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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兴唐全文阅读

作者:准噶尔刀王     五代兴唐txt下载     五代兴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情报

    李岌返回到晋阳,却得到消息,由于魏博军再次作乱,李嗣源只得命石敬塘率军弹压,先前准备调遣三镇兵马北攻镇州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这魏博军,自中唐以后,就自成体系,军中父子相继,以军人为职业,犹如后世的部队大院,或是在榆次的铁*局家属大院,其子弟从小就好勇斗狠,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支部队,管好了其战斗力远超寻常的部队,如果驾御不当,则会养虎为患,时常会发生些内乱,甚至会把将主都给干掉,自行推选节度使出来。

    魏博军历经近二百年,尚武成风,军兵世代以军人为职业,大都武艺高强,而且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李存勖在得到魏博后,以魏博军为主组成了自己的亲军“银枪效节军”,成为其灭梁时的一大助力。

    比如当年李存勖在漳河堤岸遇险被围,保护在身边的大多就是刚收服的魏博亲军,结果晋王李存勖只率一百余魏博骑军,居然在两千多梁军包围圈中成功突围,而自身只损失了不到十人,其强悍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在李存勖当了皇帝后,解除了银枪将李建及的银枪效节军都指挥使职务,而改由亲信朱守殷执掌禁军。朱守殷十分无能,根本无法管控他们,这支亲军的军纪也尤为败坏,同光四年在李存勖准备亲征叛军时,竟然在荥阳发生哗变,自行溃散。

    在朱守殷死后,禁军中所剩下效节军逃归魏州,又成为了不安定的因素。

    魏博邺都留后赵在礼是涿州人,在晋军平定刘守光后,才投靠晋军,曾为效节军指挥使。同光四年魏博兵变,被那些牙军硬给推到了节使度的位置上。他这节度使当的胆战心惊,生怕不知哪天就会被这帮桀骜难驯的魏州军给造起反来。

    于是赵在礼不断上书恳求李嗣源将其调离魏州,又使了财货,上下打点,终于是李嗣源同意其移镇沧州,由房知温代替其出任邺都留后,天雄军节度使。

    结果这次李嗣源命石敬塘为北面招讨使,房知温为副招讨使,率魏博军前去攻打镇州。结果发兵之日,城中谣言纷纷,魏博军发生哗变,拒不奉命。房知温只得是好言相抚,并一面向李嗣源报告。

    李嗣源在接到魏博军哗变的消息后,命石敬塘率军前往魏博帮助弹压,这征讨镇州之事只能暂时推后。

    虽然是松了一口气,李岌却是更感到自己耳目闭塞,而且政令不通的问题来了。

    在前世,他是非常痛恨官府人浮于事,办事拖沓的作风的,可是现在,却非常羡慕前世那种庞大的公务员队伍。吃公家饭的,绝大多数人在,人心里还是向着公家的。

    现在倒好,朝堂发出的公文、政令,基本上出了太原府就成了一纸空文,基本上没有落实的可能性。只有在自家的庄园或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军事屯田区内,他的命令才会被执行下去,而且也是打了折扣的。

    前世作为一个整天混日子的人,李岌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机关里的公务训练的,但却知道一个道理,这一个人的能量终归有限,想要干成大事情,就需要一大堆的手下去帮他做事,而且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手下。

    一个凡事都喜欢亲力亲力,胡乱插手下属正在干的事情的领导一定不是好的领导。

    领导就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聊着闲天,却能掌握大局的作派。

    而且好的领导一定是那些勇于承担责任的人,那些喜欢把责任推脱给下属,喜欢指责手下的人绝不是好的领导,或者他本身就不是当领导的材料。一件事情干坏了,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作用下属的能力不足、方向错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某些意外因素干扰等等,当领导的本身就是第一责任人。

    而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做得很好就能一定能够干成功了的。

    不肯承担这份责任,只能说明是他无法胜任这个职位。

    做皇帝最大的问题是本来事情干坏了,却没人出来指责他,让他承担责任,以及时纠正他所犯下的错误。等这些错误和惩罚日积月累,到了足够的数量后,再全部爆发出来,搞不好就是国破家亡,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确实是世间最危险的一种职业之一。

    为了让自己获得情报更及时,李岌一直在努力恢复在唐末时已经完全败坏的谍报机构。这咱特务机关,汉代称之为绣衣使,唐代归百骑司,宋代称之为密谍司。到了明代,锦衣卫和司礼监下属的内卫更是横行天下,甚至能操控朝纲。

    这种机构是国家安全的保障机构,直接向皇帝负责,但是如果他们的权力不严加约束,必然会泛滥成灾。比如明代的厂卫,横行不法,贪腐严重,只数十年就变成了帝国身上的一块毒瘤。

    虽然稳固了皇权,却也禁锢了整个社会的发展。

    晋军中原来是有谍报机构的,就设在晋阳宫内,一直由河东监军张承业负责。它是由唐朝内廷遗留在河东的谍服机构而发展起来的。只不过张承业一直以前唐遗臣自居,以恢复唐室统治为己任,对于庄皇登基为帝一事是痛悔流涕,在他死之时,也把自己所掌握的这密谍机构也带进了棺材里。

    张承业一死,晋军原来的情报机构也随之烟消云散。这也造成了李存勖后来耳目闭塞,对于属下察知不明,开始信用伶人宦官,奸佞谄媚之徒的一个原因。

    李岌所采用的方式是通过商会,将自己的情报网络向各地渗透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内监张淦一直是商会的总管之一的原因。

    后来李岌又觉得如果只有一家谍报机构的话,到最后形成特定的利益集团,就很容易失控,于是又命内监李环负责开设第二家“商会”。

    在从北地巡视回来后,李岌有感于军事情报的重要性,准备在禁军中创办一处军事谍报机构,只不过人员的遴选和训练依然还没什么头绪。

    这个军事谍报机关,他不准备再置于内监的管理之下了。

    宦官这个群体,虽然天生只能依靠皇家而存在,但是由于生理上的缺陷而形成的心理和人格缺陷,只能说是可用,但却不能也不堪大用。虽然华夏历史上也有一些名声不错的宦官,比如说前河东监军张承业,但是还是以声名狼藉,祸乱天下者居多。

    只不过目前李岌所信用的人中,许多是出自原来晋王府和晋阳宫里的内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九、制糖

    大唐的天下早已经四分五裂,到现在分成了有王号的八个国家,另外还有数个节度军镇实际上处于半割据状态,名义上还臣服于号称继承了唐祚的后唐,可是朝廷却无法调动他们手里的军队,也无法从他们的辖地中获利应该缴纳的税赋。

    而且统治北方的后唐还分成了处于敌对状态的南北两个朝廷。

    现在一统了东北的草原王国契丹,确实是目前华夏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

    好在久居北地的契丹人还不太适应中原夏天炎热的气候,暂时还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

    只不过身边卧着这么一头噬人的老虎,如此巨大的威胁让李岌的日子过得就十分不安心,心里头时刻都处在紧张的状态中。

    夏粮的丰收让他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未来的两年里他就不用担心会遭受饥荒。

    禁军中军掌书记卢琰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极受李岌的赏识和信用。

    李岌信任他的原因是因为在宋朝时,卢琰用自己的官职保住了后周世宗柴荣的一个儿子存活了下来,不至于像柴荣其他的五个儿子一样最终都死于“意外”,虽然柴昭诲最终是跟着他改了姓氏。

    这总归是一位做事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在这个年头,这样的忠义之人实在难得。

    所以,在从北地回到晋阳后,李岌把他提拔到了河东转运使的位置上。

    这个职务相当重要,负责整个河东军的物资调运和供应。

    在夏天收获的麦子入库后,卢琰作为转运使,亲自押送粮秣送往潞州。

    昭义节度使夏鲁奇手下有一万五千余河阳军,再加上泽潞两州驻防的七千余昭义军,没有太原方面的粮草接济,他根本养不起这么些人。

    夏鲁奇相貌粗豪,在战场上是一员出名的猛将,但却不是笨蛋。跟在庄宗身边打了一辈子仗,能活到现在,也早就炼成了人精。卢琰现在是河东转运使,负责粮草调拨,所以在见面后,显得十分亲切随和,给足了卢琰面子。

    “这次来潞州,陛下让我询问一下将军可否移镇河北,任成德节度使。”到了潞州军衙坐定,卢琰开口问道。

    夏鲁奇看了卢琰一眼:“天子何不亲自问我?”

    卢琰道:“陛下若是开口,将军何以拒绝?某这做臣下的从中传话,就还好说话些。陛下的意思是镇州要地,须得一大将镇守,然那卢文进虽然归唐,终归是降将,暂时不可使其手上兵马过多。这泽州险要,只须数千兵马守住要隘,那南军就无法越过太行陉,将军守着潞泽有些浪费了。”

    夏鲁奇想了一下笑道:“承蒙天子看得起某家,自然是得服从朝廷的调遣,某同意去镇州。是和卢文进对换么?”

    卢琰摇了摇头:“陛下的意思是那卢文进调任雁门节度,由周光辅移镇昭义。”

    夏鲁奇听了后大笑道:“天子倒是好算计,这么一来,雁门和昭义则直接归陛下了,这是准备来年在河北兴兵么?”

    卢琰道:“正好相反,陛下的意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暂时河北需要稳定,这才让将军前往镇守。最少将军威名赫赫,能够吓唬住一些人呢。”

    夏鲁奇道:“某可吓不住那石敬塘,那厮看似寻常没啥胆量,实则也是个亡命的家伙。”

    在七月中旬,夏鲁奇率河阳军移镇成德军,镇守镇州。

    晋阳方面这次军事调动,倒是把洛阳方面也紧张了一下,以为北军要主动进攻邢州保义军,立刻命令霍彦威调防邢州,加强防备。

    李岌这段时间主要做的事就是招募河东、河北和关中的流民,然后把他们安置到敕勒川和河套一带。

    北地的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一万多户移民分配到每座新建的军城也只有两千多户。

    主要建设的还是敕勒川一带,归化城、东胜城还有在大金河上游,后世卓资县修筑的甘泉堡城,终于让这条在北地草原上开拓出来的商路变得很安全。

    农业时代的生活十分缓慢,李岌终于是等到了“大食甜根菜”收获的日子。

    这种两河流域所种植的甜菜并不是后世那种高含糖甜菜,只是口感略微发甜,和前世那种当饲料用的“水甜菜”差不多,估计含糖量也就刚过百分十。好在这玩意产量还可以,亩产有五、六千斤,只能用它来对付着制糖了。

    甜菜的生长期需要两年,第一年含糖量丰富的肥大根茎是第二年生长出好种子的保证,想要培育和筛选出高含糖的品种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也许需要数十年的不断试验。

    在这个只有南方出产蔗糖,而且极度缺少食糖摄入的时代,甜菜糖稍差的口感就直接可以忽略不计,丝毫不会影响它的价格。

    在这个时代,食糖还是昂贵的奢侈品,每斤白糖的售价高达一百五十钱,除了在岭南广西路那边时有进贡,市面上很少有白糖甚至是红糖出售,北方市面常见的是一种用麦芽熬出的糖稀。

    古代人制糖的工艺倒不算落后,知道用木炭颗粒在糖水中去脱色,然后熬制出白糖来,唯一开始大面积种植甜菜的唐明皇家唯一的工艺改进就是使用了水轮机所带动的榨汁机。这个工艺改进倒不是很困难,榨甜菜的机械甚至比榨油机还要粗糙一些,只要把榨好的糖汁经过活性碳过滤之后,放在锅里熬成半干,然后倒入容器中晒干即可。

    许多工匠是熬过麦芽糖的,整个工艺已经相当成熟。

    一天的时间确实很短,下午在田间巡视了一番收获的甜菜,看着庄户过枰以核对亩产,又到制糖工坊里检查了一遍,还没等第一锅糖稀熬制出来天就黑了。

    李岌吩咐管事何栓在第一锅糖稀熬出来之后就先送到家里在一罐,他准备亲自指导御厨制作出几种甜食出来。

    有了食糖,似乎制奶工坊就可以制出甜奶酪,省的像现在都是硬如石块的酸奶酪,而且还可以制作出炼乳来,这似乎得用到脱水的离心机。

    甩干桶到底用什么来制作桶壁比较合适?

