没有问,他知道,拿破仑自己会说的。
“大多数的科西嘉贵族和保利一样,都是活在几十年前的僵尸。当然这也正常,对他们来说,几十年前,意大利人滚蛋了,法国人还没来的那段时间,的确是他们的好时光。说起来,他们如今的独立愿望倒是更高了一些,不过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被法国现在正在发生的那些事情吓到了,他们害怕这样的变化会波及到他们。如果科西嘉岛能够像划船那样划走,他们一定会希望能把这个岛屿划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好让它能躲过时代的洪流。
至于科西嘉的农民,那更都是些蠢货。科西嘉的贵族至少还知道自己的利益是什么,他们连这都不知道。他们就像是蒙昧的动物一样,浑浑噩噩。整个科西嘉,还沉睡在中世纪的迷蒙中呢,也许需要一场大风暴,才能让他们醒过来。
总之,如果我和保利一起干,考虑到法国如今的局面,说不定就会有一场战争。借着这个机会摆脱法国的确不是不可能,但那样的独立的科西嘉却不是我希望的科西嘉,它只会成为一个和保利一样的僵尸。我可不想要这样的一个科西嘉!
而如果要让科西嘉跟上时代的脚步,那就只有让法国的革命的风暴吹进科西嘉。所以,我觉得如今,搞独立对于科西嘉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你和保利闹翻了?”约瑟夫问道。
“没有。”拿破仑说,“我怎么可能去和一具僵尸闹?更何况是在科西嘉?我们的母亲和妹妹还在科西嘉呢。科西嘉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不过,相比巴黎,那里也更安静一些,更适合女人们。至于我,我只不过是不会再追随一个幻影了。要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还真该感谢你,约瑟夫,没有你的那套方法,我也许没那么容易看清事实的真相,没那么容易下定决心。”
“好了,这些事就先不说了。”约瑟夫道,“拿破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请的假还有一段时间,我打算先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看看巴黎。然后再回军队去。”拿破仑说。
“你的意思是想要赖在我这里,吃我的和我的,当一条寄生虫了?”约瑟夫冷笑道。
“难道你还准备要奴役我一下?就像苏菲阿姨不在的时候,你把家务推给吕西安,吕西安又把家务推给路易一样?”拿破仑笑了起来。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约瑟夫也笑了起来,“我现在和卡诺上尉一起,给拉法耶特当顾问,研究对法国的军事架构进行改革。从你在科西嘉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你大有进步,已经不算是特别的愚蠢了。所以有些东西,我觉得,你也可以勉强的够格来帮我处理一下了。”
约瑟夫这是摆明了要无耻地将弟弟作为廉价劳动力来压榨了,拿破仑自然很想毫不犹豫地表示:“我拿破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任由你压榨!”但是,但是……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真的很有意思呀,想想看,以一个少尉的身份,却去干预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的整个军事架构,这实在是……真香呀!
“这样重大的事情,怎么会有人让你这样的笨蛋参与呢?”拿破仑摇了摇头,“这一定会弄出纰漏的。而一旦出了问题,追究责任,像你这样的笨蛋肯定会被拖出去枪毙的。约瑟夫,虽然你是个笨蛋,但是你好歹也是波拿巴家的笨蛋。我一定要看着你,免得你胡搞瞎搞的,弄丢了脑袋。”
第六十三章,红方统帅约瑟夫
虽然打算压榨一下拿破仑,但是约瑟夫却也知道,拿破仑并不是一个当参谋的人才,在这方面,他和卡诺之间,还差着好几个约瑟夫呢。其实要让他去做那些细致的参谋工作,把各种小事情一件一件的安排好,他也不是做不到,但这却不是拿破仑最擅长的事情。约瑟夫也并不想把拿破仑掰弯了,将好好的一个统帅,培养成了一个参谋。对于拿破仑,约瑟夫其实是准备了另一种打开方式的。
就在拿破仑来到巴黎的第二天,约瑟夫在位于市政厅二楼的办公室里,向卡诺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拉扎尔,”约瑟夫拿出一个档案袋递了过去道,“关于如何训练军队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昨天晚上,我连夜弄出了一个不太完善的构想,希望能得到你的点评。”在这一段时间的合作中,两个人已经非常熟悉,成了可以相互称呼名字,并使用代词“你”而不是“您”的朋友了。
“啊,约瑟夫,我真是很羡慕你这一点。”卡诺伸手接过档案袋,一边将里面的文件掏出来,一边道,“你这家伙总是能有各种新的点子。我就不明白了,单看脑袋的大小,我的脑袋比你的大了几乎一圈,但是……”
一边说,卡诺便一边看起了那份文件。
“嗯,‘关于建立一支专门的模拟敌军的建议’……我看看,我看看……”卡诺低下头看起了文件,不再说话了。
约瑟夫熟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坐了下来,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又过了好一阵子,当约瑟夫开始第二次给自己的杯子里面加水的时候,卡诺看完了手中的文件。
“约瑟夫。”卡诺开口道,“这个想法整体上来看很不错,当然细节上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是为这件事情花钱,却是非常值得的。”
接着他摇了摇放在桌上的一个铃铛,一个勤务兵就走了进来。
“少校,有什么事情吗?”勤务兵问道。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在前几天,卡诺刚刚拿到了少校的军衔。
“啊,于贝尔,你帮我去问一下,看看拉法耶特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卡诺说。
“是,少校。”勤务兵敬了一个礼便走了出去。
“约瑟夫,你这个想法不错。”卡诺说,“弄一只小而精锐的部队,专门模拟敌军。让各支部队去和他们进行对抗演习。然后裁判部门,嗯,你叫它导演部对他们的表现加以评判,这些评判也能成为对部队奖惩的依据之一。同时,这样的训练,也能让士兵们在和平的时代里,提前获得一些和真正的强敌对抗的经验,这可是非常宝贵的经验。而且我们还能通过这样的演习,来实验各种新的战术战法。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们又不可能把所有的士兵都送到非洲去,让他们和那些野蛮人打打来获得经验。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经验,虽然比不上在非洲的实战带来的经验,但总比没有好。”约瑟夫回应道。
“约瑟夫,刚才有一点你说错了。”卡诺摇了摇头道,“就算有钱,也不应该把所有军队都送到非洲去和那些野蛮人打仗。因为和野蛮人打仗获得的经验对于一支军队的建设来说,并没有什么正面的意义,甚至只有害处。军队在高水平的军事演习中获得的经验,要比和野蛮人打仗获得的经验重要得多,有效得多。和野蛮人打仗,就像下象棋的时候老是和那种连吃过路兵的规则都不知道的初学者下,下得越多,水平越差。七年战争的时候,那些从非洲调回来的军队的表现,普遍都不算太好就是这个原因……”
其实在后世,这种现象也很常见,只不过约瑟夫并不知道而已。想当初,阿妹你看的军队,到国外打了几年反恐战争,然后回到欧文斯堡,和模拟红军玩了玩,结果呢,一个旅,被“红军”一个连吊起来打了个溃不成军。而在二毛国,阿妹你看的有“实战经验”的军事顾问,在指挥二毛军队过一座桥的时候,为了防备路边炸弹什么的,让整个旅停在桥头,花了一个多小时把那座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三四遍。终于让这个旅等到了敌军的大规模覆盖性炮击。结果这个旅,还没来得及看到敌人,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就在卡诺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卡诺说。
勤务兵走了进来道:“少校,侯爵阁下现在没事,您可以去他的办公室找到他。”
“辛苦你了,于贝尔。”卡诺站起身来,将约瑟夫给他的那叠文件收拾了起来,然后对约瑟夫说,“约瑟夫,我们一起去见见拉法耶特阁下,把你的想法和他讲讲。我觉得这件事情要尽快的进行起来。”
“好的,拉扎尔。”约瑟夫也站了起来。
“哦,对了,拉扎尔,关于这支军队的指挥官,你有什么人选吗?”就在两个人要走出门的时候,约瑟夫这样问道。
“没有。”卡诺停下了脚步,“这支部队,一开始肯定不大。我想,能有一两百人就不错了。所以他的指挥官只能是一位上尉军官……怎么,约瑟夫,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是这样的,拉扎尔,其实这个计划真正的提出者并不是我……”约瑟夫突然显得似乎是有点扭捏了,“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是我的弟弟拿破仑……他是一位炮兵少尉,我觉得他在军事上相当的有天分。只是,他有点好高骛远。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哈哈,”卡诺笑了起来,“约瑟夫,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以权谋私。嗯,你的弟弟,考虑到你的情况,你的弟弟肯定非常有才华。不过,你也知道,你的弟弟……啊,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拿破仑。”约瑟夫提醒道。
“嗯,约瑟夫,你知道,拿破仑还只是一个少尉。要说服拉法耶特阁下同意让一个少尉去指挥这样的一支队伍,真还有点难度。”卡诺道,“不过他的那个身份倒是不错。不过,约瑟夫你如今也有中尉的军衔了……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拉法耶特阁下,看看他有什么看法。”
约瑟夫知道卡诺说的哪个身份很不错是什么意思。在一般的法国人看来,科西嘉的贵族几乎就算不上贵族,和第三等级的体面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还未必比得上那些体面人。所以议会根本不会把他们当贵族看。而在军队那边,贵族的力量还是不可忽视的,如果是一个彻底的平民,就向卡诺这样的,议会也许会很满意,但是军队却未见得高兴。而拿破仑这样的科西嘉贵族,虽然成色不算好,但是多少也是个贵族,他们相对来说,也更容易接受。
约瑟夫便跟着卡诺一起来到了拉法耶特的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中,向拉法耶特问过好之后,卡诺便直接将那份文件递给了拉法耶特。
“将军阁下,”卡诺道,“我们有了一个新的设想,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拉扎尔,你们又有新的设想了?”拉法耶特一边笑着说,一边从旁边摸起眼镜戴上,“啊,让我先看看……”
拉法耶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道:“非常有价值的提议!非常有价值!而且非常具有可行性。不过拉扎尔,昨天傍晚我们一起离开的时候,你一点风都没透露给我,今天就给我这么一个突然袭击,你可真有意思。”
“将军,这个建议是今天早上约瑟夫提交给我的。我也是刚刚看到。”卡诺解释道。
“是这样?”拉法耶特似乎有点吃惊,“约瑟夫,你一直说自己对于军事作战是门外汉。但是我看你的这个计划,你对这些事情非常的精通呀。先不说这个点子,我相信,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脑袋,想出这样的主意一点都不稀奇。但是这个计划中的很多细节,不是对作战非常有研究的人,是想不到的。更不要说还拿出了这么多可行的解决办法。嗯,约瑟夫,我觉得,你现在至少能指挥一个团的法**队去和英国人堂堂正正的打一仗了。要是放在北美,你甚至都能指挥一个师了。你这个人呀,真是太谦虚了。”
“将军,这并不是我谦虚。虽然这段时间,我都在尽可能的了解相关的知识,也有一些进步,但是这个计划的那些细节,并不是我独立完成的。而是在我的弟弟拿破仑的帮助下完成的。他是我们军队中的一个炮兵少尉。”约瑟夫回答道。
“从方案来看,我觉得拿破仑少尉非常有才华,很有培养的前途。”卡诺在一旁补充道。
“这一点我相信。”拉法耶特道,“看看他的哥哥就知道了。嗯,关于这个部队的指挥官,你们有什么人选吗?”
“这支部队一开始不需要太大,有个两百人就够了。既然这个设想出自约瑟夫,而设想的完善是在拿破仑的帮助下实现的。”卡诺说,“那就让约瑟夫来负责这支实验性的队伍,让他的兄弟给他帮忙就是了。您觉得这样如何?”
拉法耶特抬起眼睛,望了望卡诺,有望了望约瑟夫,然后道:“那就先将约瑟夫·波拿巴先生的军衔晋升为上尉,然后让他来负责组建这支队伍吧。嗯,你们说,这支部队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支部队在演习中专门扮演敌军,我们危险的敌人就是穿着红衣服的英国佬。”卡诺说,“这支部队干脆就叫‘红军’吧。”
第六十四章,分裂
老实说,听到关于卡诺和约瑟夫对约瑟夫的兄弟拿破仑的介绍的时候,拉法耶特的第一个反应也是“约瑟夫想要以权谋私”。不过拉法耶特一点都没有因此生气。甚至还有点高兴。
这首先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相反,如果有人不这样做,反倒是有些不正常了。而且,约瑟夫愿意走他的门路,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在拉法耶特看来,这就是明确地在向他靠拢。当然,约瑟夫向他靠拢的动作太慢,也太迟疑。直到如今大局已定了(至少在拉法耶特看来是这样),才靠拢过来。不过拉法耶特依旧觉得,自己应该满怀热情地接纳他的投靠。因为,约瑟夫这家伙实在是有才华。一般来说,人们对有才能的人总是要更宽厚一点的。
至于约瑟夫和他的那个兄弟,会不会把这事情弄坏了,拉法耶特倒也不是特别担心。第一,他觉得约瑟夫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就算他对于军事真的不太在行,也不会比法**队中的大批的混资历镀金的贵族军官更不在行了。而且,只是一支小部队的事情,就算拿出来给波拿巴兄弟镀镀金,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这事情就这样的定了下来。
在批准了这件事情之后,拉法耶特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因为如今,在他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一些事前。
对于拉法耶特来説,最为重要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整顿法国的军队。拉法耶特在法**队中的确很有威望,但有威望,并不等于军队就会跟你走。后世的冯奉先在西北军中何等的有威望,然而一遇到常大帅的白银子弹,手下的人就一个个的跟了常大帅。这西北军还是冯奉先一手一脚的拉起来的呢。
如今的法**队正处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王党信不过军队,议会也信不过军队,更要命的是,军队自己也信不过军队。法**队中的中高层军官全是贵族,但是底层军官,还有那些士兵却全是第三等级。如今他们之间也相互不信任。
拉法耶特知道,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军队就会分裂。而军队的分裂,就会让他的统治基础彻底的垮掉,随之而来的,就是内战和混乱。
“这会彻底毁了法兰西的。”拉菲耶特这样想着。
但是,有一些人却宁可毁了法兰西,也要助长这种分裂。因为在他们看来,如今的这个法兰西,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法兰西。
过去的一些贵族对如今的法兰西很不满,这其中包括一些在三级会议中,加入到第三等级的而队伍中的贵族;而当议会在塔列朗主教的主张下,将原属于教会的财富都充公了之后,一些原本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了的,在三级会议的时候,旗帜鲜明的站到了第三等级这一边的教士们也站到了现在的法兰西的对立面。
莫里主教,卡察内斯议员等一批教士和贵族议员组织了一个被称之为“黑党”的俱乐部(因为这个俱乐部中有大量的穿着黑袍的教士。)尽可能的反对革命。他们创建了各种报纸,比如《国王之友》、《使徒行传报》《小高蒂埃报》,对包括拉法耶特在内的“掌权者”加以肆意的辱骂,并将法国面临的困难全都归结到议会中的那些“悖逆不道的野心家”的身上。他们甚至向底层的那些百姓宣传,装出一副并不关心自己的利益,而是在悲天悯人的关系最底层的人民一样。
这样的招数作用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因为新的政权的确并没有怎么照顾底层百姓。无论是在城市里,还是在农村里,到处都是生活状态还不如革命前的人民。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在问一个问题:“革命前吃不饱,革命后还是吃不饱,那革命不是白革了吗?”
