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 说谎
林涟漪房屋中。
林涟漪摸着手上再次戴起的囚徒戒,道:“我担心薛琳琳。”
原先承载剪歌的囚徒戒在洛郸城时就交给蛇妖族族妖了。
这只囚徒戒来自神使,其中载着的是白巾巾。
无垠道:“我们去要囚徒戒时,神使对白巾巾之死的态度很冷淡。”
言下之意,如果薛琳琳被尤丽吐孜处死了,扶缘也不会理睬。
“岁杪宫的信徒一向是由宫主任用奖惩的,几百年来,扶缘应当也从未管过这些事。”林涟漪道,“我们下次离开的时候,应当将薛琳琳带走。”
无垠一点头:“这也是我们答应过齐师兄的。但若事有变,不论是岳母大人,还是薛师妹,我们一个都带不走。”
林涟漪无奈:“嗯,我知道的。”
深夜,仰星阁。
二楼窗边是一门,门外修建一宽敞的平台,供这里的尊客占星。
星辉照映下,一位老人正站在这平台上,仰首望天。他眼眸中是满天星辰,面容上流动着白色的光芒。
华仰极。
他正以灵力支撑脑内沙盘推演。
当面对极其重大的未来变故时,身为人界最为强大的占星师之一,华仰极深知以凡物推演占卜是下乘做法,唯有以天地灵气炼化而成的灵力为消耗,支撑人界最智慧生灵意识的自由推演,才能于深奥的星辰指引、千变万化的未来中抓到唯一的可能。
一旦抓到,“可能”就变为“正确”。
他面容上流动的白色光芒颇似强者们混战时刺来斩去的法宝光芒,看似缓和的流动实则包含了无数可能的粉碎和无数可能的萌芽。
星辰指示是推演未来唯一的借鉴。
渐渐地,面容中流动的光芒越来越趋于平和。
那意味着,有一种可能胜出了。
但随着白光的平稳和淡化,他面容中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难过的神色。
终于,白光褪去。
他恢复了平民老者的模样。
望着夜空星辰,他面容中的不可思议与难过化为了无奈。
他以一个微渺生灵的目光,沉默地与星辰之光相接,沉默之中,时间仿佛静止,感情也暂停了。
面对广远无边的时间,人如蜉蝣,生死转瞬,多真的生命,多深的执念,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良久,华仰极回过神,才察觉到了周围动静。
他脸色微变,对来人的目的心有猜测,高声道:“宫主。”
尤丽吐孜轻轻一踏地面,一团光芒载着她飞上平台,无声地落在了华仰极面前。
她尊敬地笑道:“华占星师,我已在仰星阁下等待多时,您才发现我,看来您对神使大人托付之事有结论了?”
华仰极直视她,神色平和:“有。不过,神使大人告诫我,不可将此事告诉别人。”
尤丽吐孜委屈地低头,噘嘴埋怨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神使连我都不肯告诉!”
华仰极道:“是对人界有益之事。”
尤丽吐孜抬眸看向他,有些不高兴地道:“华占星师,我知道神使让你占卜的,一定是教子和潭主向神使提出的战胜天宫的方法,是吗?”
华仰极沉默。
尤丽吐孜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对人界如何,我只知道,我们的神一定能战胜天宫……”
华仰极露出笑容:“既然如此,宫主还来问我什么呢?”
尤丽吐孜神色一滞,心生急切:“可是,天宫神仙如此强大,纵然我相信我们的神能赢,神恐怕也会受挫!”
华仰极微微低下了目光:“历来战争,若非双方皆强,便不可能成战争。既是双方皆强,自然胜者会有伤。”
“敢问这伤,是几分?”尤丽吐孜关切地问道,一双眼眸饱含单纯的虔诚,直勾勾地望着华仰极。
华仰极不语。
尤丽吐孜上前一小步,催促道:“华占星师,望你告诉我。”
华仰极仍是不语。
“尤丽吐孜定然会来问您,但望您不要告诉尤丽吐孜。她若知道阴之理融合会导致圣盏破碎,定然会阻拦我。”扶缘来时,是如此告诉华仰极的。
然华仰极向来是只说实话的,当年也是因为坚持实话而被剑丹城囚禁,便是今日面对尤丽吐孜,他也打心里做不到说谎。
但他也知道,若不给个答案,尤丽吐孜是不会放弃的。
他只好在心里做了好几回准备,终于勉为其难地、尽量不露出马脚地,从嘴里漏出八个字:“伤敌一千,自损——五百。”
尤丽吐孜大为震惊,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惊问:“果真?”
华仰极再一次违心地回答:“果真。”
尤丽吐孜深深呼吸,勉强一笑,道:“多谢华占星师告知。”
她转身,几步跳跃,飞下了平台。
华仰极望着她身影远去,松了一口气,只觉方才说的这两句谎言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且尤丽吐孜定然是不信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她不信又如何,就算她要阻止神使,她一身力量都是源于神,何来阻拦神使的力量?
他微微转身,本想回去歇息,又微微摇头,自笑一番,就地坐下,沐浴于星辉之中,冥想起来。
即便此刻回去,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他方才已经推算出来,凌飞絮是会在阴之理相融时彻底被锁于圣盏之中的啊!
林涟漪的夜魄不是用于收聚凌飞絮魂魄的,而是用于使两部分阴之理融合的啊!
“教子和潭主告诉我,阴之理相融时,飞絮会从圣盏之中解脱出来,到时林涟漪会用夜魄收聚飞絮的魂魄。我希望你帮我占星,我想知道,是不是如此。”扶缘曾是这么说的。
又要说谎。
为了人界之胜,为了人界千万年的努力,又要说谎……
仿佛这一切重压,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华仰极无法回避,成为剑丹城的占星师时,他就已经决定了,面对人界之任何大变,他都不可回避。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是要他以谎言去推动未来。
刹那间,他神思有些错乱。
到底是说谎好,还是不说谎好?
公布星辰之指、揭露未来之变是极为庄严的事,这竟可以说谎吗?
然不等他想明白,仰星阁附近又有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眼眸中尚有几丝神思混乱的痕迹。
他缓缓起身,转向正前方。
一团光芒载着一人飞上窗外平台,来人笑嘻嘻地看向华仰极。
薛琳琳。
第九百九十四章 逃亡
华仰极暗暗松了口气。
薛琳琳走到华仰极面前一步处,不满地道:“尤丽吐孜不相信你说的那些,方才对着我骂你呢!”她绘声绘色地模仿道,“华仰极一脸勉强地告诉我,‘伤敌一千,自损五百’!哼!五百!若是五百,他必说三百,若是七百,他才肯说五百!”
薛琳琳模仿罢,长吐了一口气,那目光个神色仿佛有几分对华仰极的指责。
华仰极面带歉意,无奈道:“薛姑娘,宫主因我之故心情不好,望你多担待了。”
薛琳琳紧紧皱眉,很是发愁:“我也愿意担待呀,可她明日便要去恳求神使大人,求他不要冲锋在前。”
华仰极摇了摇头,无奈道:“薛姑娘,这点你可以放心,神使不会冲锋在前的。”
薛琳琳面露惊讶:“啊?可教子和潭主的实力都不如神使。”她思索道,“若我是教子潭主,一定会劝神使冲在前面,先伤他们一些战士,涨涨我们这边的士气,随后如教子、潭主等人才能造成天宫那边的伤亡。”
华仰极笑了笑:“薛姑娘,事情并非如你所想。”
薛琳琳惊讶地问道:“那是如何?”
华仰极便将阴之理融合一事告知于薛琳琳,且告诉她圣盏定会成为凡物甚至破碎。
薛琳琳大惊失色,颇耗费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她失神地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不告诉尤丽吐孜此事。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拦神使的。”
“是。”华仰极道,“薛姑娘,切莫将此事告诉她。我知道她是让你来试探我的,但此事事关重大,你聪明伶俐,一定知道如何隐瞒过去。”
薛琳琳点了点头。
华仰极见她失神之态,不禁问道:“薛姑娘,你怎么了?”
薛琳琳叹道:“我在想,阴之理融合后,圣盏中的凌飞絮该如何是好?”
华仰极沉默。
薛琳琳见他沉默,目露惊疑:“她会魂飞魄散,是吗?”
华仰极叹了口气。
薛琳琳面露怒意,抬手向上挥出一道暗蓝色光芒,光芒带着几分天阴般的压抑,打入华仰极胸口。
她面色阴郁地瞪了华仰极一眼,转身飞出平台。
华仰极大惊失色,他不善打斗,如何能反应得过来,待灵力侵入胸口,碎成一片而后直扎经脉和血肉时,他才发觉大事不妙。
她不是薛琳琳!
华仰极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恐怖的发现:她是尤丽吐孜!她知道了凌飞絮会魂飞魄散后,定然会告诉神使。如此,神使定不会放过林涟漪和无垠,这天下之局也就坏了!
他恍然大悟,心脏猛地沉了一下。
原来西北大漠之神站在对立面是这个意思吗!
仅在这转瞬之间的明悟时,在灵力碎片的割划下,胸口经脉血肉已被破坏了三分。
华仰极带着沉重的心情,连忙清除入侵的灵力碎片。
他不知道薛琳琳是否已经背叛,还是她只是被尤丽吐孜控制了,若是尤丽吐孜控制了她,会否放松控制,让她去向林涟漪和无垠报信呢?
他必须赶紧恢复一些,然后赶去向林涟漪和无垠报信。
薛琳琳远离仰星阁后,尤丽吐孜从她正面赶来。
二人的神情一模一样。
二人相会后,尤丽吐孜将手按在薛琳琳的额前,将蛊吸出。
一只细长的难看的蛊蜿蜒着爬入尤丽吐孜袖中。
薛琳琳面色恢复正常,但还有些木然。
尤丽吐孜气愤地道:“华仰极竟然骗我!你去监视林涟漪和无垠,我去禀报神使!”她说罢,身影一闪,已是数十步之外。
薛琳琳迟迟从被蛊控制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她搜寻一下记忆,不料这蛊是不会把记忆留给寄主的。
她一跺脚,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林涟漪和无垠。
不管华仰极究竟对尤丽吐孜隐瞒了什么,尤丽吐孜能去向神使告密,显然林涟漪和无垠对神使提出的应战之法是很不利于神使的。
“大……”薛琳琳本想高声喊叫,却又想到距离天宫之战还有一段时间,她可能还有用武之地。
再者,尤丽吐孜还让她监视林涟漪和无垠,她的卧底身份定然还没有被尤丽吐孜发现。
为后来着想,她立即闭上嘴,从窗口翻进二妖的房屋。
在华仰极已有预言的情况下,在岁杪宫居住的每一夜,二妖都不会完全入睡。
二妖察觉到薛琳琳接近便立即醒来,前往窗口暗会。
薛琳琳翻进窗口,紧张之下又见二妖站在面前,吓了一跳,脚下一崴摔倒在地。
林涟漪连忙上前搀扶。
“别管我!赶紧逃!”薛琳琳用力推开林涟漪,“尤丽吐孜从华仰极那里知道了你们骗了神使,她现在去禀报神使了!”
二妖大惊,相视一眼。
林涟漪道:“那你……”
“我意已决!继续卧底!”薛琳琳坚定地道。
无垠看着林涟漪,咬牙道:“凌教主……”
“别管她了!我会照顾她的!你们先走!”薛琳琳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起身。
二妖下定决心,翻出了窗户,直奔洛郸城。
无垠翻出时匆匆道了一声谢。
薛琳琳扶墙走到窗前,见他们身影已消失于黑夜,这才放心一些,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她一边猜测着岁杪宫这边后续的变化,一边轻声叹道:“幸好崴了脚,否则还得给自己来一掌以证清白!”