    这又是一样麻烦事……

十、吴堡

    同华忠武军镇扼守潼关,堵住了南军进入关中的道路,节度使张劲达手上的忠武军兵马扩充到了一万五千人,部分粮饷却需要指望晋阳方面的接济。

    由于南军占住了河中和晋州、绛州一带,晋阳往同华方面运送物资的车队只有走绥州、延州这条道路过去。这条道路是从汾州经石州,再从吴堡渡口乘渡船过黄河,前往绥州。虽然一路上都是险峻的山路,不过倒是车马可通行。

    七月的季节,正是酷热难当,晋阳方面又派遣官兵押解来一批粮饷,前往华州。

    五十多辆大车正从吴堡渡河,已经摆渡过河的车马在码头上正重新上套,准备出发。

    这时,一辆正在上套的马车那驾辕的健骡不知怎么突然往前一窜,那车辕重重摔在地上,车上有两个未绑结实的木箱被颠落下来,重重的摔落到地下。那木箱碎裂,里面装的银元宝散落了一地,明晃晃的煞是让人眼前一亮。

    那码头上正在做工的民夫看到这地上散落的银锞子,不禁都停下手来,忍不住使劲咽了几下口水。

    那带队的军官过来,照着那车夫身上就是一马鞭,怒叱道:“怎么搞的?还不快把东西收拾起来!”

    在车边上的几名军卒连忙将那些银锞子收拾到摔坏的木箱里,又找了两块牛皮,将木箱重新钉好,小心地搬到马车上,用绳索捆扎结实。

    码头上恢复了正常,这支运送粮饷的晋军车队足有一营五百名军卒押送,等闲者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一直到半下午时,这支车队才全部摆渡过河,然后进了吴堡的驿站,住了下来,要等到天亮后才会启程。

    吴堡是陕北水陆要道,不大的镇子里到处都是有镖师押送的商队。陕北本就民风剽悍,自从唐末党项羌部渗透过来,统治这一地区后更是混乱的不像话,几乎是遍地盗贼。

    由于地处交通交道,吴堡镇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华,不过走在大街上的那些持刀挟棍的家伙们似乎都不是什么善类,确实是鱼龙混杂。

    虽然这地方按理说是在绥州境内,应该归绥州管辖,也许是嫌弃党项人野性难驯,实际上自李克用坐拥河东后,吴堡镇一直是河东军的属地,归石州所管。

    吴堡驿站在镇子西面,门面却开了一家酒楼,可能是充作副业。

    这队押运粮饷的晋军来到驿站,被驿丞领着手下客客气气地迎进了大院之内,算是安顿了下来。

    ……

    “消息可当真?!”

    绥州城里,刺史李仁裕正喝得醉醺醺的,刚躺下就被刚得到的紧急情报唤了起来,在捉到报告后,顿时两眼圆睁,连酒都醒了大半。

    “千真万确,咱们的探子在码头上亲眼看见,那些马车里装着银子,估计应该是补贴的同华军这一年的饷银。”一身文士打扮的贺怀说道,他是李仁裕的智囊,相当受到信用。党项人掌控定难军数十年,手下倒也网罗了不少汉家的读书人。

    俗话说就怕流*氓有文化,这读过书的人出起坏主意来,手段确实是更为阴险毒辣。

    李仁裕抖着手指头大概估算了一下,眼里冒出贪婪的光芒:“最少有十几万两,这一票干啦!”

    这银子虽然不是流通货币,但是价值更高,一两白银能值一千二百多钱,这些财货,能顶娞、银两州两年的财赋。如果成功,他指定是大发一笔横财。

    这党项羌控制着定难五州,亦官亦匪,经常抢劫过往的商队,干这没本钱的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轻车熟路,这也是晋王和岥王原来经常出兵讨伐他们的一个主要原因。

    特么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不过这事却不能在咱们的地盘上做,到时晋军的运输车队在境内出事,恐怕那小皇帝会把怒火撒到咱们的头上来,有些承受不住。”那贺怀说道。

    李仁裕在心里盘算着:“过了永平寨,有处山寨,派人过去联系,到时候嫁祸到他们头上。而且那里也是延州的地盘,也好把责任推到那高允韬身上。”

    “这就需要仔细谋划了,莫要让那高允韬坏了好事。”

    李仁裕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牙齿:“动手那天我去延州走一趟,正好缠住那高允韬。这老朋友也是好久没有聚一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去安排,手脚要弄干净一些,莫要叫人抓住把柄,最后麻烦。”

    绥州和延州经常会发生羌兵越境抢掠事件,李仁裕和高允韬之间也是龌龊不断,不过表面上还维持着和平。

    ……

    清晨,吴堡镇。

    驿丞许靖袖着手站在门外,目送着这支押送粮饷的晋军队伍离开了镇子,沿着大道朝着绥州城而去。

    看着车队转过山坡,消失在视野里,他这才轻轻摇了摇头,反身回到了驿站里。

    一个身穿短衫,腰里别着把短刀,刀客模样的年青人正在吃早餐。

    他吃的很仔细,不大的烫面蒸饺要分两口才吃下去,而且还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看得出来,他很珍惜食物。

    许靖端了碗奶茶坐到了他的面前。

    年青人慢慢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用左手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车队已经离开了镇子?”

    “是,刚刚离开。”

    “李家那边也得到消息了罢?”

    “昨天黄昏时,已经有几匹快马离开了镇子里,其中就有李家的探子。”

    “嗯,他们应该不会在绥州境内动手。”

    “最大的可能是要过了吐延水,那里有一处山寨,盘踞着一股盗匪。”

    那年青的刀客点了点头:“青涧寨这些年劫掠过往商旅,也该到了挨收拾的时候。”然后突然加快了吃饭的节奏,桌上剩下的半笼蒸饺几乎在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唉,只可惜那些护兵,整整五百人,最后不会剩下几个。”许靖轻轻叹息一声。

    “我们就是局外人,凡事不管不问。”那年青刀客一口把碗里的粟米粥喝完,然后伸出手来整了整自己的腰带,从桌边拿起自己的哨棒,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十一、青涧峡

    还没到秋天,这条通往延州的大道两旁山坡上种的糜子就开始泛黄了。

    由于得不到浇灌,坡地上的黍黄稀稀落落的,产量很低。

    由于地里出产的粮食不够吃,绥延这地方的人出来抢劫是种常态。

    不过,一般没人敢抢劫有军队护送的商队。

    一支几百人的甲兵要想消灭一座有数千喽啰的山寨,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除非手下有上万人马,或者是也拥有甲兵。

    在这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在延州东北这崎岖的山路上赶路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过了青涧峡,就到了河边,路上感觉还稍微凉爽一些。”

    车队进了山谷,领路的向导对带队的都头杨开说道。

    杨开点了点头,这青涧峡谷两侧的山崖上乱石嶙峋,这大道的西侧是一处乱石河滩。河水在春天时应该还不小,只不过在夏天基本是干涸的,河道里满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有些圆石居然有半人多高。河道里有些地方还有不大的泉水冒出,两旁杂草稍微茂盛一些,偶尔长着几棵歪脖子柳树。

    峡谷里很寂静,连原本偶尔可见的獐子或是野山羊也没见到踪影,甚至连只兔子都没看到,这种情况让杨开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变得紧张起来。

    党项羌治下的绥州就从来没有安定过,抢劫、仇杀在这地方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有时候为了一点的小事,就会引发上千人以上规模的大械斗。这是一个没有官府和刑律约束的地方,在党项人的统治下,正越来越向野蛮化转变着。

    杨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峡谷里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探路的几名骑兵停了下来,然后向后面示意有意外的情况。

    杨开下令车队停了下来,让前后的马车调整了一下,护卫的部队作好战斗准备。

    探路的骑兵策马回来了一个,向杨开报告道:“都头,前面的大路让人用石头堵住了,恐怕会有埋伏。”

    杨开想了想:“没看到是什么人?”

    那探哨摇了摇头:“应该是山匪干的。”

    杨开往前面向了看,这才又说道:“可能他们是想拦截别的商队,看到咱们是军队后就怂了,撤了回去。继续往前走,把路障清开。”

    车队继续前进,来到强盗们设置路障的地方,开始把堆在道路中间的乱石往两边清理。刚开始动手,只见两边的山头上冒出不少的人头。看样子这股山匪还不死心,真的是想抢劫他们这支有军队保护的运输车队。

    “结阵,准备迎敌!”杨开并不慌乱,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他眯着眼瞅了瞅两侧山头上正在呐喊向他们冲过来的山匪,大约有两千多人,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胆量来抢劫有军队保护的车队。

    也许是真的被饿急了眼罢!

    不过,他们后面的弓手似乎有点多。

    凌乱的箭雨从山坡上罩下,洒向山路上正在调整阵形的队伍。

    “准备,放箭!”护卫的军兵从车里拿出弓弩,向正在冲锋的盗匪人群进行反击。只三轮箭雨过后,那些噭噭乱叫的山匪便有便有百十余人中箭倒地,剩下的有继续冲锋的,也有心生胆怯往回逃跑的,大部分人则在原地,如没头苍蝇似的,寻找着能躲避箭矢的蔽身之处。冲锋的势头顿时被止住了,剩下的一些还在继续冲锋的山寨喽啰们阵形散乱,显然构不成大的威胁。

    没有甲盾,这样当着弓弩手冲锋,和送死没有多大区别。

    杨开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些山贼并没有多大威胁,很快就会被打得抱头鼠窜。

    ……

    李彝赞站在一棵歪歪扭扭的山榉树下,瞅着下面的战场,不由撇了撇嘴:“这就是你的手下?某还以为最少能冲进去一部分,搞乱一下阵形。现在看来,实在是不堪大用。”

    在他身后一位身穿劲装的黑衣大汉连忙点头哈腰说道:“属下这些手下,尽些流民,打劫寻常的镖队还行,这对上军队,还是得指望少将军您出马。”

    李彝赞皱了皱眉头,还是开口说道:“开始吧,对方有百余具劲弩,这次的损失肯定不小,到时候好处不能少分了。”

    “诺!”站在他身后一位身穿盔甲,身材矮壮的亲将举手示意了一下。

    埋伏在山后的党项甲兵从山头涌了出来。

    杨开刚指挥部下打退了山贼的进攻,却见四周的山头上突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甲兵。

    这是党项人的精锐步跋子!

    在看到这种情况,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李仁裕,你敢抢劫晋阳军,天子定然不会饶过你们!”

