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停更公告
我没有来得及在暑假写完小说,必然会在接下来停更。
我大三了。
经过大一的探索,大二的写作,我终于到了不得不参与内卷的大三。
我的暑假存稿还剩下七章,很快会消耗完,届时便会断更。
所有关注这部小说的读者们请放心,等到我学业放松,或者学业结束,我会继续写下去,把这部小说写完的。
后续的大纲会继续完善,灵感还在继续储存,一切都在慢慢地继续,只是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
感谢各位在大二一整年的支持,接下来,祝愿大家,也祝愿我,能够在现实中得偿所愿。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夜宵
佘晚舟欣赏了一眼无垠变化的神情,慢悠悠地抬手挥了挥。
无垠身后众人纷纷后退到墙壁边上,相对而立。
无垠转身,走进众人视线之中。林涟漪紧随其后。
二人穿过佘晚舟手下的目光,林涟漪见到了站在末尾的茶客。
他冲林涟漪笑了笑,笑容中陡然闪现一抹阴狠,随即目光转向无垠。微笑之中油然生出敬意,似是真心,林涟漪却觉得看不出真假。
无垠目视前方,没有正眼见过茶客,只是经过时瞥了一眼,目光冷淡。
茶客忽然开口,微笑着道:“掌事大人,你此番来到杜鹃镇,可是她等不及了?”
林涟漪感觉到身后数道目光汇聚于她身边,连着她一起盯了。
无垠移开目光,继续前行,缓缓道:“幻澜以为你们动作太慢了。”
茶客微微低头,于无垠经过后望向佘晚舟,主仆二人相视,茶客点头,而后其主点头。
无垠、林涟漪二人经过通道,眼前出现一道向上的阶梯,二人走上阶梯,无垠抬手撑起上方铁板,夜色深深,倾泻而下。
此时仍未天明,暖风经一夜发酵有了透人的凉意,洒落于两肩,令人心生困乏。
又是一夜无眠。
林涟漪望着走在前面,正抬起覆盖暗道的铁板,向上走去的男子,恍然间想到她十五岁时初次杀人,与他逃出佘晚舟的监视,也或者叫警告,在野外相拥着睡了一觉。
而今时过境迁,他已能从容与当初掌控他命运的师父相抗衡,却又面对了一个新的更强大的敌人。
记忆里温暖而短暂,明知朝不保夕般短命的怀抱,也就这么遥远了。
林涟漪走到倒数第四阶台阶上,先环顾四周,认出是在杜鹃镇外,杜鹃镇就在侧边,镇中的杜鹃楼已看不见了。
他站到了暗道外面,弯下腰伸手,目光却低在她脚下台阶。
林涟漪踌躇着动了动手,正要举起,又忽然惊觉,迅速收手,低头向外走出,道:“掌事大人还是把手留给林姑娘吧。”
无垠目光悄悄地暗了暗,收手,在她走上来的时候向后退去,待她站定,他微微点头,道:“说得是。”他绕到林涟漪身后,把铁板合上,嘲笑道,“佘潭主把外面机关做得如此简陋,确实低估竺烟堂了。”
林涟漪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紧张地低头,道:“掌事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他抬头凝望她,却迟迟没有发问。
或许是这里不适合发问。
林涟漪问道:“掌事大人在此可有住处?我愿随大人前往,待大人知道所有想问的,再回去。”
“没有。”无垠环顾周围,也发现杜鹃镇外没有什么地方适合交谈,便道,“我们去杜鹃楼里。”
“好。”
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杜鹃楼里,无垠是打算和竺烟堂明讲了。
不交出伍姑娘和驱水阵,佘夜潭就必然与竺烟堂开战。
杜鹃楼。
杜鹃楼此时本是没有生意的,即便偶有客人到来,也只是把晚间的饭菜热一下,守夜的侍者见到林涟漪和无垠到来,认出无垠衣袖上的佘夜潭标志,惊恐万状,立即叫醒了大厨和掌柜。
掌柜连滚带爬地跑到楼底亲自迎接,同时叫侍者去喊醒大厨;大厨吓得脸色惨白,以为佘夜潭将与竺烟堂开战,甚至或许已趁夜进攻了竺烟堂,连忙跑到厨房去把食材洗了干净,发挥十二分厨艺,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
杜鹃楼里空荡无人,寂静之中隐约有大厨做菜的声音传来。
林涟漪与无垠于三楼某间房里,对桌而坐,各自低头凝视桌上,仿佛桌上有什么浮现的文字可看。
方才掌柜请林涟漪与无垠到三楼房间去,是因他有经验,江湖人吃饭从来不是真的吃饭,议事时不喜人打扰。
“咚!咚!”
没过多久,门上响起颤颤巍巍的敲击声。
“二位,菜上来了,要现在端进来吗?”掌柜的声音也是轻微小心又带着颤颤巍巍的语调。
无垠斜斜瞥见门缝,低声中似乎透露丝缕疲惫:“端进来吧。”
“是。”掌柜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把饭菜一一端上,又加一壶温酒,从始至终低着目光,直到悄声离开,把门带上。
林涟漪嗅出是一醉解千愁的味道,干巴巴地僵持着也没意思,她伸手拿起酒壶,倒酒一杯,又将酒壶推到无垠面前,道:“杜鹃楼的酒不错。”
无垠看了眼酒壶,没有动,抬眸直视她的目光中却多了分谨慎。
林涟漪心中闷得来了些气,捧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回酒壶,再满一杯放在眼下,低着头微笑道:“掌事大人高估我的胆量了,如今竺烟堂就在佘夜潭的两位手掌之中,我如何敢顶风作案。”
“我从不喝酒。”他淡淡道。
“从未?”她抬头,凝望他的双眼,眼底悄悄泛滥一些碎光。
他低下目光,却道:“姑娘,我想问你,伍姑娘何时来到竺烟堂,其言行如何,又是何时离开的?”
林涟漪嘴角微舒,直视他不知为何不能抬起的双眼,猜想他是不是在想他的林姑娘,想得头痛,正如从前每一天的思念一般,正如林姑娘想他一般。
她想喝一杯壮壮胆,但还是忍住了,而后开始幻梦般的诉说:“伍姑娘最早因形似——林姑娘,被我们堂主的师妹带到门派之中。而就在次日,藏在杜鹃镇的邪道势力暴露,伍姑娘帮助竺堂主稳固人心。当日佘潭主的手下,茶客到访竺烟堂后,伍姑娘当夜偷走了真火石,即不适驱水阵的法宝。”
似乎双眼酸涩,无垠眨了眨眼。
她继续道:“我不曾见过林姑娘,却知伍姑娘当真是貌如飞雪。她……”她顿了顿,忙解释道,“我用此词没有贬义。”
无垠微微点头,嘴角一动,似是忽然微笑。
她两眼一酸,咽了咽口水。很久没见过他这般笑了。
九年前身穿婚服,怀抱她呢喃道别时,又怎么笑得出来?
她牙齿已酸,强撑精神,保持住看客的口吻:“我与伍姑娘接触甚少,不知细节,具体其人究竟如何,掌事大人见到便知。”
编不下去了。
她道出最后一个字,颓然放弃。
不是看客,是戏中人。
他是意中人。
“伍姑娘,伍,她是自南方而来的吗?”
“不知来历,听说是师从隐世门派,最近出山。”林涟漪自觉渡过了难关,立即冷静下来,心底里又猛地蹦出“捕蛇人”三个字。
第六百零九章 冰块
再醒来之际,便到了酒窖之中,脸上蒙着一块带着酒香的布。他头痛欲裂,犹如宿醉一般眼前有些晕厥。周身经脉被封印了起来,各处不能流通,丹田醉成一片,内丹昏昏沉沉地不会听话。
对方缓缓地向他道出了林涟漪骗取真火石之事,他沉钝的记忆终于提醒道:“这是十虹涧的高秋蜓啊。”
他想起来,高秋蜓似是为了高秋鹰之死,离开了十虹涧。其中之事说来话长,不久前独自行走江湖之时又,也听闻了一些旁人的猜测。
高秋蜓,和竺烟堂的师妹竺少琼一样,心思都是不可捉摸。
直待她说出了这个计划,他才意识到,高秋蜓的变化恐怕不会是仅仅因为哥哥之死。
所以,他忍不住问了:“你方才说,对十虹涧失望了,可还没有说,为什么失望。”
高秋蜓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只有自己做知道,而永远不能对外去说。
如今因为对林涟漪的恨意,对邪道的不信任,她们成为了盟友,却终究是不同门派的,彼此不能什么都说……
哈哈,不能什么都说。
“盟友”这个词,如今她都怀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为了生存,真是什么生灵都可以作为盟友啊。
十虹涧如此,接下来整个正道都要如此了吗?
为祸人间的邪道可以成为盟友,戕害人族的蛇妖族也可以?
高秋蜓深深呼吸,脑海中闪过这些天的荒谬经历。
自从劝了齐声却师兄和栾英姿师妹一起去观海山附近截杀林涟漪,却又失败归来后,受师父楚菡萏之命,在面壁房中面壁思过。
“秋蜓,我知道你哥哥的死,让你很是痛苦。但是,对方是狡猾至极的林涟漪,既是蛇妖族,又是邪道,要报仇可以,我正道之中,哪一个会放过她?我们都会帮你。
“然报仇不求快,而要成功。
“你带着你齐师兄和栾师妹出去,可知此行何其危险!
“唉,你是我最好的弟子,这等傻事,日后千万莫要再做了。
“你且在面壁房里思过,对你这等聪明弟子,教训无益,你自己想想吧。”
门轻轻地合上了,犹如她绝望的心扉。
她思索着林涟漪说过的话语,不是觉得它们有道理,而是痛恨,痛恨一个人,便是连这个人说过的话语,化成云彩,千变万化,也能于天空中一手指出来。
林涟漪,伍姑娘,好一个深刻的局。正道邪道,都被你拉进了陷阱,成你手中玩物!
你怎么,你怎么,还会活着?
你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她没有力气走动,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抽噎着,后来成了嚎啕大哭。
其他面壁之人能否听见,她也不在乎了。
她悲凉的哭声,犹如漫天黄沙,席卷还是沦落,都是荒芜一片。
哭泣片刻,她忽地想到,千羽林的那具尸体究竟是哪里来的,师父还没有答应她要去质问千羽林。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打了个趔趄跑到窗口,对着楚菡萏离开的方向,喊道:“师父!师父!你还没有答应我,求师父带我去千羽林!师父!师父……”
她呼喊了许久,声音忽地变化,仿佛沙哑的剑锋,她才意识到喉咙痛了起来,师父定然已经走远了,又或是听见了只是没有回答。
师父很失望吗?
高秋蜓凄凄地笑了笑。
师父失望,而她绝望。
这般绝望了许久,她陷入了呆滞。
阳光透过打开的窗,从她颓废苍白的侧边面庞,悄然移动,不知觉间便转到她的正面。日光照耀下,她苍白的面庞稍稍透出了些红润,泪痕也加快了消失的速度。
你要让林涟漪这般逍遥,而你在这里自暴自弃吗?
高秋蜓?
她猛然一惊。
报仇,一定要报仇,报仇。
“要报仇可以,我正道之中,哪一个会放过她?”