这些人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回答,那就是:革命还不如不革,如果能回到王政时代,就能天下太平。这种论调在巴黎不太吃香,但是在外省的一些农村,却很能骗到一些人。
除此之外,军队中的一些中高层军官也在频繁的和这些人接触,他们可能在弄什么阴谋,这都让拉法耶特很是担心。
另一边,一些过去和拉法耶特站在同一边的战友,也发生了变化。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光辉都被拉法耶特掩盖了,所以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拉开了和拉法耶特的距离。也许是为了吸引眼光,这些人也都变得比以前更激进了。他过去的一些老朋友,像杜波尔、拉默等人都开始变得更激进。而某些新朋友,激进起来比老朋友还厉害。嗯,这里主要说的就是塔列朗主教。
塔列朗主教和他的一些宗教界的朋友们在议会中又提出了一个《教士公民组织法》。依照这一法令,法国成立八十三个主教区(每省一个主教区),分属十个大主教区。主教区下设教区。同国家官员一样,教士、主教、大主教都由公民选举产生。当选者应由上一级教职授职,主教须由大主教授职。新任主教以上教职者只须函告教皇,表示属于同一信仰,不需再去罗马向教皇购买法带,也不需要教皇批准。此外,这一法令还废止了“首岁教捐”(即新任教职者应以其第一年收入缴送罗马。),并规定教士薪俸由国家支付,主教区会议替代原先享有特权的教务会议,并参与主教区的教务行政。
这就等于全面的斩断了法国的天主教和教廷的绝大部分联系,是对天主教的一个巨大的分裂。教皇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他谴责了这一法案,并宣布将塔列朗革出教门。但是塔列朗对此不屑一顾,他依旧穿着大主教的法袍,从事各种宗教活动。甚至于作为对教皇的行为的反击,议会准备再次通过一个新的法案,要求法国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必须向法兰西祖国宣誓效忠。任何拒绝宣誓效忠的神职人员都将被革职。
这是一个完全违背了天主教传统的要求。他几乎就把天主教的神职人员变成了普通的国家公务员。而且从教义上来说,神职人员唯一的效忠对象只能是神。这个法令更是激起了教会和议会之间的矛盾。
拉法耶特一度试图让议会表现得温和一些,不要在这样的事情上过分的咄咄逼人。但是议员们需要这样的法案来表现自己的“坚定立场”,而那些倒向议会的神职人员们更是需要这样的机会来控制教坛。(不把那些家伙弄下去,什么时候老子才能当上主教?)
所以拉法耶特的努力毫无结果,法案还是被通过了。此后的事情几乎失去了控制,全国大部分的主教、大主教都坚持不肯向政府和宪法宣誓效忠,因而他们被强行解除教职,而底层的那些本堂神父什么的,却大多选择了向政府和宪法宣誓效忠,然后被提拔起来担任主教和大主教。
然而,议会发出的任免命令,在巴黎之外的很多教区根本就没人理会。相反,巴黎之外的很多教区主教都开始公开指责议会亵渎神圣,并鼓励教徒们和这些“敌基督”战斗。
这些教会力量的加入,也让黑党的力量大增,在里昂等地方,他们事实上控制了地方,并且组织起了自己的民兵,当地的驻军也倒向了他们,内战几乎迫在眉睫了。
拉法耶特认为,如今的关键就在于国王了。如果国王愿意坚定地站在他一边,坚定地支持宪法,那么王党的那些活动根本就成不了气候。相反,如果国王动摇了,倒向了王党那边,那问题就很麻烦了。
为此,拉法耶特不断地去拜访国王,努力想要说服他真心支持君主立宪。他试图让国王和王后明白,时代变了,如今路易十四时代的“朕就是国家”的**统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才是对国家,同时也是对王室最好的选择。而那些王党,其实并不是真的忠于国王,他们的做法,其实从根本上来说,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国王只是他们用来号召追随者的牌匾罢了。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党和激进的共和派一样,都是最希望国王出事的人。
平心而论,拉法耶特的观点的确是非常的有道理的。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成功地说服了国王。
“其实我们的国王,还是一位非常有理性,而且很有学问的人。”从圣克罗宫出来的时候,拉法耶特这样对自己的副官皮埃尔说。
这个评价其实也不错,路易十六国王在此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采取严厉的镇压手段,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时代已经和他爷爷的时候不一样了。但是,理性就一定能战胜情感和**吗?更何况,王后可没那么多的学问。
但是拉法耶特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离开圣克罗宫之后不久,一个信使便带着王后的密信离开了王宫,而收信人,则是看起来相当激进的国会议员米拉波。
第六十五章,到底意难平
“我尊敬的王后陛下,您一定要对拉法耶特侯爵保持高度的警惕。拉法耶特侯爵说的东西当然有一定的道理,甚至可以说,在整体上,他说的那些东西都可以被称作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是,我的陛下,您要知道一点,要欺骗人,真话比谎言要好用得多。很多时候,天生聪慧的,就像王后陛下您这样的人,总是能一眼就看穿那些谎言。但真话就不一样了,只要加以合适的强调和暗示,真话往往比谎言更能骗人。拉法耶特就是这样的一个善于使用真话来骗人的假凯撒。
‘时代变了’,‘君主立宪才是未来’,这话一点没错。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拉法耶特恐怕并没有对您提起。那就是:君主立宪到底是谁主持下的君主立宪!
在如今的君主立宪下,恕我直言,国王只是一个人质,他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普遍的尊重。我想陛下您一定注意到了巴黎的各种报纸,其中的一些激进的报纸,比如《人民之友》之类的东西,都在宣称要建立共和制,要彻底的结束波旁王朝对法国的统治,让法国变成一个共和国。而这种理论在议会中也有不少的附和者。一些原本温和的人,也有了倒向他们的倾向。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些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那些暴徒展示过他们的力量,人们知道他们有力量,也知道他们愿意使用他们的力量。但是我的陛下,我们的国王,因为他的宽厚,却从来不愿意使用他的力量,甚至于不愿意展示自己的力量。
如果一个国王,虽然戴着王冠,但却不愿意展示自己的力量,那么王冠又有什么让人敬畏的呢?尊敬的陛下,在很多时候,不愿意展示力量,和没有力量的效果几乎是等同的。
另外在某一点上,拉法耶特说的不错,那就是目前的王党并不可靠。恕我直言,我的陛下,就像《麦克白》中说的那样:‘越是跟我们血缘相近的人,越是想喝我们的血。’您对他们,必须提高警惕——哪怕他们是您的亲人。
但是我的陛下,在这个问题上,拉法耶特依旧使用了他惯用的手段。他对您讲真话,但是他从不对您讲全部的真话。事实和全部的事实是完全不一样的。王党和那些共和派叛逆在有一点上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就是,王党必须依赖国王。国王对于他们来说,有着天然的权威。他们也许会通过各种阴谋,乃至借刀杀人之类的技巧来算计国王,但是他们没有办法直接对国王刀兵相向。国王是他们天然的领袖,不管他们中的某些人愿不愿意。
至于拉法耶特,我睿智的陛下,我之所以称他为‘假凯撒’,是因为拉法耶特装出掌握了军队的样子,把自己打扮成能像凯撒一样,只用一句话就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事实上,拉法耶特对军队的控制力完全无法和真实的凯撒相比。
真正的凯撒,手中有一支长时间在他手下作战的军团,而且这支军团的方方面面,包括后勤,包括军官的选拔升迁,全部由凯撒一言而决。所以凯撒能够轻易地驱使他们去做任何事情,包括向罗马进军。但是拉法耶特手中,并没有这样的军队,他只有所谓的‘威望’。而这‘威望’又怎么能和国王陛下的正统身份相比?如今他能控制局面,其实靠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国王陛下的正统身份。只有国王陛下在他的控制下,他才能借此控制法国的军队。
如今,这个‘假凯撒’正在对军队进行‘改革’。陛下,这正是拉法耶特打算弥补自己的弱点的行动。如果他能长久的控制陛下,那他说不定就有真正的控制住军队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假凯撒就能变成真凯撒。也许拉法耶特的确是真诚的希望实现君主立宪,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实现的君主立宪,却是对国王陛下极为不利的君主立宪。因为任何契约的持续,都有赖于双方的相互敬畏。议会已经展示过自己的力量,而国王从来没有展示出任何力量。在这样的契约中,议会成了高高在上赐予的一方,而国王呢,几乎成了乞丐。这样的立宪制是无法持久的。在议会中总会有人试图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吸引目光的,而侵辱国王就会成为他们哗众取宠的最佳方式。这样下去,最后,他们就会问:‘我们为什么需要一个国王?’
但是英国的君主立宪却不是这样的。英国王室在很多方面都展示过自己的力量,议会和国王相互都尊重对方的力量,从而也就相互尊重对方的利益。这才是稳定的,可靠的君主立宪。
我的陛下,关于您的有关王室应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的垂询,您卑微的臣民有如下的建议。
首先,您和国王陛下必须装出对拉法耶特非常的信赖的姿态,对议会作出恭顺的样子,以麻痹他们。另一方面,您要让国王陛下明白,如今的局面是何等的危险。他必须有所举动。
微臣以为,继续留在巴黎,对国王,对整个王室都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一旦有机会,国王应该立刻离开巴黎,前往其他的更安全的地方。微臣以为,这样的地方应该具备如下的几个特点。
第一,这个地方应该普遍的支持王室,支持正统。
第二,这个地方应该距离边界较远。这是出于这样几个考虑。首先,这是在向全国人民表明,国王并没有向那些流氓们在《人民之友》之类的下流小报中说的那样勾结外国势力;其次,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并不是真正的忠于国王,而是试图利用外国的力量,来给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的混入王党的野心家借机谋取利益。
综合这些考虑,我个人认为,里昂将是最为合适的地点。
您忠实的臣仆
奥诺雷·加百列·里克蒂”
奥诺雷·加百列·里克蒂就是国民议会的议长,坚定的革命派,法国大革命的领袖之一的大名鼎鼎的米拉波侯爵。一直以来,他都被视为是最为坚定,也最为激进的革命派。所以,如果他的这一封写给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信件被别人看到了,那一定会引起一场掀然大波的。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米拉波去世之后,因为他在革命中的贡献,遗体获得了入葬先贤祠的荣耀。然而不久之后,国王被捕,人们在王宫里面搜出了米拉波和王后的这些通信,才发现,米拉波居然投靠了王室。于是愤怒的群众就又把他的遗体从先贤祠中拉了出来,丢到了垃圾堆里。(当然,这位和路易十四一样信奉“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事情。)
米拉波是个生活奢侈的人,身边又养着一大堆的情妇,因此他的开销一直非常大。正常的,合法的收入是不足以支持他这样的生活的。自从拉法耶特将他的好朋友(好钱包)奥尔良公爵放逐出法国之后,米拉波的生活就日渐窘迫,据说他又一次被那些犹太人提高了借款利率。
而被国民自卫军挟持进巴黎之后,几乎成了巴黎的囚徒的国王和王后,这个时候急需一个在议会中有影响,能帮他们说话的人。这时候,一位和宫廷有来往的学者,生物学家——让·巴蒂斯特·拉马克向王后推荐了自己的朋友米拉波。
拉马克是进化论最早的提出者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在1809年发表了《动物学哲学》,提出了拉马克进化论。也就在这一年,另一位进化论的旗手——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在英国出生。拉马克进化论的两大原则,也就是用进废退与获得性遗传基本上都被后世的研究所否定,但是他在学术上的贡献依旧是不可磨灭的。
在拉马克的牵线下,又一次走到了破产边缘的米拉波悄悄地和王后联系了起来。事实上,早在去年七月,也就是巴士底狱被攻克之后,米拉波就试图和王后联络。但是那个时候的王后还根本就看不起米拉波这样的浪荡子。她毫不在乎地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就像他只是一只讨人厌的苍蝇一样。
但如今,要收买这个人,需要花费的代价就要高得多了。据说王后给米拉波准备了四张每张面值25万里弗尔的支票,才获得了米拉波的帮助。也正是在米拉波的暗中推动下,国王一家才得以从更靠近市中心,因而也更难出逃的杜伊勒里宫搬迁到了更便于出逃的圣克罗宫。
“亲爱的,你觉得,米拉波的说法对吗?”玛丽王后问道。但是被她称作“亲爱的”的男人却并不是国王路易十六,而是另一个叫做阿克塞尔德·费森的瑞典人。他是瑞典贵族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议员的儿子,也是玛丽王后的秘密情夫和真正信赖的人。
“米拉波是个非常有才华有手腕的人。”费森叹道,“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相信他。”
玛丽王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拉法耶特对国王并没有任何的忠诚,但是至少,他还是个有理想,有底线的人。但是米拉波,他就是个该下地狱的坏种!我真的很难相信他。而且当初如果不是他们……”