岁杪宫外。
二妖一路逃亡,最近的绿洲已经可以望见了。
然背后的风暴也近了。
响亮的风声如幽冥洞开、万鬼奔涌。
二妖只觉耳畔轰鸣疼痛。
扶缘追来了,甚至可能将圣盏也带上了。
二妖已能感觉到身边有风暴搅动的气流。
辨声可知,扶缘以强大力量聚成的风暴远远强于尤丽吐孜所聚的风暴。
他要致他们于死地吗?
林涟漪心生惊疑,虽然他们知道阴之理融合可能会害死凌飞絮,然此事尚未发生,凌飞絮的魂魄还好好地困在圣盏之中。
扶缘当真会杀了他们吗?
不过,他们至少知道逃亡无用,唯有转身面对了。
二妖相视一眼,一起转身。
一个“通天彻地”的风暴,几乎完全占据他们的视野,风暴中千万道闪着沙黄色光芒的细丝,将星辰之光也比了下去。
他们看不见扶缘。
他包裹于神力与风暴之中,将自己与世界割裂开来。
二妖顿生无力之感,此时此刻,唯有将各自最强大的招式使出来了。
“星昼!”
“染夜!”
第九百九十五章 挣脱
白芒黑光,如长虹贯日,直击风暴。
“哧——”一阵拉长的偏尖利的声音从两束灵力接触风暴之处传出。
风劲撕扯着星昼与染夜进攻下的灵力,沙黄色的游丝以高速化作利刃,于旋转中切割着白芒黑光。
光芒撞击、切割、迸溅,耀眼不可直视。
二妖极力维持进攻方向,但灵力还是在风劲撕扯下渐渐偏转。
风暴在二妖进攻下阻慢了速度,但随着二妖支撑招式的力量的衰弱,他们的灵力歪斜了方向,随即开始暗淡,风暴又加快逼近的速度了。
二妖死死抵挡,此刻不论换招还是再推一波力都已来不及了,如此耗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正当二妖思索另换对策时,风暴背后响起了一片轻泠而响亮的铃声。
疯子!
疯子小心地跟在风暴背后,与风暴保持安全的距离,以防它突然向后袭来。
他神色慎重,如临大敌,但也从容镇定,似把握因果。
他手举木舌铜铃,以某种节律摇晃着。
轻重快慢,无不有律可循。
一层层铃声播散开来,一层叠着一层,如风雨飘摇,又似春日播种。
逼近风暴时,铃声在风暴的冲击下一层已弱,便立即有另一层覆盖上来,层层叠加,保持了整体铃声的威力。
铃声从风暴背后绕过风暴,从左右环绕风暴,直到二妖灵力与风暴接触之处,二妖默契地收了灵力,铃声将风暴彻底包围。
想必风暴中心的扶缘定是在狂怒了。
风暴猛烈地摇晃起来,仿佛被绑缚住的人试图冲破束缚。
一时间,二妖仿佛听见了地动山摇的声音。
不能致死的风劲闯出铃声的包围,裹挟着风沙不断撞击着二妖周身的屏障。
二妖原本松了口气,以为疯子身为魔蛟后裔,又对阴之理有些了解,好歹能阻止住扶缘。
但接下来,根据撞击在屏障上的风沙力度,二妖判断疯子只能阻拦片刻了。
若他们逃了,尚不说他们最终能不能逃离大漠;扶缘定会反过来杀疯子,疯子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岂能为了渺茫的活命机会,弃疯子前辈于不顾?
林涟漪深深呼吸,以灵力加持声音,高声喊道:“扶缘!我们静下来谈一谈!”
然声音不到风暴,便先被铃声阻拦了。
若要使声音突破铃声,必定会影响战局。
二妖站在铃声之外,竟是无可奈何。
“怎么办!”二妖心中狂呼此声,却还是无可奈何。
转身逃走吗?
逃得掉吗?
“啊!”一个微弱的、带着疯狂的字,突破铃声的包围,传了出来。
二妖一惊。
风暴摇晃的幅度仿佛更大了。
正如在一个人拼尽全力挣脱下,绑缚他的绳索出现了松动,且只要出现一点松动,那人便能更加激烈地挣扎,于是拉紧绳索的人便不可避免地陷入颓势了。
二妖看不见疯子灵力的光芒,那灵力全被加持于木舌铜铃本体之上,用于束缚风暴的只是声音。
他们只看见铃声绑缚之外的风沙舞动越来越有序了。
“哗!”
“哗!”
风暴左右,铃声顿裂,声音之力迸溅开来,发出如瀑布飞泄般的声音。
风暴正倒向右边,随即斜着身体,如弯道转折一般甩向了正前方。
也就是林涟漪和无垠所在的方向。
二妖大惊,却已来不及逃跑了,只有以更多灵力传入屏障,保护自己不被灵力游丝和风沙割伤。
从风暴中直对他们的方向射出了一束沙黄色光芒,沙黄中闪着点点翠色,将二妖笼罩起来。
二妖立即背靠着背,发觉光芒只是束缚而非攻击时,亦不敢松懈下来。
“呼——”
光芒载着二妖飞速传动。
待光芒淡退之时,二妖可透过光芒望见外界。
平视前方,仍是黑夜;俯视地上,这里沙丘起伏,是大漠无处不可见的景色,但这里和方才他们所在之地完全不一样。
二妖回过头去,发觉在方才可以望见的绿洲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
林涟漪油然想到一处地方,惊呼:“无尽之境!”
无垠明白过来。
当年茯苓村外梧桐林中,凌飞雪就是用无尽之境拦住了所有深入梧桐林寻找碧桐泪的人。
无尽之境易进难出,他们到了这里,就很难出去了。
光芒继续淡退,直到不能束缚他们。
无垠问道:“你知道如何从内部逃脱无尽之境吗?”
林涟漪摇头:“我不知。世上能用无尽之境的强者本就不多,且无尽之境会消耗大量灵力。唉,我竟忘了,圣盏恰恰就是无尽力量的来源啊。”
无垠俯视地上,道:“我们下去吧。”
“嗯。”林涟漪道,“也不知这无尽之境中有没有风暴。”
“应是没有了,否则他还不如直接将我们杀了,又何必将我们关在此处呢?”无垠道。
二妖挣脱光芒,向下飞落。
下落中,林涟漪道:“你的意思是,扶缘冷静下来了吗?”
无垠道:“我以为,疯子前辈的阻拦的确让他有些平静了,疯子前辈虽力量上不如他,但应当有机会与他理论从而劝说住他的。”
林涟漪叹道:“我们帮不上忙,唯有在此等候了。万一,我是说万一,疯子前辈遇到不测,我们还要直面扶缘。”
“嗯,”无垠道,“天下之难还摆在眼前,今夜逃离岁杪宫只是权宜之计。我们还是要想一想,要如何劝说扶缘。”
无尽之境外。
扶缘暂且困住了林涟漪和无垠,便立即控制着风暴向疯子而来。
疯子看不清扶缘对二妖做了什么,正要发怒,但随即发现,他还能通过魔神血的沟通感觉到林涟漪还活着,便将怒气压了下去,抬手直指风暴中心的扶缘,骂道:“如果人界输了的话,凌飞絮会永远被当成法宝之灵被天宫使唤!你这笨蛋!”
风暴慢下来了一些,扶缘的声音从风暴中心传出:“你骗我!你只是自己怕被天宫杀死!”
疯子被他一激,反骂道:“若能振魔神之名!我的性命算得了什么!扶缘!要不是我!你也成为不了神使!更保护不了凌飞絮!”
扶缘惊愕,风暴又慢了一些。
疯子微微低下了目光,有些后悔。
但随即,他又抬眸,直视声音来源所在位置,面目上亮起坚定的光芒:“扶缘!给我听好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扶缘沉默,想必他掩藏在风暴之中的面容定是一脸不敢相信。
第九百九十六章 渔翁
“你是我早就看中选定的强者之一!你们越过泣离江后,是我暗中除掉了追杀你们的鹰魔!以让你们有了复仇的机会!
“凌飞絮得到魔神血也是我暗示引导的!
“要不是她有了魔神血,她哪里来的机会和你相识相伴!
“要不是她有了魔神血,你怎么能仅凭她给你的一颗心脏就得到永生!
“你无法永生,又怎么有几百年的机会找寻种种办法解救她!
“别说我不引导她得到魔神血你们就会有好的未来!你自己知道!没有魔神血,你们根本活不到圣盏吸收凌飞絮魂魄的那时候!”
扶缘一时不得回答,似是震惊不能言。
疯子则气得两颊通红,瞪着前所未见的巨大风暴喘着粗气。
几个呼吸后,他从愤怒中恢复了几分正常,语气平静了很多:“天宫之恶,我比你清楚。阴之理不合二为一,人界必定无法战胜天宫!上一个,上一个领袖人界迎战天宫的人族,因天宫诡计而败,千万年了,至今还在镜花剑下躺着!
“林涟漪和无垠说的不错!天宫性恶,容不下强者,人界若败,你魂飞魄散也就魂飞魄散了,凌飞絮还要落在他们手中永受囚禁之苦!”
疯子说罢,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你既对飞絮寄予厚望,为何不在她落难之时相助!”扶缘厉声质问。
疯子皱眉,骂道:“我使出十成修为尚不能拦住你的风暴,你说为什么!我胸怀大志,蛰伏人界千万年,如何能轻易暴露自己!”
“既是如此,你不过是把我们当成工具罢了!有何脸面在我面前邀功!”扶缘痛骂。
“你!”疯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因有求于人又力不如人,只有竭力缓和了语气,不气反笑,“哈哈哈!蛇妖族的小辈!你是唯一一个敢在我面前叫嚣的生灵!”
扶缘没有答话。
疯子继续道:“我予你们恩情,是为再生父母。你们蛇妖族中,有哪个父母是会手把手叫孩子如何生存的!便是人族,也从未有过从小带到大这等娇生惯养的事!”
扶缘沉默了。
疯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身体也摇晃了两下。
良久,扶缘的声音从风暴之中传出:“就算这些是真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让我知晓阴之理融合的后果!”
疯子无奈地道:“谁让你脑子不好使!告诉你你就能想清楚吗!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没人告密,我大可先斩后奏,赢了战争再和你解释!”
扶缘沉默,似是又陷入思索。
风暴缓缓静止下来。
疯子心喜,看来是说服了。
黄沙失去狂风维持,旋转着飞落下来。高空中只剩下一圈强风维持着扶缘身形平稳。
风暴残余中,扶缘的巨蛇原形越来越清晰。
那巨蛇似在化蛟路上,鱼身四足已显,头顶一对短角长得如幼苗树枝一般模样,他如龙临云天一般弯曲身体悬浮半空,和盘旋起来的普通蛇族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疯子心中感叹:“若是魔蛟未被冰封,恐怕已由蛟化龙了。”
扶缘冷冷道:“林涟漪,无垠,是不是也由你引导才成今世强者?”
疯子不能回答。
扶缘再道:“凌飞雪,以及过去几代的强者,那些漠外以为的传奇人物,他们之所以成为强者,是否都与你有关?”
疯子目露惊讶,那惊讶之下深藏着几分愠怒。
扶缘又道:“千羽林先林主,听星,是不是也曾得你指点?”
疯子眼皮微动了一下。
扶缘四道:“如人界战胜天宫,你当回到魔界,还是留在人界?”
疯子微微张嘴,似有话要说。
扶缘不给他说话机会,五道:“如你回到魔界,人界众强者因你而强,势必感恩你的帮助,断不会主动与魔界为敌,魔界会变成下一个天宫吗?”