对,她的敌人这么多,其实已不止正道之中了。
“然报仇不求快,而要成功。”
对,实力不如人,便不能正面硬撼。仔细谋划,结盟敌人的敌人,才能有可能成功。
她坐在地上,将林涟漪,也就是伍姑娘出现以来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回忆,就是一次警醒。
她瞥见桌上的茶水,便站起身,打开茶壶盖,淡淡的茶香从茶壶盖中蹿出,一下冲得她头脑清醒了一点。她用灵力将茶水凝成冰,每想到一个疑点,就取一块冰,摆在桌上,从右到左。
林涟漪以伍姑娘身份出现在竺烟堂。
一块。
林涟漪与无垠故作不识。
两块。
林涟漪拥有暮至。
三块。
林涟漪实力强大。
四块。
林涟漪前往了观海山却不与万寒径相识。
五块。
林涟漪言语荒诞。
六块。
剑丹城的薛琳琳与十虹涧的薛琳琳很不一样。
七块。
她再一细想,还漏了一个,便立即补上。
行流出现在了剑丹城吴伟大师的寿宴上。
八块。
是了,林涟漪是蛇妖族,若是没一个与蛇妖族相关的疑点,才叫奇怪。
再一细想,她忍不住笑了笑。
什么细细的回忆,倒把最重要的疑点遗漏了。
林涟漪假尸。
九块。
她一块块扫视切风难看的冰块,满意地笑了笑。
笑容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险。
接连七声粗糙的冰块切碎声,加上最后补上的孤单两声,于茶壶沉闷地响起,桌上歪歪扭扭地列些七块冰块,冷气逃逸。
第一块冰块已有融化之势,她盯着表面即将融化的冰块,鼻间被冰冷的茶香轻轻环绕。
茶水便是化为冰块,也能不依不饶地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她便是弱者,跌入冰渊,也能予那致她跌入冰渊之人一次沉重的打击。
高秋蜓瞪着茶香不竭的冰块,余光落在挖了心的茶壶上,忽地灵光一闪,犹如暗夜之中一道闪电的爆裂,她猛然站起身,却脚下不稳向后摔去。
一声惊呼,她下意识地一蹬脚,一团淡淡的灵力托住身体,又推她起身。
她犹自震惊不能反应,满面时苍白时愤而生红。
她犹如精神凝固般停止了思考,不过片刻又立即反应过来,脑海中那条若不紧抓便要渐渐隐退下去的线索便要彻底消失。
坐下来,坐在凳子上,好好想想。
薛琳琳,十虹涧……
林涟漪,薛琳琳……
护剑使,林涟漪……
蛇妖族,林涟漪……
第六百一十章 狂言
她头痛欲裂,两眼泛红,这般于神思中癫狂了一盏茶的时间。
桌上的冰块融化得迅速,此刻只剩下一半固守坚硬,另一半于日渐温暖的天气里化成冰凉的水,从桌上淌了下来,一滴滴落在脚上,或是地上。
她从呆滞中醒转过来,忽觉一阵头晕,原来伤心才最消耗体力的吗?
她坐到床上,又苦思冥想片刻,自知若是不养好精神,徒徒让敌人看了笑话,便立即倒下睡去。打定主意后,倒也很快入睡了。
只是入睡之后,难免又梦见那些伤心事,噩梦之中,枕上书湿了一片。
天色将暗之际,栾英姿带着晚膳前来看她。她趁机与栾师妹谈话一番。
首问,自然是关于上千羽林问林涟漪尸体一事。
栾英姿道:“师父已经说了,要你心情平复下来,与我,与齐师兄一起去千羽林,质问此事。因涉及你此番……师父不好一起去,只有让北山堂的殷师伯去,顺便就最近邪道之中的变故,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高秋蜓问道:“邪道之中,又起了变故?”
栾英姿点头,道:“我也是方才才听闻的。天涯教中卧底传来消息,幻澜藏在鬼双城中。”
高秋蜓一惊,一下子想到原因,问道:“什么?佘夜潭的幻澜,和鬼双城结盟了?”
“师父猜测是如此。”栾英姿神情复杂,“林涟漪行走江湖,正道邪道蛇妖族,都闯荡过了,那幻澜也不是个好惹的,明知打不过便断然逃离,躲进了鬼双城中。此事不会这么快完的,佘夜潭那边定然会追究。”
“这或许才是林涟漪到观海山的原因呢?”高秋蜓冷笑,“鬼双城势力大,凌影阙又和观海山狼狈为奸,一直以来与鬼双城抗衡。”
栾英姿若有所思,道:“这是天涯教内部之事,我们正道当然最希望他们窝里斗了。明天师伯就会出发,到了千羽林后,静观其变。”
“这么说,他们不是为了我哥哥的死去的千羽林?”高秋蜓脸色微微变化,心生些许不满。
栾英姿叹道:“师姐,要以大局为重啊。高师兄的仇,迟早要报。”
高秋蜓勉强点头,接着问道:“栾师妹,你还记得我们带着薛师妹去剑丹城,向吴伟大师祝寿的那一次吗?”
栾英姿不假思索:“记得,怎么了?”
高秋蜓望着她,目光渐渐明亮,好似风雪里见到猎物兔子的狐狸:“栾师妹,你觉得,当日的薛师妹,和我们认识的薛师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栾英姿觉得奇怪,但想到高秋蜓绝不会闲着没事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细细回顾,才道:“南山堂中,我和你,虽和薛师妹关系好一些,但终究并非长久的熟识,我不敢胡说。”
高秋蜓明亮的目光盯着她,看得她有些紧张:“薛琳琳曾为邪道之人,心思想法的确有些难以猜测,但是自入我正道以来,你我有目共睹,她本性还是善良的,绝非邪恶之辈。是吗?”
栾英姿点头,越发迷惑。
“她性子上虽有些顽劣,也爱捉弄别人,却绝不会设计别人,也隐藏不了多少秘密,是吗?”
栾英姿点头,不自觉间蹙眉。
高秋蜓喜悦,仿佛发现了宝藏,接着道:“她不是邪恶之人,可是我却在剑丹城的那个薛琳琳身上发现了一些蹊跷。”
栾英姿惊疑,再次细想,凭着直觉,似乎也发现了些许不对。
剑丹城那个薛琳琳,似乎隐藏了一些秘密一般,虽表面上仍旧保留了一些顽劣,言行中却似乎沉静了一些。
沉静……
栾英姿紧紧蹙眉,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受?
对了,从师父告诉她们,要她们带着薛琳琳师妹去剑丹城挑选法宝的时候开始,她们就觉得不对了。
师父那边,从未对此有什么恰当的解释。她二人一向以师父和两位师伯为尊,又是涉及十月阁的事情,自然没有敢多想。
然现在看来,让一个在邪道之中活过,对正道没有多少深入了解的,对新晋护剑使万俟聆雅更加不了解的小弟子,前往剑丹城中,为护剑使挑选法宝,仅仅一个不想让别人注意的理由,似乎说不过去。
那个平日里爱炫闯祸的小师妹,竟然在一路上,把事情完成得如此漂亮,这还是她们认识的小师妹吗?
栾英姿瞳孔收缩,惊疑成了惊恐,启唇欲言又止,小声地问道:“你是说,剑丹城的薛琳琳,不是我们的薛师妹?”
高秋蜓紧紧盯着她,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似乎逼问,似乎嘲笑。
栾英姿神思错乱,她可是亲眼见着薛琳琳从十虹涧面壁房中出来,而后和她们一起离开的啊。此间,她断没有机会接触什么人。
“你记不记得,在剑丹城中,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或者说,妖?”
“行流?”栾英姿依然记得。
什么意思?
行流,薛琳琳,啊不,剑丹城的薛琳琳,或者说薛琳琳挑选出来的暮至,两者之间的关联,是……
栾英姿脸色变换。
高秋蜓已知栾师妹发现了关键所在,最后提醒道:“林涟漪,会易容术。”
栾英姿手中一抖,高秋蜓一言,已说得明明白白了。
剑丹城的薛琳琳是林涟漪,行流到剑丹城是与林涟漪有关。然剑丹城的薛琳琳是从十虹涧出发,也知晓十虹涧交给薛琳琳的任务。
除非那个接受楚菡萏命令的人,本就不是薛琳琳,而是林涟漪!
她面色不自觉地变化为苍白,声音更加微弱,并带着颤抖,像一个被抓起来审问的囚犯,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高秋蜓想让她说出来的猜测:“你是说,薛琳琳,不,师父,师父他们有事瞒着我们?”
言罢,她有气无力,瘫软下来,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面如土色。
高秋蜓紧紧皱着眉,悲痛的语气里带着凄凉:“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才想到的。”
栾英姿呆坐着,随即惊恐地伸出手,猛地抓起高秋蜓的手,如同落难之中的弱者相互灌输信仰一般,肯定地劝说道:“师姐,你怎么能这样想?师父他们可是正道的栋梁,你这么想,难道是以为,她们跟邪道有勾结吗?”
高秋蜓脸色发白,却撑着精神,深深呼吸下,语气缓和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以同情的目光凝视着与她同处于被欺瞒境地的栾师妹:“你不也看见了,林涟漪,手中拿的是什么法宝吗?”
第六百一十一章 死求
栾英姿绝望地小声问道:“什么?”
她自然是看见了。
暮至长鞭。
剑丹城吴伟大师珍藏的法宝。
天下或许有形似非常的,但若是刚好落在林涟漪手里,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薛琳琳,剑丹城的薛琳琳,从剑丹城中,得到的暮至长鞭。我确信,林涟漪手上拿的,就是那一条。
“本应该给护剑使的暮至,为什么会出现在林涟漪手中呢?”
“轰”地一声,栾英姿如遭雷击。她微微张嘴,似要质问什么,却发现铁打的证据,又能质问什么呢?找谁去质问呢?
高秋蜓难过地低着头,再三斟酌言辞,才道:“我真的不知道十虹涧中发生了什么,总之,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不可能触及的秘密。可是,我们无辜,却无法幸免。”
栾英姿悲默,她松开了双手,低下了目光。本想劝服师姐不这么胡思乱想,却被眼前的事实打乱了自己的思路。
一瞬间仿佛天崩地裂。
一时无话。
良久,栾英姿终于抬头,望着高秋蜓低着头颅犹如俘虏般弱小的模样,心中一痛。这个女子何曾如今日这般低下头颅?
“师姐。”栾英姿轻声问道,带着些许嘶哑,“你想怎么办?追究下去吗?”
高秋蜓没有回答,哪怕一个点头,或者摇头,都不敢有。
栾英姿再次伸手,小心地抓起高秋蜓的手,忽然发觉她双手已冰凉如冬日的大地,“我们在十虹涧长大,难道我们还不了解十虹涧吗?不论如何,它都是正道的栋梁,它永远,是站在正道这一边的……”
高秋蜓身子一抖。
栾英姿不敢说话,小心地看着她抬起头来。从方才被她逼问开始,到现在见她抬头,猛然惊觉,心底里已滋生出一片阴郁的恐惧,且犹如江水蔓延般浩浩荡荡。
是对这个冒出恐怖想法的师姐吗?还是对这个抚养她们长大,却突然在某一时刻暴露出从未见过的阴暗背面的门派?
高秋蜓问道:“你既知道了,还要如此混沌下去吗?”
栾英姿无言以对。
“我的哥哥,已经是牺牲了。”高秋蜓对着她,喃喃道。
栾英姿知道,她阻止不了了。
那么自己呢?要一起追究吗?
真的要追究到自己的门派头上吗?结果是毁了它,还是让它重生?