费森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王后,在智力上都斗不过米拉波这只老狐狸。而且王后还在对米拉波当初带头造反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但心中的那股怨气,却始终难于平复。
第六十六章,出逃 1
因为对米拉波的提防和恐惧,国王和王后并没有依照他的建议行事。从事后的眼光来看,这或许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
无论是米拉波,还是拉法耶特,都在同一件事情上提醒过国王和王后,那就是,他们的那些亲戚是不靠谱的。米拉波在选择出逃地点的时候,还特别强调,国王一定不能跑到距离边境太近的地方。而这样做的理由之一,就是要避免那些和国王流着相同的血的人对国王的伤害。
也有人认为,国王和王后没有采纳米拉波的建议,除了对他的不信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立宪制。逃亡到里昂,单靠里昂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巴黎的,更不要说压服巴黎了。最终或许能达成某种妥协,但这妥协依旧是巴黎占上风的妥协。
不过在出逃这件事情上,王后倒是渐渐的说服了国王,一定要逃出巴黎。只是各种各样的事情使得出逃的行动不断地被推迟。
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都可以说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典型。在如何策划出逃的事情上,他们毫无经验。如果他们能信任米拉波,那这位经常性的因为偷情和躲债而逃亡的家伙,都是能提供不少的帮助。
然而,一来是国王和王后都信不过米拉波,二来上帝似乎也不再青睐一向孝顺自己的法国王室——米拉波突然死了。
当然,米拉波并不是被皮耶尔·贝莱克用乌头酒毒死的。但是米拉波的死的确和酒关系不浅。据说,在前一段拮据的日子里,他改掉了一些会摧残健康的坏毛病,但在得到了新的财源之后,他的那些坏毛病变得变本加厉了。比如说酗酒、饕餮以及一些不便描述的事情。
据说米拉波先生会和一些妓女们在一起,整晚上整晚上的宴饮。为了能不断的享受美酒美食,而不被肠胃有限的容量限制,卡米拉先生效法了古罗马的先贤——当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就来一点催吐剂,然后哗啦哗啦的吐掉,接着就可以继续吃喝了。
在后世,稍微有一点点健康知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做法是何等的摧残健康,然而那个时代的人可不懂这些。所以,再一次彻夜的欢宴之后,米拉波突然病倒了。病情恶化得很快,没过多久,病魔就战胜了米拉波。
米拉波虽然是个浪荡子,但是他学识渊博,见解深刻,而且善于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他的去世,使得议会中的各个派别之间也失去了一个能被大家接受的协调人。
不过米拉波的死,暂时对约瑟夫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在这段时间里,约瑟夫和拿破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如何建立他们的那支小部队上面了。
这支“红军”部队的规模略略超出了原先的估计。原先约瑟夫他们只打算建立一支连一级的队伍,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因为这支队伍的特殊属性,以至于这支队伍需要的配套人员多得出乎了预料。细细一算,加上这些人员,整支队伍的人数无论如何都要超过六百人了。
人员的增加,带来的第一个直接后果就是花费的增加。就像那些故事一样,一个项目,刚开始的时候的预算和最后的花费,总是能差出好几倍。
好在拉法耶特在认真的审查过项目之后,还是认为,这笔钱还是值的花的,这个项目才得以继续推进。不过他还是开玩笑似的说道:
“约瑟夫,你的这六百多人的队伍,正儿八经的能在战场上排出队列的列兵才刚刚六十多个,再加上炮兵和骑兵也就不到两百人,可是各种后勤人员却有接近四百人。到时候,我拖一支两百来人的队伍来和你们打,被你们打败了,他们会说:‘你们用六百人打我们两百人。’要是我拉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来,你们才这么点战士……”
当时跟在约瑟夫身后的拿破仑却开口道:“我们的这支队伍至少能打一千人。”
拉法耶特听了,只是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显然,他把拿破仑的话,看成了一般的年轻人的狂妄自大。不过拉法耶特是个很宽厚的人,他不愿意和小年轻计较,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得到了拉法耶特的支持,这支军队的组建倒是很顺利。两个月之后,这支军队的大部分人员和装备基本到位了,约瑟夫和拿破仑开始进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这支军队是一支包括多兵种的军队,除了步兵,还有一支相对规模较大的,拥有八门大炮的炮兵——拿破仑和约瑟夫都认为,现代战争就是炮战。大多数情况下,作战的计划都应该围绕着如何有效的发挥炮兵火力来展开。
这支部队中的士兵和低级军官,也大多是拉法耶特从巴黎附近的法军中优选出来的,所以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之后,整个部队也就基本成型了。然而约瑟夫和拿破仑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第一个作战任务,竟然不是修理其他的部队,而是去抓回国王。
约瑟夫是在上午接到命令的。命令由拉法耶特将军签发,大致的内容是说有革命的敌人“绑架”了国王一家,并带着他们离开了巴黎。所以现在将军命令军队立刻进入警戒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国王被绑架了?”一接到这个命令,拿破仑就忍不住冷笑着反问道,“绑架他的是谁?只怕是他自己吧?”
“拿破仑,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向拿破仑使了个眼色。
拿破仑明白,约瑟夫一定是有什么要说的,只是当着其他的人,不太好说。于是他便闭上嘴,不说话了。
“国王往哪个方向去了,有人知道吗?”约瑟夫向传令兵问道。
“有人说他们可能往里昂去了,也有人说他们往蒙梅迪方向去了。”传令兵回答道,“议会已经派出代表朝着这两个方向追过去了。将军要求你们随时做好应变准备,一声令下,你们就要行动起来。”
“好的,你回去报告将军,我们能在十分钟之内做好准备,随时听候他的命令。”约瑟夫回答道。
传令兵便朝着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跑了出去,跳上马往其他方向去了。
看到传令兵远去了,拿破仑立刻说:“约瑟夫,马上就有战争了!”约瑟夫注意到,拿破仑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冷静一下,国王还没跑出去呢,说不定就会被抓回来。”约瑟夫的历史虽然不好,但也知道路易十六最后是上了断头台的。所以他一点都不看好国王的这次出逃。原因很简单,如果国王真的就这么容易的跑掉了,那怎么会被推上断头台呢?
但是拿破仑显然不这么看,他说:“约瑟夫,你这个蠢材呀!你怎么会还有这样的幻想!你也不想想,一辆两匹马拉的轻便马车,一个晚上能跑出多远。我相信国王在此之前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一路上肯定都有接应他的人。这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只需要在那里准备另一辆轻便马车,国王一到,立刻换一辆马车,然后用最快速度飞奔,这样如果他在半夜时分出发,到现在,他应该已经到达边界,和那些王党,还有那些奥地利人会和了。国民议会的代表就算跑断腿,也不可能追上他们。我想这个数学问题,简单到了极点,即使是对你这样的笨蛋来说,也是如此。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还有这种幻想……”
“我也不知道,”约瑟夫说,“我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总觉得,我们的这位国王,似乎做不出你说的这样的干脆利落的事情。”
“我们的那位国王的确是个不干脆利落的家伙,但是,但是他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拿破仑道。
“谁知道呢?”约瑟夫摊了摊手。
然而到了第三天下午,新的命令传来了,这道命令证实了约瑟夫的猜测——国王居然真的被截住了!
“议会的代表在瓦雷纳截住了国王一家。一些雇佣军骑兵在附近活动,当地只有少量的国民自卫军在负责对国王的保护。拉法耶特将军命令你们,立刻出发,去保护国王一家,并把他们带回巴黎。”
传令兵将有拉法耶特签名的命令交给了约瑟夫就离开了。约瑟夫立刻命令下属的骑兵队长罗贝尔带着骑兵率先出发,自己和拿破仑则带着步兵走在后面。
拿破仑一度想要跟随骑兵行动,但是却被约瑟夫阻止了。因为约瑟夫并不希望自己以及自己的兄弟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现在的局面还很混乱,这个时候,我们要尽可能的隐藏起自己的政治立场。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要爬上去,只能靠站队和**。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靠才能和**。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避免危险的站队。”约瑟夫这样对拿破仑说。
“我的兄长,你真是太稳健了。”拿破仑说道。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里,约瑟夫看出了,他实际上想说的多半是:“约瑟夫,你真是个怂货。”
第六十七章,出逃 2
怂货带着拿破仑和那些步兵们慢慢悠悠地往瓦雷纳方向行进,一路上,不断地得到新的消息。
据说,国王的马车在出逃后的第二天傍晚经过一个叫做圣默努尔德的小镇,并在那里的驿站休息的时候暴露的行踪。然后在瓦雷纳被当地的市议会和国民自卫军截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第二天傍晚才到圣默努尔德?”拿破仑依旧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我的话,这段时间都够我在巴黎和蒙梅迪之间跑一个来回了!”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解开了。到了第四天的上午,约瑟夫和拿破仑带着的步兵终于和国王会和了。这时候围绕在国王的车驾旁边,已经有好几千人了。这些人大多都是沿路市镇的国民自卫军和市民,他们都拿着各种武器,“护卫”在国王的车驾旁边,而罗贝尔带着的骑兵则跟在车驾后面。
“他们居然弄了这样的一辆车!他们到底是在逃亡,还是在郊游?”望着国王的马车,拿破仑目瞪口呆。
的确,国王的那辆马车实在是太不适合出逃了。
这是一辆需要十二匹马牵引的超大号的豪华四轮马车。马车不但大,而且装饰精美,无论是门板上华丽的浮雕,还是黄金装饰的马灯,都极尽奢华。国王一家,再加上家庭教师和保姆,多达九个人都坐在这辆豪车里面。
“这是谁给国王策划的?居然用这样的车?他就差没有在车门上镶嵌上金色的鸢尾花了!这是怕人家不注意吗!老天,国王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蠢货呀!”拿破仑忍不住对约瑟夫道。
“拿破仑,不要激动。你要知道,人类的智商是没有下限的。”约瑟夫摇摇头道,“有些人总能因为他的愚蠢,让你目瞪口呆。”
路易十六的这次出逃的确组织得的确非常笨拙。自从下定决心要逃离巴黎之后,国王一家就在为此而准备。这次出逃活动是由玛丽王后主持,而由她的情夫费森具体安排的。依照费森一开始的计划,他们应该分别乘坐几辆两轮的轻便马车,从不同的道路出逃。
如果采取了这样的做法,议会要想把出逃的国王再抓回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然而王后对这个方法非常的抵触,因为这意味着在逃亡的途中,她必须和孩子们分开。在这当中,万一孩子们发烧了呢?万一孩子们跑丢了呢?万一……于是王后坚定的表示:“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在一起,绝不分开。”
显然,两轮的轻便马车是无论任何也不可能整整齐齐地将国王一家人都装下来的。而王后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非常的固执,谁都无法说服她。理论上国王在这件事情上更有发言权,而且国王也明白,原来的方案显然成功率更高,但是国王却一直沉默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一来,使用轻便马车出逃的方案就被枪毙了。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四轮的大型马车了。
如果仅仅只是使用四轮马车,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不了的。巴黎附近的道路上奔跑着的四轮马车多的就是。找一辆毫不起眼的四轮邮车,然后安排好接应,成功逃亡的机会依旧很高。
但是,王后对于这个计划依旧不满意,因为邮车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板凳太硬,内部太拥挤……要是在这样的车辆中颠簸一两天,王子和公主们一定会生病的。而且,王子和公主们在路上还需要保姆的照顾,他们也舍不得自己的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再加上国王的妹妹伊丽莎白夫人,再加上护卫,这样算下来,这辆马车上必须能装下至少九个人!