    杨开吐气开声,朝着山头上面大声喊道。

    “呵呵,拿那小皇帝吓唬小爷,当咱们是吓大的么?听说那晋阳城富得流油,哪天小爷还要引军前去,劫掠一番!”李彝赞在听了杨开的吼叫声后,嗤笑道。

    山谷里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两支骑兵队伍也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喊杀声响起,两队骑兵在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声,手里挥舞着长刀前后夹击,策马冲了过来。

    杨开从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了下来,指挥队伍将马车砍断绳套,形成一道障碍,以拦阻骑兵的冲锋。可惜的是,车队足有一里多长,匆匆弄出的障碍是到处破绽。山坡上冲下的党项甲兵也冲了过来,双方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当党项人的甲骑冲进战圈之后,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注定……

    护卫的晋阳军被分割成了十几部分,却依然各自为战,顽强地进行着抵抗。

    战圈里的晋阳军人数越来越少,不断有骑兵被从车后飞出的弩箭射落马下,看得在战头观战的李彝赞一阵肉疼。这些骑兵都是他的亲军,是用钱粮喂出来的,每死一个都是损失。晋阳军的顽强出人意料,在后续的步军都冲进战场后,里面的战斗仍然还在持续。

    特别是那年青的军官,身边还聚拢着二十多名军卒,马车围成一圈,在拼死抵抗着。

    “真是一员猛将,可惜了!”李彝赞在嘴里叹息了一声。

    这次袭击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最终他名年青的军将,身体一个踉跄,却被一名冲上来的军卒挥舞着战刀砍中了脖颈,鲜血四溅,那怒目圆睁的头颅在地下滚落了出去。

    那道路间和干涸的河床上已经是横尸遍地……

十二、讨伐

    七月二十,在清涧峡劫案发生只十三天之后,李岌已经立马在黄河岸边。

    夏末的黄河水势还算是比较和缓,河面上已经架起了两座浮桥,晋阳大军正在分批渡河。河面上还有数十艘渡船,正在摆渡,将晋阳军的人员和物资运往对面的吴堡码头。几只鱼鹰在远处的河面上空盘旋,搜寻着水里的猎物。

    “陛下难道心里担忧这次战役吗?”在他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说话的是杨昭远,这位晋军老将此次随大军同行,作为行营参军,负责管理后方的辎重和粮草运输。

    李岌已经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任命其长子杨弘信为麟州刺史。

    在见到杨弘信的二儿子杨重贵后,李岌才突然想起原来这只有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后来改名叫杨继业。实在有些没有想到,原来后世赫赫有名的杨家将原来也是出身沙陀,这也是个意外。

    所以李岌按照原来的历史进行了一些调整,把杨弘信由潞州防御使改任为麟州刺史,让他和原来一样,与府州的折家交界。

    “这是自然,党项羌占据定难军近百年,可谓树大根深,不可迫之过急,否则这横山一带的羌部有可能联合在一起。”李岌说道,“党项人能够雄踞北地,靠的是两万余骑军,确实也不好对付。”

    “陛下此次亲征,是准备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党项之患么?”

    李岌摇了摇头:“朕自然也想,只不过以目前的实力还做不到啊,只能是先削弱他们。李嗣源还在对河北之地虎视眈眈,另外还有契丹之患,如果我们的大军陷在定难军,不合算啊。另外,府州的折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折从远答复说,只等陛下率大军开始攻打绥、银二州,即率府州兵马突袭夏州。”卢琰回答说。

    “好,此战之后,把地斤泽划归府州。”

    “陛下……这地斤泽乃是盐池,每年财税收入不是小数,定难军约二成的收入都是指望地斤泽的盐池,这会让折氏实力大涨。”

    李岌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仁福肯定舍不得地斤泽的盐税,与府州之间必然会因此而陷入一场长期的争夺战当中,自己所要做的是,不断扶持府州和胜州,让其成为扼制党项扩张的主要力量。

    晋阳军正在大规模渡过黄河,这次“御驾亲征”,晋阳方面出动了三万步军和一万五千骑军,将近五万大军加上运送辎重、粮草的辅助部队,足有六万多兵马,大有一举覆灭定难军的气势。

    去年在定州前线倒戈的骑将张虔钊被李岌任命为前锋,他手下的三千骑军主要来自于原来安审通的手下。这支先锋部队在渡过黄河后,略事休整,便全军朝着绥州城北部而去,准备先切断绥州与定难军军镇所在夏州之间的联系。

    ……

    就在晋阳大军渡河的同时,绥州刺史李仁裕却留下自己的侄子李彝赞守州城,带着亲军跑回夏州,亲自向自己的兄弟,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求救。

    “这晋阳军来得好快,只用十多天就开始过河了?!”李仁福听了后有些吃惊。

    夏州节度使军衙,定难军的主要将领已经大多聚集在了大堂里。

    “来者不善啊,这次看样子无法善罢甘休,那小皇帝都亲自出马了。”只有二十多岁,身材中等,但却十分健壮的李彝超说道。他是李仁福的次子,由于长子彝翰早夭,李彝超现在是节度镇帅的指定继承人。

    “老大,你到底劫了他们多少财货,晋阳方面的通报是被劫三十万两饷银,这需交出来,然后再赔偿一笔钱,否则没法谈判。”李仁福思索了一下说道。

    李仁裕听了苦着脸道:“哪里劫了什么饷银了?!特么车里全是装的生铁块,费了半天劲,还死了几百号子手下,结果毛都没有捞着。”

    李仁乾听了冷笑一声:“呵呵,大哥莫不是想吞了这笔财货,好壮大自己吧?”

    李仁裕怒道:“谁特么想私吞了,哪次抢到的东西,我不是上缴一半?!这回真是打眼了,没想到他们在半路上换了包,暗渡陈仓……”

    李仁乾看着他说道:“装得倒还挺像!”

    “你……”李仁裕大怒,伸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呯!”

    李仁福拍了一下桌子,“大敌当前,自家先窝里闹起来,成何体统!”

    这两人见李仁福发怒,这才悻悻不言。

    “这事有些蹊跷,晋军反应如此迅速,应该是早有准备……”那帐下军师景幕开口说道,“也许是大将军中了对方的诡计,正好给了人家讨伐我们的借口……”

    “那倒如何?对方把抢劫的名单弄得清清楚楚,彝赞、乌檀他们几个都在人家的名单上呢。”李仁福叹息一声,“三十万两银子……再加上赔偿抚恤,这可是定难军一年的岁入,他们算计得倒正好。”

    “无非就是打,难道咱们怕了晋阳不成?!”血气方刚的李彝超义愤地说道。

    “对方大军压境,怕是早有准备,这仗不好打啊。”景幕说道。

    李仁福坐在座位上沉默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堂下站立的将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这次是老大着了人家的道,只不过对方欺上门来,总归是要打一场的,好叫对方知道,咱们党项部也不是让谁都能任意拿捏的!绥州在横山以南,根本无法防守,就先弃了,先全力防守银州。须得在战场上先打胜了,老夫再上表请罪!”

    李仁裕道:“为何打胜了还要上表请罪?”

    李仁福瞪了他一眼:“只要利益不受损失,这脸面这东西,要不要都无足轻重。中原的皇帝好脸面,咱总归得得足人家面子,才好下来台阶。否则,真要是把人家惹急了,你当咱们真能顶得住?”

    ……

    这大军过河,十分缓慢。

    晋阳军近七万人马用了三天多时间,这才大部分渡过黄河,等李岌命大军从吴堡开始进军后,却听到党项部放弃绥州,退军到了银州。

    李彝赞走的是抚宁寨方向,张虔钊的前军也没能拦截住对手……

十三、天雷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这党项人很会打仗啊,还知道集中优势兵力的道理。”

    李岌进了绥州城,在州衙坐定,听着从各处报来的军情,不由赞叹了一句。

    “他们退过了横山,机动能力就大为增加,不知道会选在哪里和我们进行决战。”元行钦看着面前的地图,皱着眉头说道。

    “也许会在夏州城下,这样我们的后勤补给线会显得十分脆弱。”李岌笑了笑,“可惜的是朕并没有平定他们的打算,我们这次控制了明堂川就收手。”

    元行钦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如此甚好,大军的补给线压力并不算大。对方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倒也不至于狗急跳墙,在银州打上一场大仗,他们吃过亏差不多也会选择屈服。”

    “打不过就投降,有机会再自立,这时叛时降,总需要想个好法子彻底绝了这祸患。大唐这军将为守臣私有,遗祸上百年了啊……”李岌不由叹息了一声。这到了宋朝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又矫枉过正,对于武人压制过死,又造成弱军的问题。

    这其间的取舍平衡是件很难把握的尺度。

    晋阳军在绥州休整两天,其后沿着无定河直趋银州。

    这银州城在横山北麓,位于无定河、明堂川(榆溪河)两条河谷交汇处,倚山面水,居高临下,扼守着横山山脉东北方向的出口处。由于地形险要,确实是易守难攻。

    定难军在银州城内部署了六千守军,意图以坚城来先消耗晋阳军的实力,其后再进行反攻。这座坚城成为了唐军征讨定难军所遇到的最大障碍。

    银州城南五里,晋阳军在鱼河谷口处修筑了大营,这片河谷口宽达五里左右,地势平坦,晋阳军在无定河两岸依山扎营,先保障后方稳固,然后准备从容攻城。唐军抵达城外,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先按兵不动,先修葺营寨,制作攻城器械,倒是显得很有耐心。

    反而是定难军进行了两次夜袭,但在晋阳军严密的防守面前,都是无功而返,铩羽而归。

    党项羌自中唐时期从洮河流域迁居横山以北牧居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余年,这地方蕃汉杂居,早就跟着汉民学会了耕种和各种筑城和守城之法,此时城头上架着投石机、床子弩等各种的守城机械,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双方一直对峙了十多天,唐军发动了第一次攻城,由榆林东大营副将姜恒率部进行试探性进攻。银州城依山而建,正面只有一里多宽,根本摆不开多少兵力,即便如此,唐军还是投入了五十多台刚刚制造出来的攻城器械。

    李岌并不准备在这座土城下消磨太多的时间,如果长期对峙,难免李嗣源在得到消息后会打起河北三处军镇的主意。

    咚!咚咚!

    咚……

    随着战鼓擂响,攻城的三千步军列成五个方队,每个方阵之间相隔约三十余步,开始缓缓向城墙移动。

    姜恒一身厚重的鳞甲,头戴铁盔,站在阵前,手举战刀指向城头:“全军进攻!”

    随着号角吹响,步卒们开始推着云梯,向城墙冲锋。

    与此同时,已经架好的投石机和弩炮开始疯狂向着银州南城头上投掷着石块,十多架床弩也在抵近到三百步时,停了下来,也开始朝着城头上发射着一根根如同标枪般的巨型弩箭。一时间银州城头尘土飞扬,土石崩碎。

    不时有防箭的实木胸墙被砸得破碎坍塌……

    城头上下,箭如雨下。

    进攻的唐军顶着大盾,冒着箭雨冲向城下,不时有人中箭倒地,短短的三百余步距离,就出现了十分之一的伤亡。

    银州城依山而建,东西长三里,南北宽约二里多,是一座周长十多里的小型城池。由于东面紧临无定河,党项人在重新筑城时,利用无定河水在城南和城北各挖掘了一条简易的护城河,宽达三丈。

    唐军的弓弩手集结在攻城的部队之后,列阵不断朝城头放箭,密集的箭矢如骤雨般洒向城头,压制着守城军卒的还击。守城的羌军弓弩手仍然冒着箭雨向城下抛射着箭雨,双方箭如飞蝗,不断有士兵被飞矢射中,惨叫着倒下。

    一营士卒在冲近城头后冒着箭雨将身负的草捆抛入护城壕,其后挥动铁锹,开始填平沟壕,已经有十余架攻城梯冲过了沟壕,其后搭在城墙之上。身穿重甲的敢死队开始冒险沿着攻城梯向上攀爬。

    城头上防守的羌军将滚石块如冰雹般砸下,攀登的唐军被巨大的圆木砸中,惨叫着跌下城去……

    一辆由粗大的圆木制作,上面蒙着数层牛皮,还覆盖着一层湿泥的攻城车从投石机阵列后面被推了出来,缓缓靠近城门。这辆攻城车的下面车厢里装着数百斤的火药,这是李岌为党项人准备的礼物。

    只要这辆装满火药的攻城车能够推到城门楼下,李岌估计直接炸开二十多公分厚的城门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城头上防守的羌军在见到这辆攻城车在缓缓靠近,发疯似的将箭矢覆盖过来,这些箭矢根本无法阻止攻城车的前进。最终这辆装满火车的攻城车过了刚被填平的壕沟,被推进了城门洞里,轰然一声撞在了城门上。

    “都躲远点,马上要爆炸了!”石敢从牛皮蓬子下钻了出来,朝着城下附近的攻城军卒大声喊叫着。

    数十名推车的军卒从车下钻了出来,掉头就往回跑。

    两名军卒各扯着一根火焾也退了出来。

    “将主,整好了!”