高秋蜓看着她神情变幻,已明白过来,目中闪过些许失望,脸上却还是笑了笑,道:“你我都是这个门派抚养大的,皆知晓这份恩情之深重。你不和我一起一起探查,无妨。”
栾英姿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她如此冲动,道:“高师姐,你仔细想想,林涟漪可曾承认,她的法宝就是剑丹城薛师妹选中的那件呢?我想,是没有吧。”
高秋蜓点头,道:“吴伟大师手中的暮至,我们都见过。可是,剑丹城的法宝,天下很少有同名又相似如此的啊。”
栾英姿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以免引起高秋蜓激烈的情绪:“仅凭一件法宝,加上薛师妹在剑丹城的反常行为,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林涟漪易容成了薛琳琳,与我们的师父,还有我们十虹涧的涧主通了气,才受我们保护,去了剑丹城为自己挑选法宝?”
高秋蜓肯定地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栾英姿道:“我不知道真相,也猜不到别的原因。高师姐,高师兄的死,我们十虹涧上下都很难过,可是师姐,切莫为敌人提供的证据想太多,反怀疑自己门派的正道之诚。
“哪一个门派没有自己的秘密?自己门派的秘密,也不是每一个弟子都知道的。十虹涧有秘密,但未必是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若是你执意追究,要时刻记得十虹涧对我们,对正道,对人族的恩情。”
“我记住了。”高秋蜓叹道,“栾师妹,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话已至此,栾英姿点点头,看了眼桌上摆放的饭菜,道:“师姐,记得吃。”
高秋蜓恍惚地点点头。
栾师妹悄悄离开,门轻轻地关上,高秋蜓瞥了眼边上的饭菜,本无食欲,又想到若是不吃,如何能有力气追究下去,只好拿起饭碗筷子,有气无力地将饭菜往嘴里送。
当下待在面壁房中,自然无法调查,她只有一边修炼,一边将接下来调查的步骤想清楚。
她有十分的把握,确信十虹涧定然和林涟漪有些许关系——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只要是让她哥哥做了无辜冤魂的,她都将追究下去——不管,能不能对一切害了她哥哥的人下手报仇。
至少,不能蒙在鼓里。
此后来看她,给她送饭的弟子再也不是栾英姿了。恐怕栾英姿也需要些时间接受这件事。
每次有人送饭过来,她都会问及外面发生的事。从师姐师妹口中,她得知了师父楚菡萏已经派人前往竺烟堂问过了林涟漪尸体之事。
他们得知以后,经推测认为,千羽林那具尸体并非林涟漪。最初被竺烟堂杀死的,其实就已经不是林涟漪了。
另外,待到达竺烟堂问及此事,她十虹涧的弟子意外发现竺烟堂不知何时乱成了一团,堂主竺少诚带着竺少琼竺净参失踪,镇派之宝真火石也被带走了。
临时选出的新堂主袁兴旭为了杜鹃镇百姓的安危,被佘晚舟带离了竺烟堂,当下也不知下落,更不知死活。此时的竺烟堂空得没有主持之人,几个稍稍出众一些的弟子共同商讨内外事项。
因新旧堂主皆不知所踪,竺烟堂又有杜鹃镇为把柄,掌握于逃出蛇妖族一战的佘晚舟、茶客等人手中,故不敢趁着佘夜潭内外之局未稳之时向千羽林等正道领袖门派报信,唯恐佘晚舟等人狗急跳墙,叫杜鹃镇百姓陪葬。
佘夜潭与竺烟堂对抗之中的关键人物之一,伍姑娘,也就是林涟漪,配合佘夜潭,将竺烟堂搅得一团糟,此刻却在天涯教中,即将恢复教子身份。
关于林涟漪诈死又突然以伍姑娘的身份出现,整件事情,疑点重重。饶是回来以后,十虹涧的师长们共同商议,仍不得知晓此妖女之真正目的。
高秋蜓闻言,更觉诡异至极。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蹊跷的人物?
十虹涧、竺烟堂、千羽林,这般邪道妖道的人物,却在正道之中有如此多的牵连。
高秋蜓越发深信:此事是非追究不可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毒誓
面壁第四日,师父楚菡萏来到房间里。
高秋蜓并不意外,连忙上前跪拜,忏悔道:“师父,我认错了。是我太冲动,没有顾全大局,还险些让师兄师妹一起陷入危险。”
楚菡萏叹了口气,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秋鹰是你唯一的亲人,杀他的人,又是狡猾至极的林涟漪——竺烟堂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高秋蜓点头:“知道了,林涟漪把竺烟堂搅得一团乱,而且,那具尸体是假的。”
楚菡萏面露怀疑,道:“那具尸体虽并非林涟漪的,却也看不出是谁的。千羽林上保留了那具尸体,欲追查出林涟漪的帮凶。”
高秋蜓抬头,见楚菡萏面容之中尽是怀疑忧虑,又似乎不只是对林涟漪之恨而生的忧虑。她不知道她感觉得对不对,她已陷入恍惚之中了。
她悄悄地低下了头,假装没有抬头看过,道:“师父以为,那具尸体是不是蛇妖族找来的?”
“说不准,也有可能是天涯教,也有可能,两个都不是。我总觉得,林涟漪此人,实在……”楚菡萏谨慎地猜测道,到了“实在”二字后面便没了声音。
高秋蜓心中一动,抬起头直视楚菡萏的面容,道:“师父,你说得对,我太冲动了,但是此仇非报不可。找到机会,我定要亲手将林涟漪杀死。”
楚菡萏神情微变,低下了头。
便是这细微的变化,于恍惚中的高秋蜓眼中,一览无遗。
她头脑中一声闷响,唯恐师父发现她的异常,连忙微微低下目光,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警告自己:“高秋蜓,小心小心。”
楚菡萏道:“你的仇,也是我十虹涧的仇,我们门派上下,一定会帮你的。”
高秋蜓再次抬起目光,盯着师父,轻声而铿锵地道:“师父,哥哥之死,为林涟漪对我之仇,亦是对我正道之辱。弟子对十虹涧历代涧主发誓,”她抬起手,做出发誓的手势,声音响亮了起来,“不杀林涟漪,我绝不饶恕自己死罪,愿自焚于十虹涧外。”
楚菡萏大惊,一时消了忧虑,而转为震惊,显露出少见的红色,仿佛是被人逼急了。她瞪着这个最优秀的弟子,惊讶不已,斟酌了语句才吃惊地教训道:“秋蜓,何必发如此毒誓?为师都说了,一定会帮你的。”
高秋蜓面容坚毅,对着师父,磕了一个响头,道:“不过向我自己,向我正道,一表决心。”
楚菡萏手足无措,俯视高秋蜓维持叩拜的模样,忍不住地面露悲痛,道:“好,十虹涧列祖列宗定会为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子骄傲。”
高秋蜓低着头,额间触及冰凉的地面,嘴角绽开一点苦涩的微笑。
楚菡萏悄悄地放缓了呼吸,轻声安慰道:“起来吧,面壁期满,你也可以出去了。”
高秋蜓道:“是。”
楚菡萏见她没有动静,便自己先离去了。
面壁房里清冷得让人觉得恐惧,好久没有感受过这般恐惧。高秋蜓感受着地面的冰凉,恍惚着,便觉从头凉到了脚,犹如尸体。
就像千羽林那具不知名的尸体般。
她走出面壁房,按着原本的规划,去见了薛琳琳。
薛琳琳师妹正把弄着新得不久的法宝采回眸,暗蓝色的光芒让她看得很不舒适。
记得从剑丹城回到十虹涧中后,薛琳琳不知吞了什么丹药,竟然连着三个月的记忆全然忘记了。她、栾英姿无奈之下,只得将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不过,因二人猜测,让她忘记或许是因为剑丹城一行涉及护剑使的秘密。是以二人告知其三月之事时,刻意将剑丹城一行中为护剑使选法宝一事隐去了。
薛琳琳无奈地感叹着自己乱吃东西,连自己失了几天的重要记忆也不曾知晓。
这柄短匕采回眸,分明是邪道之人才用的东西。倒并非她单纯地不喜欢法宝的颜色,而是亲眼见过,那采回眸中蹦出来的法宝之灵,一个长相颇为凶狠的东西。
不过高秋蜓和栾英姿读过有关异兽的书,皆识得此兽,只是不直接地说出来。
那法宝之灵脑袋为白色,脚似鼠,爪似虎,未曾见过,然书上记载,这是吃人的异兽,平常不会主动惹人,然若是人族刻意惹它,或是它恰好饿了,也是不介意亮出它锋利的爪子,把人族当做一顿大餐的。
采回眸上下的暗蓝色光芒,与这异兽周身的光芒浑然一体。它白白的头顶羽毛上,以及冷冷的眼眸之中,泛着警戒般的光芒,暗蓝色之中微微透着亮蓝。
此刻见到高秋蜓和栾英姿,它本就不怎么柔和的神情扑地一闪,迅速地变为了凶恶,一对爪子试探般地收缩了一下,向前不安地踏了一步,又后退一些,又试探性地上前一些。
高秋蜓、栾英姿皆蹙眉。然二人都是十虹涧弟子中的佼佼者,怎么会怕一只法宝之灵,便还是慢慢地上前。
它目中掠过一丝惊疑,似乎对敌人公然的无惧而觉得面子有失,随即发出警告的低吼。那是较虎啸更加尖利的声音,听入耳中颇觉有些刺耳。
高秋蜓不满,提醒它现在的主人道:“薛师妹,教教你这法宝之灵。”
“哦。”薛琳琳面露无奈,似乎面对着自家的法宝之灵,也不是很有把握。
高秋蜓眉间越发皱得紧了;栾英姿则仍怀有一些希望地看着薛琳琳是如何教训自己的法宝之灵。
“小雀小雀!”却不料薛琳琳小心翼翼地轻声移到异兽身边两步远,又小心翼翼地,犹如她才是奴仆一般,苦着脸一脸为主子着想般的表情,弯下腰轻声劝道,“不要这样对着我的两位师姐,她们很厉害的,你打不过她们……”
高秋蜓、栾英姿哑然。
异兽丝毫不顾主人的面子,仍旧盯着高秋蜓、栾英姿,声音更大了一些。
栾英姿轻声道:“它这是怕我们诱骗它的主人啊。”
高秋蜓不敢苟同。
这异兽能聪明到这么想,肯定也能看出来她们和它的主人是不会相斗的。
薛琳琳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对异兽道:“好鬿雀,好小雀,你快收回爪子,我待会儿给你带两块肉来吃。”
鬿雀闻言惊讶地瞥了薛琳琳一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二人,似乎意志懒散了下来,一对爪子轻轻地蹬了一下地面,轻若插翅般掠影而过,回到了采回眸中。
薛琳琳无奈目送它离开,又站起身替它道歉。
第七百八十九章 埋伏
寒又点点头,道:“鬼双城在南方明着对教主施加压力,暗中又偷偷到我们佘夜潭营地之中要将我抓走。”
莽萋暗藏轻蔑地欣赏鬼双城众人的愤怒神情,道:“我发现他们带走了寒又,便令长契留了个口信给凌影阙的凌飞霏姑娘,令其暂代我之职务,统领我佘夜潭弟子。”
“把自己分派的人让给其他分派管理,莽萋姑娘可真是愚蠢!”高秋蜓冷笑。
莽萋轻轻一笑,道:“这位是正道十虹涧的高秋蜓高女侠吧?怎么竟然混到了你一向不齿的邪道之中了?连我也知道联合友派才能壮大自身,你不仅背叛友派,更是连出身的门派都背弃,如何有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与我说话?”
高秋蜓忍不住踏前一步,道:“若是正道行得通,何必走邪道!若非有你们邪道存在,正道又如何被玷污!”
莽萋轻叹一声,林涟漪与无垠对她更是无话可说。
莽萋悠然道:“赫之已死,你们是要在此决一死战,还是逃回去,聚集你们门派所有的人,再与观海山决一死战?”