其实,四轮的邮车中,也不是装不下这么多人。甚至,如果有需要,邮车中可以塞下两三倍于这个数字的人。要知道,只要善于利用空间,你总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塞进更多的人。要知道,在后世的某个最大的皿煮国家,哪怕是一辆摩托车,也可以装下整整一个山地连甚至是一个山地营呢。
但是要让国王、王后、王子、公主之类的贵人如那些低种姓的类人生物那样完成空间折叠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打造一辆超大号的马车了。于是费森专门找人定制了一辆超大号的马车,能保证九个人坐在上面还能有不错的空间。
这样的马车自然非常的庞大,为了保证它的可靠性,确保不会跑在半路上断了轮子轮轴什么的,这些部件又需要特别加固。而这一切又带来了一个新的后果——这辆车太重了,以至于正常数量的马匹拉不动它。所以不得不为这辆马车准备了十二匹马。
即使如此,如果组织得力,逃亡的成功率依旧是很高的。然而,在负责接应的奥地利那一边出了一些问题,导致逃亡的时间不断推迟。而在这个过程中,负责接应国王的德·布耶侯爵手下的负责接应的骑兵多次调动,也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这也为后来逃亡失败埋下了伏笔。
不过,即便如此,逃亡还是有很高的成功机会的。
然而,就在预定的逃亡的那天晚上,拉法耶特突然和巴依一起来觐见国王、这次拜访把路易十六和王后都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是行动暴露了呢。结果拉法耶特他们并不是察觉到了国王的行动,只是就不久前因为教会的事情导致的国王和议会的矛盾进行调解。国王满心盼着他们赶紧走人,但又不敢表现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而这两个人都很能谈,他们在王宫中足足待到十一点半才告辞离开。这使得国王他们的出发时间比原本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拉法耶特一离开,国王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装作上床睡觉,以便骗过别人安排在宫中的探子。门一关,灯一灭,他就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光着脚跑进自己儿子的房间,乔装打扮所需的衣服、假发和一顶仆人的帽子早就放在那里了。而他的儿子也早就悄悄地离开了。他换上衣服,悄悄地走下楼梯,费森的侍从官为他带路。国王身穿绿色上衣,头戴仆人的帽子,轻松地通过了卫兵的盘查,走出了王宫。那卫兵当时还嘀咕了一句:“这个胖子真胖,肯定是个天天偷吃国王的好东西的厨子。”
国王上了马车,所有的人就都到齐了。费森松开了马车的刹车,逃亡之旅就开始了。
然而这次逃亡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因为马车太大,而巴黎的道路相形之下太狭窄,所以每一次转弯,都需要将马车的速度降低到几乎要停下来的地步——这完全出乎了费森的预料——毕竟此前谁都没有驾驶过这样庞大的马车。结果仅仅是离开巴黎,就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比正常多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好不容易,马车驶出了巴黎。马车在这里更换了马车夫,费森换上一辆轻便马车,从另一条道路离开。如果在这之后,这辆马车能全速飞奔,那国王一家依旧可以逃脱。然而,这辆马车太重,马车夫担心如果在夜间行车速度太快,可能会导致车轮撞上路上的坑洼,导致车轮和车轴的损坏。所以,马车的速度依旧快不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马车总算是在不停地远离巴黎,远离国王一家的监狱。
就在这样的驱驰中,天渐渐的亮了,马匹也开始疲劳。马车在预定的换马地点更换马匹,国王也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无论马车多么豪华,坐久了还是让人疲惫的。
然而国王却似乎有点忘了自己的处境,他下车之后,竟然和路边的农民攀谈了起来。一点都没想到,他这样做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要知道,他的这辆马车本来就够显眼了,而他本人的形象,在各个市政厅的画像以及路易金币上都有。事实上后来追出来的议会代表就是依据这些目击者提供的线索追上国王的。
接着一路上,马车又多次停下来,好让上面的那些尊贵的乘客们能好好的休息一下。这样一来,他们的行程比预定的就又慢了很多。
当天下午四点多,马车到达了夏龙。依据计划,德·布耶侯爵的骑兵带着替换的马匹应该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迎接国王,然后护送他们前往蒙梅迪。
然而在这里,国王并没有遇到这队骑兵。相反,倒是他们的那辆过于夸张的马车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
在原定的会合地点,国王只遇到了一个骑兵。那个骑兵告诉他们,舒瓦瑟尔公爵带着德意志骑兵(因为法国骑兵可能倾向议会,不可靠,所以只能用这些雇佣兵)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这么多雇佣兵待在这里自然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为了避免引起进一步的怀疑,公爵带着骑兵先离开了。不过他告诉国王,继续向前,再走大概两个小时,在圣默努尔德还有另一队骑兵在等着他们。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国王的马车上的马匹也已经疲惫不堪。他们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到达了下一个会合点,然而,这个地方还是没有等候他们的骑兵——两个小时前骑兵们还在这里,但因为一个传递错误的命令,骑兵们跑到另一条路上去等候国王了。
没能和骑兵会和,国王一家只能自己乘坐着马车继续向前,而这时候,他的连夜行驶的豪华马车已经引起了圣默努尔德市民的怀疑。驿站长德鲁埃在国王下车休息的时候,发现他长得很像路易金币上的那个人,便赶紧通知了市议会。而此时马车离开了圣默努尔德继续向前。
圣默努尔德市议会派遣德鲁埃追赶国王,他骑着马,抄小路赶在国王之前到达了位于通往蒙梅迪的必经之路上的小镇瓦雷纳。瓦雷纳的市民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敲响了警钟,拦住了国王一行——这里就是国王出逃之路的尽头了,他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的行程。
此时,得到消息的舒瓦瑟尔公爵带着骑兵赶了过来,但是他的轻骑兵被人数并不占优的瓦雷纳的国民自卫军挡住了。虽然他们已经能看得到国王的豪华马车了,但在这个时候,咫尺就是天涯。舒瓦瑟尔公爵的骑兵并没有对国民自卫军发起攻击就撤退了。也许他们是害怕战斗会误伤国王,也许就让国王被抓回去,对于某些人来说,甚至更好……谁知道呢?
第六十八章,投票 1
国王的出逃虽然只是一出闹剧,但是它却完全改变了国家的局面。在此之前,虽然社会上有一些人,比如马拉在极力地攻击国王,但在议会中,温和的一派还是明显的占据了上风的。尤其是在国王对着宪法宣誓之后,更是如此。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就连激进的罗伯斯庇尔和丹东都在朝着路易十六高呼万岁呢。那时候,激进和温和的区别不过是些技术性的差别,比如应不应该让教士对国家宣誓效忠,应不应该采用民主选举的方式来挑选主教什么的。但在路易十六逃亡事件之后,情况一下子就变了。
在发现国王逃往之后,拉法耶特立刻宣布国王是被“国家的敌人”绑架的。这个说法一度倒是骗过了不少人。然而,不久之后,人们就在王宫里找到了国王留下的一封信件。在那封信中,国王宣称,自己是被绑架到巴黎的,在1789年7月之后,他签署的一切文件都是出于被迫,因而都是无效的。
这封信被发现的时候,拉法耶特正在安排“解救”国王,以及其他的善后准备的事情。(事实上,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把国王抓回来)所以来不及封锁消息,结果一转眼的功夫,这封信的事情就弄得人尽皆知了。虽然此后拉法耶特极力声称这封信是伪造的,是国王被绑架者胁迫下写的。但是这样的解释在国王一行回到巴黎之后,立刻就失去了任何的说服力。因为在国王逃往的队伍中,除了国王之外,就只有一个马夫是个成年男子——这说明国王根本就不是被人胁迫的!
不过政治的奥秘很多时候就在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上面。虽然明知道国王从本心上是反对革命,反对立宪制的。但是对于国会中的不少议员来说,维持立宪制,却依旧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的。所以这些人便装着不知道国王反对革命,不知道国王反对立宪制一样,继续支持立宪制,维护国王。
但国王在民众中的威望却完全被这件事情毁掉了。愤怒的民众砸坏了和王室有关的各种东西。街上的那些和鸢尾花(波旁王朝的标志)有关的东西要么被砸了,要么就用东西蒙上了。因为议会中大部分的议员依旧支持君主立宪,所以底层的老百姓们便将生活不如意的愤怒转向了他们。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和国王沆瀣一气,欺压人民。正是因为这些人,在革命之后,人民的生活才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改善。
这种愤怒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因为两个原因,这愤怒才像岩浆一样潜藏了起来。这两个原因中的第一个是他们对国民议会的期待,他们在那个时候还相信国民议会能代表他们的利益,正在为他们说话,只要耐心的等待一下,好的日子就一定会到来。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这种耐心却在不断地被消耗。
在议会通过的《1971年宪法》中,便依据财产状况的不同,将法国的公民分为“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法律规定只有纳税数量达到一定的数额的人才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才是积极公民。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依据财产来对公民的权利进行限制)就在国王出逃的几天前,议会刚刚通过了著名的《列沙白里哀法》。依据这一法律,严禁工人组织工会和举行罢工,违者处以500里弗尔罚款,剥夺公民权1年,为首者罚款1000里弗尔,判刑3个月。
这些法令不但没有维护最底层的利益,反而增加了对他们的束缚,这自然迅速地消耗掉了底层民众对他们的信心。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这些民众缺乏领导者。
但是国王的出逃却将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国民议会此前的的举动,在再加上国王出逃事件的影响,让议会在底层人民心中的地位大幅下降,可以说,如今的国民议会,已经失去了底层百姓的信任。
而国王出逃事件之后,底层人民的示威活动,也让一部分激进的议员看到了新的机会。他们敏锐的注意到,一旦他们站到底层民众那边,就能获得很多的政治资源。布里索、博纳维尔和孔多塞公开表示法国应该考虑采取共和制。
于是,各种事情就都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约瑟夫和拿破仑。相反,因为战争的可能性正在增加,所以他们的事务反而更加匆忙了。新建立的军队被排着队安排和他们进行对抗演习,在这些演习中,拿破仑不止一次的用各种偷袭、火炮伏击之类的招数让他们溃不成军。以至于仅仅只是一名少尉的拿破仑,在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中居然出了名。
但是很快,一件突发的事情却又一次的打乱了约瑟夫的工作。
16日这一天,议会正式宣布,国王和王后无罪,他们是被劫持的。当然,议会也装模作样的宣称,他们将严惩那些“劫持”者。
这样的决定激怒了那些无套裤汉,17日,在一些共和派人物的带领下,一群无套裤汉前往市政厅附近的战神广场示威。在那里,他们遭到了拉法耶特带领的国民自卫军的镇压,伤亡惨重。
对此,拉法耶特解释说是那些暴徒首先向维持秩序的国民自卫军发起了攻击。而国民自卫军是在市政厅上挂出了红色的旗帜,并且在三次向那些暴徒发出警告后,才开枪射击的。(依照此前议会通过的法令,市政厅在平定暴乱之前,需要先展示红旗,然后三次发出警告,才能使用致命武力。)但那些共和派,以及无套裤汉们则指责拉法耶特在说谎,按他们的说法,拉法耶特指挥的国民自卫队只是挂出了红旗,然后根本就没有发出哪怕一次警告,就向着人群开枪射击了。
既然已经开枪镇压了,那就继续镇压下去。
拉法耶特在议会宣布,那些无套裤汉是暴徒,而在他们身后还有阴谋家。这阴谋家就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那些家伙。于是议会通过了对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几个重要成员的逮捕令,其中就包括丹东和德穆兰。丹东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逃出了巴黎。论起逃跑的技术,他比路易十六好了太多,于是他很顺利的就跑到了英国。而德穆兰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事实上,因为警察系统还没有恢复,追捕什么的,其实作用很有限。
表面上看起来拉法耶特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一些列行动却让他的名声大受影响。尤其是在国民自卫军中,存在大量的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同情者。很快,甚至在国民自卫军中也传出了反对拉法耶特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大大的动摇了拉法耶特的地位。他的盟友,杜波尔、巴纳夫和拉默兄弟虽然在政见上和拉法耶特并没有多大不同,但是却也乐于看到拉法耶特的地位受损。此后议会的一系列举动,实际上都是在他们的主持下完成的,但人们却都认为是拉法耶特在操纵这一切。所以不久之后,拉法耶特的名气就从英雄变成了刽子手和阴谋家。
名声这个东西,真是很诡异,有的时候,洁白无瑕的名声比洁白无瑕的纸张都脆弱。这一点,马克吐温先生在竞选州长的时候的遭遇也是一个例证。
战神广场事件之后的一个下午,约瑟夫正要下班出门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拉法耶特。拉法耶特满脸的疲惫,看到约瑟夫,他就把他叫了过去,告诉他:“明天晚上,俱乐部将有一次重要的会议。我希望你也能参加。”
约瑟夫知道,拉法耶特所说的“俱乐部”指的就是“雅各宾俱乐部”。如今“布列塔尼俱乐部”在迁到巴黎之后,将俱乐部的地点设置在雅各宾修道院之后,正式的更名为“宪政之友俱乐部”了。
对于雅各宾俱乐部的活动,约瑟夫一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混乱的时候。所以,他赶忙表示自己很忙,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参加这次会议。
“是部队的事情吗?”拉法耶特皱着眉头问道,这是约瑟夫缺席俱乐部活动的常用理由。
约瑟夫立刻回答道:“不是,是我私人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如果说是因为公务的原因,那么作为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拉法耶特肯定会命令他暂时放下各种公务的。
接着他又问道:“将军,我能问一下,俱乐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这样很少去的成员都出场?”
“俱乐部要重新进行选举以便选出新的俱乐部主席。你到底有什么私事,就不能抽出点时间吗?”拉法耶特回答道。
这个时候的雅各宾俱乐部,还不是一个激进的组织。但是俱乐部中激进的声音却已经不小了。尤其是在最近,更是如此。如今俱乐部发出的很多声音已经和拉法耶特不太合拍了。但是对于拉法耶特来说,这个俱乐部却是他获得政治影响力的重要工具,是不能轻易放弃的。也许拉法耶特是希望通过这个选举,对雅各宾俱乐部进行一次清洗了吧。
第六十九章,投票 2
一听是这个事情,约瑟夫觉得自己更不能参加了。因为虽然他不太参加俱乐部的活动,但是如今俱乐部的局面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从国王逃亡事件发生之后,俱乐部内部就发生了分裂。以前宪政之友俱乐部的成员基本上全都是支持君主立宪制的,但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一些人已经转向支持共和制了。而马尔斯广场的事情发生后,这种分裂恐怕会更明显。
至于说选举新的俱乐部主席,如今的主席就是拉法耶特,虽然他这段时间因为公务繁忙,参加俱乐部的活动已经少多了。但他肯定还是竞选人之一,而在这次俱乐部会议上的另一位竞选者,约瑟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罗伯斯庇尔。而且他敢肯定,罗伯斯庇尔一定在这次竞选中获得了胜利。因为很明显,拉法耶特对于这次选举已经没有了把握,不然他不会一定要把自己拉过去的。
“这样的事情,可真的不能参与,弄得不好,真的要掉脑袋的!”约瑟夫这样想着,赶紧说道:“将军,我并不是有意推脱,只是我……”
一时之间约瑟夫也想不出什么特别靠谱的理由,急的脸上都冒出汗来了。
“怎么?”拉法耶特皱着眉头忘了约瑟夫一眼,“难道你和哪位姑娘有约会?不过这件事情比较重要,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尽可能参加。”
约瑟夫这时候总算是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装病。他决定先答应下来,然后今天晚上一回家就装病,一定要病得很重,重得动弹不得——拉法耶特总不能弄个担架把他抬去开会吧?
这样想好了对策,约瑟夫便道:“那好吧,将军阁下,我会抽出时间来的。”
“那好,我等着你。”拉法耶特向着约瑟夫笑了笑。至于约瑟夫会投谁的票,会在自己和罗伯斯庇尔之间选择谁,拉法耶特觉得,这完全不需要问。
等拉法耶特走了,约瑟夫赶紧找来拿破仑,在回家的路上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并和他统一好了口径。
然而等他们两个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约瑟夫却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有两个人正等在他家门口。
正在门口等着约瑟夫的两个人,一个是阿芒,还有一个是罗伯斯庇尔!