    “好,点着!”石敢大喊道,两名军卒从身上掏出冒着烟的艾草卷,吹了几口,然后将火头对准了火焾。

    点然的火焾开始冒起火花,石敢在看到火焾被点着后,也是带头转身,调头就跑,其后和两名手下直接就跳进了护城沟壕里。

    大约十几秒过后,只见一大团眩目的火光从城门洞中喷薄而出,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如睛空霹雳一般,大地开始颤抖,城头处青烟弥漫,完全笼罩在一片烟尘当中。等到硝烟慢慢散去,只见城楼被炸塌了一半,连同一侧的城墙也崩塌开一个数丈宽的大口子。

    “冲啊!”

    一脸震惊的姜恒见此随即反应过来,高举着腰刀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带头开始发起了冲锋……

十四、臣服

    其后的战斗进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烈,在城头督战的李彝赞直接被爆炸震得昏死过去,身受重伤。

    主要是那剧烈的“天雷”炸塌了城楼,被大多数迷信的羌军当成了“天罚”,一个个跪地祈祷,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唐军在冲入城中后,所遇到的抵抗并不顽强。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彻底瓦解了羌人的抵抗意志。

    结果唐军只用了伤亡一千多人的代价就攻克了银州这座有易守难攻的坚城。

    这种结果让一直在山头观点的元行钦、杨昭远、安从进等人都看傻了眼,一时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有元任、符彦卿、安审琦等亲军大将还面色从容,这些家伙们在石敢的怂恿下,没少玩“炮仗”,直到后来李岌听说后才严禁他们随意拿着火药试验。

    这个时代的党项羌还没有后世李元昊时李继迁祖孙三代因对抗宋朝连战连胜所积累下来的自信心,还是比较畏惧中原王朝的。特别是在一些逃离银州的将卒胆战心惊地向已经在石州聚集大军,准备与后唐帝国进行一场大战的李仁福报告银州遭受“天罚”,天雷摧毁城楼的场面,也让李仁福心生疑惧。

    虽然不太相信,但恐惧是难免的。

    八月初,折从远与火寻真率五千余骑突袭定难军老巢夏州,虽然对城池够不成多大威胁,但火寻真不愧是姓里带火,与折可远一起放火烧田,将夏州周边的田地里将要收获的谷物纵火焚烧大半,其后才耀武扬威地返回府州。

    这下李仁福顿时感到害怕了,今年的饥荒眼看是难免,如果再与唐军耗到入冬,党项部落联盟恐怕不用唐军攻打,自己就能自行崩溃。

    党项八部,拓跋部并不是大族,只是占了北魏鲜卑后裔的名头,而且在文明程度上要比其他部落高一些而已。如果跟唐国这么杠下去,搞不好就是举族被戮的下场。

    在权衡得失后,李仁福倒也很光棍,立刻上表请罪,另外派嗣子李彝超到银州向天子当面表示忠心。

    李岌也深知穷寇莫追,自己这边也是一摊子烂事,省得把对方逼急了跟自己拼命,只是当面申斥了李彝超一顿。另外就是割绥银二州从定难定分离,新置绥德军,由朝廷新任命节度使管理。

    党项李家虽然怀恨在心,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也算是捏着鼻子认了。于是李岌任命安审琦为绥德军防御使,负责银、绥二州防务,安定地方。另外鉴于陕北盗匪横行,地方不靖,命亲军大将元任、符彦卿两人率军剿抚匪患。

    这剿匪的命令自然是因为北地草原急需移民,这些土匪正好在招抚后强行迁徙流放于北地草原。

    就是不知道最后这些土匪和草原部落到底最更厉害一些。

    相比之下,李岌还是比较看好这些土匪的。

    晋阳军与定难军这一仗只打了刚不到一个月,当洛阳方面得到消息,正准备筹划调集兵力攻打镇州时,李岌已经摆平了李仁福,凯旋而归了。

    这次亲征定难军,实际上没打什么仗,绥州是党项人主动放弃的,而银州在放了一炮后,轻易而下。其后就是双方勾心斗角的博弈,最终李岌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损失要比他想象中要小得多。

    至于安排运输队故意送死,引诱绥州羌军抢劫一事,李岌在回到晋阳后,即命张淦销毁所有文字材料,只当这事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皇帝的光芒高万丈,可不能容忍有黑点存在……

    李岌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次亲征绥州,对于关中的几位节度使的震动最大,紧邻绥州的延州保塞节度使高允韬在他回师时,亲往绥州拜见天子。另外就是处于半游离状态的佑国节度使任圜这次也第一次主动派人到晋阳,以恭贺李岌亲征定难军所取得的胜利。

    控制绥银二州,最大的意义在于打通了与关中之间的陆路联系,虽然这条道路比较坎坷,不如走河中府那般顺畅,但是终归生让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张劲达算是安下心来。

    有晋阳方面的支援,同华方面便不再惧怕南军的进攻。

    唐末五代最大的问题是武夫当国,虽然各地节度门下也是收容了一些文人,为其出谋划策。可是各地主官刺史、包括县令都是手下武将充任,这些武人出身的地方官员,大没有什么文化,甚至许多还是文盲。眼光和见识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对治理地方民政有一套完整的设想和规制。

    武将打天下,可是治政却需要文人来做,这就会牵扯到权力和利益的争夺。

    在太原府、雁门、振武、山北由于李岌逐渐掌握了官员的任命权力,开始在县级行政区推行文官出任地方长官的制度,武将则出任县尉。但是县尉的人事任命和管理却归枢密院,属于军事体系,从吏部分离了出来。

    但是李岌为了限制枢密院的权力,却把在各地实施和推行军事屯田的人事和管理权交给了太府寺,各地屯田军和屯田卫所内的军政及民政,由太府寺所辖屯田都监统一管理。这是学习曹魏时期的屯田制度,太府寺卿由内廷中门使出任,兼屯田都监。这样,形成了以主管政务的尚书令、主管军务的枢密院和主管五监、军事屯田事务的中门使三相并立的格局。

    秦汉两代九卿之一的太府寺权力在隋唐时期基本上大多被户部所取代,李岌现在等于是又极大地加强了它的权力。

    李岌削弱各地节度军镇权力的方式,就是通过中门使,在地方实施军事屯田,而达到分化各地守臣军政大权独揽现象的目的。

    这种事,刚开始并不觉得有多严重,但是等到这些军屯卫所发展壮大起来后,其军事力量就足以与各地军镇抗衡,甚至能够超过节度使手上的力量。

    由于读书的人才稀缺,现在也是没办法,晋阳方面对于招募到的读书人,只要会读书写字,文笔通畅,就先安排职务再说。这中间难免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大多数人无法胜任职掌。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是又在晋阳书院开办了一所“党校”,对各地的官员轮流进行进修培训,然后慢慢进行筛选。

十五、九原

    八月的河套,到了傍晚,已经略感有些凉意。在房中感觉还好,如果是在田野里,早晚就要穿上稍厚一些的毛呢服外衣了。

    石门水从黑山流出,穿过九原平坦的草原,汇入黄河。河岸两边生长着茂密的栎树、杨树和桦树混合林,犹如一道绿色的飘带,从阴山蜿蜒而来,将九原草原分割开来。河水清澈,低垂的柳枝不时触及到翻滚的河水,犹如垂钓的鱼杆一般。

    九原守将李嗣丰现在闲得很,这位原来的马贼头子现在成了追剿马贼的官兵,黑山一带的草原马匪被他连招抚带围剿,几乎绝迹,草原上的日子顿时让人感觉安稳了许多。第一批被招抚和剿灭的“延绥山贼”不管真假,全部被发配到了九原城和黑山城,屯田戍边。

    一万二千“配军”散布到了草原上的各个屯垦堡寨里,依旧是见不到多少人影。

    修坝筑堤、挖渠开荒的事情自然有都水监和九原屯卫的人去做,他这样马贼出身的武夫就是想插手也不会干这种活。

    九原城卡在阴山与黄河之间的狭窄通道口上,这条商道由于这两年变得安全起来,有越来越多河西或是来自西域的商队沿着这条黄河以北的商道前往云州,进行交易。不过自去年开始,新建的归化城慢慢取代云州,成为了商队交易的终点。

    这一带留下了许多古老的烽燧或是残破的城墙遗迹,另外还有废弃的渠坝痕迹。屯田卫的掌书记索明告诉他,在汉代五原郡就开始进行屯垦,当年这河套一带有良田十多万顷,民户四万户,人口十四、五万,三国时期的名将吕布就是九原人。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话本《三国演义》,人们还不知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样脍炙人口的成语,这位“天下第一猛将”在史书上的形象并不光彩,所以九原人并不以其是同乡而自豪。

    自汉代以后胡风渐盛,唐代在平定突厥后,也是把这里当作了安置内附草原部落的草场,良田被毁,渠坝废弃。

    李嗣丰听了哈哈大笑,拍着索明的肩膀说道:“小子,你是不是读书给读傻了?还华夷之分,你回去问问你叔叔索自通,你祖上来自哪里?”