“莽萋你以为,放过他们为好?”行流看向莽萋。
无垠、林涟漪相视一眼,实则以为就地杀了他们也好,往后也能少几个敌人,亦即来日鬼双城与观海山必然的一战中,我方势力可少一些消耗。
莽萋转头,凝望无垠,睁大眼睛,明亮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潭主以为呢?我们与他们势均力敌,若是强行动手,我们也会受重伤吧?且我们有我们的任务,不必把灵力浪费在这些小人身上。”
无垠隐隐会意,点头看向林涟漪。
林涟漪点头,对行流道:“不如放了他们?但是,”她望向高秋蜓和袁兴旭,“你们要留下高秋蜓和袁兴旭。”
高秋蜓、袁兴旭脸色大变,望向鬼双城众人神情,见他们神情迟疑,三十几道目光也正向二人望来。
一些人迟疑着,一些人已明目张胆地张口欲言。
高秋蜓盯着林涟漪,怒目圆瞪,先所有人一步,质问道:“林涟漪!你们是不是在白桦林中埋伏了杀手!”
林涟漪缓缓望向莽萋。
莽萋惊讶,轻蔑地笑道:“我们放过你们,你们反倒要怀疑我们,要不就不放过你们了?还是,你虽身在鬼双城,也只不过是借用鬼双城地力量,而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取鬼双城你的同道的生存?”她扫视鬼双城众人,其目光仿佛欣赏耍猴。
鬼双城众人沉寂了一会儿,看向高秋蜓的眼色也更加不一样了。
一人干脆地道:“高秋蜓、袁兴旭,本就不是我鬼双城的人,你们留下吧,我们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向后退去。
高秋蜓、袁兴旭大惊,相视一眼,立即向空中逃离。
鬼双城中无人阻拦他们,无垠、林涟漪飞到空中,将二人阻拦回去。二人二妖于空中打斗起来。
鬼双城众人冷漠地绕过刚开的小战局,只几个人谨慎地抬头看了眼,见二妖丝毫没有针对他们的意思,也就自顾自离开了。
“走空中!”一人提醒道。
走空中确实安全了一些。
莽萋笑目送着他们飞入空中。
“唉,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可惜……”向氏道长心疼着好不容易的机会,若非潭主和教子决定放弃了,他恐怕要自己冲上去报仇雪恨。
可惜之中,他怨愤地望向莽萋,却凭着几年的认识,直觉地发现她的笑容中隐隐有些不对劲。
他惊疑,又疑惑又期待地望向空中。
“呜——”
不知是什么异兽,忽地从白桦林中飞起,随即一片凶戾的鸣叫之声几乎压弯了白桦林,听声音而辨,至少有三十之数。
鬼双城众人才发现中计,纷纷向高处飞入,然刚开始御宝飞行速度不够,如何比得上冲过来的三十余数异兽飞禽?
最低处的人立即被异兽抓住,咬中了一条腿。那人挣扎中,异兽猛地向低处一拽,撕心裂肺的惨叫中,一条腿已被咬了下来。
更多的异兽追上逃离者,飞旋翻转之间,时有异兽、人、残肢断体摔落地面。
洪大叔、洪夫人惊吓不住,惊呼出声。
高秋蜓发觉异样,怒骂:“果然有埋伏!”
林涟漪笑道:“我还给你们留了一个全尸,还不感谢我吗?”
“滚!”秀谈剑白芒一转,又向林涟漪而来。
二人二妖战况愈加激烈,高秋蜓和袁兴旭渐渐地被二妖从空中压到地面。
空中惨叫之声还在持续。
寒又、行流早已知晓林中圈套,转头护着洪家向后退去,寒又轻声安慰道:“你们不必怕,都是我们带来的。”
向氏道长嘿嘿一笑,得意地望着空中一个接一个喂了异兽的敌人,狠狠地呸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敢惹你祖宗我!”
骆老六看他一眼,道:“你在这里保护洪大叔一家,我去泣离江边看看华占星师。”
“去吧去吧。”向氏道长两只眼睛干用来看人兽之斗,两只耳朵里也只有敌人的惨叫了。
骆老六怀疑他其实都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什么,忍不住笑了笑,前往了泣离江。
“莽萋姑娘思虑周全,我向氏佩服不已!”向氏道长喜极,称赞道。
莽萋轻笑一声,轻声道:“你们到了北方,不知南方我教之中内讧之严重。鬼双城踩着圣女一事不肯松口,我们也只有提前还手了。”
向氏道长惊疑,略一斟酌,试探着轻声问道:“你是说,潭主大人早已走了还手的想法,而还的,或许就是剑丹城……”
莽萋微微侧过头,笑而不语,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望着空中仍旧在挣扎的人,道:“你可知这些异兽是哪里来的吗?”
“是剑丹城!”向氏道长惊问,但言语中并非疑问的语气,而是明白的肯定了。
此言一出,身边洪大叔夫妻俩皆惊。剑丹城是什么地方,世俗世界再偏远的地方也是知道的。
听闻剑丹城是中立于正道邪道之间,看向氏道长如此惊讶,难道剑丹城选择站边了?
但夫妻俩想了想又明白了,如今世道乱,剑丹城也南迁了,地方都不稳固了,朝不保夕,站边似乎也是正常。
莽萋微微点头。
向氏道长惊喜,看了看身边夫妻俩,自觉无碍,便接着问道:“剑丹城肯外借这些异兽,意思是……”
第八百四十九章 南方雪
知醉干瞪着结界出神。
她目光仿佛穿过结界,视界之中,从透明开始,一座寒星台越来越清晰。
镜花剑静静地悬空,并不锋利的剑锋似要割裂她的心口。
泪水横流于面容之中,仿佛刺伤的痛苦随着泪水越发肆意的流淌而加深。
冬日的风,原来是这般凛冽啊!
“镜花剑太恐怖了!”芈灵念嘶哑着声音。
知醉恐怖地闭上双眼,如遇梦魇一般轻声喃喃道:“镜花剑好恐怖!我也不想回去……”
芈灵念哭道:“我还没有找到我出生的根,这辈子好像都没有活过,一切的记忆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啊!”
知醉幽幽叹息,道:“好,此战结束以后,灵念,我准许你花三个月如寻根,让淬弦陪着你,好不好?”
“不要,我要你陪着我……”芈灵念稚嫩的声音说出十二分不舍的话语,每一字都像是重重打在了知醉心上。
“好,若是到时候我还没有进入镜花剑,我便和你一起去找你的家乡,找到你的血脉根源,为期三个月。”
芈灵念重重点头。
“好了松开怀抱,鹰魔族距离十虹涧只剩下三……”知醉忽地断了话语。
芈灵念疑惑,等待她回答中,连自己的哭声也轻了一些。
知醉深深呼吸,尚未说话时,连呼吸声中也带着惊喜的意味。她许久未曾舒展的嘴角终于舒展开来,轻声道:“灵念,下雪了。”
“什么?”芈灵念脱口而出,惊讶地松开怀抱,抬头,果然见飞雪一片片飘落下来,于冷风之中飘散着温柔的弧度。
知醉、芈灵念怡然抬头仰望天空,太阳不知何时已隐入云彩之间,此刻浓厚的云彩连成一望无垠的一片,遮蔽了天空,雪花悠悠地洒落下来,带着冬日冰冷的温暖,照看着这片南方战争中的大地。
“你们两个,还不回来练习?”
结界又开,淬弦从中走出,却被空中飘洒的雪花吸引住了目光。
她面前几片轻盈的雪花受到她呼吸的拂动,如无重量一般轻轻远去。
白色的冰晶闪烁着点点光芒,犹如温柔的女子,铸水为雪,化柔为刚,笼罩大地,落地之时,便成湿润的一滴水,淡淡地归入土壤之中。
飞雪如梦,一年一舞。
“鹰魔族在亘寒大地上待了千年未曾见雪,便宜他们见了一次!”淬弦冷哼一声。
“死前见一次,让他们知道冰雪的美好,而后死不瞑目!”芈灵念一改哭容,露出天真的笑容。她两颊干着泪痕,犹如这雪花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能在决战以前见到一次雪,真好啊……”知醉张开双臂,喜悦地闭上双眼,迎接冰冷而火热的冰雪。
十虹涧谷口。
“怎么下雪了?”守着谷口的弟子道。
“哼!这是冬天下雪,又非六月飞雪,我们杀了鹰魔族,他们都是活该!”另一弟子冷冷道。
“有理!这时候看什么雪啊!下不下雪都一样!鹰魔族就要死了,胜利是我们的!”第三个弟子道。
他们继续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又或许只有片刻,远处两弟子御着法宝低空飞来,其中一人向看守谷口的弟子道:“鹰魔族到了!请镜花剑出世!”
四个看守的弟子振奋精神,其中一个大声道:“快!飞过去!告诉涧主!”
六人干脆飞到空中,于漫漫白雪之中低空飞行,接近南山堂,高呼:“鹰魔族进攻了!”
到中部涧主所居处,又高呼:“鹰魔族进攻了!”