如果可能的话,约瑟夫真想立刻掉头就跑,但是,阿芒和罗伯斯庇尔已经看到他们了,阿芒朝着他挥手,而罗伯斯庇尔也已经在向他们点头示意了。
“跑不掉了!”约瑟夫望着阿芒真诚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发冷,就好像被人脱光了衣服,然后丢到了西伯利亚的雪原上一样。恍惚中他似乎都看到了断头台那威严的身影。
约瑟夫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阿芒和罗伯斯庇尔为什么来找他,那一定是为了投票的事情。
“我真傻,真的!”约瑟夫想,“我单知道,要投票了,拉法耶特会找我;却没想到,连罗伯斯庇尔也会来找我。我要是稍微聪明一点,今天晚上我就该找个地方躲着夜不归宿……”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晚了,断头台,不,是罗伯斯庇尔已经迎上来了。
“波拿巴先生,很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罗伯斯庇尔微笑着说。
“约瑟夫,你怎么才回来,你弟弟不肯给我们开门,生怕我们是狼外婆呢!”阿芒露出单纯得像小红帽一样的笑容,丝毫都没觉得自己是真的把大灰狼带到人家家里来了。
“吕西安到同学家里去了,家里只有路易。他有点死板,是我告诉他我没回谁来也不开门的。”约瑟夫勉强挤出笑脸回答道。
叫开了门,约瑟夫带着拿破仑,还有坑爹的小红帽,可怕的狼外婆进了屋。几个人坐了下来,罗伯斯庇尔便问道:“波拿巴先生,这位就是您的弟弟拿破仑?我听说他在军事上很有才华。”
拿破仑在一边没说话,但是约瑟夫能看出拿破仑其实挺得意的。
“拿破仑这段时间表现的确不错。”约瑟夫说。罗伯斯庇尔在谈题外的话,而约瑟夫巴不得他能多扯一会儿,也好让他多点时间考虑到底该如何应对。
理论上,对付拉法耶特的手段也一样能对付罗伯斯庇尔。但是约瑟夫却有点不太敢。他知道,装病躲开,拉法耶特就是怀疑自己装病,也不会因此砍掉他的脑袋,但是欺骗罗伯斯庇尔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旦他起了疑心,那问题就麻烦了。
“也许能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呢?”约瑟夫一边和罗伯斯庇尔他们敷衍着,一边想。
罗伯斯庇尔终于谈到正题了:“约瑟夫,不知道您对国王被挟持出逃,以及战神广场事件怎么看?”
“国王出逃的事情?”约瑟夫回答道,“我觉得他差一点就成功了,然而还是被我们抓回来了,可见上帝也支持革命。”
这个时候在罗伯斯庇尔面前提提上帝,倒也没啥问题,因为在不久前,罗伯斯庇尔还在自己的文章中将对上帝的虔诚视为最重要的美德。
罗伯斯庇尔笑了,但是他并没有被约瑟夫的这个回答带歪,他继续道:“啊,波拿巴先生,我说的是,你相信国王是‘被劫持’的吗?”
“我又不是傻子,会相信那种鬼话。”约瑟夫歪了歪嘴。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在罗伯斯庇尔面前装傻。如果一定要在得罪拉法耶特和得罪罗伯斯庇尔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约瑟夫肯定会选择得罪拉法耶特。因为拉法耶特似乎不会送他上断头台。由此可见,马基雅维利说的做一个令人恐惧的君主,强过做一个令人爱戴的君主的说法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我们的国王倒真是个傻子。”拿破仑插嘴道,“你看他,连逃跑都要摆排场。弄那么一辆马车,生怕人家不知道那上面是国王一样。”
既然约瑟夫已经表明了对国王出逃这件事情的态度,拿破仑觉得自己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但是拉法耶特先生却依旧坚持国王是‘被人劫持’的,波拿巴,你怎么看这件事情?”罗伯斯庇尔问道。
约瑟夫想了想,他知道,如今很多人都觉得他得了拉法耶特不少好处,几乎可以算是拉法耶特的人。如今罗伯斯庇尔提出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判断敌我。在这个问题上,如果他继续支持拉法耶特,那罗伯斯庇尔显然就会把他看成是拉法耶特的死党,自己政治上的敌人。
但是立刻就反对拉法耶特,似乎也显得太没节操了。约瑟夫知道一个人如果有了类似于温侯的名声,以后就会有很多的麻烦。所以他故意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拉法耶特先生自然知道,国王并不是被人劫持,而是国王一向就反对革命。但我想,拉法耶特先生这样表态,可能是为了避免战争。”
看罗伯斯庇尔露出了沉思的样子,约瑟夫便继续说道:“拉法耶特先生可能担心,我们如果要追究国王的叛逃行为,就会导致国内的叛乱和其他国家的干涉。罗伯斯庇尔先生,您也知道,法**队的状况很不好,因为军队的高层很不可靠。但是我们又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全都替换掉。因此,拉法耶特先生可能担心,一旦发生战争,法国会处在非常不利的状态。”
“那么波拿巴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呢?您赞同拉法耶特的看法吗?”罗伯斯庇尔又问道。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我能理解拉法耶特先生的顾虑,但是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我认为,拉法耶特先生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两个错误。”
“具体说说吧!”
“第一,拉法耶特先生的眼光太局限于军队了。”约瑟夫道,“他不明白法兰西真正最伟大的力量并不是法兰西的军队,而是法兰西的人民。让一个已经失去了人民的信赖的人,已经背叛了人民的人继续坐在国王的位置上,会严重的损伤人民的士气。
第二,则是他低估了我们的敌人。他觉得,我们退让一下,就能获得我们的敌人的同样的善意。但是我们的敌人,并不会因此就放松对我们的攻击。相反,我们的软弱,反而会鼓励他们冒险。
况且国王已经表明了他反对革命的态度。从此之后,王室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明白,人民永远不会再相信他们了。今后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的任何举动,在对方那里都只会被看作是权宜之计。他们绝不会相信,我们还愿意保留他的权利,他们只会将这看作是我们在害怕国内外的反革命力量。
拉法耶特可能希望能通过保留国王来争取时间,好完成对军队的重建。但是国王他们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在国王他们看来,如果给了拉法耶特这样的时间,那就等于给王权判了死刑。所以,他们不会给拉法耶特这个时间。”
“你说的是。”阿芒开口道,“约瑟夫,后天俱乐部有一次重要的会议,会上将重新选举俱乐部主席。这将决定俱乐部的走向。我觉得,我们的俱乐部,不能再按照拉法耶特先生的错误路线再走下去了。”
第七十章,投票 3
约瑟夫抬起头来,望了望阿芒,又望了望罗伯斯庇尔,然后道:“阿芒,罗伯斯庇尔先生,您们知道,我和拉法耶特是朋友……”
“约瑟夫,我们都和拉法耶特是朋友。但是,约瑟夫,amicusplato,sedmagisamicaveritas。(拉丁语亚里士多德名言:吾爱吾师,然吾尤爱真理)”阿芒说。
罗伯斯庇尔微笑着在一边看着。
“好吧,阿芒。”约瑟夫皱着眉头道,“虽然我很珍视我和拉法耶特将军的友谊,但是,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理念。不过,我想,俱乐部的选举能不能更换一种方式?”
“您说的更换方式是什么意思?”罗伯斯庇尔问道。
“如今俱乐部投票的方式还是举手表决对吧?”约瑟夫说,“我们能不能把它改成无记名投票?您想,拉法耶特当了那么久的主席,而且他又那么有影响力,如果直接举手表决,恐怕有些人会迫于这些方面的压力,而违背自己的意愿投票。我们在一张选票上列出候选人的名字,投票者只需要在上面打勾,然后将选票放进一个空箱子里面,等到投票结束,当众打开箱子清点,这样就可以在避免了上面的麻烦的同时,又保证了公正了。”
约瑟夫的话音刚落,阿芒就很不满意地开口了:“约瑟夫,难道说支持什么,反对什么,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约瑟夫皱了皱眉头,正想要反驳,没想到罗伯斯庇尔却先开口了。
“阿芒,约瑟夫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罗伯斯庇尔慢慢地说。
“可是,作为民众代表的人,难道不应该光明磊落一些吗?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观点?这可不是君子所为。”阿芒似乎并不服气。
“阿芒,”罗伯斯庇尔皱了皱眉头,“俱乐部并不是国会,俱乐部的成员也不是民众的代表。另外,难道那些道德上不足以称之为圣人的人就没有与生俱来的权利了吗?况且,道德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要求自己,而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比如说,我不觉得每天晚上和一帮子女人饮酒作乐是正确的生活方式,但是我同样认为你,还有去世了的米拉波先生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说得对,马克西米连。”阿芒低下了头。
罗伯斯庇尔的话倒是让约瑟夫吃了一惊。这么通情达理的话,居然是“杀人魔王”罗伯斯庇尔说的?吃惊之余,约瑟夫也深深地感到,罗伯斯庇尔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因为他很会为自己的政治利益找出合理的借口。
话说到这里,大家的心中都有数了。如果罗伯斯庇尔能争取到不记名投票,那约瑟夫就会支持他。至少,在罗伯斯庇尔和阿芒看来,就是这样。于是大家就有胡侃了一阵,罗伯斯庇尔就和阿芒一起告辞离开了。
有了罗伯斯庇尔的这次拜访,两天后的会议约瑟夫还真的就不敢缺席了。这天晚上,约瑟夫吃过了晚饭,就一个人坐上了一辆轻便马车,来到了雅各宾俱乐部。
约瑟夫走进了俱乐部,和一个又一个认识而且熟悉,或者认识但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嘿,波拿巴,好久不见了!”那人朝着他笑道。
“公爵殿下?您回来了?”约瑟夫吃了一惊,因为那个人正是前一段时间被打发去当了驻英国大使的奥尔良公爵。
“是呀,我回来了。”奥尔良公爵笑道,那架势颇有点灰太狼的模样。
奥尔良公爵虽然去了英国,但是他的消息却还是相当灵通的,一发现自己的政敌拉法耶特的形象受损了,他立刻就跑回来了。
“如今以拉法耶特的声誉,就算他公开当初奥尔良公爵的那些阴谋,呵呵,恐怕也没人信了吧。不过这么长时间不在国内,也不知道这位公爵的影响力还能剩下多少。”约瑟夫默默地想道。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奥尔良公爵就又去和别人交谈了——刚刚回国的他,急于恢复自己的影响力。
又等了一阵子,人基本到齐了,拉法耶特便宣布会议开始。
拉法耶特作为主席首先发言,他首先为自己辩解,说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法兰西;接着他就开始指责“极端思想”,说他们要毁灭国家和传统。在这样讲了一段之后,他表示,他知道在俱乐部中也有这样的‘极端思想’在蔓延,他希望大家能理解他,支持他,抵抗这种注定要把法国带入深渊的危险的思想。
在拉法耶特发言之后,罗伯斯庇尔站了起来,对大家说道:“我有一些想法,想要说一下,大家愿意听吗?”
“愿意!”底下有人喊道。
于是罗伯斯庇尔就向着讲台走去,他和拉法耶特擦肩而过,拉法耶特板着脸,满脸的鄙夷;而罗伯斯庇尔的脸上则满是谦恭的微笑。
罗伯斯庇尔登上讲台,开始了他的演讲。他首先表示了对法国传统的尊重,他表示现在一些激进分子企图把法国搞成共和国,这是不得人心的,肯定要失败的。他甚至直接说:“呸!共和国?那是什么东西!”