    这话让索明有些尴尬,李嗣丰这么一提,他似乎这才想起,自家的祖上却来自西域的河中,属于是昭武九部的栗特人,只不过是在中唐时就迁居忻州罢了。

    草原部落武器和装备落后,李嗣丰手上的骑军只有一千余人,但却是人人着甲,属于没人敢惹的存在。

    草原上的鞑靼部落和阻卜部落虽然以桀骜和勇悍而闻名,却对于晋阳李家非常敬畏。正是李家把只有数万户的突厥沙陀部带上了颠峰,不仅得到了中原王朝的承认,还做了中原王朝的皇帝,继承了大唐帝国的名号。

    这是最让每个草原部落首领都羡慕和钦服的地方。

    强盛繁华的大唐,领土几乎直达西域天际的天可汗帝国,虽然早已经没落,但依然还深深烙印在人们的记忆里,成为了传说。

    现在,沙陀李家的皇帝居然减免了草原部落每年一半的“岁贡”,对待这些草原部落十分的“仁慈”。如果部落首领敬献超过五百匹良马的话,皇帝就会任命一个官职,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却是身份的象征。

    最主要的是在成为唐国的官员后,皇帝就会派出工匠,帮助他们修筑一座堡寨。

    那种拥有透明琉璃窗的房间,地面铺了如同镜面一样平整的瓷砖,再加上温暖的壁炉,住在里面,可要比住在帐蓬里舒服得多。特别是那些上了岁数的部落首领,对于拥有这样一座堡寨充满了热情。

    北地的草原现在是一般散沙,没有王者,远在晋阳的天可汗才是他们的王。

    秋风渐起,在夏天迁徙到阴山深处密林草场游牧的部落开始陆续离开夏天的牧场,返回过冬的草原。九原周边的鞑靼、吐谷浑和阻卜部落冬天的牧场就在九原境内的两条河畔,而且较大的部落开始修建堡寨,冬牧场算是固定了下来,想要找到这些部落的首领已经算是比较容易。

    在这个牛羊膘肥体壮的季节,晋阳的商队又来到了草原。

    商会的分部设在九原城,但却在一些大的部落冬牧场设有长期的收购点,从内地运来的布匹、茶叶、丝绸和铁器、瓷器等货物,再分发到各地的收购点,换回皮革、羊毛、牲畜等产品。而骑弓和长刀等武器却不会直接由分销点兑换,需要由部落首领出面,亲自到九原城来进行交易,所交易的武器需要进行登记。

    一般而言,这些分布在草原上的收购点,所雇佣的草原人就成为了九原城除了各部落的首领外,在草原上的代理人,通过他们的口向草原上的牧民传达着九原城方面的政令。另外通过这些人,九原方面也粗略地掌握着草原上面的情报。

    弱肉强食是草原上的常态,强大的部落会抢夺和吞并那些弱小的部落,然后把那些小部落变成自己的奴部。

    晋阳军现在来到了这里,而且给草原上也带来了一种叫王法的东西。

    天可汗的法律就是禁止在草原上抢夺和吞并那些弱小的部族,否则以盗匪论处。

    虽然这条法令在草原上很难施行,但是通过那些收购点管事的宣讲,一些草原部落知道了如果在遭受抢劫后,可以去九原城的镇守府告状,到时候镇守大人会替他们伸张正义。

    所谓的镇守大人就是九原防御使李嗣丰。

    在一年多的“剿匪”行动中,这位前马贼出身的官员已经给草原各族留下了凶暴残忍的深刻印象。

    经过三年的发展,晋阳的势力已经深入到了河套地区,并在这里慢慢扎下根来。

    草原人很不善于做生意,晋阳的三大商会在草原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巨额的利润足以支撑起了晋阳军在北地草原上的建设。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可以预见的是,这支力量在今后的几年中,就会迅速地壮大起来。

    这是那些部落首领们根本无法阻止的事情,除非是他们联合起来……

十六、长安

    孟贻邕作为朝廷的使者到了长安。

    任圜倒是也没见外,在自家的书房里见了他。

    “拜见姨丈。”孟贻邕在见到任圜后用的是家里的礼节,他是孟知祥的儿子,而任圜的妻子是武皇李克用的侄女,所以算是亲戚。

    “你不去成都找你爹,怎么反倒在晋阳做起官来了?”任圜让孟贻邕坐到自己下首,然后开口问道。

    “老大和老四回去了,小侄和老三觉得在晋阳跟着陛下,在底下做些事比较有前途。”孟贻邕答道。

    “天子在晋阳么?”任圜停顿了一下问道。

    “天子现在去了山北武州,我是从那奉命过来的。”孟贻邕说道,“带了封手诏,还有陛下的口信。”

    “诏书怎么不拿出来?”

    “陛下说欲以姨丈为宰相,如果使相不愿意诏书就不拿出来了。”

    “这又是为何?”

    “临行前陛下说任使相当年洛阳之变后有大功于国,不愿勉强。”

    任圜用手指轻叩着桌面,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某去当宰相,难道那张宪现在不能胜任么?老夫看他干得挺好。”

    “人生在世,无非是富贵功名,陛下愿任命姨丈为相,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孟贻邕说道,“陛下说过,这用人还是自家的兄弟可靠一些。”

    任圜沉默不语,一镇节度虽然算是土皇帝,在治下也是一言九鼎,但是身上的责任也大。永平军并不是大镇,治下只有京兆府一地,北面的耀州、坊州是义节度使药彦稠的地盘。药彦稠和邠宁节度使毛璋两人态度摇摆不定,毛璋随李从珂一起攻下了汾水关,被转授邠宁节度使之后又与任圜私下往来。

    在李岌率晋阳军在曲阳大败王晏球,攻取幽、镇两州后,这两人又遣人到晋阳祝贺,一副墙头草的作派。

    倒是凤翔节度使李继俨和环州彰义节度使李继昶两兄弟可能因为唇亡齿寒的原因,堵住了陈仓道,让急于报仇的张筠无可奈何,算是帮了李岌一回。

    任圜手下有二万来人,兵马不少,可是花费也大,在京兆府搜刮的民财都花在了养军方面。现在的长安,已经不是盛唐时期,城池周长才十五里,也就和普通的州城相当,比镇州和幽州这样的重城差了许多。

    任圜本就是京兆人,而且是晋军中比较少的那类精通民政的人才。好在关中京兆一带从汉代就开始开发,水利灌溉设施比较完备。任圜在京兆府整修水利,招民耕种,倒也勉强能够维持开销。

    现在李岌想把他调回晋阳,似乎有削夺兵柄的意思,只不过这成为宰相,执掌朝堂,也让功名心比较重的任圜难以拒绝。

    任圜踌躇半晌,也是下不了决断,于是对孟贻邕道:“现在快到了秋粮收获的季节,你回去告诉陛下,某会在秋收过后回晋阳朝见,到时与天子面议。”

    孟贻邕道:“还望姨丈早作决定,天子似乎有些图谋。”

    任圜皱了皱眉头:“是欲取陕州么?”

    孟贻邕摇头:“应该是图谋汉中,打能与蜀地之间的联系,天子行事,向来以谋利为主。这蜀中的商路是他比较看重的,实际上我大兄回蜀,是受了他的支使。”

    “哦……”任圜听了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孟和祥在西川,成都府在手,每年获利不少,实力较强。而董璋则占了东川,虽然大都是山地,却也有与孟知祥分庭抗礼的架式。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劣,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如果两人交兵,就有可能渔翁获利。

    天子现在图谋张筠,是不是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任圜对于这几年李岌所采取的策略还是很赞同的,并不直接与李嗣源冲突,而是采取守势,先图谋周边一些弱小的势力,以壮大自己。

    至少现在,在得到幽、镇两处大军镇后,晋阳方面已经有了与南边洛阳方面相抗衡的本钱,如果两方真打起来,输赢也是难以预料。不过看李岌的意图,并不准备与洛阳方面动手,而是照着关中和蜀地方向来了。

    听说这次李仁裕是中了晋阳方面的诡计,却被晋阳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最终丢失了银绥二州。虽然是有心算无心,但是定难军也算是强镇,能打得他们最后臣服,也说明晋阳军的实力已经变得很强了。

    只用三年半的时间,就能在晋阳打造出一支强军出来,任圜扪心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

    一百三十多辆从晋阳运送军械和补给物资的大车从赤水镇的石桥过了渭水,进了同华军设在这里的军营。同华军留后张劲达专门从华州赶了过来,接受这些军用物资。

    “总共是三万缗铜钱,还有七千两白银,锁甲五百套,钢弩一千六百具,钢胎弓五百副,弩箭五万支,羽箭两万……”负责押送的裨将刘宴在手里拿着清单,向张劲达报告着。同华军的收入不足以养军,武器装备和部分饷钱需要晋阳方面支援。

    “居然还有红糖?”张劲达惊喜地问了一句。

    食糖可是奢侈品,一斤绵红糖在关中的市价是一百五十文,相当于是一亩旱田,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些甜食。

    “这次只有三百斤,陛下说让各位将领先尝尝先,到明年时就会多不少。”刘宴答道。

    “唔,能吃个新鲜就不错了,这钢弩就是晋阳军器监新打造出来的么?”张劲达说道,然后命人搬过了一箱钢弩。

    这一箱里面是五把“神机弩”,张劲达弯腰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在刘宴的指点下,亲手组装了起来。这外形与原来的踏张弩有些不太一样,握把很宽大,似乎用来抵在肩上,通过望山瞄准。只不过望山有些改变,上面标有刻度,然后通过一个小环来瞄准。

    “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张劲达问道。

    “哦,是距离,这最底下的2,意思是目标二十步远,更有利于普通的军卒迅速掌握射击角度。”

    “嗯,这倒是方便,而且这扳手上起弦来很方便,可以看得出匠人们是用心了。”张劲达一边亲手给钢弩上着弦,一边对站在身边的刘宴说道。然后单手抓着握把,眯着一只眼从板机上方的瞄准表尺豁口瞄向五十步外营门口的一根立柱,扣动了扳机。

    嗖!

    弩箭飞了出去,虽然射中立柱,可似乎是扎低了……

十七、野狐岭

    李岌立马在野狐岭上,按耐住心里想要去后世那叫张北的茫茫草原上去转一遭的愿望。刚到秋天,草原上的部落从山区里归来,赶着牛羊迁徙回到了这一带的冬牧场。

    这个时代,气候相对湿润,而且地下水也丰富,在这片北地广袤的草原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听熟悉北地的人说,炭山(大马群山)东北,甚至还有大片水草丰沛的沼泽地。很难想象后世的沽源一带,现在竟然是沼泽地带。

    他很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景色。

    可惜的是,现在这片草原已经被纳入到契丹国的领土范围之内,契丹人在张北一带和沽源沼泽以西修建了两座小的堡城,一座名叫燕子城,一座名叫羊城。契丹人在每座堡城内派驻有五百骑兵,来管理这片足有数千平方公里的草原。

    总共一千的契丹骑军并不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李岌现在不原意去招惹契丹人。

    立马在山顶上,从北方吹来的小风已经带着寒意,草原上已经开始泛黄,再过一个多月,第一场初雪也许就会落下。

    李岌期望雪下得越大越好,如果遭受到雪灾,也许明年开春后,会有不少的牧人会因为食物不足而逃到山北来。山北现在有足够的粮食,可以接纳上万户草原上的难民。在沿着羊河和桑干河修筑了十多处大坝后,山北现在能够得到灌溉的土地不少,就是缺乏足够的劳力进行垦荒耕种。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站在山顶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这首歌来。

    这首歌唱起来豪气冲天,只可惜现在的形势……

    还是继续苟几年再说罢!

    对于未来,他有着足够的自信,所以才会很有耐心。

    在又看了一眼北方草原上成群的牛羊一眼后,李岌调转坐骑,沿着山谷头也不回地朝着阳门城方向奔驰而还……

    他很少呆在晋阳宫里,一摊子政事包括奏折都交由宰相张宪和中门吏卢琰两人去处置。为此,宰相张宪每次在他回到晋阳后都会报怨一次。

    李岌坚持认为一个好的领导,一定要学会偷懒,将手里部分权力授权给手下,放手让他们去做事,不必凡事亲力亲为。那些成天埋首于处理各种奏章的皇帝并不算是一位合格的君主,自己需要处理的事情越多,表示他根本不信任自己的手下。

    许多皇帝都会被这种纷乱的杂务而蒙蔽了自己的头脑。

    除了军务,他一般不怎么过问各地的民政,方向给你们指出来了,再干不好,就是某些人的能力问题了。

    至于军权,他是不准备放手的,报以每到一地,必然会视察军营,然后找来将们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如果整天呆在皇宫里,连手下的统兵将领都不认识,那出事的时候,人家还鸟你这皇帝是谁?!