而后却没有继续往北方去。
万俟离飞入空中,向禁地而望,心中默念:“十位护剑使,若能赢得此战,保天下太平,来日蛇妖族及附属族暂住人族聚居地也不算什么了。”
众弟子陆续飞入空中,向万俟离的方向汇聚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禁地上。
从外界看过去苍翠一片的深林,此时如其他地方一样飘满飞雪,美丽的雪景化为轻薄的纱幕,灌满深林。而禁地之中,已是风起云涌。
寒星台上湿润的空气以镜花剑为中心,形成狂风的漩涡。
漫天星月光华,被漩涡的大力撕扯着滑落其中,最终化为一线点落在镜花剑剑柄之上,并从剑柄源源不断地养润剑身。
十妖围绕镜花剑而盘膝坐下,周身被星月光华洗沐得发白,镜花剑璀璨的白芒又将十妖身前照耀得几乎分辨不出颜色。
二十只手掌向前顶起白芒,齐齐地簇拥着中心的镜花剑,犹如飞蛾扑火,以自身之生命点亮这天地至宝。
正如林涟漪上一次来到此处,在十月阁阁楼上所见之景,只不过当初没有动真的,这一次是当真要飞蛾扑火了。
镜花剑两侧粗钝的剑刃之上时不时隐隐闪现着微弱的白芒,与全身早已明亮异常的白芒相比,犹如萤火之光比于星辰。
渐渐地,剑身上有白芒化作丝丝缕缕,沿着二十只手掌顶起的二十束光芒,悄悄流入这二十只手掌之中。
丝丝缕缕的白芒,流淌间散作七彩色泽,仿佛彩虹。
十位护剑使,亦即十妖,并不收下这彩虹般的白芒,而是令白芒于手停留片刻,似是在改造这丝缕的白芒。
彩虹般的白芒从知醉开始,回流到镜花剑剑身,如余音绕梁一般上下缠绕。
另外九妖先后反推出彩虹般的白芒,至镜花剑身,上下缠绕、流淌。
镜花剑渐渐变作均匀的彩色,上空漩涡旋转更加剧烈,星月光华多被吸收至此,寒星台以外弹指之间黑了下去。
彩色光芒流溢于寒星台的三千阶台阶上,映照得每一尊石像栩栩如生仿佛复生。
那盘旋于最后一阶台阶上的魔蛟,仿佛也颤动了一下,如同活物。
寒星台成为了天地间的庞然大物。
几个呼吸以后,镜花剑剑身绚烂无比的色彩渐渐收拢,又迅速恢复为白色。
寒星台上也同时恢复了光天化日的模样。
寒星台之外,随着星月光华的缓慢普照,也皆亮了起来。
整个禁地之中,湿润的风较往日疯狂了许多,东西南北,似是毫无规律地来回旋荡,可若细细观察,或许能从中发现某种规律。
若是弱柳扶风的平凡女子身处这般风中,恐怕便要两脚离地卷入风中,如禁地外面的雪花一般凌乱地飞舞了。
“时候到了!”知醉忽地轻声道。
第八百五十章 征兆
九妖本已十分凝重的脸色又凝重了两分,面容中写满了严阵以待。
时候到了。
鹰魔族来了。
她们飞蛾扑火的时候到了。
十妖不约而同地断了一下呼吸,不再去想鹰魔族和人族的恩恩怨怨。
想鹰魔族,也不想鹰魔族,所有的精力,都应当放在镜花剑上。
从知醉说出这句话开始,她们就是镜花剑。
二十只手掌齐齐爆出血芒,血色于掌心混合白芒,沿着白芒流入镜花剑身,于剑身缠绕不休,刹那之间彩光又现,下一刹那又恢复稳定的白芒。
禁地之外。
殷览峰、楚菡萏与万俟离于空中会合,众弟子从各处汇聚于三位师长及一众长老前辈身后,千羽林、百琐庄师长弟子也都到了空中,与十虹涧的师长弟子共同悬空站立。
万俟离身边,复沄、钱奇琐另外两大门派的掌门人并肩站立,另有一位用围巾遮挡了面容的漠族人,他幽深的目光中悄然潜着一丝冷笑,不知若是将他遮面的围巾撤下,是不是也会看到他嘴角的一丝冷笑。
他身后,还有两个漠族人,皆以围巾遮面,冷漠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丝毫情感,其气态看似比他们前方的漠族人更加令人敬而远之一些。
往日里不曾见过的云游四方的前辈们也都出现了,正道领袖,都到了这里。
众人望向西方,鹰魔族本是打算从西方绕过十虹涧,却因为二心蛊为漠族炼蛊师控制,从一个出来探路的鹰魔经几次跳跃到了鹰魔族首领身上,此刻所有鹰魔族得令,不得不放弃继续攻打南方,而望十虹涧而来。
高空之中出现了一点点鹰魔族的身影,随着他们的飞近,身影越来越低,越来越清晰。
白雪的纱幕之下,鹰魔点点连成片的身影犹如冬日风中飘零的树叶,黑色、白色、灰色为主,亦有另外杂色,浩浩荡荡,而又凶戾的浪潮奔涌而来。
“鹰魔族来了,禁地之中怎么还没有准备好!”一人低声惊呼。
“师父说了我们要为禁地拖延一点时间的。”
万俟离望向禁地。
白雪飞扬,他仿佛听见了深林之中窸窣一片。
鹰魔族就在眼前,却至今没有镜花剑出世的迹象。
按照八百年前的记载,镜花剑出世之时应当会有征兆的。
万俟离不由得感觉到紧张。
这些妖道,不会根本就做不到吧……
“涧主,镜花剑出世是否还要我一些时辰?”漠族人中为首者冷漠地问道,他言语间,目光之仍旧冷漠地望着不断逼的鹰魔族。
部分听到此言的弟子师长望向万俟离。
复沄、钱奇琐看向万俟离,他们谨慎的目光中不无紧张。
或许曾经都怀疑过镜花剑是否当真能够出世,而如今兵临城下,镜花剑便是十虹涧的底气,想必是必然能够出世了。
二人不想用目光对万俟离过多质疑,便收回目光,相视一眼,向彼此微一点头。
毕竟,十虹涧为了引诱鹰魔族过来,不惜跳过与他们两大门派商议的步骤,直接派了弟子去请来了漠族的炼蛊师。
想必镜花剑能轻而易举地消灭一切鹰魔了。
而说话的漠族人后面二人却先后将目光投向了万俟离所望的方向,亦即禁地。
白雪飞扬。
万俟离一惊,他亦不能确定何时出世,正斟酌如何回答时,为首漠族人道:“本炼蛊师可为你等延迟些许时间,可若镜花剑迟迟不出世,恐怕你正道弟子不可避免地要有些损伤了。”
万俟离一边惊疑于这位炼蛊师熟练无比的漠外通用语言,一边道:“上一次镜花剑出世是八百年前之事,今日我门派中十位护剑使或许更易几代后,对其使用有些生疏。请炼蛊师为我们拖延一点时间。”
炼蛊师微一点头,遮面的围巾顺着头颅微微动了动。他眨了眨眼,眸中湿润了不少,随即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前方鹰魔族已跨越了十虹涧在西面的边境,忽地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两方对峙。
鹰魔族首领转过身,似是在对身后几个族魔说什么,随即身后几个族魔飞到一边,开始传令。
万俟离、复沄、钱奇琐面露惊奇。
钱奇琐好奇地问道:“不知炼蛊师向他们下了何种命令?”
炼蛊师道:“无非令他们的首领下令,让他们整顿一下。这般威势,这般数量,整顿起来,便要花上许久。”
钱奇琐恍然大悟,点点头,心中叹道:“炼蛊之术这般异术,当真奇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正道弟子之中,已有好战心强烈之人踌躇满志跃跃欲试,议论为骚动之声代替。
鹰魔族整顿之中,万俟离正要收回看着炼蛊师的目光,转而望向禁地,却无意间瞥见炼蛊师身后的两人竟直勾勾地望着禁地。
其眸中神情,竟似是比自己还关心!
万俟离浑身一震,一时没有控制住,惊疑的脸色便显现出来,谨慎和戒备也从眸中流露出来。
漠族人似毫无所觉,仍旧直勾勾地望着禁地。
万俟离满面惊疑正要更加明显地显露出来,猛然意识到他不能于众目睽睽之下失态,连忙隐藏了心中危机之感。
他第二次欲收回目光之际,又无意间看到复沄和钱奇琐也发现了身后两个漠族人的奇怪目光,他心头一跳。
因当下面对鹰魔族,他无暇顾及其他,只好暂且放下满腹疑虑,望向禁地,见镜花剑出世之征兆仍然未现,心生焦虑乃至恐惧。
他正要好好祈祷一番,忽见禁地飞雪之中冲出一大片白色漩涡,刹那之间闪过了彩色缤纷。
众人、众魔,连着天地山川,大惊失色。
于远处看,白色漩涡以禁地中心为点,向上直冲天际;于近处看,白芒之中,丝丝缕缕的彩色光芒汇聚成整体的白芒,可每一处白芒中,时而都有其他颜色的光芒流窜一下。
漫漫白雪仿佛也受到猛然爆发的白芒吸引,向禁地白芒汇聚而来。
“镜花剑!”
“镜花剑要现世了!”
人族高兴不已,各门派欢呼成片。
对面鹰魔族发现了镜花剑将要现世,族魔四下骚动了一番。
鹰魔首领手势一下,众鹰魔填着方方正正的阵型,声势浩大地攻了过来。
炼蛊师冷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悠然:“我的任务已完成了,不知涧主可否让我这个漠族人在此旁观这场人界大战?”
第八百五十一章 出世
此时万俟离哪有拒绝之理?便是心中好几个不愿意,也只得表露出同意的表情,道:“自然,大师注意安全。”
炼蛊师冷哼一声,似是以为这般危险对他而言不算是危险。
万俟离瞥见他身后的两个漠族人,此刻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着禁地方向的白色漩涡。
“镜花剑将出世,天下有望!众弟子务必抵住!”
“千羽林众弟子迎战!”
“百琐庄众弟子迎战!”
人族众弟子高呼着迎战之声,迎着浩浩荡荡地鹰魔族军队,冲了过去。
钱奇琐头一个带领其门派中其他师长,共赴战场,复沄、万俟离随后。
正道众师长亦奔赴战争。
禁地之上,漩涡缓缓收敛庞大的威势,随后收敛之速越来越快,最终化为纯白的一点,消退于漫漫白雪之中。
白芒落下时,深林之上,破开的结界上流溢出淡淡星夜的颜色。镜花剑剑尖朝上,那漩涡消失后化作的一点,便落在镜花剑剑尖之上。
十妖坐在寒星台上,此时已收回手掌,端正地放在膝上,抬头,仰望空中,镜花剑凝聚白色的光明,向上冲入天空,仿佛便要攻进天宫,叫那天宫诸神众仙皆屏息以待。
破开的结界之处,鹰魔族和人族打杀之声隐隐地飘入。
然结界以内的风声仍旧强盛得将外界隐隐传的声音压下。
星夜璀璨犹如白日的光芒只于结界破开处漏了一点,外界的天穹漏入其中。
星夜依旧,只是在接近破开处的方圆之内,形成了一个向中心点凹陷的漏斗,星月光华向漏斗中心漏去,似白昼黑夜要连接在一起一般。
就仿佛,星夜之中,寒星台几于夜空相接,而结界以外,星夜中漏出白日天空的景象,外界的天空却与寒星台相去甚远。
外界的白雪若欲飞入结界破开之处,便要被镜花剑明亮而并不炽热的光芒消化为水汽逃散,是以白雪漫漫,与禁地结界内部无缘。
寒星台上,除了星夜还是星夜。
外界战争之中,人族和鹰魔族先后看到了镜花剑的出世。
剑尖白点,于漩涡消失后的虚空浮现。
“镜花剑出来了!”
“镜花剑当真没有损坏!”
“谁跟老子说的镜花剑损坏了!”
鹰魔族气急败坏,而人族士气大振,若非有鹰魔族为敌便要不顾一切欢呼雀跃。
“原来谣传了八百年的镜花剑损坏真是假的!”
“镜花剑当真毫无损坏吗?”
“是镜花剑啊!我们十虹涧的镜花剑!”
正道之中,十虹涧弟子尤为欢欣鼓舞。
镜花剑出世,此战可胜!
十虹涧,也必将再现正道第一门派的雄风!
鹰魔族首领愤怒不已,眼看着虚空之中,镜花剑的剑身一点点浮现,他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身边下属惊疑于镜花剑当真能够出世,迟疑于是否继续战争,看向首领,焦急地问道:“首领!要不要继续攻打!”
首领没有回答,下属却看到首领这般不甘心的表情,猜想他定是不甘心就此撤退,又见他扫视战局,似乎以为人族的肉身加上法宝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便断然高呼:“给我杀!”
下属惊疑,却无法阻拦。
众鹰魔得令,鹰鸣响亮,云霄巨变。
战局一旁,漠族炼蛊师望着前方高呼“给我杀!”的鹰魔族傀儡,不由得冷笑一声。
身后两个漠族人丝毫未感受到战局的越发激烈,从始至终便只全神贯注地盯着禁地上空的镜花剑。
镜花剑剑身慢慢穿破星夜,没入白昼之中,锋利的白芒淹没一身的青铜色。
在下方寒星台上十妖的全神控制下,向鹰魔族的方向倾斜了剑身。
“众弟子抵住!”三大门派的师长皆高呼道。
他们参与战争的同时,时不时转身看看镜花剑出世的状态,以确认还需要多少弟子伤亡才能够迎来彻底压倒鹰魔族的胜利。
人族众弟子持着法宝高呼,声音上隐隐有超越鹰魔族响亮尖锐鹰鸣的势头,但毕竟天生的声音差距在,在声音上还是鹰魔族更胜一筹。
飞在空中对人族不利,但若是落到地上,定然被凶狠的鹰魔族彻底打压,是以若非身受重伤彻底支撑不住的人,其余皆于空中苦苦支撑。
寒星台上,十妖脸色微微发红。
镜花剑忽地化作一束摧残的白芒,拖着长长的虚影,向战局飞来。
越接近,越如陨星之尾一般拥有转瞬即逝的美丽。
“众弟子自保!”万俟离见状,借着灵力高呼命令道。
他激动得满面涨红,他热忱的心,此时突然深刻地感受到对脚下这片十虹涧的土地的归属之感。
他眼前出现了一段模糊的文字,随后那文字化作他不止一次想象过的,八百年前镜花剑出世于战争的宏大场面。
当年的场景,与今日合为一体,眼前的景象,用战争的残酷、人族的光荣牺牲、本门派前赴后继的勇猛,象征着十虹涧之兴盛、人界之中人族永远的霸主地位!