但接着他又表示,国王路易十六敌视革命,反对宪法是非常明显的。即使他现在向社会宣布他支持宪法,那也是不可信的。让这样的人继续当国王,只会给法国带来损害,大家必须承认事实,不能再自欺欺人。
“真相从来不会伤害我们,唯一能伤害我们的是我们对待真相的态度。如果我们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向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沙子里,自己对自己说:‘这一切都不存在。’那才会真正的伤害我们。显然,现在的国王已经不可信了!我反对共和制,但我也反对路易十六继续当国王。”
说完这话,罗伯斯庇尔抬起眼睛,瞟了奥尔良公爵一眼,公爵立刻带头鼓起掌来。
如果路易十六退位,那么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就是他的儿子路易十七。路易十七现在还没有成年,依照法国的传统,就需要让一位王族成员来担任摄政王,代行王权。如今王族中有资格当摄政王的只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历史上的路易十八),路易十六的另一个弟弟阿图瓦伯爵,以及奥尔良公爵。
前面的那两位都是王党分子,公开的反对革命。因此,唯一可能的摄政王,就只能是奥尔良公爵了。所以如今罗伯斯庇尔这样说,奥尔良公爵自然是非常的赞同的。
紧接着罗伯斯庇尔又表示,虽然他反对极端的共和思想,但是他认为思想是自由的,一个人不应该因为他的思想而被定罪。
“反对一种思想,只能用另一种思想,而不是刀剑。”
这话显然是有所指的。不过约瑟夫觉得,这话由罗伯斯庇尔说出来,似乎颇有种黑色幽默的味道。
最后罗伯斯庇尔表示,为了让俱乐部成员在马上就要进行的选举中的投票,不至于受到权力的干扰,他提议投票采用无记名的方式。
这个提议超出了拉法耶特的预计,他知道这个投票方案对他非常不利,但是他如果直接站出来反对这种投票方案,那几乎就是座实了“用权力干扰投票”的指责。所以他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却一言不发。
接下来就是投票了。虽然是无记名的,但是约瑟夫还是投了罗伯斯庇尔一票。没办法,稳健的人就是这样。
接着就是计票了。一个人唱票,几个人在旁边监督。两位候选人的票数非常接近,一会儿拉法耶特领先,一会儿罗伯斯庇尔领先。到了最后,投票的结果终于出来了,罗伯斯庇尔以两票的优势战胜了拉法耶特,成为了雅各宾俱乐部的主席。
拉法耶特的脸色很难看,他可能在猜想到底是谁,背叛了自己。但是罗伯斯庇尔的脸色也不算特别好,因为他虽然胜利了,但根据他的统计,他应该还有一票的。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罗伯斯庇尔也忍不住这样想。
拉法耶特走上讲台。大家都以为他是要作为上一任的主席发表一些感言之类的东西。但是拉法耶特却这样说:
“很遗憾,我发现如今的‘宪政之友俱乐部’中,极端的思想已经占了上风。这个俱乐部的理念已经和我们创造它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接着道:“既然政治理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宣布,我退出‘宪政之友俱乐部’。和我一样,反对这种政治理念的人,请站到我这边来。我们一起离开。”
约瑟夫完全愣住了。拉法耶特的这一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的无记名投票变成了一个笑话,现在该站到那一边去就是一个新的问题了。
而这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带头走到拉法耶特的那边去了。一看到他走过去,罗伯斯庇尔微笑着的脸突然僵硬了一下。
“富歇,想不到是你!”罗伯斯庇尔咬着牙想道。
第七十一章,投票 4
富歇在法国的历史上也算是风云人物了。从法国大革命,到第一帝国,在这段时间里,屹立不倒的政治人物只有三个,那就是塔列朗、卡诺和富歇。
和塔列朗一样,富歇出身于一所神学院。但是和塔列朗不同,富歇是平民出身,所以自然当不上院长、主教、大主教什么的,再加上富歇不擅言辞——这对于一个神父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弱点——所以他连个本堂神父的位置都没有弄到。一直到他离开教会,他都只是一个见习牧师。
不过神学院的生涯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且这烙印几乎和神学院留给塔列朗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毫无信仰和不择手段。所以在后来的历史上,他几乎是和塔列朗齐名的变色龙。
他曾经是罗伯斯庇尔的好朋友,好到差点成为了罗伯斯庇尔的妹夫,但是他却追随了更有权势的拉法耶特。在拉法耶特渐渐失势之后,他又成了吉伦特派的大佬孔多塞的朋友。在审判路易十六的时候,前一天晚上,他还公开主张要宽恕国王,第二天投票的时候,他却支持死刑,并高呼:“要拯救法国,就必须砍掉暴君的脑袋!”在雅各宾派专政的那段时间里,他表现得比罗伯斯庇尔还要激进,甚至比埃贝尔都要激进。他在里昂,一口气砍下了好几千个脑袋,并且提出了几乎是废除私有制,平分一切财富的口号。
然而,罗伯斯庇尔一直没有忘记他曾经的背叛,在镇压了埃贝尔之后,本来打算顺手就收拾掉富歇。但他觉得,丹东显然更加危险。所以他暂时放过了富歇,集中力量去对付丹东。这就给了富歇时间。在丹东死后,富歇利用人们的恐惧,以及超凡的个人能力,编织起了一张反叛的大网,终于在热月政变中干掉了大魔王罗伯斯庇尔。很多人,包括拉扎尔·卡诺以及拿破仑的恩主巴拉斯都在这次阴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所有的线索最终是收拢在富歇的手中的,他才是那个织网的人。
只是罗伯斯庇尔的倒台并没有让富歇飞黄腾达,人们忘不了他在里昂的所作所为。富歇虽然保住了脑袋(相比之下,卡诺还差点被砍了脑袋呢。),却失去了一切的职务。
但是富歇并不死心,在长达几年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秘密的协助巴拉斯,调查他的政敌的各种秘密。因为这些功劳。他终于被巴拉斯重新提拔起来,成为了警察部门的主管。
在雾月,他又协助拿破仑,推翻了督政府,并继续担任公安部长。接着又协助拿破仑,架空了巴拉斯,从而在拿破仑称帝之后,继续当公安部长。而在路易十八复辟之后,他竟然还能继续担任这一职务,直到法国通过“弑君者法令”,才最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但如果仅仅因此,就把他视为是一个变色龙、小丑,就未免太轻视他了。事实上,无论是罗伯斯庇尔、巴拉斯还是拿破仑,都不信任他,但是却都不得不依赖于他无与伦比的能力。如果说卡诺是军事后勤组织方面的天才,那富歇就是秘密行动和公共安全控制方面的天才。他创建了当时世界上最严密的监视网络,甚至就连约瑟芬皇后都是他的线人。
每一个统治者,从罗伯斯庇尔到拿破仑都怀疑富歇,提防富歇,甚至害怕富歇,但是他们却都舍不得不用富歇。甚至据说就连对一切跟革命沾边的人都恨之入骨的查理十世,也感叹过:“要是我有一个富歇该多好。”当然,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肯定没想过,要是他手下真的有一个富歇,就凭他的愚蠢和自负,肯定早就被富歇卖了,并且还帮他数了小钱钱。
富歇带了个头,接着更多的人跟了过去。约瑟夫略微的数了数,站到了拉法耶特那边的人,已经明显超过了拉法耶特得到的票数。毕竟在这个时候,拉法耶特的权势可是远远地超过了罗伯斯庇尔。
拉法耶特的眼睛朝着还站在原地没动的约瑟夫望了过来,约瑟夫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约瑟夫走了出来,但是他并不是向着拉法耶特那边走去,而是走向了讲台。
“我可以说两句吗?”约瑟夫沉着脸,向站在旁边的新任主席罗伯斯庇尔问道。
“当然可以,俱乐部本来就是给大家畅所欲言的地方。”罗伯斯庇尔说。
约瑟夫点点头,走了上去,手扶着讲台,俯下身子,扫视着大家,然后开口道:“今天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有幸目睹这样可耻的一幕!是的,可耻的一幕!我注意到,在刚刚的投票中,拉法耶特阁下获得的票数,远远比如今站在拉法耶特阁下身边的人少。我想问问,那些在投票的时候,选择了罗伯斯庇尔先生,但在这个时候,却走到拉法耶特阁下身边的那些人,是什么让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改变了你们的信仰?瞧瞧你们那软弱的样子,你们还是有道德的人吗?你们要知耻,要知耻!”
接着约瑟夫又转向拉法耶特,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拉法耶特阁下,我的政治态度,您一直是清楚的。但是请原谅我现在说的话。今天罗伯斯庇尔先生提出无记名投票,他的理由是有些人会因为对您的权势的恐惧,而不敢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很不幸,这个担心成了事实。而您在投票后的举动——虽然我相信,您并没有这样想——但在实际上,您这就是在用权势逼迫大家。我认为,您现在的举动是欠考虑而不妥当的。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站在您的身边的人当中,有一些令我鄙视的人。所以请原谅,我不能站到您的身边来。因为我不愿意站在这些人的身边。对不起!”
说完这话,约瑟夫向着拉法耶特鞠了一躬,然后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走回了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
“啪、啪、啪。”罗伯斯庇尔带头鼓起了掌,接着剩下的没有走过去的人都鼓起了掌。拉法耶特看了约瑟夫一眼,便带着身边的那些人走了出去。这时候,有人吹起了口哨。
“波拿巴先生,您说的真好!”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约瑟夫转过头去,看到圣鞠斯特正站在自己身边。
……
装完了这个b之后,约瑟夫也没有在雅各宾俱乐部久留。他以还有很多事情为理由,迅速地离开了俱乐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情况怎么样?”拿破仑问道。
“拉法耶特带着大半个俱乐部的人离开了,雅各宾俱乐部正式的分裂了。”约瑟夫说,“虽然进行了无计名投票,但是他离开的时候,直接说‘愿意跟随我的,到我这边来’,该死的,我还是不得不进行站队,虽然我最恨站队了。”
“你站到了罗伯斯庇尔那边?”拿破仑问道,“约瑟夫,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罗伯斯庇尔那样的……”
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拿破仑踌躇了一下,才继续道:“对他那样的恐惧,你要知道,像他那样的代表议员,多的就是。从分量上来说,他和拉法耶特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你居然愿意为了他,不惜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拿破仑,你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拉法耶特的确现在更有分量,但是未来在罗伯斯庇尔那边。”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声音对拿破仑道:“下面我要和你说的东西,你要记住,但是不要对任何人说。”
“什么事情?做出这幅样子!”拿破仑做出不以为然的架势,但是却也把身子凑了过来,而且也压低了声音。
“我有一种奇怪的自觉,拿破仑,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样的,说起来似乎是有点非理性的东西。但是罗伯斯庇尔就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躲藏在花丛中的毒蛇……不,这个比喻不准确,如果只是毒蛇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捏死它,就像小赫拉克勒斯那样,(希腊神话中,英雄赫拉克勒斯刚出生,就在摇篮边用手捏死了两条试图袭击他的眼镜蛇),但罗伯斯庇尔不是毒蛇,他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是……他是潜藏着的尼德霍格。(北欧神话中,不断啃咬世界树的树根的毒龙,终有一天,它将咬断树根,然后满载着死者的尸体腾空而起,从而宣告众神的黄昏的到来。)”
“你言过其实了吧?”拿破仑道。
“你看着吧,会有那么一天,他就像尼德霍格那样飞起来,翅膀上挂满了死去的人,嘴里喷吐着法兰西数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被压在地底下的怨愤所化成的恶毒的火焰,横扫整个法兰西,给法兰西带去一场真正的众神的黄昏。绝大多数的,像神灵一样的大人物,都会在这场盛宴中失去他们的脑袋,直到大地已经厌倦了这过多的鲜血,他才会带着呼啸,像尼德霍格在世界新生的时候那样一头栽进无底的深渊里去。在此之前,我们都要躲开他的火焰,无论如何都不能站到他的对立面,至少,在大地吸饱了,乃至厌倦了众神的鲜血之前不能。”
“既然如此,约瑟夫,你为什么要待在阿斯加德?为什么不提前躲到树洞里面去?”拿破仑问道。
阿斯加德是北欧神话中,奥丁神殿所在的位置,这里也是众神的黄昏中最为激烈,死伤最多的战场。据说在众神的黄昏结束之后,有一些人躲在世界树的树洞中,逃过了死亡,从而重建了新世界。
“我的兄弟呀。众神的黄昏可不是持续一个黄昏的事情。我必须为将来树洞中的日子,还有新时代准备足够的储备,除了在阿斯加德,你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得到它?拿破仑,如果你只是想成为新世界中的平民,那需要的储备倒是很简单。但如果你想要在黄昏过去后,登上金宫,坐上奥丁留下来的神座,那现在,就还不是躲开的时候。”
“看你说的,神神叨叨的,就跟个神棍一样。”拿破仑说。
“怎么,你不相信?”
“我信你个鬼!你个死神棍坏得很咧!”拿破仑说。不过约瑟夫知道,拿破仑应该是相信了一些的,拿破仑这个人很有些古希腊古罗马乃至北欧传说英雄的中二气息,因而他也很容易相信那种充满了神秘和中二气息的“直觉”。
第七十二章,支持雅各宾的王党
第二天一早,约瑟夫便如平常一样去上班。在路上他想,拉法耶特会有什么反应呢?会不会直接通知他说,因为形势变化,他的工作岗位取消了。甚至直接在他的办公室大门上贴上一张封条呢?
不过等约瑟夫到了地方,却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多虑了。他的岗位照旧在那里,要处理的各种事情依旧在那里等着他处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隔壁的卡诺走了进来。
“约瑟夫。”卡诺说,“我听说昨晚的事情了,你干的真棒!”
“拉扎尔,我……”约瑟夫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到卡诺继续眉飞色舞地道:
“知道吗?约瑟夫。我以前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的后勤组织者,一个出色的参谋人员,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统帅。因为你虽然敏锐而细致,能想出很多好办法,但关键时候却缺少胆魄,做不出决断。倒是你的弟弟拿破仑,非常有决断,是个天生的统帅……”
“什么玩意儿?能想出很多好办法,但却缺乏胆魄,做不出决断?这不是在说我‘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吗?这是曹丞相笑话谁的来着?”约瑟夫正这样想着,却又听到卡诺继续道:
“可是从昨天你的决断来看,我的这个看法是完全错误的。你是有坚持,有决断的人!你平时谨慎细致,关键时刻勇敢坚定!约瑟夫,你有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统帅的潜力。”
“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拉法耶特阁下呢。”约瑟夫颇有点惴惴地道。
“我今天也还没见到过将军。不过我想将军是能够明事理的人。”卡诺说,“你今天这样担心,昨天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昨天的情况下,我必须这样做。即使将军因此对我有什么想法,我也必须这样做。”约瑟夫道,“但是拉法耶特将军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都很尊敬他,我并不想失去他的友谊。”
约瑟夫知道,拉法耶特非常看重卡诺,所以他也试图通过卡诺来试试能不能缓和和拉法耶特的关系。
卡诺听了哈哈大笑道:“如果拉法耶特将军是一位将法兰西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益之前的人,他就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情和你计较。而且说实话,昨天他的做法的确是有失风度。如果他将个人恩怨放在法兰西的利益之前,那我们又何必要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好了,不要想太多了。我们光明磊落的做事情,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担心这么多干啥?”
“这还真是卡诺式的回答,这个人才不屑于去解释这些呢。指望他作为中间人去和拉法耶特沟通,恐怕是指望不上了。”约瑟夫这样想。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却走了进来,对卡诺和约瑟夫说:“将军有事请你们两位过去一下。”
约瑟夫便惴惴地和卡诺一起跟着传令兵去见拉法耶特。卡诺朝着约瑟夫笑笑道:“别担心,我会支持你的。”
见到拉法耶特的时候,约瑟夫还有点心虚,不过拉法耶特却根本没有提昨天的事情。他只是照例的问起一些项目的进展情况而已。
工作的事情谈完了,约瑟夫便和卡诺一起告辞离开。出了门,卡诺对约瑟夫说:
“你看,我就说将军不会在意这件事情的。”
约瑟夫听了,只是笑笑,心里却想:“卡诺怎么会这样的憨直?拉法耶特不提这件事情,正说明了他很介意这件事情。”
当然,如果拉法耶特主动提及这件事情,并安慰约瑟夫,让他不要在意,约瑟夫只怕又会觉得拉法耶特别有用心了。
“‘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孔夫子这话到好像说的就是我呀。不过这话真的好有道理,不愧是夫子。要是卡诺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只怕也会这么评价我吧。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了,那就是拉法耶特短时间内不会把我怎么样了。”约瑟夫这样想道。
此后的一段时间倒也平静,拉法耶特和他的朋友们似乎控制住了局面。国王向宪法宣誓了,拉法耶特带着从雅各宾俱乐部分裂出来的一帮人,另外建立了一个斐扬俱乐部。他和支持国王的“黑党”,还有那些有能力缴纳选举保证金的体面人达成了一个联盟,似乎已经稳稳地控制住了局面。
而剩下的那些民主派,被解散的科特里埃俱乐部的余孽,在政府和议会中边缘化的左派人物也都纷纷的投入到罗伯斯庇尔的雅各宾俱乐部中,几乎就在右派实现了大联合的同时,左派也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他们的大联合。
拉法耶特和他的朋友们既然已经占据了上风,当然希望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在杜波尔,巴纳夫还有拉默兄弟的提一下,他们试图利用如今在议会中的优势地位,修改宪法,给国王更多的权力,恢复贵族的某些权利,设立上议院,以便拉拢“黑党”;提高选举保证金,以确保将来能选上的都是“体面人”;允许议员连任,允许议员兼任大臣,以确保自己的人能得到长期的好处。
虽然从人数上看,斐扬派加上黑党,再加上倾向他们的人,在议会中已经是大多数,足以通过这样的决议了。但是这些提议没有任何一个在投票中得以通过。因为反对这些提议的,不止是雅各宾,也不只是倾向于共和的一部分“体面人”,还包括整个的黑党。
据说路易十六国王和玛丽王后都一致认为,拉法耶特是比那些雅各宾更可怕的敌人。这也正常,雅各宾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力量。他们的领袖,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没办法,在宫廷那边的认识中,平民都是没见识的sb)又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混在他们那边的奥尔良公爵,如今也大不如前了。他在关键的一年多中远离了法国,等他回来,他当年的势力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况且,那个花花公子,也是个典型的干啥都干不好的。要是他真的有能力,当年也不至于让拉法耶特赶出国去,现在也不至于让一个平民当了主席。他也姓波旁?他怎么会姓波旁呢?他也配姓波旁?