疯子脸色隐隐发青。
高处的黄沙已全部落下。
若从极远处观望,此处风沙沉淀之壮景,犹如强者灰飞烟灭时,一世传奇随着灰烬飘散。
扶缘清晰地望见了疯子;疯子也清晰地看到了扶缘。
“哈哈哈!”扶缘大笑三声,“我的飞絮,我的飞絮……”他眼角流出眼泪,蛟面露出沉痛的表情,“你还有复活的机会吗!”
疯子沉声道:“你我如今是盟友,天宫之战在即,不可先起内讧。”
扶缘冷冷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可若是敌人消失,朋友必定不会再是朋友了。前辈啊,我们人界生灵,不可不防啊!”
疯子暗暗抓紧了木舌铜铃,问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我相信!”扶缘嘲笑道,“我自然相信!天宫战神,如今是我们的头号敌人!也请前辈放下对我的防备,我们应当共同迎战天宫才是!”
疯子牙关紧了:“那么,你可愿交出圣盏,与镜花剑融合?”
扶缘从容地道:“自然愿意。”他的话语透露着无尽悲凉。
“林涟漪和无垠,现在何处?”疯子又道。
“你的两个得意后辈,都被我关到无尽之境中了。”扶缘慢悠悠地道,“你我方才所言,可敢告诉他们?”
“哈哈哈哈!”疯子哈哈大笑,道,“你臆想出来的东西,绝非我的本意,有什么不可说的!”
扶缘不再说话,一对前爪于虚空一抓,仿佛将什么东西抓破了,一团沙黄色的光芒爆裂开来。
随即林涟漪和无垠出现于地面——距离高空的他们还很远的地面。
扶缘望着疯子,目光似有监视之意:“林涟漪是我的同族,无垠也与我同为妖道,我断不会伤害他们,便是气急了也不会。”
疯子面露满意,然眼眸里深邃的含义已不再用往常随意的情感掩盖。
地面上。
二妖一边仰望高空,一边向上飞去,扶缘的身影依稀可见,而疯子的身影已然没入了黑暗。
细碎的风沙还弥漫于低空中,二妖向上飞去,又带起一股风,风卷着不甘心的黄沙又向上挣扎了一阵,但终究还是失去了凭借,缓慢落地。
“岳母大人也曾怀疑过,疯子前辈可能是个威胁。”
“若非扶缘亲自试探,又令我们旁听,让我们有个准备,恐怕我们战胜天宫之后,一切都来不及部署。”
“是我们太天真了。”
“或许并非我们天真,而是疯子前辈谋划了千万年,他终究在我们之上。战胜之时,扶缘失去圣盏,十虹涧失去镜花剑,我等人界强者亦无力再战,疯子就是渔翁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 错漏
回到岁杪宫。
扶缘问道:“宫主呢?”
“宫主……”信徒迟疑,但还是直言,“在教子和潭主住过的地方,艾岩、华仰极和薛琳琳也在。”
扶缘皱眉:“她在做什么?”
信徒只觉不知如何说起,只得简单地回道:“她在哭。”
扶缘:“……”
二妖哑然。
疯子不屑地轻哼一声。
林涟漪和无垠曾住过的房屋里。
尤丽吐孜抱着薛琳琳大哭,悲惨至极的哭声不绝于耳。
艾岩在她身边,双眉紧皱,似因无话可说、无法安慰而闭嘴不言。
房屋门紧闭,华仰极站在房屋外,似是被赶出来了。
他望着里面的灯火,也是紧紧皱眉,不知该做什么。
林涟漪和无垠赶到后,大致也知道尤丽吐孜为何而哭,连忙进去安慰了一句。
然尤丽吐孜竟愤然发誓:“若神使不收回献出圣盏的旨意,我尤丽吐孜宁可绝食而死!”
二妖深受震撼,只是天宫战神将至,如何容得下她一人取闹?
二妖只有让薛琳琳好生安慰她,且暗自庆幸没有让薛琳琳暴露身份,是以她尚能以尤丽吐孜好姐妹的身份照顾之。
华仰极无奈退出,心有几分自责。
二妖送受伤的华仰极回到了仰星阁。
林涟漪感叹道:“华占星师真可谓气量如海,宫主突然挫伤于你,你仍对其有所同情。”
华仰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人皆有信仰,她从小信仰神,我从小信仰星辰,除去信仰之物不同外,这虔诚热爱并无不同。是以我将心比心,感同身受。”
无垠赞叹道:“您不愧是剑丹城最具天赋的占星师。”
华仰极苦笑道:“谬赞了。其实对天宫之战,我的预言也有错漏之处。”
二妖惊奇,忙问错漏何在。
华仰极道:“神使告诉我,教子您会使用夜魄将镜花剑和圣盏中两部分阴之理合二为一,我此前只以为镜花剑和圣盏不过是两件奇物,丝毫未敢想象其中奥秘。
“若加入夜魄,则星象细节处便能得到解释了。
“原先预言,圣盏与镜花剑相对立,神使与漠外相战,的确不错;天宫力量现于人界,又与人界对立,亦不错。
“但圣盏力量与镜花剑的对立只是表象,只是二者相撞的呈现,实则神使并无意进攻漠外。
“我华仰极终究只能从星象中看出表象,而不能得见未来人物的心中所想。”
二妖恍然大悟。
林涟漪问道:“您是说,神使是以挑战镜花剑的名义,进攻十虹涧,最终完成阴之理的融合,是吗?”
华仰极道:“正是如此。教子,潭主,你们原本的打算,也是如此吧?”
二妖相视一眼,无垠道:“的确,凌教主还在岁杪宫中,此事天下皆知。若以神使挑战镜花剑为由,疏散十虹涧附近百姓,他们定会相信。”
林涟漪点点头,补充道:“反是直言天宫战神打下凡来,百姓们多不敢相信。”
华仰极笑了笑,道:“我知你们不愿说这样的话,但我们都清楚,百姓之中,愚见颇多,战果未定之时,不能令其知晓真相。”
二妖皆赞同。
林涟漪又道:“华占星师,您原先预言有错漏之处,是否因为,阴之理合二为一的同时,天宫战神就会到来?”
“是啊。”华仰极道,“正因几乎同时,又是大变,我无法区分二者,只以为是同一场大战的前后阶段。”
林涟漪道:“百中有一漏,也是难免。”
华仰极默然。
无垠道:“华占星师,我们明日便会与神使共同前往洛郸城,与两道商议此事,今夜就此别过了。”
“好。”华仰极笑道,“我知你们两道强者,往往夜行昼眠,如今为这天下,连‘日眠’也没了,实是辛苦。”
二妖笑。
翌日。
日上三竿,二妖醒来冥想片刻,困倦之意消减了大半,才到岁杪宫正门与神使会合。
正门处,除了扶缘、疯子之外,尤丽吐孜、艾岩、薛琳琳竟也在。
尤丽吐孜侧过目光,瞥了二妖一眼,又转过了过去,虔诚地珍视着神使。
她两眼发红,眸中含泪,显然昨夜没有睡着,又加心情阴郁痛苦,面色格外差。
二妖惊讶,上前,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扶缘道:“尤丽吐孜要守护我和圣盏,与我们同行。”
二妖半信半疑。
难道不是趁机夺走圣盏逃离此处吗?
又或是干脆用漠族异术挟持了扶缘,带着他和圣盏一起离开?
尤丽吐孜知二妖想法,冷哼一声,道:“我心向于神,神之决定,我无以撼动,唯有支持。”
疯子嘲讽道:“昨夜你不是……”
“前辈!”林涟漪打断他的话。
扶缘淡淡扫了疯子一眼,道:“我们出发吧。”
魔、妖、人,几个生灵,在圣盏的指引下,无需星辰指路,便能到达洛郸城。
飞过城中,尤丽吐孜被城中信徒们发现,他们虔诚而疯狂地喊叫着“祭司大人”,却全然不知尤丽吐孜身边的竟是他们最信仰的神。
抵达城主府邸后,两道、蛇妖族、城主一同相迎,场面甚盛。
在场之人,无不目露期待,面带笑容。
一众仆役悄悄抛下手中的活,围在不远处小声说话。
“这是……”一不明真相的仆役小声问道。
“昨夜岁杪宫有信徒传话过来,说神使大人要来呢!”身边一仆役答道。
“神使……”那人得知神使竟在他们之中,大惊地叫了出来。
“别说话,他们有要事商谈,我们这时候上去是给神添麻烦!”又有两仆役连忙制止,并转头催促着众人散开。
二妖落地后,与漠外众人打了招呼。
薛琳琳搀扶着尤丽吐孜,望见齐声却后也顾不上相会与倾诉。
楚菡萏望向扶缘和疯子,不知哪一位才是神使。
疯子大摇大摆地来回走了几步,不满地道:“早膳呢!我这大半夜的才睡着,一大早又要出发到这里,还没吃呢!”
扶缘假装没有听见,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入议事堂商议正事。”
楚菡萏知道哪一位是神使了。
疯子脸色一变。
林涟漪和无垠无奈,无垠轻声对疯子道:“前辈,商议正事不过是那些俗言来往,您不如先去用早膳。”
疯子一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叫他们把早膳送到议事堂来!”
“就知道吃!”尤丽吐孜骂道。
第九百九十八章 弃少求多
疯子一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叫他们把早膳送到议事堂来!”
“就知道吃!”尤丽吐孜骂道。
议事堂。
城主的仆役果真给疯子拿来了食物,但只有一盘白馒头。
疯子看着盘中馒头皱眉。
偌大一个洛郸城怎么可能午膳只吃馒头?这背后是谁在捉弄他,不用猜都知道了。
他抬头恨恨地瞪了尤丽吐孜一眼。
尤丽吐孜站在扶缘身后,对疯子饱含气愤的目光视若无睹。
疯子只得低下头去,拿了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林涟漪与无垠将阴之理融合的制胜之道告知众人,又解释了华仰极预言的错漏之处。
随后,二妖将疯子介绍为曾参与过天宫之战的强者后裔。
唯有如此介绍疯子,模糊其真实身份,两道才能接受,否则谁敢相信一个魔族呢?
两道各自轻声交谈,将这个惊天秘密消化了下去。
楚菡萏盯着林涟漪,冷声问道:“教子,天宫战神当前,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吗?”
林涟漪神色恳切:“有关天宫之战的,再也没有了。”
楚菡萏又问:“果真吗?”
“果真。”林涟漪扫视众人,道,“我是当年大战领袖的传承者,在要事上断不会与你们遮掩什么。上一次在洛郸城中不敢与大家说尽秘密,是因时机不成熟,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会帮倒忙。”
众人惊疑。
“什么倒忙?”朱彦连忙在其他人质问之前问道。
林涟漪看向扶缘。
扶缘感觉到目光,轻轻从鼻间呼出一气:“她是怕我知道此事后不愿将圣盏献出来。”
行流脸色微变:“神使大人以天下为重,天下生灵都会感谢您的。”
扶缘看向行流,一眼便知他是蛇妖族,他神思刹那间恍了一下,脸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行流见他笑容,也莫名觉得亲切,当下心生几分怀疑。
“啊,既然都解释过了,诸位道友都要相信教子的保证啊。”向氏道长连忙道,“我们继续,把针对天宫的对策都商议出来。”
楚菡萏暂且收回怀疑,道:“也好,教子和神使既然来了洛郸城,定然已有想法了?”