他老泪纵横,凝聚屏障,放慢了对身边几个苍蝇一般上下飞舞的鹰魔族的攻击,他睁大眼睛,目睹着镜花剑化作白芒划破虚空,阳光天空,什么都比不上它的璀璨夺目。
他呼吸颤抖,望见那镜花剑穿梭于战局之间。
他像一个头一次见到海中巨怪的孩子,死守在随时可能将他淹没的海水旁边,感动不已地观望着这天地间至强的力量,想象着来日坐上船舶,如海水中任意遨游的巨怪一般乘风破浪。
镜花剑,镜花剑,你就是这人界之中最为强大的力量啊!
“啊!”万俟离惨呼一声,多年修炼的经验让他迅速反应过来,痛苦来自背后,他便几乎没有动脑,反手将法宝神剑斜刺而去,背后亦响起一声惨呼。
他感受到身后风声一止,立即前踏一步,转身时剑随正手,对着羽翼受伤正要仓皇飞离的鹰魔,猛地刺出一剑。
那鹰魔旋即毙命,连第二声惨呼也未曾发出,羽翼失了力气,身体向下掉落。
他掉落之前,望见了万俟离眸中泪水的满眶、两颊的老泪纵横,犹如毕生夙愿完成了一般,只是这般热忱不已的情感,令他猛地感受到恐惧。
随后,他便带着不甘与仇恨,向下方掉落了下去。
第八百五十二章 杀戮
万俟离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甚至来不及分离一部分心神修复伤口,铲除了身边几个鹰魔后,便退到一边去,望镜花剑如何穿梭于鹰魔族之中,如何将鹰魔族尽数杀戮。
镜花剑散着明亮夺目的白芒,以两人高的长度,肆意穿梭于战局之中,见人族则避开,见鹰魔族的羽翼便断然进攻。
白芒滑向战局边缘的第一个鹰魔,那鹰魔瞪着惊恐的神情,双眼中镜花剑从一点白芒忽地扩散至笼罩整片视界。
他似是被什么定住一般不能动弹,见于白色的光芒,死于白色的光芒。
待这束璀璨的白芒将他的身体从前到后贯穿,他轻飘飘向下掉落,犹如这冬日的雪花。
掉落之中,血光迟迟从他腹部赫然的伤口处渗出,乘着风慢一些掉落,化作血红色的雪花,与纯白的冰晶共同起舞。
共舞之间,一些白色的雪花上也粘上血红,仿佛冰雪世界被红光玷污。
而造就血花飞舞的镜花剑,早已曳着白芒,又穿透了几具身体。
所有抵抗于这束白芒之前都是不堪一击。试图抵抗者。便是用了人族的法宝,在与白芒相触之时,皆化作血雨,剩下一具零落的尸体无力地飘下。
风中越发浓郁的血腥味,仿佛谁家煮了一堆散开的血肉,在初期,随着锅中水汽的沸腾,几乎算是不熟的血腥味便不可避免地透过锅的层层缝隙弥漫锅外的空间。
十虹涧上空,已俨然一个煮死肉的锅炉。
镜花剑越发快速,至生灵之双眼已看不到它来回穿梭的身影,只有一道粗粗的白芒虚影,弯弯曲曲如白龙一般慢慢消失。
白雪张扬,将血雨淹没。
血腥味蒸腾而上,白日天空俯视着低空中的灭杀,望着那白芒穿破一个个生灵,强烈的白芒夺过阳间主宰的地位。
镜花剑化作白芒,架起锅炉,一个接一个,煮了整个种族。
鹰魔族之中,惨叫连连,众族魔早已失去了阵型四下逃窜。
身边人族亦觉惊险万分:眼见白芒逼近之时,只觉下一瞬被腰斩的便是自己,不知为何仿佛是生灵除肉体以外的另一部分,亦即魂魄,面对镜花剑时失去了胆气,刹那之间陷入呆滞,同时肉体只知惊恐而不知逃离。
每一个被镜花剑接近的人族,浑身所觉,尽为镜花剑穿破虚空压到身前的天地威势,仿佛天宫地府,一切世界,皱缩成一道光芒,此刻又猛然扩张为天地的宽阔,将她收容于镜花剑所化世界的一寸之间。
所幸镜花剑的目标并非人族,呆滞的魂魄于镜花剑擦肩而过,穿透另一具身体,光芒猛地暗淡之时,蓦然惊醒。
待镜花剑曳着更加璀璨的光芒,白芒冷漠得如同星夜,又热烈得如同白日,从身边生命戛然而止的肉体之间穿破,飞向另一具肉体之时,他魂魄轰然一震,肉身随后恢复了意识,随着魂魄直接的指示远避镜花剑的方向。
便是十虹涧的弟子,但凡感受过镜花剑擦肩而过的恐惧,皆会速速远避,唯恐肉身之中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唯恐五脏六腑忽然化为飘零的血雨。
众弟子师长纷纷离开战局。
复沄、钱奇琐、万俟离,三人却死守战局深处,以强大的力量,保护那些被不要命的鹰魔包围的人族弟子。
然几个瞬间后,镜花剑至,轻而易举地洞穿他们身边的鹰魔。
刹那之间,他们感受到了镜花剑强大无比的力量,白芒飞逝之间,无一来得及想象镜花剑是否会伤及自身,魂魄已受到震慑,来自魂魄的恐惧,对这般足以震撼天地的力量的恐惧,已令肉身静止。
任何强大的意志力,在魂魄的恐惧面前,都失去了它的作用。
没有生灵能够在镜花剑白芒逼近之时镇定自若地动作。
复沄、钱奇琐、万俟离待醒转过来,深为惊恐。
万俟离望着镜花剑飞逝的虚影,虔诚地感叹镜花剑之强大;复沄、钱奇琐望着镜花剑飞逝的方向,惊撼不已。
镜花剑,镜花剑,何其强大!
寒星台上,十妖熟练而艰辛地控制镜花剑,几个瞬间,战局之中对鹰魔的杀戮过半,她们的头脑已隐隐作痛。
知醉两颊通红,身体隐隐不稳,两掌心亮起了微微的白色光芒,似是竭尽全力维持最后一点时间的控制。
她面色之中渐渐显露出痛苦,额间汗水一滴滴滑下,嘴角亦突然抽搐了一下。
另外九妖似有所感,掌心亦先后浮起白芒,稍稍缓解了知醉的压力。
战局之中的镜花剑在厮杀着,真正的控制者在寒星台上挥霍生命。
倒数第十五个。
倒数第十四个。
倒数第十三个。
没有人族看得清出镜花剑杀戮到了倒数第几个,她们借着镜花剑的视角,看见了那十几个鹰魔族模糊的身影,扇动的羽翼象征着生机。
倒数第十二个。
倒数第十一个。
倒数第十个。
剩下九个,都是逃在边缘的胆小之魔,或许一开始就只打算藏在同族背后装个样子吧。
借着镜花剑杀戮大多数族魔的几个瞬间,剩下九个,逃出了战局,逃向正北的方向。
快!
快逃!
逃离十虹涧这个人间地狱!
镜花剑转过身,对准了剩下九个逃离的鹰魔。
寒星台上,十妖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九个了。
趁他们还没有逃离十虹涧,斩草除根!
然十妖忽地脸色一变。
正要驱使镜花剑追上去时,十妖猛然惊疑。
为何,镜花剑突然有些使唤不动了?
镜花剑剑身,于空中微微颤动。
白芒璀璨依旧,却隐隐地显露出丝丝缕缕的彩色,仿佛回到了镜花剑出世时的状态。
怎么……
怎么回事?
十妖掌心光芒更盛,镜花剑颤动得更加剧烈,隐隐然崩裂之召。
然待十妖竭力与之沟通,镜花剑深处的情绪清醒过来,她们才惊觉镜花剑并非崩裂,而是明确地感受到了什么。
感受到了……
什么?
结界之外,旁观人族,迟迟地反应过来,望见那九魔逃离的方向,白芒虚影之中,镜花剑的实体竟渐渐显露出真身,它浑身包裹着璀璨白芒,竟对着北方停滞于空中,且剑身颤抖,越发剧烈。
人族皆惊疑。
“我看到了!”芈灵念猛地断了施法,惊恐得睁大双眼,冷汗涔涔,急促地呼吸着,浑身颤抖犹如镜花剑。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失误
另外九妖大惊,尚来不及思考芈灵念说的看到了什么,心神动荡了一下便立即全神稳固镜花剑。
可镜花剑失去了一妖的支持,还是猛然一抖,白芒立时衰弱下去。
它青铜所铸的剑身了出来,剑身只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白芒。
人族更加震惊。
众弟子师长震惊得不知所措,不知是不是应当代替镜花剑向九个逃离的鹰魔追杀上去。
万俟离惊恐地瞪着光芒衰弱下去的镜花剑,心中已闪过一万个“为什么”。随后第一反应便是十妖之中是否有一妖死亡,剩下九妖无法控制镜花剑,否则何以如此!
复沄、钱奇琐等其他门派的师长知晓护剑使或许与镜花的不受控制有关,或许是体力不支?
按照对一般法宝的理解,体力不支灵力不够都会导致法宝不受控制,不知镜花剑是不是也是这般?
漠族炼蛊师尚未从镜花剑一剑敌万魔的强大震撼中恢复过来,便见镜花剑遽然由盛转衰,脑海中闪过和复沄、钱奇琐一样的猜测。
身后两个漠族人直勾勾地盯着镜花剑,神情之中虽有惊疑,却不如炼蛊师的强烈。
“护剑使体力不支,众弟子速速追杀鹰魔族余孽!”万俟离立即高呼命令,同时左右一看,尚未有别有居心的人接近镜花剑,随后欲全力冲向镜花剑。
忽地镜花剑停下了颤抖。
万俟离及一众即将行动的弟子正要飞动的身形一滞。
众目睽睽之下,镜花剑忽地剑尖朝下,掉落了下去。
众人皆惊。
十虹涧、百琐庄、千羽林弟子中,接近镜花剑位置的,皆有人向空中掉落的镜花剑动身。
千羽林和百琐庄师长静止空中不动,望着其各自门派的弟子竟然都冲了出去,惊疑不定,微微皱眉。
也不好喊住他们说一句“不要管镜花剑直冲鹰魔族而去”吧?