国王和王后有这种看法,阿图瓦伯爵(国王路易十六的弟弟)的人恐怕起了很大的作用。阿图瓦伯爵是最先逃亡国外的大贵族,也是大贵族中,在反革命方面最为坚决的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当初米拉波向国王和王后提到的,一定要高度提防的那个和他们血缘最近,但最想喝他们的血的人之一。但是如今国王和王后实在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而且,国王和王后也从来没有相信过米拉波。
的确,斐扬派给国王和贵族提供了很多的优惠,但是在黑党看来,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的。斐扬派的家伙们只是将从他们这里抢走的东西还了一小部分回来而已。和那些暴民一样,斐扬派的那些家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该死的叛逆。既然都是叛逆,那当然是要让两股叛逆自相残杀起来才好。若是站在了更强的一边,让他们一股脑的把另一股叛逆打垮了,对于恢复法兰西的朗朗青天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让黑党坚定的站到了雅各宾这边,那就是奥地利的态度。
自从国王逃亡失败之后,国王夫妇,以及王党的人,变都将希望寄托在欧洲国家的军事干预,尤其是王后的哥哥——奥地利皇帝的军事干预上了。他们觉得如今法**队内部分裂严重,如果欧洲各国团结起来,就能轻松的打垮法军,让法国重新回到“正轨”上去。
然而奥地利的那位皇帝陛下对于向法国开战其实不是很热衷,而他不太热衷的原因则是俄国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对于武装干预法国非常热心。
欧洲的王室都是亲戚,只要在家谱上慢慢找,任何一个国王和另一个国家的国王都能拉上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叶卡捷琳娜大帝和路易十六硬要找,多半也能找出点亲戚关系出来。但是女皇陛下对于武装干预法国革命这样的热衷,目的其实并不在法国,而是在波兰。
这个时候,大**平独镇露,吊打土耳其的光荣早已成为了历史,拜奇葩的选王制和贵族一票否决制的影响,大**日渐削弱,如今已经从雄踞东欧的雄狮,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肥羊。只是小肥羊身边的狼多了点,几头狼之间互相牵制,才算是让这只小肥羊得以苟延残喘。而俄罗斯,正是一头觊觎这只小肥羊的狼。如果欧洲因为干预法国发生战争,以法国的体量,这场战争绝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和法国接壤的那些国家,他们所有的力量就都会被这场战争吸引住,然后在东欧,俄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个图谋瞒不过奥地利皇帝利奥波德二世,所以他并不想发起战争,他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能君主立宪,那法国的情况也完全可以接受。因为他可不想自己和法国打得两败俱伤,回过头来,却发现波兰被俄国人和普鲁士人瓜分了,连一口汤汁都没给他留下。
所以,为了让战争爆发,王党决不能让君主立宪获得成功。
第七十三章,升官
拉法耶特将军的确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此后的几个月里,约瑟夫的工作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甚至于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约瑟夫和拿破仑还因为工作业绩突出,拿到了一笔奖励。
又过了几天,卡诺找到约瑟夫,向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约瑟夫,如果我们把拿破仑调走,调到一支作战部队中去担任主官,你有什么意见吗?”
约瑟夫听了,心中一紧,赶紧问道:“拉扎尔,拿破仑在红军不是干得好端端的吗?你们打算把他调动到哪里去?”
卡诺看了看约瑟夫,知道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担心,便笑道:“还没定呢。是这么回事。你知道,就在昨天,利奥波德皇帝和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在皮尔尼兹发表了一个联合宣言。他们在宣言中威胁要用武力来‘帮助法兰西恢复秩序’。”
说到这里,卡诺撇了撇嘴道:“哈布斯堡的家伙真以为自己的帝国是用刀枪打下来的?还有威廉二世,他以为自己是谁?以为他是他爸爸?要是是他爸爸,那威胁倒是值得关注,但是威廉二世?呵呵……我们法国人在陆地上怕过谁?就是他爸爸,当初要不是俄国人背信弃义,就是他爸爸,也一样要被我们打趴下!”
在表示了对奥地利和普鲁士的鄙视之后,卡诺叹了口气道:“不过约瑟夫,你也知道,我们的军队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底层和上层的矛盾很大,前不久好几个地方都发生了兵变,将军不得不依照军纪,对某些人进行了处置,但是这处置虽然将矛盾压下去了,但并没有真正解决。约瑟夫,你也知道,一支军队带着这样的矛盾上战场,会有什么结果。”
一支军队带着上下互不信任,甚至相互仇恨的问题上战场会有什么后果?这还用说?想当年,东大吃国的某个车夫,就因为没喝到一口羊肉汤,就直接把主帅送到对方的军队中去,让他被俘了。就法**队的状况,真的上了战场,他们自己哗变造反起来都不是不可能。
“因此,将军觉得,就战斗的态度来说,只怕国民自卫军比正规军还值得信赖一些。但是你也知道,国民自卫军的士兵训练水平很一般,而比这个更致命的是,国民自卫军极度缺乏合格的军官。”
“那为什么不从军队中调动一些可靠的军官进入国民自卫军?”约瑟夫问道。然而这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在说傻话了。
“那样的话,将军又担心,军队那边会出乱子。”卡诺回答道。
所谓军队那边“会出乱子”,其实很好理解。如今军队中的高层大多倾向国王,底层的小军官往往倾向革命。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均衡,军队之所以直到今天,都保持了中立,没有直接干预政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平衡。如果将这些倾向革命的小军官大量调往国民自卫军,那就会破坏军队中的平衡,然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军队就会在那帮子贵族军官的控制下,跳出来“消灭乱党”了。所以,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可取的。
另外,如果国民自卫军中的军官都是军队那边过来的倾向革命的底层军官,对于拉法耶特对国民自卫军的控制也不见得有利。这些人很容易受到雅各宾的那些人的毒害,然后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跟着雅各宾造反了。
所以,从军队中大量的抽调低级军官来担任国民自卫军军官的做法是肯定不可行的。
“如今,战争可能迫在眉睫。”卡诺说,“因此,将军有想法,想要将拿破仑调去担任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就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将军觉得他应该可以担任一个团级的参谋长,而且国民自卫军的团级指挥官在军衔上要求也相对更低一些。所以他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在向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表示了反对。我认为,他在现在的位置上,能够让更多的军官得到提高,对法兰西更有利。不过我也向将军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这个建议是我临时想起来的,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商量,但是这里面就要涉及到对你的工作的调整了。”
“你的建议是?”约瑟夫问道。
“由拿破仑全面接手你如今在红军的一切工作。”卡诺说,“如今红军的架构基本上都完成了,整支队伍的建设也上了正轨了。战术方面的事情,我觉得拿破仑要比你更强,他完全可以接下你当前在红军的全部工作。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知道,自从你把主要精力都放到红军那边去了之后,我的工作量就大了很多。如果你的兄弟能把那些事都担下来,我就可以轻松不少。”
“拉法耶特想要干什么?”约瑟夫这样想着,便问道:“那将军是什么意思?”
“将军觉得拿破仑还太年轻,做红军的最高指挥官还是不太好,因为红军毕竟是军队,不是国民自卫军。所以将军觉得将他提升一级就已经够了。另外,既然红军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上正轨了,继续让你将精力都耗费在这样的事情上也是个浪费。所以他打算将拿破仑的军衔提到中尉,担任红军的作战参谋,然后另外给红军找一位资深一点的指挥官。当然,约瑟夫,你这一段时间,组织红军,表现卓越,所以将军也打算给你涨一级军衔,这样你的工资又能多不少了。”
约瑟夫这时候大概是明白了拉法耶特的想法了。拉法耶特给自己兄弟都升了官,但是却都从军事主官的位置上离开了。
“看来拉法耶特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不过为了做出宽宏大度的样子,他还是要给我和拿破仑升个官。不过这样的状态不正好是一件好事情吗?”约瑟夫想道。
约瑟夫所谓的“不正好是一件好事情”,并不是塞翁失马式的自我安慰,而是他知道,雅各宾派上台是历史的必然。如今看起来自己没有实际的兵权了,但是一旦雅各宾派上台,这些东西都会回来。而且,雅各宾上台后,法国和反法同盟的干涉军的战争几乎都没断过,那时候,他们兄弟就都可以统兵在外,却又正好可以躲过巴黎的那段恐怖的“众神的黄昏”。至于如今处在纯技术官员的地位上,反而能避开不少麻烦。而且升了官,涨了工资,也是好事情。约瑟夫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吃点好的,好好庆祝一下。
“这个考虑是非常稳妥而正确的。而且,我又能多不少收入,这真是个好事情!”约瑟夫笑道,他真诚地对卡诺说,“谢谢你,拉扎尔。有空的话,到我家里吃顿饭?”
“哈哈,哪有单身汉请有家室的人吃饭的道理。你那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怎么款待我?”卡诺见约瑟夫毫无芥蒂,也放下心来,笑道,“再说,我不久之后也要提升军衔和工资了。无论怎么说,我的收入还是要比你们高的。如果不是这些时一直太忙,我早就该请你们去我家里玩玩了。”
……
“将军,您打算给约瑟夫和他的兄弟提升军衔?”在拉法耶特的会客厅中,富歇这样问道。
“他们兄弟很有能力,不用他们很可惜。提升军衔,也是应该的。”拉法耶特毫不在意的说,似乎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约瑟夫在雅各宾俱乐部的那个发言,给我们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富歇道。
这不是假话,本来拉法耶特成功地将一大部分的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都带出来了,对雅各宾俱乐部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因为人们很容易因此就把剩下的那些看作是被抛弃的“死剩种”。但是因为约瑟夫的那些话,这些人反而成了坚守自己的道德阵地的君子,相反,跟着拉法耶特走的人反而是都有了叛徒的嫌疑。而拉法耶特的手下都有小人叛徒的嫌疑,那拉法耶特自己自然也就成了一个“鸡鸣狗盗之雄”了。这对于一向看重自己的名声的拉法耶特自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正因为他一直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他反而不能进行明显的报复。
“约瑟夫只是太过正直,他对于政治并没有太多兴趣,所以也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拉法耶特笑了笑,好像他真的并不责怪约瑟夫。
富歇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拉法耶特对自己并不是很信任。虽然他知道,在俱乐部投票之前,罗伯斯庇尔去拜访过波拿巴兄弟。但他觉得,现在并不是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时候,这个消息,在某些时候说不定,就能卖个好价钱呢。
“您真是宽宏大度。”富歇恭维道,“另外,我打听到,巴纳夫先生最近和宫廷走得很近。我还听说,国王有意让佩蒂昂先生接替巴依先生担任巴黎市长。”
“什么?这真是……国王怎么想的!”拉法耶特既吃惊又有点愤怒。因为佩蒂昂明显的倾向于共和制。
第七十四章,热爱和平萝卜丝 1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巴黎城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都上了正轨。十月一日,新一届的国民议会选举结束了,这次选举的结果却令拉法耶特失望不已。他领导的斐扬俱乐部获得了二百六十四个议席,而罗伯斯庇尔的雅各宾派也赢得了一百三十六个议席。剩下的大约一半的议席,一小部分落入了王党的手中。更多的则落入了那些没有明确归属的人手中。拉法耶特手中控制的议席并没有达到多数,他必须想尽办法才能维持住对雅各宾和王党的非公开联盟(这个联盟的双方都不会承认存在这么一个联盟,他们都会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对方,而且事实上,他们也都希望对方能尽快死掉。比如说,如果罗伯斯庇尔如果突然像米拉波那样病死了,王党的人肯定会高兴得要到他的坟头上去载歌载舞的。但是为了反对共同的敌人,他们却进行了心照不宣的合作)的优势。
罗伯斯庇尔并没有入选这一任的议员。因为在此之前他提出,议员不应该连任,虽然这个提议并没能获得通过,但是作为提案的发起者的罗伯斯庇尔却主动地放弃了这一轮的选举。所以倒是颇有些人在称赞罗伯斯庇尔的高风亮节。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说是罗伯斯庇尔以此作为交换手段,换来了王党和一些较小的中间派别对佩蒂昂担任巴黎市长的支持。而罗伯斯庇尔在不再担任议员一职之后,也并没有沉寂,相反,没有了这个身份的限制,他开始在各种报刊上频繁的发表各种评论文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
当然,这些事情,暂时和约瑟夫兄弟都没什么关系了。兄弟俩的日子还是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的生活水平目前略有下降。
虽然两个人的军衔都有了提升,工资也涨了不少。但是最近发给他们的工资却变成了指券。当然,这并不是针对约瑟夫兄弟两个的,大家都是如此。卡诺、甚至拉法耶特的工资,也都是指券。所以前两天,拉法耶特还苦着脸告诉约瑟夫,他此前说过要请他们一家到自己家里去,好好地款待他们一下。但现在,他出现了一些经济困难,所以这个邀请必须延后了。
本来,以卡诺的收入,即使现在指券的价格一跌再跌,但是他一家的生活还是毫无问题的。只是卡诺的老朋友不少,而且还都是些在军队底层的,永远都升不上来的小排长。这些人的军饷,现在也都是用指券来支付。以前他们的军饷还算勉强能支撑生活,但如今,在用指券来支付军饷之后,他们的生活就真的很艰难了。
卡诺是个热心人,见不得朋友受苦,结果,他自己的口袋就瘪了下来。
约瑟夫和拿破仑目前还没有什么需要资助的朋友。所以,他们的收入其实还是足以支持生活的,更何况约瑟夫还有一些其他的收入。但是他们依旧将自己的生活水平降低了一点,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这种下降,反倒是给他们带来了廉洁的名声。
阿芒又来找过约瑟夫,他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叫做《巴黎之声》的民主派报纸的主编。当然,这个报纸规模相当的紧凑,阿芒一个人兼任了主编、文字编辑、专栏作家以及合算会计。
这份报纸自然得到了雅各宾俱乐部的支持,事实上,报纸经营所需要的相当一部分资金,都来自雅各宾俱乐部。报纸中的一些文章,也来自俱乐部的成员。但是据说罗伯斯庇尔觉得,这份报纸太过“雅各宾化”并不好。因为雅各宾俱乐部已经有这样的一份报纸了。(马拉的《人民之友》)所以他建议阿芒能在雅各宾俱乐部之外寻找一些撰稿者,这样能和《人民之友》有些区别,也更有利于将那些中间派吸引过来。
为此阿芒来找约瑟夫,希望他能给自己写一些科学小知识之类的东西。另外他还试图拉上吕西安,让他给自己的报纸写文章。
这个提议倒是很让吕西安心动,毕竟他如今正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不过因为约瑟夫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所以他没敢直接表态。而约瑟夫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搞这些事情,绝对是在作死。所以他以吕西安的还小,主要精力还应该放在学习上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至于那些科普小文章之类的事情,约瑟夫也以工作忙,恐怕没什么时间推脱了。
阿芒走了之后,约瑟夫便将几个兄弟叫到一起开会,给他们分析一下如今的局势,以便统一思想,确定家族下一步的方阵路线。
“拿破仑,吕西安,你们知道一股政治力量,比如说保王党,他们的力量源自于什么地方吗?”约瑟夫对围坐在桌子前的弟弟们问道。
这是个相当基础的问题了。至少在经过了多次的政治教育之后,这个问题的确是一个非常基础的问题了。所以拿破仑对这个问题基本上不屑一顾,根本就不理会约瑟夫的提问,甚至还在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对约瑟夫炒冷饭的鄙夷。
不过吕西安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任何政治组织的力量基础都是他们的财政基础。财政是万政之母,没有钱,任何政治组织都无法活动。一个组织的力量第一看他们能获得多少财政收入,第二看这些收入的运用效率。而他们的政治诉求也肯定和这些东西有关。”
“嗯,我们先来看法国的第一个政治势力——王党。”约瑟夫道,“王党的钱从哪里来?”