林涟漪一点头:“我们打算,以神欲夺镜花剑为由,令十虹涧百姓疏散,随后融合阴之理,再迎战天宫。”
众人相视,又思索片刻。
林涟漪见众人神色,知各门派早已小范围商议过。
刘臻绝道:“不以实情告诉百姓,恐西北大漠边陲,漠内漠外之人剧烈冲突。”
路天香亦附和:“不止大漠边陲。漠内漠外才从剑拔弩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此时大漠之神突然进攻漠外,那些留在大漠的漠外人,以及留在漠外的漠族人,恐怕难逃一死。”
“弃少求多,可乎?”疯子扫视众人,悠然道。
“我以为不可。”郜落霜冷眼扫过疯子,未理睬他的讽刺。
疯子冷哼一声,低头抓起盘中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众人神色凝重,一时无人说话。
“愚人百姓闲时议论天下大事,还以为自己真的懂。不如就像郜女侠说的一样,干脆告诉他们事情,是走是留,是生是死,由他们自己看着办!”万踪山,久不出面的万河骨道。
二妖上次从未知界返回洛郸城后,未在洛郸城中见到他,知道他们活下来后,他才赶到了这里,可见他对天宫之战终究比对教子的生死要看重一些。
“我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弃少求多不是一切生灵一向的做法吗?”向氏道长忍不住道。
正道众人脸色一变。
凌织云皱眉,道:“向氏说话粗俗难听,但理却是对的。譬如你们正道,不也会舍己为人吗?这岂不也是一种弃少求多?”
正道众人脸色更加阴沉。
楚菡萏语气颇冷:“舍己为人,舍的是自己;我等如今讨论的弃少求多,乃是逼迫别人舍己为人。生命珍贵,性德自发,岂可逼迫?”
“哼!”向氏道长嘲笑一声,浑身一抖,道,“我也不想冒死迎战天宫,你们也别逼我舍己为人,要不全部就让你们正道上了?”
“向氏道长!”无垠喝止道。
向氏道长别过目光,似乎不愿再掺和“弃少求多”的问题。
“他们既不会冤死,又不会尸骨无存。”鬼双城中,长契道,“战争结束后,仍可以为他们正名。”
自从莽萋到了鬼双城之后,长契也没心思在佘夜潭待下去了,最终还是追随莽萋到了鬼双城中。
方才在外面,无垠看到他身处鬼双城队伍之中时,便已知道了。
对此事,他是默认的。
“那都是身后事了,他们被冤死的时候还是不免痛苦,不免死不瞑目。”郜落霜道,“这位万踪山的道友居高临下,但我同意他的说法,还是应当告知百姓实情。”
万河骨脸色微变,目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嘴角露出冷笑。
林涟漪皱眉,看向郜落霜:“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知道真相,自己抉择是否逃离,如此无人会被冤死,所有死者都只会因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死?”
凌织云心有不安:“若他们知道真相后只会在逃与不逃中选择,倒也算是生死由他,但有的人,愚昧不堪,恐怕会以为我们要谋天宫的权,篡天宫的位,便蜂拥而上反抗我们。”
“百姓愚蠢,由此可见了!”万河骨嘲笑道。
正道又陷入沉默。
良久,二妖相视一眼,无垠向林涟漪一点头。
林涟漪咬牙,向众人道:“我以为,还是要从大局考虑,我主张以神使进攻为理由。”
“我也主张,以我进攻为由。”扶缘道。
“我也一样。”向氏道长道。
“我也主张。”凌织云道。
长契跟随同意。
万河骨缓缓开口,也是一样的决定。
行流道:“如不以神使进攻为由,伤亡定会更大。”
正道这边,众人相视,在楚菡萏的带领下,无奈一一同意。
只剩下郜落霜一人。
她呆呆地望着地面,神思挣扎片刻,终于还是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同意。”
“好。”林涟漪站起身,道,“神使,就由你和祭司共同宣布吧,两道道友各自回到门派,将‘神使欲进攻十虹涧夺镜花剑’公开。”
“我会去荒原召集狼妖族。”无垠站起身。
“我去东海一趟。”林涟漪道,“向氏道长,麻烦你去观海山一趟,将此事告知我的爹爹。”
“东海?”楚菡萏皱眉。
“教子,还有凌教主呢?”凌织云提问。
“东海?”疯子讶问。
第九百九十九章 隐瞒
林涟漪望着众人,坦白道:“东海有龙女现世的痕迹,如若能够得到东海龙族的相助,定然可增加胜算。”
“东海龙族是天宫的神族,”疯子神色凝重,“你要借龙族之力,难道不怕他们临阵背叛吗?”
林涟漪还未来得及回答,楚菡萏又沉声道:“你方才说,再没有对我们隐瞒秘密了。”
林涟漪与之对视,坦言:“关于天宫,确实再没有秘密隐瞒诸位了,龙女痕迹是我和潭主追踪黑龙到海边时所见。”
两道回忆起来,剑丹城的管鸣丹大师声称研究出了长生不老之药后,黑龙夺药而去,的确只有林涟漪和无垠二妖追了上去。
林涟漪又看向疯子:“至于龙族,若他们当真听命于天,必然不至于蛰伏人界如此之久,他们定是不服,或是受贬于天。”
疯子面露不安,不置可否。
“教子天赋极佳,又常有奇遇,”刘臻绝盯着林涟漪,皮笑肉不笑,“大战若是胜利,定然可服人界生灵。”
林涟漪装作不知他言下之意,微微颔首:“前辈谬赞,这是我等江湖之人共同的功劳,我林涟漪断不敢一人独揽。”
刘垣冽听得很不舒服,刘臻绝是在怀疑她还有别的秘密没有坦白,预备在战后向正道出手。
“若教子当真能服天下,我等自然跟从。”万河骨道,“只是不知那东海龙族的意思了。”
“东海龙族潜伏东海,从未现世,偏偏在天下大变前不久暴露踪迹,其心如何,未必可知。”齐声却道。
林涟漪道:“若能说服东海龙族共抗天宫最好,若不能说服,他们至多旁观,不会加入天宫。”她目光转向疯子,“前辈,是如此吧?”
疯子缓缓道:“我不知道东海龙族在人界,但黑龙作乱时,可没有顾及剑丹城人族的生死。林涟漪,我以为,不能去找东海龙族。”
“前辈,诸位,”无垠道,“让教子去试试,如若不成,便当作一次试探。”
“纵然我人界有阴之理,天宫还有阳之理。更何况,人界灵气被天宫抽走了一大部分,我等修为不高,我们需要援兵。”扶缘道。
“那就让教子去试试吧。”刘垣冽轻声对师父刘臻绝说道。
刘臻绝看向楚菡萏。
楚菡萏道:“既然教子以为,疑与天宫为敌的东海龙族可以为战友,便请教子竭力劝说。”
林涟漪松了一口气,喜道:“多谢前辈理解。”
“教子,”凌织云再次提问,“凌教主可还在岁杪宫?”她看向扶缘,“既然误会已解,可否让凌教主回到我教?”
扶缘向凌织云道:“天下将要生乱,我岁杪宫中安全,教子和潭主都同意凌教主暂居我宫中,并非我不愿将凌教主从岁杪宫请出。”
林涟漪点头:“凌姐姐,你若担忧,可以随后随神使、疯子前辈,一同返回岁杪宫。”
凌织云立即同意。
“诶!怎么,我还要和神使一起回去?”疯子惊讶。
无垠连忙解释道:“神使大人如今有一夙愿尚未完成,在阴之理融合以前,恳求您回到岁杪宫中,为他再想想办法。”
疯子双眼瞪出,气道:“这我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也给我想办法出来!”尤丽吐孜命令道,“圣盏与镜花剑融合以前,你都别想离开岁杪宫了!”
疯子回头与她相互怒瞪,谁也不让着谁。
“敢问这夙愿,又是……”万河骨面露好奇,然这层好奇之下更有戏谑。
“哈哈哈,”扶缘起身,大笑,走出了议事堂,“人生如蜉蝣,遗憾须臾间。谁没有夙愿?谁在乎谁的夙愿!”
尤丽吐孜冲疯子催促了一句:“跟上!”说着,立即跟了上去。
薛琳琳搀扶着尤丽吐孜,离开时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齐声却一眼。
疯子满腹苦涩,喃喃道:“我可不去……”
林涟漪劝道:“前辈,你的夙愿,和他的夙愿,都是需要你跟去岁杪宫的。”言下之意,是让疯子去监视扶缘了。
疯子只好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议事堂中,众人先后散去。
林涟漪与无垠相视一笑,都是松了一口气。
向众人说明她要去东海,的确是为了劝说龙女,但并非劝说龙女对付天宫。想必归属于天宫的东海龙族隐居于人界东海,始终是不打算参与天宫之战的。
二妖劝说龙女,是为了部署天宫之战后的余战,到时将会由龙女带领剩余力量对抗疯子
疯子能够通过魔神血的联系获知她的位置,是以必须在众人面前说出她将去东海。
让疯子去岁杪宫监视扶缘,实则是为让扶缘监视着疯子。
只要疯子不离开岁杪宫,就不可能得知林涟漪在东海做什么说什么。如此,林涟漪就能在东海和龙女畅谈,最后达成如何抵御疯子的承诺了。
门外,郜落霜拦下林涟漪。
林涟漪与无垠相视一眼,无垠先行离开。
郜落霜面露不满:“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涟漪迟疑着问道:“东林掌事最近如何了?”
郜落霜道:“她一直都很好。师父本想来的,但是被掌门阻止了,掌门让她去了茯苓村监视绝地之印。”
林涟漪惊讶。
郜落霜轻声道:“江师妹在茯苓村……”
林涟漪明白了。
江非雪原与东林告假,回了茯苓村,为了守着绝地之印。此事定是被掌门知道了,连带着身为师父的林恬也被怀疑了。
“她为什么在茯苓村?”郜落霜问道。
林涟漪早知她会如此问,面对郜落霜,她不知当不当坦白。
“她为什么当年被收进来?”郜落霜又问。
林涟漪更加不知该不该回答了。
郜落霜见她神色迟疑,便知又是秘密。她眸中露出失望之意,淡淡道:“我知道了。”
林涟漪只好道:“以弱胜强,战略极为重要。我是当年大战的传承者,我们做了很多努力。”
她说完,却面露苦笑。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无话可说时的开脱。
“不止百姓,江湖人也是一样,为了最终的胜利,很多人要做垫脚石,是吗?”郜落霜语气平静,却又暗含无限悲哀,“如果在战时可以不择手段,战后呢,真的能恢复吗?”
林涟漪心生敬畏,手脚忽地发软。
她沉吟不语。
郜落霜也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涟漪终于道:“是的,很多人要做垫脚石。而且,这世上压根没有正义。”
第一千章 绝路之择
郜落霜面无表情。
林涟漪继续道:“世间得不得正义,取决于统治者是谁。是否要贯彻正义,都是统治者的意愿。
“你离开凌影阙,去了正道,你没有错的。
“但是你忘了,这世上本就没有正义。正道所行,你之所行,是在创造正义,而非恢复原本就有的正义。”
郜落霜动容。
良久,她才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无力地问道:“凌教主呢?她如何了?”
“她安然无恙。”林涟漪勉强露出笑容,道,“郜姐姐,战胜天宫之后,我们在凌教主的带领下,继续创造世间正义吧。”
郜落霜露出同样勉强的笑容:“好。”
东海。
林涟漪于海岸上空停下,收起夜魄,缓缓降落到地面。
接近地面时,她发现海边有一抹站立的人影。
她惊疑,难道是龙女知道她有求而来,所以早早在岸边等候了吗?