可是这般情形,明显地有问题。
他们眼珠转动,不露声色地扫视周围十虹涧的弟子,心情更是复杂。
离得近的人都冲向了镜花剑,其中齐声却恰恰就在镜花剑最近处,也是头一个冲向镜花剑的。
离得远的人或紧张地盯着镜花剑,或扫视其他门派奔向镜花的弟子,神情如复沄、钱奇琐两位师长一般复杂。
万俟离大惊失色,顿时考虑不了别的,猛地冲向镜花剑,身边掠过数人,一下来到镜花剑附近。
千羽林、百琐庄的人已意识到这是十虹涧的法宝,不可轻易接触,见十虹涧的弟子围了上来,便纷纷向边上退去,此刻见十虹涧涧主也惊慌地闯了过来,便退得更远。
万俟离向下飞去,正要抓住镜花剑时,却有一只手先抓住了镜花剑。万俟离惊怒,抬头望去,却见抓住镜花剑的是他的关门弟子齐声却。
他立时反应过来,收去惊怒的神情,面露喜悦。
二人空中站立,缓缓落到地面。
齐声却恭敬地以双手将镜花剑交给万俟离,道:“师父。”
万俟离以双手接下镜花剑,道:“你带弟子们追杀鹰魔,我去将镜花剑归位。”
“是。”齐声却转身之际,回想到万俟离惊怒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惊疑。
师父,这么担心同道门派抢夺我门中法宝吗?
或者说,这么疑心吗?
他心头一跳,不再多想。
为了十虹涧,镜花剑断然不能落在其他门派手中,涧主的紧张是对的。
他飞向空中,叫了几个弟子去追杀逃离的鹰魔。
另外两大门派亦命弟子追杀鹰魔。
胆小到只敢在战局边缘的装样子的鹰魔,定然没有过高的道行,派几个厉害弟子前去已是给他们面子了。
炼蛊师望着万俟离的背影,眸中闪现出冷笑。
他轻声道:“人魔之战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是。”身后二人道。
三人不打一声招呼,悄悄向西北大漠而去。
各门派弟子师长看见了,无一道别。
石碑边上。
万俟离手捧镜花剑,焦急等待着。
他耳听八方,防备着任何接近这里的生灵。
片刻后,结界上现出一个洞口。
万俟离紧张地上前一步。
知醉走出洞口,她浑身摇摇欲坠,满面惨白,嘴角上仍带着鲜血的痕迹。
然最令万俟离震惊不已的是,知醉走出洞口之时,竟闪现出了她原形的虚影,一只一人高的黑色蜘蛛。
她仿佛并未感受到自己的原形将要显现出来,仍旧强撑着站立于阳光之下,望着万俟离,张口欲言。
万俟离惊恐,迅速抬头看了看其他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也便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发现知醉忽然显现的原形虚影。
他慌忙把镜花剑塞到知醉手中,知醉仓促抬手抓住镜花剑,万俟离一个强递镜花剑的动作已叫她站立不稳,原形的虚影又晃了一晃。
知醉这才发现自己的原形闪现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万俟离的担心。
她正要倒退到结界洞口之中,猛地受他一推浑身又是一晃。
她惊疑,心头悄然升起悲伤之情。
她本该受此一推进入洞口,却因心中越发显现出来的悲伤孤独,一瞬间心生求死之意。
身为保护镜花剑的护剑使,方结束了一场维护人族的大战,待血雨落幕,她一转身,便要以妖族之身,隐藏真正的身份,藏身人族之中吗?
若是人族看到她是妖的话……
她一身气血渐渐翻腾。
万俟离做贼似的,见她没有退到洞口之中,掌心又发出灵力,轻轻一推,将她推入洞口之中。
只不过,他这个贼,做得更加威风一些罢了。
知醉反应过来,带着愤恨的面色,冷冷地盯着他。
万俟离明知自己有错,如此言行恐会引起护剑使的伤心,此刻却全然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匆忙地道:“十位护剑使辛苦了,本涧主处理毕外界之事,便会立即向十位护剑使送上丹药,以助十位护剑使恢复精神。”
知醉轻蔑一笑,冷冷道:“不必,看不上!”
她冷然转身,洞口迅速合上。
万俟离松了一口气,转身却见背后枯草之上,站着一名粉红衣衫的女子。她警惕地盯着万俟离,对着这个正道颇有威望的人毫无惧色。
若说江湖之人,敢这般面对万俟离,又穿粉红衣衫,必是邪道天涯教凌影阙的阙主凌飞花了。
万俟离如临大敌,脸色剧变,满面敌意,脱口而出一句极具威势的质问:“你看见了什么!”
第八百五十四章 旁观
凌飞花本无太多敌意,却见这个正道的老家伙丝毫没有诚意,反倒先表露出了如此敌意,也便面露出许多敌意,冷冷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的多了,你要杀人灭口吗?”
万俟离轻蔑地道:“你也算人么?”他指着方才战局所在的空中位置,语气转为愤怒,“正道之强者,无不参战,为灭鹰魔族牺牲者、伤者无数,你邪道之人,不参战也就罢了,却竟然趁我禁地无守之时,暗中潜入,觊觎我门派的镜花剑!”
凌飞花耐心地等他说完,只觉他所言实在无理,忍不住冷哼一声以作嘲讽,随即提高了声音,道:“我等邪道,及蛇妖一族,都是提过来帮助你们的,还不是你们正道疑心太多,仗着镜花剑之利,不愿我等相助,如今倒还怪我们不曾参战!
“我还以为镜花剑之利,尽是你们人族正道的功劳,也便不说什么了,没想到你十虹涧暗中利用妖道控制镜花剑,如今却指着我和妖道等大加指责!
“万俟老涧主,如你这般狼心狗肺之徒,我当真许久未见,甚觉稀奇啊!”
万俟离脸色黑如阴云,握紧为拳的双手之中隐隐浮现出白色的光芒。
凌飞花余光瞥见他手中闪现的白芒,却因见他面容之怒色,实在是痛快至极,便继续说道:“所幸我爱徒飞霏未曾成为护剑使,否则下一次战争之中,便是她战时被你用尽好处,战后被你等人族踢到一边!”
“闭嘴!”万俟离上前一步。
凌飞花小心后退一步。
空中传来匆忙的风声,定是正道其他人看到了这里的动静,向此处而来了。
凌飞花冷笑一声,悠然道:“白绫姑娘,你若不出来,我便要被这老家伙指使他的走狗害死了!”
万俟离大惊。
地上枯草之中,一条蛇立起半身,随后于白芒之中化为人形,正是白绫。
飞来的人也是大惊。
方才白绫隐藏于枯草之中,竟然丝毫不见踪影。
万俟离心中又是一紧张,速速向周围扫视一下,见来者都是十虹涧的弟子,楚菡萏与殷览峰两位师长也来了,才放下了心。
楚菡萏警惕地盯着白绫,道:“蛇妖族与邪道,既决战无需你们相助,为何你们会出现在禁地之中?”
白绫悠然走向凌飞花,与她站在一起,道:“不保参战,还不让我们来看一下吗?”她环顾四周,微微皱眉,梨窝之中笑意成淡酒,她道,“你们方才经过一场大战,便不必与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做的局外人打了吧?”
殷览峰怒道:“你们闯入禁地,分明是觊觎我十虹涧的镜花剑!”
众弟子惊怒,望向万俟离。
只要万俟离说一句,他们便会立即将这冷眼旁观又觊觎门派至宝镜花剑的一人一妖拿下。
殷览峰与楚菡萏调整位置,带超过一半的弟子,堵在了白绫所在的半边。
“算了,此战是在空中,正道其他门派,也都看见了镜花剑和我们的禁地。多一个蛇妖族和邪道看见了又能如何?”万俟离松了松语气,隐隐带着些许不甘心地道。
众弟子惊疑,不肯立即收下法宝。
殷览峰面露不甘,然待与楚菡萏对视之后,意识到了这一人一妖不可动,才只好松了口。
殷览峰不甘心地叹息一声,道:“蛇妖族与邪道,于鹰魔族南下的过程中,牺牲颇多,众弟子收回法宝,不可轻举妄动。”
“若是被正道其他门派、未参战者,乃至世俗之人知道,我十虹涧于战争结束之时便重伤盟友,必于我门派声誉有损。”楚菡萏分析了一番背后的道理,看向万俟离。
殷览峰、楚菡萏首先走到万俟离身边停下。
白绫与凌飞花相视,忍不住流露一丝冷笑。
众弟子只得先后收起了法宝,向万俟离身边退去。
万俟离脸面上的阴沉无明显变化,沉声道:“今日你们擅闯我门派禁地,念在正道、邪道、蛇妖族结盟的份上,便饶过你们,望你们速速离开我十虹涧。”
白绫轻轻一笑,道:“还不知是谁应当放过谁呢。”她与凌飞花相视,悠然道,“凌阙主,你说是不是?”
“是。”凌飞花瞪了万俟离一眼。
“师父说了让你们速速离去!你们听不懂吗!”一弟子不满地道。
“听得懂听得懂,”白绫忍俊不禁,“小小弟子竟然敢催促于我,我便要让你吃吃苦头。”
那弟子一惊。
万俟离怒问:“你要如何!”
白绫道:“不要如何啊。”言罢,便与凌飞花一同转身,离开了禁地,向谷口而去
殷览峰惊疑,只觉白绫此言有些问题,似是真的对这名弟子做了什么,然众目睽睽之下,她究竟能做什么?
“啊!”那弟子忽地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大惊。
万俟离望向白绫离开的方向,惊怒不已。
她们才离开了十几步,此时追上去也是来得及。
他忍不住一脚离地,便要追上去好好算账,然凭着涧主的气度,经过矛盾挣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面色铁青,气愤地看向不知受了什么伤的弟子。
“脚下!脚下!”弟子惨叫道。
殷览峰脱下他的鞋子,见其袜子上脚底位置渗出黑色的血液,又脱下他的袜子。
场中女弟子皆脸色发红别过头去。
只见那弟子脚心中毒溃烂,因中毒之烈,整只脚不停地抽搐着。
“毒妇!”殷览峰狠狠地骂道,立即用灵力阻断毒素的向上蔓延。
楚菡萏拿起弟子被脱下的鞋子,见其鞋底露出一圈细细的洞,心中亦骂道:“毒妇!”
白绫、凌飞花听得身后不远处的惨叫,浑然无觉一般远去。
果然也没有人追上来。
此时空中几个其他门派的人尚未落到地面,浮在空中望着他们。
十虹涧处处散落着鹰魔族的尸体,血肉随意地将这片仙家宝地砸成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三大门派的弟子皆忙着清理战场,血腥味冲得一些弟子忍受不了,便当场吐了出来。
枯草上覆着浅浅的一层白雪,谁也不知道白雪是何时停下的。
这场雪似乎没有持续多久。
镜花剑失去控制掉落下来的时候,白雪便停止了吧?
嗯,每个人只能大概确定,是这个时候雪停下的。
血雨穿过浅浅的雪,沾在了冬日的枯草之上,连其上的白雪也染成了淡淡血色。
无妨,明年的雪,依旧干净。
第八百五十五章 空话
白绫与凌飞花走出谷口,顺带着教训了几句谷口的弟子。
现下他们都是要去南方的,便御宝飞行,一同前往。
途中,白绫问道:“如今你看到了万俟离待护剑使如何,你还会同意你的徒弟成为护剑使吗?”
凌飞花断然摇头,道:“飞霏与我说了她并非人族之事,我便隐隐直觉到万俟离与护剑使之间恐怕是不平等的,妖族在人族面前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白绫点点头,道:“深有体会。”
凌飞花看向她,继续道:“不客气地说,白绫族长你,及洹山一众蛇妖族,遭受的对待都是低于人族对人族的。我不会让我的爱徒进入那个对妖族有如此偏见的门派去。”
白绫凝望她,认真地问道:“即便不令她成为护剑使,会令你们人族全族灭亡呢?”
凌飞花亦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我也一定会绑住她,关起来,绝不让她为了不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而牺牲。”
“可是,护剑使选择标准苛刻,或许天下只有她能做呢?她这般天赋,恐怕已是人族之中最强大的了。”白绫脱口而出,却不知自己此言的目的是什么。
是说服她吗?