“主要是封建地租,还有一些王党也做生意。”拿破仑觉得这个问题稍微有了点意思,于是开口道,“另外有些大贵族,有很多的积累。还有就是外国人也能给他们一点钱。不过如今,地租什么的想都别想了。农民们才不会给呢。除了最为边远闭塞的地方,哪里的贵族都别想收得到地租了。至于生意,如果他们会做生意,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所以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只能是积累,以及外国人的资助。这两样东西都不可能持久,因此,他们的力量其实是最为虚弱的。他们必须在他们手中的钱消耗完之前,改变局面,否则,他们就只能出局。”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约瑟夫笑道,“如果你是路易十六,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要是路易十六。第一,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相信了,只有和王党同生共死了。第一,肯定还是出逃。当然,这会比以前困难很多,但是也不见得完全没有希望。对王宫的看守不可能永远严密。这里毕竟不是监狱。那么找个机会溜出来,然后骑上马逃出巴黎,然后只要外面接应的人准备好一辆轻便马车,就肯定能逃出去。接着就跑到里昂那边,然后发动战争——这是我觉得最好的做法了。”拿破仑说道。
“那么王后呢?”约瑟夫问道。
“那个奥地利傻娘们?”拿破仑说,“让她留在巴黎呀。带着她肯定跑不远。而且,如果巴黎人杀了她,那就肯定能引来其他国家的干涉。巴黎人也不会那么蠢。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国王会这样做吗?”吕西安问道。
“他才没那个判断和胆量呢。”拿破仑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王党的领袖也不是他。”
“那如果你是王党的领袖,你怎么办?”约瑟夫又问道。
“你是说我是阿图瓦伯爵?”拿破仑道,“天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愚蠢的兄长?嗯,我要是阿图瓦伯爵,我就只能想办法挑起战争了。因为只有出现了战争,我才有胜利的可能,其他任何结果,对王党来说,都是慢性自杀。”
“难怪王党现在反而和罗伯斯庇尔他们这么合拍呢。”吕西安在一边插嘴道。
“那么,我的兄弟。”约瑟夫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再来分析一下我们的上司,拉法耶特阁下的处境和应对方式吧。”
“拉法耶特阁下?他的那帮子人都在这场革命中发了大财。所以他们最希望局面继续稳定下去。但是,看看指券,我们就知道,这种局面不可能持续下去。他现在还没想明白,还心怀幻想,如果他真的想明白了局面,他就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发动战争。”
“说细致点。”约瑟夫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气。
“其实如果国王不出逃,如果国王当初能信任他——老实说,在那种局面下,我们的国王除了逃往里昂之外,对他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和拉法耶特结盟了。但是……拉法耶特阁下真是不幸,遇到了这样的一位国王。如今,他对内不能稳定局面,王党不可能和他合作,国王已经不被人民拥戴。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军队和战争,建立如同凯撒那样的军事独裁。不过我们的那位上司,未必有凯撒那样的决心和勇气,就算有,他也未必有那样的军事才能。”
“那么雅各宾呢?”约瑟夫又问道。
“雅各宾的局面反而是最好的。”拿破仑说,“他们是反对党,政局越坏,对他们越有利。虽然他们在议会中人数不多,但是巴黎公社落到了他们手里。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挑动起义变得很容易了。只要如今的局面继续下去,巴黎人迟早要再次革命的。所以对他们来说,议会的议席只要够捣乱就够了。如今的局面持续下去,只要不发生战争。他们获胜的几率反而是最大的。”
“难怪前两天我在阿芒的报纸上看到罗伯斯庇尔的文章,他在那里呼吁,要尽可能的避免战争呢。”吕西安点头道。
第七十五章,热爱和平萝卜丝 2
罗伯斯庇尔最近的确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强烈的反对议会中的一些强硬派的对奥地利发起先发制人的战争的论调。
任何时候,议会中总是充满了激进派的。因为一般来说,议员们是不必为自己的言行负政治上的责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决定权。这样一来,议员就变得有点像东大吃国的以前的言官,可以毫无顾忌的胡说八道。
另一方面,在一大群的议员中,某人如果想要引人注目,出人头地,成为议员们的领袖,就必须能有什么办法让大家在一片人头攒动中依旧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影;在一片人声鼎沸中,依旧能听到他的声音。
要做到这一点,第一种办法就像米拉波,长得比别人高半个头,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即使躲在人群中,也像萤火中在黑夜中一样,能被人一眼看到。加上天生的大嗓门,说起话来就像练过狮吼功,轻轻松松地就能把人家的声音盖住。
只是,这种办法,对先天条件的要求太高,不是每个议员都有米拉波那样的本领的。事实上,自从米拉波被病魔战胜之后,法国议会中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所以剩下的那些议员就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了,那就是哗众取宠,用惊悚的话题,骇人的主张来吸引眼球。反正议员不用担责任,不就是胡说吗?谁不会?于是,越是无脑的诉至于情绪,越是不计后果的勇敢坚决,就越能引领潮流。
就像后世的花旗国,某大统领还是参议员的时候,多次提议,要和东大吃国断交,和蛙岛恢复外交关系。等他当了大统领,却完全忘了这些事,把自己当初说的这些话全当成了排放温室气体。只有我神皇大人,说退群就退群,说修墙就修墙,真是大花旗国历史上少有的赤诚君子。
议会中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不理性的观点就自然容易占上风。这时候从制度上来说,就需要拥有否决权的国王来踩刹车了。然而国王根本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踩刹车,因为他同样渴望战争。在王后看来,如果战争爆发,分裂中的法国根本就不堪一击。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在奥地利的刺刀的保护下重建王权。所以,国王根本无意于踩这个刹车。更何况,自从出逃事件之后,虽然议会已经认定国王是被挟持的,并恢复了国王的所有权限,但国王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议员的信任,他在这个事情上和议会唱反调,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按照拿破仑的分析,如今从利益上来说,真正会真心诚意的热爱和平的,就只有雅各宾俱乐部的那些人了。但是雅各宾的议席太少,在此之前的,他们能多次阻止斐扬派的图谋,靠的是和黑党的心照不宣的联合。即使如此,在议会中,他们也只能做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如今在这件事情上,黑党可不会站在他们这边,所以单靠他们,现在就连“败事有余”都做不到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罗伯斯庇尔将他的几个好朋友召集了起来,一起商量对策。
“大家都知道,如今发生战争,只会对哪些人有利了。”罗伯斯庇尔说,“如果战争失败了,不用说,革命的一切成果就都消失了,法国就会再次回到过去的状态。而如果战争胜利了呢?那有些人就可以以‘拯救了法国的英雄’的身份,建立起个人的军事独裁。所以,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的阻止战争。”
“马克西米连,”马拉开口道,“我可以写文章揭露王室,呼吁人民警惕战争狂热中的阴谋。但能有多少效果,我不敢确定。你知道,我的文章,对于议会基本没有影响。”
马拉的《人民之友》报,在巴黎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了。尤其是在国王出逃前,他就在报纸上不止一次的提醒人民,提高警惕,防备国王逃走。一开始,他的这些说法被大多数人视为杞人忧天的无稽之谈,而马拉也被看做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但是事实却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所以如今《人民之友》在巴黎的影响力大大的增加了,但是因为立场问题,这个影响力却依旧限于巴黎的中下层。在议会中,马拉并没有足够的影响力。
“除非再发生一次革命……”圣茹斯特说。
“时机还不成熟。”罗伯斯庇尔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想办法促进时机的成熟。”圣茹斯特继续道。
“说说你的想法?”
“我们可以在议会中提出一系列有利于巴黎人民,却必然会被议会否决的提案,比如说限制粮食的价格,禁止投机活动,控制指券的发行,避免滥发。(其实后来,雅各宾派上台后,也没有少发指券)”圣茹斯特说,“他们肯定会否决这些提案,而他们每否决一次,人民就被教育一次,他们对那些老爷们的议会就会多失望一次,他们的怒火就会烧得更旺,到了一定的时候,到了他们彻底看清了如今的这个议会并不能代表法兰西的时候,他们就一定会再次发起革命的。”
“可是,路易,这样做也会加速他们发动战争的脚步的。”罗伯斯庇尔说,“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要做。但是我们现在,急需一种能拖住战争的脚步的办法。哪怕只拖住一会会儿。拉法耶特已经在给他手下的兵发指券作为军饷了。这自然在军队和国民自卫军中带来了一系列的抱怨。这毫无疑问,会损害他对军队的影响力。我们只要拖住他一会儿,他就当不了凯撒!”
“约瑟夫·波拿巴在拉法耶特手下,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们不如去和他商量一下,也许他会有办法。”圣茹斯特说。
“找他?”罗伯斯庇尔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波拿巴先生其实很不愿意干预到我们的这些事情中来。而且上次他已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并因此受到了一定的损失。最近拉法耶特调动了他和他兄弟的岗位,将他们从一些要害的位置调开了。”
“波拿巴先生不会因此在意的。”圣茹斯特道,“波拿巴先生的确不太愿意过多的干预政治,他的兴趣更多的在大自然那边——这很自然,因为他在那些事情上非常有天赋。但是上次的事情,您也看到了。波拿巴先生是一个有道德的,正派的人。他对法兰西,对革命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我觉得只要我们向他伸出手去,只要他能,他就一定会帮我们的。”
“你们说的是那个科西嘉贵族?”马拉带着嘲讽的语气开口了,“一个贵族,竟然能这样的得到你们的信任?”
“科西嘉的贵族也能算贵族?”圣茹斯特说,“再说,贵族也不见得都不可靠,平民也不见得都会忠于革命,比如……”
“好吧,路易,我知道你虽然不是贵族,但是你的名字中到底有个‘德’。但是你就觉得他能有办法?他难道是智慧的所罗门?他要是真的这么聪明,他就不会解不出那个‘四色问题’了。(显然,在‘四色问题’上受到的挫折还是让马拉有些耿耿于怀)办法不一定在他那里,我这里一样有办法!”
圣茹斯特听到马拉拿他的名字中的那个“德”字说事,本来很想要立刻就和他争执起来的,但是听到他后面自称有办法,便强忍住心中的怒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马拉朝着圣茹斯特翻了个白眼,却不理他。马拉长得很丑,他也知道自己长得丑,像其他的大多数的丑人一样,他最恨的就是那些长得帅的家伙,更何况圣茹斯特这种帅得几乎都要违背自然规律了的家伙,自然就更让马拉看着就生气。
“马拉先生,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罗伯斯庇尔开口了。
马拉可以给圣茹斯特白眼看,但是却不能这样对待罗伯斯庇尔。于是他便开口道:“拉法耶特是个伪君子,而且是个胆小鬼!我们直接叫破他的阴谋,他就没胆子这样做了……”
说到这里马拉夜枭般的笑了起来:“呵呵呵,说不定,为了自证清白,这个伪君子还会做出和我们一起努力,避免战争的样子呢。罗伯斯庇尔先生,做这种事情,我的报纸效果有限,您最好亲自发表一些这样的文章。相信我,一定行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些伪君子了。”
……
会议结束后,马拉迅速的就离开了,圣茹斯特也向罗伯斯庇尔告别。罗伯斯庇尔看出圣茹斯特的情绪似乎不太高。便对他道:“路易,马拉这人就是这样,浑身是刺。他和谁说话,都能把人家气个半死。但是你对他的态度不要太往心里去,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对革命非常忠诚,本人也廉洁而自律。接触多了,你会知道,马拉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的。”
“罗伯斯庇尔先生,”圣茹斯特说,“我并不会因为马拉的态度,就对他有什么想法。我只是在想,他的那个办法真的能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