她缓缓落下,惊喜地发现,那人竟是丝竹。
丝竹望着林涟漪,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林涟漪疑惑,这名来自天宫二战的强者,她星光般静谧的笑容之下未隐藏分毫担忧,阳光裹挟海岸风景落到她眼眸中形成光影,风吹景动,犹如她的呼吸。
她仿佛已蓄足了信心,预备从容而坦荡地迎接天宫三战。
观其笑容,林涟漪也不禁多了几分信心了。
她上前道:“前辈。”
丝竹微一点头:“嗯,好久不见。”
“是……”林涟漪道,“天宫战神将至,我能够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丝竹轻轻一笑,笑罢,深深呼吸,转身沿着海岸散步。
林涟漪跟在边上。
丝竹道:“那个疯子,在哪里了?”
林涟漪一惊,她原本不知道丝竹竟认识疯子,随即想到疯子能够通过魔神血的联系感知到她的位置,丝竹也定然能。
她答道:“岁杪宫。我欲来东海寻求龙女帮助,为防止他发现,便以西北大漠之神夙愿未了为由,劝他留在岁杪宫。”
丝竹问道:“他与你们说过阴之理和阳之理的秘密了?”
“说过了,在茯苓村,我们从昆仑山上回来后告诉我们的。”林涟漪迟疑一下,转过头看向丝竹,问道,“前辈,为何在归墟时,您没有告诉我们?”
丝竹停下脚步,转身直视林涟漪,面露担忧。
林涟漪亦生担忧,难道这其中还有不能外传的隐情?
丝竹神色凝重,道:“你可知道,隐心为什么能够长生吗?”
林涟漪摇了摇头。
丝竹道:“因为她正在将自己同化成夜魄的一部分,她本是要把夜魄炼化到自己身体里的。”
林涟漪大惊失色。
丝竹道:“我希望,‘生灵以生灵的方式生存’,如果同化之后不再是生灵了,那‘生存’还有意义吗?我没有在归墟告诉你,是为不希望你受此影响走了这条路。”
林涟漪闻言,似又回到了未知界一般,神思短暂地徜徉于领悟“我们”“存在”“哪里”的意义,几个瞬间后,肯定地点点头。
丝竹目露惊讶:“你懂了?”
林涟漪道:“懂了。”
丝竹想了想,问道:“你和无垠失踪的那段时间,是不是顿悟到了什么?”
林涟漪当即将自己在未知界的经历告诉丝竹。
丝竹听罢,面露喜色,赞叹道:“如此甚好!夜魄有了寒又,也就是与寒又身上的魔神血融为了一体。作为黑夜之灵,它有了寄灵之所,不再需要作为法宝而与我等拥有魔神血的生灵结合了。”
林涟漪恍然大悟:“因为隐心祖师将自己同化为夜魄的一部分,但同化得尚不完全,所以只要是拥有魔神血的,就可以与夜魄合为一体,即使用夜魄?”
丝竹道:“正是如此。”
林涟漪抬起手臂,感知了一下袖中夜魄,缠绕着手臂的夜魄浮起白芒,映出衣袖。
林涟漪隔着衣袖,深深凝视夜魄,会心一笑。
“以后夜魄和寒又为一体,它就是黑夜之灵,且因寒又的存在,如果你不愿意让别人使用的话,它可以只接受你的召唤。”丝竹望着衣袖上的白芒,嘴角扬起得意之笑,转身继续向前散步。
林涟漪惊喜,抬头,正看见她的笑容,一边跟上,一边疑道:“前辈,这是喜事吗?”
丝竹望着前方,目中闪现锋芒:“自然是喜事。黑夜之灵掌握在我们手中,阴之理也掌握在我们手中,你还需要求东海龙族帮你压制魔蛟的后裔吗?”
林涟漪大喜:“前辈,您知道我寻找东海龙女的目的?”
丝竹若是知道此事,便绝不仅仅是知道此事,一定还大概知道疯子的野心谋略,当然也一定为了压制疯子而做了一些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丝竹道:“知道,是以方才问你疯子所在。他不能感知到我的位置,我也不能感知到他的位置。”
她从袖中取出一颗小半个巴掌大的雪白色珠子,示之于林涟漪,道:“这是东海龙女赠与我的龙珠,藏在身上,效同藏魔珠。
“他靠着血脉气息感知同族所在,我用了这颗龙珠,他便无从得知我的位置了;因他力量强于我,我亦不能感知到他的所在。”
丝竹收起龙珠,侧目遥望蓝海,目露感激。
林涟漪惊觉某事,心头一抖,浑身一凉:“前辈,这么说,他一直监视掌控着隐心祖师和您的传承者吗?并伺机夺取战果吗?”
丝竹望着前方,脚步慢了一些:“隐心从魔蛟手中得到魔神血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别的打算了,但身为弱者,只有饮鸩止渴,在死境中换一线生机了。你加入三倾门后,是不是经常能够梦到魔蛟?”
林涟漪悚然一惊,顿住了脚步。
丝竹侧目瞥见她的神色,轻蔑冷笑一声:“死性不改!这是他藏在魔神血中的陷阱,他希望拥有魔神血的后裔都能够成为他的信徒!所幸你意志坚定,最终没有如他所愿。”
林涟漪呼吸为之一滞,面色发白。
是的!魔蛟经常在梦中召唤她,她也每每听从他的召唤,对他心怀虔诚!
她以为,魔蛟是她在人生大变之后,面临陌生的人世界,唯一的亲切长辈。
正因遥远而强大,所以心生向往;又因现世孤独,所以真心相对!
原来……
原来是陷阱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丝竹断然道。
林涟漪低头,哀默。
山穷水尽,绝路之择。
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取道漫长,步履维艰。
早知今日,只可惜,弱者本无择。
第一千零一章 信仰不灭
预言之日。
晴天温暖,阳光正好。
————
寂无一人的茯苓村。
虚空之中,自地面上二三丈处,至无限高处,在越过茯苓村和梧桐林的宽度中,无端地冒出千丝万缕的灵力游丝,每一缕都包含着浓郁的力量,彻白的色彩刺目不可直视。
游丝随风飘荡,久久不散,且越聚越多,越不能直视。
如白雪纷飞、千羽舞动,浩浩然波涛将至,飘飘乎一世之伤。
梧桐林中,林恬与江非雪察觉光芒已不可睁眼直视,又不舍离去,便闭目仰望,即将崩溃的绝地之印以美丽的消亡照亮了紧闭的眼眸。
“我们走吧。”林恬道。
“是,师父。”江非雪道。
师徒转身,迅速离开,向十虹涧方向飞行而去。
————
春风又绿江南岸,春花已放待人还。偌大江南隽秀风光,却无一人驻此观赏。人皆逃难去,不知夕照时下顿有无,更不知来日何在。
十虹涧。
十位护剑使坐在寒星台上,支撑着镜花剑升入空中。
白光凌天,盛泽无穷。
凌飞霏身在镜花剑中,配合护剑使的力量,与镜花剑一同化作了光束。
————
此处白光升起,远在茯苓村的绝地之印似感受到了什么,灵力游丝忽地闪了一闪,随即加速了湮灭。
在剑芒感应下,新的灵力游丝也加速了诞生和湮灭,越来越疾的诞生与湮灭使白光激烈,将白光外推。
仿佛无数场微弱的爆炸连成一团,整个虚空陷入无法遏制的崩溃。
————
镜花剑对面,三里之外,扶缘凌空站立,双手催持面前圣盏,沙黄色的光芒瞬间扩张,又一瞬间,风暴席卷,遮天蔽日。
灵力化成游丝,游丝连成漩涡。
狂风将地面房屋碾压成碎片,碎片又随着风暴飞旋上升。
————
“啪!”茯苓村绝地之印上,灵力游丝的湮灭有了声响。
“啪!”
“啪!”
轻微的爆裂声响不绝于耳。
————
镜花剑与圣盏之间,一道白芒如星辰升起,至最高点悬停于空中。
夜魄。
镜花剑与圣盏望其升起,待其悬停,瞬时相撞。
“轰——”
轰鸣之中,两道光芒融为一体,天下明增一倍,生灵皆低头掩地,只觉此撞击如天地相合,十日临天。
位于光芒中心的夜魄剧烈,地上林涟漪感知能力已被力量强大的阴之理隔绝在外,她脸色惨白,靠着与夜魄的一线联系维持稳定,丝竹于身旁协助,这才堪堪维持下来。
————
拒林涟漪二里之外,白绫高举一手,五指微曲,手中空无一物,却似掌握了什么东西一般,正对着惊天的撞击念念有词。
————
远处山上,尤丽吐孜望着光芒灼目,双眼尽瞎,两行血泪流淌下来。
她迎着光芒,脚下生出一团光芒。
身后突然伸出一手拉住了她衣袖:“尤丽吐孜!你这般虔诚,不如投降于我,日后还让你侍奉神……”
“哼!”尤丽吐孜冷冷一笑,“神早已不在了!我也不在了!”她抬手欲甩开那手。
身后那人自然不愿意,便要出手将她硬生生拦下,忽然不远处丛林间飞出一人影,他手持杀招,直逼那人。
那人凛然一惊,放开手应对身旁威胁。
尤丽吐孜身着红衣,飘然而去,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向炽烈的火焰。
她耳畔响起了祭祀大典第一天夜里,在那个风暴之中,那名正道师长临死时的声嘶力竭的呼唤:“凌飞雪!我爱你!我爱你……”
那名师长声嘶力竭,却仍然只有一点点声音透过剧烈旋转的风暴传进来。
飞蛾扑火一般的虔诚,让她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今日之她,也终于要飞蛾扑火了。
她不轻蔑于那位正道的师长,正如她这般真诚地以全部生命对待她的信仰。
大漠之花已远去,这山头只剩下无限的江南娇花。
花香飘扬中,对立的两人一招即分,相对而立。
疯子。
艾岩。
疯子瞥了眼空中越来越渺小的红影,怒道:“你做什么!我在救她!”
艾岩冷冷道:“她有她的信仰,我只是履行维护她信仰之途的职责!”
疯子气得冷笑一声,却也不再追上去阻止。
他们再无战意,先后转过头去,目送尤丽吐孜的离开。
尤丽吐孜,在西北大漠的语言之中,是“星星”的意思。
每一颗星星在亮了一生后,都要陨落。
这是宿命。
艾岩深深凝望着她飘远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用灵力保护着眼睛,天地一片暗淡中,眼见她没入了光芒,拥抱了她为之奉献一生的神。
他脑海中闪过她嬉笑、怒骂、嚎啕大哭与闲时的悄声哼歌,眼里是泪水,鼻间是花香。
————
一缕又一缕,十缕轻烟飞入手中,消失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什物之中;白绫又高举另一只手,又陆续收了十缕轻烟。
她两手紧紧攥着,正欲动身离开时,忽地蹙眉,仿佛发现了什么,转头抬起紧攥的一手,又作试探。
竟然!