    晋地的钢铁产量在稳步上升,山北的武州冶铁坊也开始投产出铁,每年五千来吨的钢铁产量放在后世,对一家民营的小型钢铁厂来说都是笑话,可是现在却为晋阳军带来了无尽的财富。虽然晋地的铁价已经降到了每斤二十文左右,可是在北地草原和关中、河北,甚至是洛阳方面所控制的地盘上,铁价依然在每斤三十文以上。

    先进的生产力本身就等于是财富。

    永远不要低估工匠们的聪明才智,虽然囿于学识和见识,他们的创造力还没有完全被激发出来,可是在总结和改进方面,在成千上万的工匠孜孜以求的不断总结和改变后,工坊里所生产出来的有些机械让李岌在看了过后都感到吃惊不已。

    比如一台水力纺机,已经从最初的十六锭,增加到如今的一百二十个纺锭。看着工坊里一长排旋转的纺锭,李岌有了一种恍若走进了前世纺纱车间里的错觉……

    为了加工铁质零件,各种原始的机床已经被制造了出来,虽然这些东西最初是由木工工具转变而来的。

    而现在让李岌最满意的是对于各驻屯军的洗脑,这让那些半农半军的屯田军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主要是士气,在《晋阳廷报》长期不懈的宣传下,那些朴素的屯田军甚至是辖区内的农夫,都把南军和契丹人当成了只会抢夺的豺狼,是破坏现在“美好生活”最大的,万恶的敌人。

    将近四年的时间,晋地包括山北常备军的数量并没有增加,实际上除了骑军,几乎所有的步军在寻常都是要经常参加劳动的,只是在农闲时才会集中起来进行训练。晋阳军常备军的数量没有减少,主要是因为禁卫骑军的规模越来越大,晋阳周边北、东、南三大军营的禁卫骑军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余人。

    来到阳门城下,山北留后裴约已经从武州赶了过来,站在城外迎接圣驾。

    山北这地方,除了蔚州,一州下辖就有一县,地方的民政有刺史和知县管着,而且各地人口数量最多的还是各屯田卫所,不归地方管理,所以裴约这留后当得也算是轻省。

    原来被契丹连年劫掠之后,山北的总人口加起来只有一万二千余户,在这几年大兴屯田移民之后,总人口增加到了四万余户,也就是说,四分之三的人口都属于屯田军户。

    虽然有了三万多民兵,可李岌还是觉得不太保险。

    “陛下如臣下来有何旨意?”

    李岌有些饿了,回到城里就先吃饭,没想到裴约这厮根本沉不住气,吃个饭的时间也不让人安生,很显然他没想到皇帝的午饭就是简单的莜麦汁拌面,虽然莜麦汤汁里面加了肉丁和鸡蛋。

    “唔……这张垣、阳门和怀戎堡三城外面还要再修筑一圈外城,加强防卫。”李岌说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大口吃面。

    这筑城的花费很大,特别是外城,要比内城大一圈,两道城墙中间最少要相隔一里。

    裴约觉得虽然怀戎堡和阳门城小了些,可是张垣城却已经足够坚固高大,没想到皇帝还要修筑一圈外城,简直是有些浪费。

    “在未来十多年内,我们对契丹人应该还是占不到上风,我不想在全力对付南方的时候,家里的后门受到威胁。”李岌见他还有些不理解,在咽了一大口面条后,这才又解释了一句。

十八、定州 一

    人所以称之为人,就是在做事的时候有道德的约束存在。

    李岌喜欢一些做事有原则和有底线的人,可惜的是这个年头,晋军里的那些丘八们,这样的人并不多。

    裴约算是一个,所以还算是比较器重他。

    这山北留后,相当于是一镇节度,只不过李岌准备以后慢慢地取消各地军镇节度使这一职务,像宋代一样把它变成一种虚衔。

    李岌在喝茶的时候忽然想到,现在卢龙已经在自己的治下,也是靠海的,可以通过海路与南方进行贸易。自然原来脑子里进水了,一门心思想打通与蜀地之间的茶马商道。看来人在内陆呆得太久了,是会忘记还有大海的。

    也许还可以从棒子那弄点好东西出来……

    想到这里,李岌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让正陪着他说话的裴约和卢琰两人都吓了一跳。

    ……

    李岌在张垣巡视了一遍防务,转道蔚州前往定州。

    主要是义武军节度使王都,原来庄宗李存勖给订下的婚事,因为守制的原因,是一推再推。这才刚过了三年的守孝期,就急不可奈地派自己的亲信和昭训来找李岌,商量着尽早完婚的事情。

    李岌是很不情愿过早结婚的,在后世年青人都要到三十岁左右才会结婚,三十多岁的单身狗满大街都是。可惜这是古代,最着急的是王都,自家的闺女到了十八岁还没出阁,再不出嫁就要老了!

    王家的小姐名作王蔷,居然和那王昭君叫一个名,似乎命运也差不多,嫁给了自己这个“胡酋”。虽然南方的那些小国家表面上臣服于李存勖所延续下来的这个唐廷,但是在内心里还是很鄙视的。李岌就听说过,吴国的那些生活优渥的士族经常会轻蔑地称将洛阳或是晋阳的朝廷称之为虏廷。

    王家的闺女李岌是见过两面的,模样还算是周正,就是稍微胖了一些,并不算是让人看了就感到惊艳的那种绝世美人。只不过王都这厮有个嗜好,就是喜好藏书,当了十几年节度使,在洛阳的大臣手里把原来唐廷长安弘文馆里流散出来的书籍收罗了不少。定州的紫宸阁在燕地一带非常有名,这座王都专门修建的藏内有各种图书三万余册。

    王蔷受自家老爹的影响,倒是读了不少书,算是个才女。

    这是李岌感到比较满意的地方。

    李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孩子,只不过每天早晨能“一柱擎天”,感觉应该问题不大。那史书上所说“少病阉,无后”,你家十五岁的孩子就能生孩子?!估计是史官们为李嗣源登基的合法性而找的借口。

    他现在也是无奈,这丧期已满,王都上门催婚,自己总不好再找借口推脱,否则老王非得和自己翻脸不可。

    镇州已经开始了新建屯田卫的工作。镇州的水库修筑在了冶河谷口,屯田地在获鹿县和镇州西北,大约是后世石家庄北一带。另外就是在镇州滹沱河西南对岸就修筑了新的南城,其间筑桥与镇州城相连,这极大地增强了镇州的防御能力。

    镇州过井陉关与晋阳相通,这是晋地与燕地最近,也是最为通畅的一条道路,所以李岌对镇州的建设相当重视。在滹沱河上修建水库的计划也正在实施当中,目前已经完成了勘测和选址,只等明年春汛过后就开始开工。

    这是晋阳方面第一次尝试在主河道上修筑堤坝。

    李岌这位便宜老丈人王都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这节度使是从义父王处直手里抢来的。

    当年镇守张文礼作乱,杀了成德军节度使赵王王镕,据镇州而自立为镇帅。

    这王镕一直是晋军的铁杆小弟,晋王李存勖自然是兴兵讨伐。定州义武军自唐末以来,一直都是晋军的死党,靠着晋军的庇护才能在幽州刘仁恭父子的眼皮底下一直存续。谁知道在张文礼叛乱时,这王处直可能是老糊涂了,不知怎么认定了定州和镇州应该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也就是说有镇州才能有定州的存在。

    于是在晋军讨伐镇州时,王处直脑子不知怎么一抽风,竟然想起了引契丹联手,以保住镇州的念头。于是,王处直写信给担任檀州刺史的儿子王郁,让其引契丹军入境,以联合镇军共同抵御晋军的“入侵”。

    要不说这老子糊涂儿子也是混蛋。

    这王处直早年无子,有个叫李应之的妖人就送给他一个小孩,并说这个小孩生有贵相,长大了肯定有出息。王处直就信了,将这个孩子收为养子,取名王都。王处直也非常喜欢他,等长大了以后累次将其迁升至节度副使,并有意让他继承家业。

    而作为亲生儿子的王郁则得不到自家老爹宠爱,王处直反而是屡有杀他之意。所以当年在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死后,王处直谋夺侄子王皓大权篡位自立时,这王郁把牙一咬,反而跟着堂兄王皓兄弟一起出逃到了晋阳。这些人蒙晋王李克用收留,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郁。李存勖继任晋王后,对做自己姐夫的王檀也不错,此时已经将他升迁为檀州团练使,负责一州的军政。

    檀州紧挨着契丹所控制的卢龙、平州、营州之地,这王处直脑子一热,想引外援以拒晋军。这才又想起自个的这个儿子来,于是派人找到王郁,让他把契丹兵引进来。

    这王郁接到王处直的书信,也是利令智昏。虽然一直以来他非常痛恨他的父亲,但是又十分想继承义武节度使的位子,于是便趁机开出条件,要求继承嗣位,方可答应这条件。王处直无奈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王郁便派人去与投靠了契丹的卢龙节度使卢文进联系。

    卢文进在接到王郁的书信后立刻向耶律阿保机作了汇告,大意就是说镇定二州“人傻、钱多、速来”,让他赶快带大军过来大捞一笔。

    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在之前在接到张文礼的求救信后还有些犹豫不决,此时接到卢文进的消息说是王处直也过来求他出兵,显得非常兴奋,立刻就决定调兵遣将,准备出发。

    其时王后述律平听说阿保机欲兴兵南下,对他劝说道:“大王拥有西楼羊马之富,其乐无穷数也,何必劳师远征?我听说晋王勇武盖世,其用兵天下莫敌,万一大王败在他的手下,岂不是徒惹天下人耻笑?”

    耶律阿保机不听劝告,反驳说道:“中原之地十分富有,而且民众十分软弱,遍地都是汉奸,这张文礼已经准备好了五百万礼金,我且过去替皇后取了回来。”于是不顾王后述律平的劝告,决计亲率大军出征。

    ……

十九、定州 二

    王处直引契丹入寇,这才引起了定州义武军方面的乱子来。

    这王都本是王处直的养子,本名叫作刘云郎,其后改名为王都,一向为王处直所宠爱,欲立为嗣子。但是为了联合契丹一同“抗晋”,王处直就许诺将嗣位传给亲儿子王郁。这下王都有些着急了,于是把王处直暗中勾结契丹的消息透露了出来。这下定州军的将士们不干了,我们华夏人自己内斗,你老王引来契丹人,这不弄得大家都跟着成了汉奸么?!