似乎有些这种意思吧。
她不等凌飞花回答,便心中暗叹:“看来是我千年逃亡的经历让我对所属种族的牺牲愿望太过强烈,可人族并未到我们蛇妖族这千年间的绝望境地,不一样的。”
凌飞花果然还是道:“我是出身世俗世界的弱小女子,从来只知道吃得饱穿得暖。我也只希望我的同分派之人,能够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一个足以倚靠的小家,至于大家,我们顾不上,也无力去顾及。
“人族能够主宰人界千年而不倒,经历这么多战争也从未灭绝,将来也不会轻易灭绝的。”
白绫淡淡一笑,道:“看来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把涟漪绑起来了。”
凌飞花点头,道:“蛇妖族中族妖少,林涟漪是你们承认的蛇妖族血脉,不论是为你们种族考虑,还是为她考虑,这个护剑使,能不当就不当。”
白绫细细思虑一番,方才被凌飞花一言引起的迟疑又平复下去,她道:“涟漪不是冲动之人,她能够自行冷静决断,我只会再劝她一次,若她不愿意,我也就只能任她成为护剑使了。”
凌飞花惊讶:“涟漪当真这么想着人族?”
白绫点头,道:“我亦不愿她如此为人族,当年也不见人族对她如此仁慈。只是她自小深受人族之恩,让她彻底抛弃人族是绝然不可能的。”
凌飞花移开目光,直视前方,道:“吟暮姑娘,我感谢你洹山的相助,让我们于战乱之中有一处栖息之地。我与你说一句心里话,我以为,连我们人族都不顾人族了,你们蛇妖族又何必照顾人族?若有救,他们可以自救;若无救,谁也救不了他们。”
白绫笑了笑,道:“洹山以外,莫叫我吟暮。”
凌飞花惊讶,好奇地问道:“为何?”
白绫不直接解释,只道:“吟暮是我在蛇妖族之中的称呼,在外,你还是称呼我为白绫吧。”
凌飞花笑问道:“为何?为何要分开两个称呼?”
白绫凝视前方,幽幽地道:“名字很重要,换了一个名字,意味着成了另一个生灵。我曾用白绫之名在暮雪千山上,离开后,便成了白绫三尺,断绝生命,自己把自己当个死尸。”
“听闻,白绫族长有一个妹妹。”凌飞花看着她的神情,见她没有立即表现出拒绝回答的意思,便接着问道,“她名叫红绸。红绸,又是什么意思?”
“红绸,就是这人界繁华、人间喜庆了。”白绫轻轻一笑,道,“从前繁华将我们孤立,如今我们要自建造繁华。”
凌飞花默然,这一句“孤立”之中,包含了多少辛酸?
她隐隐能够体会,因此虽身为人族,惺惺相惜,日后也断不会阻止她的蛇妖族建造繁华的。
只是,这一代,凌影阙与蛇妖族因几人关联而结成好友,来日未必永远是好友了。
白绫定然也是这般想的。
她只能看在林涟漪、无垠、凌飞霏这些重要人物的努力上,与这位白绫族长共同,为这一代依仗他们的人或妖做好决定。
来日如何,便由来日的人或妖再说吧。
“阙主。”白绫称呼道,目光仍然望着前方。
凌飞花道:“白绫族长也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白绫微一点头,道:“阙主宁可带领凌影阙所有不能参战的弟子到达我的洹山,也不敢冒险跟随观海山一同前往南方,清水梦泽,当真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吗?”
凌飞花沉默了一下。
她心中苦涩:“若非飞喑笛失踪,清水梦泽的结界隐藏仍旧如从前一般,我大可不必把那些尚无能力参战的弟子带到洹山。
“碧桐泪,师父从茯苓村带来的碧桐泪,未经过我分派几代人的琢磨,使用起来终究是不如从前的飞喑笛的。
“可是飞喑笛,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飞喑笛到了那里,它仿佛从这个人界消失了。”
“是因为碧桐泪不好用吧?你们至今没有找到飞喑笛吗?”白绫平静地道。
凌飞花大惊,正要掩饰神情,却见白绫正看着自己,只得承认,惊问:“你如何知道此事?”
白绫笑了笑,道:“你既承认了,我也便告诉你实话。是你的师父,天涯教先教主告诉我的。”
凌飞花更惊,颇思考了一番,才追问道:“师父可是请你帮忙寻找飞喑笛?”
白绫道:“是。她身在观海山事务缠身,见我为了蛇妖族复兴之事四处奔波见识颇多,便问及飞喑笛一事。”
凌飞花紧张地问道:“可有——消息?”
白绫却道:“没有。”随即转过目光,望向前方,微微低下目光。
透过云层,地上的风景带着几分隐约的缥缈,比清晰可见时的好看了不少。
凌飞花失望,随即也只有释然,若是有什么线索,白绫早就告诉她了。
飞喑笛失落了这么久,白绫找不到也是正常。
宫徵羽,就是那个和正道私奔的女子,带走了飞喑笛!
这些年因为失去飞喑笛,清水梦泽遭受的困难,凌飞花一直看在眼里,心中对宫徵羽的恨意便深一分。
第八百五十六章 斗嘴
“接下来,阙主打算立即带着你们的人,回到清水梦泽吗?”白绫问道,“若是不急着走,在洹山上待几天也是可以的。”
凌飞花知其善意,凌影阙结界不稳定,这段时间恐怕遭到了一些外界生灵的入侵,就算不是鹰魔族,也有其他的生灵入侵。
若贸然带这些没有足够能力参战的弟子回去,恐怕功亏一篑。
凌飞花感谢地道:“嗯,多谢白绫族长,我也正打算请求白绫族长让我的人马在洹山多待一段时间。再者,教主那边,不待回到观海山,恐怕便有重要的事要发生了。”
白绫脸色微变,她对这段时间天涯教地事亦了如指掌,她轻蔑地笑了一声,道:“无妨,只要你这一代愿意站在我们蛇妖族这一边就好。”
凌飞花郑重地道:“蛇妖族对我等施以如此援手,若正道及其他势力欲驱逐你等,我凌影阙必与佘夜潭共同相助。”
白绫悠然道:“好!”
一人一妖又飞行一段时间,低头看去,见雨叶林浓绿的色彩渲染了大地。
白绫面露喜色,她仿佛看到了那隐藏在结界中的洹山,道:“马上到了。”
凌飞花亦笑道:“白绫族长,请。”
“同甘共苦,理应同往。”
一人一妖相视一笑,共同降低高度,飞向地上从来不会凋零繁华的雨叶林。
十月阁。
知醉隐隐有了些许意识,未睁眼时便听见一阵哭声。她惊疑,心想是哪个不懂事的以为她死了么!
她猛地睁眼,一下坐了起来。
床边芈灵念、淬弦一惊。
那哭哭啼啼的正是芈灵念,她满面泪痕,于湿润的空气中显得隐隐发红。
支援脸色一变,开口道:“不知道……”她忽然发现自己开口时喉间疼痛,不过并无大碍,便继续说道,“不知道的以为这禁地之中湿润的空气都是你哭出来的。”
芈灵念惊讶,随即收了哭泣的面容,狠狠擦了擦两边泪痕,低声怒道:“你刚醒便开始责骂我,枉我为你哭泣。”
淬弦忍不住笑了出来。
知醉无奈地道:“你哭什么!我脉搏心跳都有,方才还做梦梦见我带着你回到了天宫,你这副哭容不是无端咒我死吗?”
芈灵念惊喜,两眼发光,顿时忘了她嘲笑的话语,道:“这么说你愿意带我去找我的家乡了?”
知醉点头,面露不情愿的神情,轻哼一声,道:“若是我早知道鹰魔族这么不堪一击,我竟然能以自由之身活着,我定不会答应你的无理要求。”
芈灵念顿时气愤,脸色一青,紧皱眉头,道:“你这么想死的话,以你如今的状态,我也可以杀了你。”
知醉轻蔑一笑,道:“你杀了我,下一次战争,成为镜花剑之灵的可就是你了。”
芈灵念脸色一变。
淬弦忙道:“莫说下一场了,如今哪有下一场地征兆?你俩也不要争了,都好好休息,一个道行最高牺牲最大,一个道行不够硬撑……”
“谁道行不够!”芈灵念大怒。
“你啊。”知醉毫不客气地答道,“长这么瘦弱道行都写在身子骨上了。”
“你不知道祖奶奶我一百多岁了吗!”芈灵念惊怒。
知醉笑眯眯地打量她,道:“看你如此担心我,我便不与你争了。想跟着我出去找你的家乡,便少说两句,回去修炼去!”
芈灵念两脸通红,气得立即站起身,一跺脚,向门外走去。
知醉憋着笑,待她离开后,才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看看这丫头,容貌与从前一般,脾气倒是一年比一年长进!”
淬弦微微摇头,看着这个同样会玩的护剑使之首,道:“还不是你爱与她吵?”
知醉面露无奈,不再言语。
淬弦想了想,道:“灵念与我说了她的疑惑,我亦觉得奇怪,若说她是妖,却没有原形,若说她是人,人又不可能修炼寒星辞,她到底是……”
知醉深深呼吸,面色复杂,道:“万俟老涧主找到她的时候,她浑浑噩噩,于千羽林西北方向的某处山野之间出没。涧主看她竟然有几分清奇的天赋,便带她到十虹涧来一试,这才发现的她有修炼寒星辞的能力。”
淬弦点点头,此事她亦知晓,后来便如其他护剑使进入十月阁的过程一般,给一个假的名字,让她通过觅主大会,成为护剑使。
为了防止有见过她的人怀疑她的身份,涧主特地选择了一户靠南方的人家收养她,再另派人劝说他们将这个新收养的女儿送到觅主大会。
芈姓,也是从这户人家而来。
淬弦问道:“此事我们都知道,难道涧主还隐藏了什么关于灵念的身世秘密?”
知醉摇摇头,道:“每一个护剑使都是来历不明的,有什么不可说的?他不会骗我们,灵念的真正身世,恐怕他也不知道。”
二妖沉默了片刻,淬弦问道:“你打算带灵念到涧主发现她的地方去找线索?”
知醉点头,道:“当下没有任何线索,若非要说,也只有那片山野了。”
淬弦迟疑,问道:“涧主会愿意放你们出去吗?”
知醉确定地道:“定然会的。万一灵念当真是神族或是仙族呢?人族之中谁不想真正得道?这般大事,涧主不会不同意的。”
淬弦点点头,关切地道:“灵念和你如今都虚弱着,此事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嗯。”知醉忽地想到了一事,忙道,“我方才光顾着与灵念斗嘴,竟忘了问,我们控制镜花剑灭绝鹰魔族时,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淬弦一惊,苦涩地摇摇头,悲伤一笑,道:“杀了一个种族,连记性也不好了,我还以为我已经讲过了。”
知醉微笑,笑容中亦带着苦涩。
淬弦立即道:“当时剩余鹰魔向北方逃去,我们的意识已有涣散,都道镜花剑是直指逃亡的鹰魔的,其实灵念借镜花剑的视角,感知到了镜花剑是指向正北偏西的方向。”
“那不就是灵念被涧主发现时出没的山野方向么!”知醉大惊。
淬弦面色凝重地道:“是,应当就是那个方向了,便是有所偏离,应当也不会差太多。镜花剑中隐隐涌起的杀意,也是朝着那边的。”
“杀意?”知醉惊讶,身为护剑使之首,与镜花剑的意识交流最多,她竟没有感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