她惊疑,随即明白,又转为震撼,终而嗟叹一声,无力地放下了手。
————
寒星台上,十位护剑使灵力竭尽,先后昏迷。
十虹涧十名女弟子飞上寒星台,匆匆将十位护剑使一一抱离。
空中阴之理的光芒已至极盛,轰鸣转弱,寒星台仿佛应和着空中的轰鸣,在那极盛之光的照耀下,从中央开始,一道道裂纹向台阶蔓延。
十虹涧弟子们听得声音,竟停下脚步转头望去,眼前景象将她们深深震撼。
“快走……快走……”知醉仿佛感受到寒星台的破裂,心灵间的联系使她蓦地惊醒,她强撑身体,催促道。
十名女弟子咬牙,带着护剑使们离开了门派最重视的禁地。
寒星台下密室中,镶嵌在天顶的云雷纹地蟠螭纹七连弧纹铜镜略迟于台上,亦从中央破裂开缝隙。
待裂纹到达铜镜边缘,铜镜彻底崩裂,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圈皎洁如月华般的光波从铜镜边缘散开。
保护着隐心棺材的灵力结界刹那崩塌,灵力逸散。
结界之中,青铜树周身亮起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仿佛警示着什么。
“啪!”“啪!”“啪啪啪啪啪……”
铜镜碎片纷纷落下,打在棺上,小的溅起,仍旧落在棺上,大的弹开,落于地面。
在铜镜碎落、砸到棺盖后,棺盖上的魔蛟图案倏然亮了起来,如死者复活一般。
随即,棺盖无声地滑开。
厚厚的赭石粉上,隐心睁开了双眼。
第一千零二章 最好结局
北幽山上,蛟啸冲天。
大地崩裂,山林尽毁,沉眠的魔蛟紧随隐心之后,欲突破冰封,冲天翱翔。
它蛟身扭动,穿越云端,于云彩间扫出一道道或弯曲或笔直的弧度,酣畅淋漓。
尽兴之后,它悬浮云端,闭目感知地上,似找寻到了什么,眼皮微动,大喜之下,化作一道黑光,疾冲了下去。
————
茯苓村中,封印崩溃。
大地震动,越发剧烈,绵延千里。
虚空之中,从十丈开始,至无限高处,出现了一道极为细微的裂缝,一片淡淡的白芒沿着裂缝透出。
那是树神曾经破开又修复好的裂缝。
从无到有,随后转瞬之间,裂缝猛然扩张到跨越茯苓村和梧桐林宽度的大小,高度更是飞速延伸。
“轰!”
灵力游丝霎时一震,短暂地停息后又齐齐地爆炸,一片如十日相击般明亮的光芒照亮了千里之间的每一处阴暗角落。
花草房屋,尽失其色,沐于纯白。
随即绝地之印在几个瞬间爆发出一叠又一叠灵力浪潮,推至远方,高空零星的飞禽几乎在轰鸣之声响起的同时化成血雨。
地上草木、尚未来得及逃离的草木外生灵转眼零落成泥。
白芒之后,裂缝之中,昆仑之影从裂缝中移出,浓郁的灵气如江海全线溃堤一般汹涌地冲进人界。
绝地之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这个为人界苦守了千万年的封印在三战来临时彻底化为了逸散的灵力游丝,凡在爆炸中幸存的灵力无不被浓郁灵气裹挟,冲散于远方。
————
“来了!”林涟漪心道。
“终于来了。”隐心飞出崩溃的寒星台。俯视间,目光一览三千台阶,于倒塌中的魔蛟石像上停留了片刻。
林涟漪上空,镜花剑与圣盏早已消失,空中只剩下一团璀璨的、球形的力量,白黄原色水乳交融,在昆仑封印打开之瞬间,力量一阵震颤,随即渐变为纯黑如夜的色彩。
————
昆仑山缓缓于茯苓村和梧桐林上压下,昔日祥和的村庄和森林消亡如齑粉。
在那山峦落地的轰鸣之下,树木折碎、房屋倾轧,全如蝴蝶飞舞一般悄无声息。
山峦未完全落地时,一个如高山一般巍峨的人影,从昆仑某处,降落在原先裂缝所在之处。
————
第一轮,迎战天宫战神。
人界众强者汇聚于阴之理之下。
林涟漪以领袖之位,站立前端,身后二人,一为万俟聆礼,二为扶缘;身后众强者中,又以无垠为首。
战神扫视所谓的人界众强者,轻蔑一笑,唯有头顶的阴之理令他心存敬畏。
林涟漪袖口一动,夜魄落在了手心。
战神惊喜,如已得夜魄:“小孩,天宫无意战争,你若交出夜魄,可……”
话音未落,战争已起。
万俟聆礼与扶缘意通阴之理,球形光团中洒下无限力量。
战毕,堂堂天宫战神,以惊愕神色,死不瞑目,随即魂魄化作轻烟,消融于世外之物中。
众强者伤势不一,退后歇息。
此轮化解天宫兵将领袖,且参战者无不于近几百年间生长于人界,以弱胜强,迷惑天宫。
战神之死将惊动天宫,然天宫只会以为人界竭尽全部力量,也仅能够打败一战神,此后人界定然无力再战。
————
第二轮,粉碎天宫振威之意,更要令天宫醒悟。
天宫派下兵将振威,声势浩大,却不过是声势浩大。
阴之理被藏起,东海龙族、原属昆仑后属归墟的树神公然宣叛,天宫兵将死七逃三,逃者无不带伤。
此轮以后,天宫始知祸起萧墙,叛者应死,以示众神族仙族。
然天宫安逸过久,也仅能领悟至此,只以为人界生灵无力再战,背叛天宫者亦有损耗,往后定是天宫胜利。
————
第三轮,三界取债,四方起战歌。
天宫盛怒,强者下凡,倍于前轮。
隐心丝竹,昔日领袖归来。
“天宫可敢以阳之理与我再战!”隐心站立于阴之理上,放声大笑。
林涟漪及其他众强者仰望她凌空大笑,顿时震撼,随即钦佩之意泉涌。
林涟漪激动之下,热泪盈眶。她忘记了身上的伤,眼前只有这位风姿倾城倾国倾鬼神的强者。
这就是寒星台下结界里、赭石粉上沉眠中,祖师前辈缺失的光彩啊!
当日林涟漪打开棺盖,见到隐心容貌后,便有一猜测:“若是配上诛杀天地鬼神的气势,岂不是自然倾倒鬼神了吗?”
当三倾玉女找回了生时毁天灭地的气质时,她才成为五界之中唯一令众生倾倒的存在。
阴之理下,无生者。
丧胆而逃,方有活路。
“魔界入侵!”
“妖界入侵!”
“冥界造反!”
惊魂之响震醒绝望的天宫神族仙族,随即尽数折返,逃回昆仑。
————
远方山头,疯子望着阴之理悬停空中岿然不动,感知着林涟漪、凌飞雪、隐心待在原地,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觉。
直到天宫强者尽数离开人界,隐心等人界强者仍然没有丝毫杀上天宫的意思。
他僵硬的面容似乎想要表露出惊怒的神色,但情感升起,面容表情却很是别扭,连蹙眉的动作也显得生疏。
隐心不是要超越神吗?
饱受压制的魔界和妖界不是已经依计划入侵天宫了吗?常年困于冥界的神族仙族不是也造反了吗?
隐心不是应该带领强者直逼天宫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终于用别扭的脸部动作表露出了惊怒之意。
但实则在惊怒之前,他已经猜到了为什么。
他张口发出尖利而愤怒的蛟啸,身上黑光一闪,人形化作魔蛟,空中盘旋了三圈,硬生生撕开了虚空,遁入其中。
那愤怒的蛟啸于人界之中回荡了出久久的回音。
————
第四轮,战争终了时,秩序重建时。
人界,剑丹城。
上一次何处人界人族正道邪道结盟,这一次便在何处五界结盟。
盟约主要有三:
一,天界消除设在从人界隐去之众山川的封印,归还灵气于人界,凡封神成仙者自立即可,再也不必受制于天宫。
二,冥界之职亦各界相轮。
三,天界众神众仙不得长居天宫,天宫之职各界相轮。
————
自强者共聚,天宫高升以来,又经三次战争,存在生灵的五界勉强拥有了和平。
————
昆仑山脚。
“哥哥,我和师父告假了一个月……”江非雪闯进木屋,见杜枫香和江沨夜正闲聊。
杜枫香向她笑道:“江师妹,我也才与我师父告假了一个月,想着回家乡看看。”
江非雪轻轻一笑,走到江沨夜身边坐下,道:“好啊,今晚就在我家吃吧!”
————
仆勾山上,扶缘与凌飞絮携手漫步于山间。累时席地而坐,凌飞絮以飞喑笛随心吹奏一曲,曲声漫过山野。
“可好听?”
“嗯,昆仑山上掉落下来的竹笛,其乐能不好听吗?”
————
世俗世界,凌飞霏带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男一女,逃出村庄。两个孩子笑容纯真,满面幸福。
“姐姐,我们兄妹两个父母双亡,进入江湖不会被欺负吧?”
“不会的,我也无父无母呀,而且,我还至今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呢!”
“啊,那姐姐你没有被欺负过吗?”
“没有呀!只要我修行刻苦,修为深厚,谁敢欺负我?”
————
黄泉路上,艾岩接过一碗孟婆汤。
孟婆忙中抬头,见他年轻而眉间有忧思,随口问了一句:“为何自杀?”
艾岩望着汤中自己面容的倒影,忍不住苦笑一声:“我失去了信仰,此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孟婆淡淡一笑:“信仰?”
艾岩听着她平淡的语气,也不答话,闭目大口咽下了汤。
————
剑丹城,五界盟府。
一心室中,郜落霜阅览密函,神色庄重,一言不发。案上桂雨瓶静静地散着花香。
众和殿上,刘垣冽一把推开案上厚重的折卷,大吐苦水:“我什么时候能回百琐庄啊!”对面朱彦将刘垣冽推到他那边的折卷又悄悄推了回去。
勤兵阁里,万河骨盯着人界地图,随口自嘲道:“年青逢盛世,颂和不慕强!好一个太平盛世!”
吴沫一边拉扯着儿子于花园中散步,一边闲谈道:“听说最近洛郸城从你爹这里买了一批法宝?不会是用于部族相争的吧?”
————
洞房花烛夜,齐声却和薛琳琳穿着薛琳琳和白巾巾联手做的婚服,喝下了合卺酒。
二人相视而笑,薛琳琳回忆历来风雨,不禁摇头长叹一声:“做卧底的日子真不好过啊!”
齐声却苦笑:“穿着这件婚服,我便知你们在岁杪宫中是如何辛苦了。”
————
洛郸城外,凌飞雪站在昔日渚沙逝去的地方凭吊,万寒径牵着她手,与她一同安静,一同难过。
不远处,与二人隔着两片沙丘的地方,站着池及和钟简两位护法。
池及苦着脸,轻声道:“我还以为教主教后是来和洛郸城的城主商议要事的,没想到来这大漠之中凭吊正道的人了。”
钟简摇了摇头,道:“千羽林的渚沙,毕竟也是为了救教后而死的,凭吊也是应当。”
“诶……”池及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心下琢磨着什么,“你说,这渚沙为何要救我们教后?他不是一向恨教后赢了他吗?难道……”
钟简讶问:“难道什么?”
“难道他是因爱生恨……”
“怎么可能!”钟简大惊失色,打断了他的话,又连忙看了眼万寒径与凌飞雪,压低了声音,“必然只可能是英雄惜英雄吧。”
“也是……”
————
树神回到昆仑,扎根地下,欲以此永生。
西王母坐在树荫下,冥想片刻后,睁眼叹息道:“为何不转世忘却?”
她答:“复仇不是为了忘却。”
西王母又问:“何不寻他转世?”
她又答:“那再也不是他。”
西王母沉默了一下,面露愧疚:“那实非我本意……”
树神也沉默了一下,随即平静地道:“我知道。”
————
百草堂中,傅当归小心翼翼地缝补着衣服,但那手法仍旧显得笨拙,柳鱼雁见状,连忙提醒道:“傻孩子,你姐姐不是给你带了新衣服吗?”
傅当归亲昵地道:“因为这是娘给我买的衣服啊!姐姐说了,娘给的或许不如别人有的,但一定是娘能够给的最好的东西!”
柳鱼雁白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挂起温暖的笑容:“你姐姐送给你的好东西你反而不要,真是傻孩子!”
“我只想姐姐和姐夫教我修炼!”傅当归一边缝补,一边道,“娘,姐姐说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天大礼,比人界战胜了天宫还大的礼呢!”
柳鱼雁又白他一眼,人到中年仍然清澈的眼眸里亮起期待的光芒,轻声喃喃道:“哪还有比战胜了天宫还大的礼,是你这孩子胡说吧!”