    王都便利用军中这些将士们的不满情绪,趁机煽动军卒作乱,将王处直及其妻妾囚禁起来,并将王处直在定州的子孙心腹全部斩杀。想当年王处直夺其侄子王皓的节度使职位,如今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王都搞定王处直后,便立即派人向李存勖说明了情况,大意就是说王处直狼心狗肺,勾结契丹人,出卖祖国,又意图进攻晋军,我站在民族大义的立场上,已经跟王处直划清界线,断绝了父子关系,并且大义灭亲,把老家伙关了起来,请求晋王能够承认他为新的义武军节度使,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晋王世子继岌。

    此时晋王李存勖正亲至镇州,闻报后觉得王都虽然谋权篡位,却算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就答应了王都结为姻亲的请求,并任命王都为义武军节度使。

    在李存勖登基后,因为姻亲的原故,庄宗仍然是对王都优宠有加,甚至连任幽州节度使的李嗣源与王都发生冲突,也是站在王都这边,反而是训斥了李嗣源一顿。这也是李嗣源极为忌恨王都的原因之一,为了王都,本来就对手下大将心生疑虑的李存勖当年差点没杀了李嗣源。

    当年阿保机应王处直所请,率二十万契丹骑军大举入寇幽州、定州,却被晋王李存勖亲率五千骑军冲阵,以两万骑军大破契丹十余万骑军于望都、保州。在败退回境后,阿保机遂终生没再南侵,也算是从心里承认了晋王李存勖的勇武。

    王都在晋王李存勖大败契丹之后,就一直坐稳了义武军节度使的位置,迄今已有十几年了。反倒是李岌那位便宜姑父王郁,在契丹军败退回师时,被恼怒的阿保机掳去了北地,一直在阿保机帐下效力。

    王都当了节度使,又气死了义父王处直,也许是心生愧疚,这些年反倒是信了佛,时常忏悔。反正是听那些大和尚的忽悠,说是忏悔能洗脱罪孽。

    李岌是不信这一套的,要是忏悔管用那还要法律做什么?这人干下了坏事,总需要负刑现才能抵偿所犯的罪业。与这个时代的武夫们不同,李岌不喜好杀人,却特别喜欢把那些罪犯进行发配流放,到边地去屯垦戍边。

    这觉得这方法不错,也不考虑在许多罪囚的心里,这发配充军简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挨一刀还来得痛快。

    王都以臣子的礼仪将李岌迎入了定州城内,在到了他家的客厅就随意多了。

    随唐五代,甚至到了北宋年间,这天子与臣下还保留了许多胡地的作风,大家在私下相处的时候,要随意得多,不似明清时期那样等级森严。

    比如现在,王都在与李岌说话的时候,就是在侧面坐着说话。

    对于婚姻,李岌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勋贵之家,这婚事都自个做不得主,况且他还是皇帝。

    王都心机深沉,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对于能成为国丈,看样子还是很满意的。

    况且这年青的皇帝还是个特别有才干的,扶社稷于即倒,也算是力挽狂澜。

    穿越以前的李岌对于追女朋友就没有多大幻想,一个扑街,能有人喜欢就不错了,哪还能轮到自己挑三捡四?这穿越以后,虽然心思活泛了起来,但这与王蔷的夫妻名份却是不可轻易改变的。特别是作为君主,这悔婚的事情也是一大忌讳。

    况且这王都还于自己有莫大的恩情,最初提供的十几万缗银钱和三千定州军让自己在晋阳站稳了脚根。

    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他也做不来。

    这定州居于幽州与镇州之间,这三座北方重镇形为一体,如果中间的地方惹出乱子,则整个镇州都不安稳。

    “蔷儿过了年也已经十九了,再不出门,我这当爹的就要惹人笑话,所以这婚事还须早些办了。陛下为君,早些诞下子嗣来,也好安定人心,以固国本。”王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今这种地步,只得按照当臣子的本份,舔着脸当面催婚了。

    “这几年朕为先帝守制,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今年定难军那边又惹出事情,朕也只好亲自出面处置,好在最后的结果还不错。只是委屈了小姐,是朕失礼了。”李岌说的倒也客气,“现在刚找出空闲,就亲来府上提婚,还望伯父见谅。”

    王都倒是心里暗自得意,在嘴上却说道:“老臣当年受先帝指婚,将蔷儿许配给陛下,也是莫大的荣宠。这也是蔷儿修来的福份。老臣虽然心里忐忑,但先帝的旨意不可违背,只愿是今后凤随龙吟,举案齐眉便好。”

    李岌道:“朕即然求娶蔷儿,必然会珍爱一生,白头偕老,不负伯父所托。只是婚娶的日子,还须有和通判与卢尚书商议决定就是。”

    皇帝大婚是大事,自然要由鸿卢寺卿兼礼部尚书卢弼来主持,李岌就是想办得简单点都不成。反正已经给卢弼交待好了,趁着冬天没事,挑个日子把事情办了,别给整到开春后,到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这定州一行,也算是说定了终身大事,王都倒是很高兴,陪着李岌兴致冲冲地参观了自己的藏书阁。

    王都的藏书大都购自于洛阳唐朝的旧臣,有许多是从皇家弘文馆里流传出来的珍本和善本。李岌在浏览一番后,到也很感兴趣,询问王都可否派人过来誊录几份,王都倒是没口答应了下来。

    在原来的历史上,在定州城被李嗣源攻破后,王都放火烧楼台,把自己连同这数万册藏书一同焚烧陪葬,殊为可惜……

二十、大婚

    秋天收获的季节已经过了,在完成粮食自给有余的目标后,李岌的目光就转向了一些经济作物,现在棉花和甜菜成了他最为看重的两样经济作物。

    似乎这两种农作物更适宜在河套地区种植,从统计的数字来看,河套地区种植的甜菜含糖大约比晋地所种植的甜菜要高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左右,具体的数据还需要在全部完成制糖后才能得出来。

    甜菜的亩产能够高达五千多斤,这绝对是一种高产作物,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作为饲料,更为重要的它是制糖的原料。现在的食糖还属于高档商品,李岌准备把它变成一种普通的生活用品。

    太原府周边,工坊的产出已经超过了农业。

    呢布、棉布、铁器和皮革制品,是晋阳周边出产最多的大宗商品,当然从北地草原贩卖而来的牲畜交易规模也不小。商品出产多了,价格在下降,利润在减少,但是商品的交易量却在稳步攀升。

    虽然现在南北处于对抗状态,河东还是很欢迎南方的商贾到来。

    晋阳的铁价如果批发的话,每斤是十五文,运到中原的售价就是三十文,虽然这一路上南方的官府盘剥得很厉害,还是有利可图。

    霍彦威在入秋的时候曾进兵赵州,夏鲁奇率军迎战,结果这位梁国降将根本不敢迎战,在隔着槐水对峙了二十多天,霍彦威居然撤回了邢州,双方没有真打起来。

    李岌现在也没有与南方大动干戈的意愿,他的战略重点并不在南边。

    他需要先安定北方边境,等到足以抵抗契丹人的大举入侵后,有余力时才会开始对付南方。现在每安定一年,自己的实力就会增长一分,所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晋阳的工坊每年所生产的钢弩超过了两万具,可是在分配到每座边镇后也是数量很有限。李岌期望是让一半的边军都装备上这种足以对付骑兵的劲弩,最好是连屯田军都配备上钢弩,这样的话,契丹人再想南侵的话,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形势一直在向李岌所期待的方向转变,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李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能轻易就会失败了。

    王都已经让李岌的大舅哥王芗把闺女送到了晋阳的别院,皇帝的大婚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于十月十六正式开始了。

    也不知道钦天监怎么给选的破吉日,这一天晋北普降大雪,张灯结彩的晋阳宫里被云集的贺客弄得一片狼藉,最后连宫卫们都加入到了殿内拖地者的行列当中。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晋阳书院今年新招的百余少年身穿统一的军服,齐声吟唱《诗经》里的诗篇,颇有些教堂里唱赞美诗的风格。

    前来观礼的一众勋贵、官员和将领们的家眷在其间发现自家子弟后,也是喜不自胜,忍不住向身边的人炫耀一番。大家都很清楚,这些少年作为天子门生,又是天子亲军,未来的前途十分光明。

    没有八抬大轿。

    在明朝以前,认为坐人抬的轿子,以人为畜是件很可耻的事情……

    用彩绸装扮,一辆内饰豪华的八轮马车载着王蔷,在晋阳宫的寝殿区转了一圈,算是新皇后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从今以后,这后宫就是皇后当家作主,皇帝一般不掺和后宫的事情。

    其后马车载着王蔷回到了举行大典的拱宸殿,王蔷下了马车,在侍女的搀扶下,沿着铺着红毯的玉阶缓步而上。身穿吉服的李岌远远望过去,发现新娘的打扮极象舞台上唱戏的花旦,头上所戴的凤冠看上去就极为沉重。

    二叔永王李存霸夫妇权充作皇帝的长辈。

    冗长而繁琐的婚礼足足进行了大半天,让李岌都感到有些难以忍受。

    主要是饿的,如此长的时间不停折腾,已经让李岌感觉饥渴难当,疲累不堪。

    在一众的亲戚、勋贵、官员、将领们带着家眷轮流恭贺完之后,还要坚持着接受各地使者的朝贺。

    皇帝的婚礼本身就是一项盛大的外交活动……

    过了两日,李岌在兴和殿召见吴国和吴越国贺使。

    吴王杨溥因收留荆襄节度使高季兴投靠,又自立为帝,与洛阳方面交恶,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派使臣经海路来晋阳恭贺唐天子大婚,反正是奉李岌为唐主。而吴越王钱镠则是南北双方谁也不得罪,也遣使者来贺。

    李岌正是因为吴使是由海路而来,这才又专门召见。

    在两使行礼完毕后,李岌问吴越国使者唐景杭道:“越使何不走海路?”

    那唐景杭道:“那安重诲弄权罢国主王号,臣本奉命在洛阳,与朝堂交涉,闻陛下大婚,故从洛阳而来朝贺。”

    李岌道:“越王能保境安民,治下百姓生活富足,朕也是很佩服的,回去后替朕向越王问好。”

    唐景杭道:“谢陛下吉言。”

    李岌又看向吴使苗筹道:“吴使泛海而来,路上可顺畅?”

    那苗筹道:“在路上遇到大风,故而耽搁了两天,好在幽州提供车马,道路整饬平整,还是及时赶到晋阳。”

    李岌又问道:“吴使所乘海船,可是自己制作?”

    苗筹点头道:“正是将作院督造,不过臣等所乘乃是中等海船,并不算大。”

    李岌笑道:“这也足够了,朕欲开海路,与吴、越方面广开商路,互通有无。还请两位回国,禀告国主,朕欲在北方造船,还请两位国主派些工匠过来。”

    两人听到后躬身答道:“天子有命,自当奉行,臣等回国后就立刻禀明国主,快些办理。”

    李岌落实完一件大事,心里高兴,当下命人装了两箱玻璃工艺品,交给两位使者算是回礼,又送了两个使者一人一件。

    这琉璃制品在内地还是很贵重,两位使者自是心里十分欢喜,暗中也是拿定主意,这天子交待让在南方招募造船工匠一事,在回去之后定当用心办理,到时亲自送来,定然还会有礼物可得……

二一、冬日闲事

    王蔷很快就进入到了女主人的角色,在大婚后的第三天,就叫来了晋阳宫总管张枢,说是要过目礼单。

    只不过在帐本拿过来之后,顿时就傻了眼。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上面的符号问道。

    “回禀皇后,这是陛下所作数字,用来代替原来的汉字,在计算时方便了许多。”张枢回答道。

    王蔷觉得有趣,便道:“这数字怎么认?”

    “倒也很简单,”张枢说道,在俯身在桌上写下了从0到9十个数字,然后把纸双手捧了,挨个把数字教给王蔷。

    王都家里藏书数万册,王蔷基本上遍阅群书,也算是个才女,寻常也帮王都打理家里的财务,倒也学得挺快,很快就明白了这套天竺数字的用法,还有进位的规则。

    “嗯,这倒是很简易,这个是十二万三千五百钱,是不是这样?”

    “早听说娘娘博学聪慧,今日一见,老奴佩服。”

    李岌这时正好从卧房走出来,听到张枢这么说不禁奇道:“咦,没看出来还挺会说话的,为何在朕面前老作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

    “老奴自幼进宫,从小就受察颜观色,见风使舵的说话本事,否则在皇宫根本就无法幸存。陛下喜欢铮臣,老奴自然就是,如果陛下喜欢阿谀之辈,老奴自然是那奸佞之徒。”张枢低着头,不动声色说道。

    李岌看向王蔷笑道:“皇后猜他这是在夸赞朕,还是在讽谏朕?”