“我没有胡说……”
————
荒原上,罗舜婵之肉身、莽萋之魂魄,倚着一墓碑闭目歇息。
墓碑上以金漆落下两列字:“英真狼王之墓。”“不孝女莽萋立。”
良久,她从梦中醒来,微微歪过头,凝视着碑上“狼王”二字,喃喃道:“爹,让娘走上不归路的那个魔蛟,还没有死。连隐心、丝竹都没有办法了。
“也许,现在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
鬼双城,灵堂之中,莽萋之肉身,罗舜婵之魂魄,已跪在牌位前不知多久。
尽生在旁,心生不忍,劝说道:“城主,节哀顺变。鬼双城一切事宜还要您处理。”
片刻后,罗舜婵才疲倦地开口:“暂且交由你处理吧,让我多陪我爹娘一会儿。”
尽生叹息一声,悄悄退下。
————
十虹涧,包括寒星台和十月阁在内的禁地再度修筑。
十位护剑使被迫住在普通弟子住的院落里。
芈灵念厌烦地道:“啊!烦死了!这里弟子来来往往,真不清净!”
知醉玩笑道:“昆仑山清净,你不如还是回昆仑山吧!”
身旁淬弦亦笑。
芈灵念转头瞪她一眼:“昆仑山是清净,我也差不多厌烦你们了!我明天就走!”
知醉点点头,抱着坛子喝了一口酒,道:“慢走不送——千羽林边上的酒真是越来越好喝了。”
芈灵念气得怒哼一声,把被子盖过头顶,继续睡去。
————
暮雪千山。
寂雪宫、祭雪殿新筑而成,众附属族前来道贺,吟暮和行流于山前欢迎来客。
有附属族问道:“不知几位小殿下如何了?”
行流失望地道:“还没有孵化。”
吟暮却瞥见他如此神色,心中不悦:“不孵化实属正常,多半是行流拖了后腿。”
行流脸色微变。
附属族连忙转移话题。
————
长青山。
蔡好武身着新衣,与一皮肤白净、面带娇羞的女子夫妻对拜。
“好!”
“虎家要有后了!”
众妖族道贺之时,蔡好武抬起头来,恍然之间,竟将那羞涩低头的女子看成了寒又。
他面露欣喜,微微张嘴,正要唤名,又猛然一惊,笑容僵硬了下来。
————
倚风酒楼。
“这账怎么算都觉得不对,是哪里不对呢?”叙闲捧着账本发愁。
“剑丹城吴大师的儿子在这里吃了一顿霸王餐,是不是这一笔?”斜纤提醒道。
叙闲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一笔!唉,上次程飘飖带着她师父一家过来,就那小子占我倚风酒楼的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
斜纤讶问:“你要如何不忍?飘飖可还在他们家拜师学艺呢。”
叙闲气愤地将账本拍在了桌上,瞥了眼边上经过的忘忧,呼喝道:“忘忧!给我拿咱们酒楼最好的饭菜!我们吃一顿解解气!”
忘忧笑了笑,乖巧地学着小二的口吻道:“好嘞!掌柜的您稍等片刻!”
————
凌影阙。
隐心、丝竹、凌飞雪、林涟漪、无垠盯着阴阙的魔蛟壁画,神色凝重。
阙中另外三幅魔蛟壁画已经被抹平了,这是最后一幅。
隐心道:“当初魔神为何进攻天宫,我们不知,但从魔蛟的作为上看,他定有称霸五界的野心。”
凌飞雪道:“这壁画是自我分派发现此阙时便在这里的,所以并非疯子悄悄在凌影阙的领地上动手脚,而是他动了手脚之后,才引导凌影阙的祖师来此定居。”
丝竹冷笑:“我离开归墟后,在人界多地都发现了魔蛟图案,这蛟对人界是志在必得。”
提及此事,林涟漪、无垠仍然心有余悸。
不久前,他们二妖才从丝竹口中得知,这魔蛟图案竟就是连接魔界的出入口。
疯子可以通过这图案监视图案所在地,如此便可知强者们的修炼境界,从而清晰掌握人界的实力,也就从而获知谁值得好好培养,谁应该成为弃子。
若人界不和妖界、魔界、冥界联手便打败天宫,天宫一蹶不振,疯子就可以在人界各地放出魔族,打人界个措手不及,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在丝竹的谋略下,四界联手,疯子还是失败了。
只要天宫不被打死,五界实力都还算均衡,魔蛟就不可能得逞。
对了,甚至都不用等到人界打败天宫,千年以前,为搅动乱世而后得强者为棋子,他不就引导鹰魔族穿越连接两界的通道,进入人界了吗?
在祭祀大典第一天夜里,尤丽吐孜曾说通道已关闭,可她不知,鹰魔族的魔蛟图案只是疯子在人界设下的众多图案之一。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图案了,毁了它吧。”隐心抬手,掌心对着魔蛟图案亮起了白芒。
“且慢!”魔蛟图案上亮起黑光,一个声音,由轻到响,从图案上响起。
五生灵惊怒,林涟漪和无垠向后退了一步,隐心未收起掌心光芒,她和丝竹盯着魔蛟图案,目露警惕。
图案上幻现出魔蛟的面容。
隐心冷冷道:“前辈才归位魔界,您不在魔界繁忙,怎么有闲暇接见我们?”
魔蛟扫视四张熟悉的面容,仿佛未察觉他们的冷漠神情,哈哈一笑,道:“你们都是我指点过的晚辈,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把人界打理好吗?”
丝竹不耐烦地道:“人界自有我们打理,不必你过问。”
魔蛟显得冤枉,看向隐心:“后面那三个不过千岁的小毛孩就不必说了,丝竹待人也一向冷淡,可是隐心,我的好孩子,你怎么也对我这个前辈这般?”
隐心恭敬而冷漠地道:“前辈,授魔神之血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但您若插手人界,我身为如今的人界领袖之一,断不会因师徒之义、父女之情而纵容您杀戮征服。”
魔蛟长叹一声,不无遗憾地道:“罢了,罢了,几个任性的孩子,你们和尤丽吐孜一样傻,我担心你们会落得她那样的结局啊。”
“魂魄轮回尚有转世之机,然若得罪五界生灵,怕是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林涟漪走上前,道。
无垠亦上前,道:“前辈,我等谢您教授之恩,会为您藏下过去事,望您来日慎行。”
魔蛟冷笑:“为我藏下过去事?你们是怕人界知道你们都受过我这个野心勃勃的魔族指点后,要掀翻你们定下的秩序吧?”
五生灵脸色皆变。
“罢了罢了!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的幻影缓缓消失。
待他幻影消失后,隐心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魔蛟图案抹平。
走出残阙,星光正亮,明月正圆。
“月又圆了,却不知能圆多久。”林涟漪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充盈的灵气于喉间便化入经脉。
“至少当下是圆的。”无垠轻轻牵起她手,道。
“不必求月圆,满天星辰永远都在。”隐心仰望星空,心念一动,踏水远去。
“好好用夜魄。”丝竹跟随而去。
“娘先回观海山了。”凌飞雪向林涟漪道了一句,也飞入夜空。
林涟漪和无垠目送她们远去,随后相视一笑。
无垠问道:“你饿吗?”
林涟漪连连点头,柔声问道:“饿了,我们去正道吃,还是邪道吃,还是倚风酒楼吃?”
无垠从怀中取出一包桔红糕,递给林涟漪,温柔地笑道:“不如先垫肚子,我们随便走走,走到哪吃到哪。”
林涟漪打开包裹完好的桔红糕,连吃了几颗,明眸一眨,亮若星辰:“我想念长晖城牛大厨的饭菜了。”
二妖相视一笑,乘风夜行,逍遥无边。
完本感言(终版)
稍微多一点字的版本,凌晨太困了,写得很简洁。
拼了老命,顶着中期答辩的压力,熬了个大夜,终于写完了这个故事。
停在这里,一千零二章,比一千零一还多一,数字也挺有志气的。
就是小说中有好多的错别字,因为发出以后就不能自己修改了,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改了,缺憾也是一种经历。
当我开始写这个终版的完本感言时,也就是现在的时间,是2022年3月16日的下午,15时26分。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下这个时间,只觉得有必要记下。
接下来,我想叙述一下写这部小说的经历。
这部小说的正式更新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2019年6月29日开始写起,中间在2020年10月27日更新结束后断更——为了学业。
第二阶段,2021年9月初,在学业上我如愿以偿,并开始准备复更。但是已经放下许久的小说要拿起来实在太难了,我经历了两段实习后,才在寒假码完后续的大纲,然后复更,复更那天是2022年1月21日。直到今天,2022年3月16日,这是最后一次更新,也是完结之时。
从创建小说到现在,我做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
在第一阶段,我要认真对待我的学业,还要在学业上的恐落人后的心理压力下,日码4000字,我的手机码字速度在一次次拼字中,从时速1500字加到了时速2000字以上,最快3000字。
在2020年6月,存稿发完了,整个月里,我完成了8篇论文加上1份开卷考,还有12万字的小说现更。写完最后一篇论文并将其发给老师后,我倒头就睡,睡了两个小时。
在2020年7月至8月的暑假里,我没有开过空调,白天也很少开电扇,喜欢坐在通风的门口地上拼字。天很热,午间头会痛,我从早到晚循环着悠扬的纯音乐。
2020年下半年,大三开始了。
在莫名紧张的氛围下,一些同学开学后不久就先后落泪倾诉压力,我没有哭,但也感到绝望。
那种卡在人生道路分岔口,不能后退,只能向前,但又不知三条路到底该走哪一条的焦虑时刻萦绕心头。
我明白了为什么,一位读者在书友圈说,我经历得太少。
我经历的还是太少。
不过,我善于在人生大关上做决定。
在挥之不去的压力下,我思虑良久,只觉实在无暇写小说了,便只得暂停。
在暂停的这段时间里,我的身体渐渐变差,小毛病增加了,熬夜增加了,甚至有时候会彻夜辗转难眠。
我几次透过床帘和窗帘,听着天未明时鸟鸣阵阵,望着天空从黑暗转入光明,心中不断惶恐,不断猜测着我的来日光景。
也曾试想,末日来临的恐怖,和踏入社会的恐怖,哪种更恐怖?
所幸幸运女神一直庇佑着我。
复更以后,我按着大纲一点点推动情节,最终走到完本。因只剩下了毕业论文的压力,无事一身轻,写作也可以花费更多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我还算过得快乐。
这是我线上连载本小说的经历。
但是,在此之前,自初中开始,我便已有了写下这个故事的念头,一些在小说中很晚出现的铺垫,比如凌飞絮,比如凌飞雪,比如大漠之神,都是很早就有的打算。
我知道这和市场不符,但我善于为爱发电,并且愿意坚持初心,所以还是写了下去。
在线上连载之前,我已经将很多想法写在了纸质的笔记本上,并从头开始写了几万字小说。
上课在想,下课在写,晚自修在构思。
很怀念还没有很多学业压力的那时候。
但正如初版完本感言中讲的一样:时间是单向的,永远回不去了。
我只能怀念并且珍藏这个处处是过往岁月痕迹的故事。
如果我不写出来,将来工作了,没有时间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我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也就是,用ddl逼迫大法,把模糊的灵感变成具体的人物情节环境,将整个故事捋出来了。
如果将来有读者看到这个完结感言,希望不要太吐槽我的怀旧。
毕竟这么理想的故事只有这么一个。
毕竟这么少年无忧的时光只有这么一段。
也或许,每一个人都曾怀有彻底完美的想法,在跌跌撞撞中发现世界的不完美,然后习惯之,然后以之为合理。
但在合理之上,一定还有更好的理想。
在坎坷之中,一定会有什么支撑着生命的向前。
而且,那种支撑,应当是一种在生理本能之外的事物,它让魂魄真诚地觉得,和肉身合并为一具生命,去经历从生到死,不是一段冷漠的化学反应。
宇宙对渺小的人而言是难以穷尽的,我等蜉蝣,既诞生于星际尘埃之中,至少要一颗恒星的壮烈死亡,再经生物无数次的进化和灭亡,才形成如今的生命,又何必急着回归到那种尘埃纷飞的状态之中呢?
我对自己说,带着必死的悲观,去乐观地畅想吧!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如果烟花要陨灭,它必先在高处绽放,否则绝没有陨灭这一说。
哈哈哈,这么说来,好像这部无人闻知的小说还有一些可取之处。
林涟漪就算不遇到那么些机缘,她也一定不会满足于小山村的平淡。
无垠就算生活在富足之家,他也终会仰望而追逐天空中恣意飞行的高人们。
韩朗嫣是天赋加身,杜枫香是顺水而行,江非雪是心思敏感;但明明可以按照世俗世界的标准活得好好的大家闺秀白巾巾,一旦望见了江湖透下来的光芒,就算不遇到尤丽吐孜,她最终也会冒死一博,踏上前往观海山的道路。
生死未必由己,但来日尚有改变之机。
在这个故事里,魔蛟是推手,但不必太感谢他,因为就算没有他,他们至多不相见,但也都会各自力争活得精彩。
心在体内,又包罗万象。
遥远的前方,是魂魄寻求意义时的向往。
如果读者你看到这里,且没有生气,没有嘲笑我的浅薄之见,我这个站在小世界和大世界交界处的年轻人,想对你说一句感谢。
嗯——如果,你觉得我矫揉造作,我也只会淡然一笑:“天生矫于予,旁人其如予何?”
不管你如何觉得,书库茫茫,你我相遇,算是缘分了。
祝你一路风光似锦,一生风华茂盛,一世风云浪漫。
江湖有缘,便可相见。
2022年3月16日晚,22时25分。
大漠的星星
她出生在大漠边陲。
她最爱跑到客栈,看着那些来往的漠外江湖人御着法宝飞入天空。
她也想像他们那样飞翔,但是怎么跳,也飞不起来。
于是她抓住了一个正要升入空中的江湖弟子,问道:“大哥哥!我怎么才能像你们一样飞起来呢?”
江湖弟子事务缠身,神色匆匆,但还是笑了笑,弯下腰,对她说道:“飞得越高,就容易摔倒,其实走在地上也不错啊。”
她生气,皱眉,甩开了江湖弟子,跑回了家,狠狠地哭了一场。
“姐姐!”弟弟闻声赶来,见状心疼不已,两眼泛起泪光,“是谁欺负我的姐姐!”
“没有人欺负我!”她突然抬头,冲着弟弟骂了一顿,“只要我不想,就没人能让我摔倒!”
弟弟吓得愣住了。
“啊——”姐姐又号啕大哭。
弟弟讷讷地接近她,微微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哭了一会儿,泪幕余光里瞥见身边弟弟的身影,便一下靠在他胸口,继续哭号。
弟弟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抱住她。
晚上,父母见她眼圈泛红,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
除了那件事外,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难过了。
母亲吃着饭,笑说道:“你可不能进入江湖,因为有一位占星师说过,你是大漠中陨落的星星,将来还要回到大漠之中去的。”
她大喜,放下了碗筷,神色郑重地道:“果真?你是说,我能被神的使者们选中?这岂不是比进入江湖还好吗!”
父亲不以为意:“依我看,他不是什么占星师,就是一个神棍。占星师都在剑丹城里,他却说他是昆仑山来的。”
她急得冲父亲大叫:“昆仑山不是有一个占星师的吗!他是华仰极!”
父亲奇道:“华仰极?那个预言天宫三战的华大占星师?他什么时候到昆仑山了?”
她懒得理睬他,也没心情吃饭了,转头就走。
“尤丽吐孜!要吃饭啊!”母亲连忙劝道。
弟弟连忙放下碗筷,拿起姐姐的碗筷,又夹了菜,一边送去,一边道:“爹娘,我去劝姐姐吃饭!”
房间里,她拿起弟弟送过来的碗筷饭菜就大口嚼咽。
弟弟面露喜色:“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吃饭呢……”
“饿坏了自以……又……傲不了……洛郸城了!”她满怀希望。
“这样啊……”弟弟点点头,目光黯淡了下去。
豆蔻之年。
当爹娘都忘了这件事,当看上她的好人家请了媒婆上门时,她带上盘缠,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弟弟站在后门下,望着姐姐远去。
他的力气已经比姐姐大了,他可以拦住姐姐,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姐姐这样相信他,这几年的准备从来没有隐瞒于他,他下定决心,断不会背叛姐姐。
她站在客栈前,两眼盯住了百琐庄一位有声望的弟子。
这几年,她摸清了来往此处的正道弟子,她知道,这名弟子是会帮她的。
他叫“刘垣冽”。
她上前,一把抓住了他,泪奔而下:“大哥哥!救救我,我是洛郸城的城人,被卖到了这里!求求你把我带回洛郸城吧!”
“这……”
“买我的人自称是我的父母,你再不走,他们就要把我拦下来了!”她苦苦哀求。
“好,我这就带你去洛郸城!”
空中,她脚下踩着海蓝色的光芒,望着大漠茫茫,忽然间心生无穷向往。
神思之间,灵感突发,她仔细揣摩,追逐魂魄深处的感情,忽然浑身一震。
这里似曾相识。
那由心而发的感情,也并非向往,而是热爱。
她不由得张开双臂,深深呼吸着大漠高空的空气,想象着鹰隼的飞翔。
“有一位占星师说过,你是大漠中陨落的星星,将来还要回到大漠之中去的。”母亲的话犹在耳畔。
“尤丽吐孜,你本就是大漠的星星!”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化成了星辰。
“小妹妹,注意保持平衡,不要摔下去了。”刘垣冽提醒道。
她充耳未闻。
洛郸城到了。
海蓝色的光芒斜斜落下,清辽剑入鞘,刘垣冽牵着她走进城中。
城门内,一名男子望向她,他粗布蒙面,粗布下只露出了一双亮着亲切笑意的眼眸。
她眼底里又一次亮起光火。
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扶缘!你怎么在这里?”刘垣冽望着他,惊喜道。
扶缘向刘垣冽微微颔首,又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与她对视,深深问道:“孩子,你被选中了。”
她瞬时身子一震,如遇惊雷。
刘垣冽惊疑,看着她有些熟悉的五官,想了想,便恍然大悟:“竟是你!”
她迎着扶缘的目光,忽觉魂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她说不清是什么,但因不可言明的感受,不禁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岁杪宫。
她熟悉了这里,却感到很是落寞。
她斗胆跑到了仰星阁,正迎见扶缘,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神使。”
扶缘笑问:“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待久了无聊?”
她诚恳地点点头。
扶缘道:“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心腹,以后他会和你一起生活在这里的。”
她惊喜,连连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合适,又行一礼,道:“谢神使!”
“姐姐!”仰星阁中,走出了她的弟弟。
她大喜,绕过扶缘,上前与弟弟紧紧相拥:“弟弟!弟弟!”
这次她还没哭,弟弟却先哭道:“神使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别哭别哭!”她说着,也泪流满面,“你要哭了,我也会哭……呜呜呜……”
某年祭祀大典。
洛郸城中,盛况非凡。
前夜天黑之时,城外来看大典以及祭司巡街的人已经排队到了城外一里处;城内虔诚的信徒们拿着各种果腹的瓜果占好了各大街道。
人山人海,无处下脚。
“这里真是巡街路线吗?怎么人比那条街的少?”
“你说这次祭司大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耄耋之年,再不被选中就得入土了。”
“我是绝症!让我来!”
黑夜过去,天明后,又过几个时辰,祭司大人姗姗来迟。
“祭司大人来了!”
“来了来了!”
“祭司大人!”
众信徒高呼,声浪翻涌,全城欢腾。
某街道,祭司大人身着浅沙黄色长袍,头戴青铜帽,走向众信徒。
“是少女祭司!”
“好年轻的祭司大人!”
“她就是上一位祭司!连任!”
“哇!是连任的祭司!”
尤丽吐孜端着庄严的神色,眼里却藏不住似的流露出几分笑意。
身后艾岩的眼眸中尽是她的背影,他满面崇敬与虔诚,小心地跟着她守着她,与她一同前行。
众信徒下跪叩首,叩首声如树上满储汁水的果实摔落石板那般响亮。
百万回顾
不知不觉百万字啦!我也即将上网课了。
快乐的寒假码字生活即将过去,特别舍不得。说说我在这段时间里收获了什么,最重要的就是光有大纲不够,要有细纲,否则迟早要陷入卡文的危急。
但是总体来说并没有偏离我最初的大纲,而且实在卡文的时候,拼字确实帮了我大忙。
因为不久前才写过剧情梳理,所以情节上就不梳理了。
作为父母,我对小说里的人物越来越不舍。每写4000字,距离告别他们就越近一天。虽然我的文从数据上看是凉了,但是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他们,就算看的人少,也会坚持爱下去。
林涟漪和无垠是并肩的两个人,两个人目标一样,彼此合作,最终会代表生灵获得一切生灵梦寐以求的长生——以不加入天宫众神的方式。
各种配角也能走到我早已决定下来的,我认为最适合他们的结局。
根据这一百万字的节奏,我估计了一下,接下来还有重点大事件,以及穿插其中的冒险和力量提升,定然能达到我写在简介上的字数最低目标。
然后,我将以这本书奠定的世界观为下面几本书的世界观,继续写下去。估计下一本应该是以男主角无垠为视角的男频小说,不过因为视角变了,情节上也会有变化,看过本书的作者可以把两本书区分开来,就当是平行世界吧。
嗯,大概是这样。趁着达到百万目标的这一天尚未结束,赶紧发表~
树神形象的原型
我要首先声明,这个归墟树神的形象完全是根据我小学时看过的那篇漫画改的,所以一定不是抄袭别的小说,不是《诛仙》也不是《兽王》。
这篇漫画曾连载于《小学生天地》上,讲一个叫作“踏踏”(应该是叫作“踏踏”,因为我查过字典)的乌龟,和他的小伙伴,好像里面还有一只猫,去寻找让世界重新恢复生机的树神(好像其树神,忘记她的身份了)。我唯二记得的一幅画面,是小伙伴们走在树枝上,树神简单而很有神韵的面容非常令人向往!
这个故事很深刻,树神告诉主角一行人,人类破坏自然环境,才导致了世界变成这个样子,田地荒芜,人类饿死,那也是人类自找的。但是她最后还是善良地使用她神奇的力量,让瓜果蔬菜一下子长满世界。
唯二记住的画面里另外一幅,就是大结局的时候,踏踏的小伙伴,那只猫,开心地坐在满地的瓜果上吃着水果。
emm……也许那只猫才是主角?我记住了踏踏的名字,却只记得猫的外貌。
emm……也许猫才叫作“踏踏”?
不,我还是觉得那只乌龟才叫作踏踏。
很感谢小学的时候看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都是我追求想象的源泉迸发之处。
树神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我必然要在我的小说里写到这样一位树神。
但是因为要切合整部小说的主题,树神不可能再宣扬环保自然了,她将有另外的使命。
关于我为什么番外与本小说一同写的原因
因为要考证,正在存稿,稿子存了,定时发布了,改起来一怕麻烦二怕出错,所以当我需要多更新的时候,选择了写番外……
请真正看小说的读者们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