    王蔷道:“太监之语,诫谏居多。”

    李岌看王蔷在手里拿着礼单,顿时说道:“看那玩意做甚么,皇家赏赐自然以功劳、用处来衡量,可不是寻常勋贵家里那般还礼。”

    王蔷微笑道:“妾身只是看看,好教心中有数。”

    “有什么数?”

    “谁家钱财多些,就寻常多走动来往,总是有好处。”王蔷道:“总归这些富户消息灵通,有好生意也好一起做。”

    李岌听了不禁想捂脸,这娶回家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位准备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董大姐?!

    晋阳书院第一期的少年亲军们书院的老师早已经教不了他们新东西了,基本上靠自己摸索,李岌现在稍稍闲了下来,基本上每天都会去书院给学生们上半天的课。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学生们差不多早就学完了上学的算术和初中简单的几何、物理和化学知识。在教会学生们简单的光的折射和反射以及小孔成像和凹透镜、凸透镜等光学知识后,学生们在玉石工匠们的帮助下,磨制出了棱镜、凹透镜和凸透镜,在不断组合下已经研制出了望远镜和简单的显微镜出来。

    关于化学,简单的酸碱知识教给了学生们之后,现在他交给学生们的主要任务是试制浓硫酸,只有弄出来浓硫酸之后,才有可能再制作出盐酸和硝酸出来。无机化学中最基本的三酸两碱现在都无法制作出齐备,这课程也暂时无法继续向下进行。

    李岌干脆把炼焦时得到的煤焦油弄了一部分回来,交给书院的学生们,让他们尝试着进行分离煤焦油。

    现在,晋地和山北的治铁工坊全部都在使用焦炭进行炼铁或是炼钢,李岌知道煤焦油是重要的化工原料,所以在设计和建造炼焦炉时,就特意设计了炼焦油回收装置。可是现在,各地的炼焦炉在炼焦过程中所回收的副产品——煤焦油是越来越多,怎么处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玩意如果倒掉,是极为污染环境。

    所以李岌说让学生们尝试分离煤焦油,直接从无机化学跳到了有机化学。

    反正他认为科学技术的进步从来就没有规律可循,产不以定按照另一世界的科技发展史来重复进行。人类的科技进步都是因为某一个契机从而得到了飞跃性的进步,况且现在还有李岌在一旁为大家指引方向。

    他现在需要的是学生们来发现各种各样的疑问……

    煤焦油这种混合物的化学成份是如此复杂,李岌实际上也不知道学生们弄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在有一样他应该认得,这就是煤油。

    由于煤油易于挥发,这是将煤焦油进行干馏时,最容易分离出来的物质。

    现在,煤油灯逐渐取代的原来的菜油灯和蜡烛,成为了人们夜晚照明所用的燃料,煤油灯再加上玻璃灯罩,要比灯笼好使得多。由于最早是用在了马车车厢上进行照明,这种带玻璃罩的煤油灯被称之为马灯。

    静若处子,动如猛虎,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只会是徒然消耗人力和物力。

    李岌现在还处于蛰伏的时候,并不想主动出击。只不过寻到合适的机会,也并不介意狠狠地扑上去,从对手的身上咬下一大块肉下来。

    比如去年连夺幽、镇,今年又从定难军手上夺得了绥、银二州。

    随着实力增强,手下的军将们开始跃跃欲试,可偏偏李岌就是不如他们的意。

    夏鲁奇和符彦超两人本想在冬天联手趁机进攻南军较弱的沧州,可上报到朝堂后,就如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李岌在晋阳只呆了二十来天,就去了忻州,在冬天里,还是在定襄的几处温泉庄园里呆着舒服。

    外面白雪茫茫,菜园里却是温暖如春,满眼的绿色。

    李岌命膳房里给做了几样小菜,将安金全、孔勍、周光辅还有卢文进请来,一起吃顿午饭。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到菜园里来,里面的空气要比房间里好些。”李岌在见了周光辅后问道。

    周光辅听了不由苦笑说道:“明知故问,这皇后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准时到菜园里巡视一遍,看谁都像是要偷官家青菜的,这谁受得了?!”

    “你别冤枉人啊……”李岌亲手给周光辅倒了茶,“来尝一下吴地的新茶,听说是什么太湖雨前茶,每年产量不多,名贵着呢。朕看皇后见你后,哪里都是执后辈之礼先向您老人家问好。”

    “正是这样才麻烦啊,微臣还得起身再恭恭敬敬还礼……臣若是和那菜园里的菜农和花匠一般倒还好些。”周光辅叹惜了一声。

    “怎么没见一起廷玉过来?”李岌问道。

    周廷玉就是周光辅的侄子,从血缘上来说,是李存孝的长孙。小家伙也许是继承了李存孝的某些基因,力气很大,只十三,四岁,却已经能和成年人较力了。

    “他留存了晋阳读书,等春天就要考晋阳书院,这今年没过,知道用功了。”周光辅说道,好好的名将苗子,可能是因为周德裕和周光弼都死于军中,周光辅执意让这小家伙走读书的道路……

二二、李从珂

    两人聊着天,安金全等也陆续来到菜园里,雁门节度使卢文进是最后过来的。

    “从东丹国那边新来的消息,自把东丹都城强行迁移到东平府(辽阳)之后,那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对人皇王的看管就比较松驰了,人皇王欲趁着冬猎的机会,逃归中原。”卢文时在见到李岌后,先向他报告说。

    契丹前太子耶律倍在耶律德光继承帝位后,一直受到严密的监视,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就生出了南逃中原的心思。耶律倍喜欢汉家文化,能说流利的汉语,身边的主要谋臣也都是汉人,主张在契丹全面实行汉化。

    正是因为如此,述律太后认为其如果登基有可能会危及契丹人的传承,所以极不喜欢这位长子。在阿保机死后,正是在述律太后的全力支持下,耶律德光最终才取代了自己的兄长,成为了契丹皇帝。

    耶律德光在当上皇帝后,在述律氏的帮助下,一直忙于剪除耶律倍的党羽,所以这几年倒也让李岌一直安于发展,没有受到多少干扰。现在,耶律德光地位日渐稳固,也就放松了对长兄的监管。

    耶律倍是去年派人来找的卢文进,表示欲南投大唐,对此李岌则表示欢迎,一直让卢文进负责此事。

    “他怎么过来?”李岌问道。

    “东丹王已经悄悄准备了海船,从海路过来。”卢文进回答。

    “渤海那边能造海船?”

    “能是能,只不过造得没南方那么大,大多学的是新罗和琉球人的造船技术。”卢文时说道,“新罗国和百济那边一直与南方诸国保持着联系。”

    李岌不由有些无语,自中唐后,北方胡化愈深,现在居然在造船技术上还不如过去认为是蛮夷的渤海国。

    “好吧,你再联系一下,看看东丹王来时,能不能多带些造船的工匠一起过来。”李岌说道。

    “诺,臣下回去就办理落实。”卢文进说道。

    这天家虽然不喜奢靡,但饭菜量虽不多,却是极为精美,安金全和孔勍两人在王蔷一起过来后,好几天没摸着蹭饭,此时见李岌交待完事情,连忙催促着内监上菜开席。只不过,刚喝了几杯,看到燕老道居然也来到席间,顿时有些胃口大减。

    可又不好明面上得罪老道,以后来指望人家看病呢。

    这老道虽然医术高超,被李岌任命为太医院大夫,还兼着晋阳书院医学教务总监,可是最爱好的是干仵作的活,解剖尸体。

    这就让人和他同桌共食,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

    洛阳周边,永远都不缺少逃难的流民。

    一场大雪下来,城外又多了数百具冻死尸骨,河南府的衙役在指挥着雇来的民夫,将这些已经冻僵了的死尸搬到牛车上,拉到郊外去掩埋。

    李从珂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今年在河中搜刮了不少的钱粮,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饥民,朝廷究竟把这些钱粮花到哪里去了?

    阳凉关被北军修筑的十分牢固,根本打不下来,河中通往晋阳的道路被北军封死了,想要攻晋阳,只能是从别的地方着手。李从珂屡次上书表示应当先图关中,可是朝堂里却是先收镇州和幽州的呼声比较高。

    可是在年初定下攻打镇州的计划后,这将近一年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除了石敬塘在秋后与夏鲁奇在赵州对峙了不到一个月,双方连一仗都没打,就各自回军。

    李从珂镇守河中,离晋阳最近,从过往的商队那里得到的消息较多,很清楚晋阳方面的实力在一天天增长着,不免看着有些替义父李嗣源着急。

    这次回洛阳,他在面见义父后,定要痛陈厉害,让大家知道局势的危险。

    李从珂带着亲军来到洛阳北门外,那守城的军卒见状大喊道:“来将止步,外将不可带亲军入城!”

    李从珂听后大怒,举起手中的鞭子照着那军卒头上抽去:“把招子放亮些,某家的亲军你也阻拦?!”

    城门口一下混乱起来,那当值的校尉从城门洞出来,见到是李从珂后连忙上前笑道:“镇帅莫怪,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莫要让卑职为难。”

    李从珂瞪着眼说道:“谁的命令?莫非是监国?”

    那校尉从怀里取出一纸文书递给李从珂道:“是枢密使的严令,外臣不得带亲军入城,否则以谋逆论处。”

    李从珂拿了那公文看了一遍,不禁怒道:“早听说那安重诲专权,操弄朝纲,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校尉道:‘职责所在,镇帅莫要叫职下难堪。”

    李从珂道:“某不为难你,且待某家见到监国后,再重重参他一本!”于是吩咐自己的亲军在城外的驿馆住下,只按照要求带了十名亲军进到城内。

    洛阳城内那些衣衫褴褛忙于生计的行人那早就看得惯了,打了半辈子仗,这老百姓的日子就从来没有见好过。

    他没有回自家的宅院,而是直奔皇城而去。

    到了皇城门外,那下马后喊了一声:“河中节度使李从珂奉命回京,要面见监国,还请通报一声!”

    当值的禁军有识得李从珂的,连忙向里面通报。

    过了一会儿,内侍李邺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禁军指挥使赵弘殷。

    李邺见到拱手李从珂道:“监国知道将军回来,喜不自胜,还在文华殿等着召见。”

    李从珂正要跟着李邺往皇城里走,却听赵弘殷道:“这皇城之内,将军还是交出随身兵刃为好。”

    “义父可是允许某带刀上殿的!”李从珂停下脚步,怒视着赵弘殷。

    赵弘殷无奈道:“这是枢密使的规定,不光将军,就连两位世子也是如此。”

    李从珂愈加恼怒:“这厮居然离间我们父子,早晚需寻个由头痛揍他一顿这才解气。”虽然嘴里说着,却也是把佩刀解下,交到赵弘殷手里。

    李从珂本姓韩,他的母亲韩氏是李嗣源在河北时所抢的民妇,收作妾室,于是连同当年只有七、八岁的李从珂一同收入家中,虽是义子,却情同父子。这些年李从珂跟着李嗣源手下为骑军大将,作为先锋一路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当年胡柳坡一战,李嗣源见机不妙,率部脱离本阵,逃到了黄河北岸,却不料晋王李存勖在最后反败为胜,又因为周德威父子阵殁,正自恼恨异常。也幸赖李从珂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立下大功,才让李嗣源免受惩处。

    这次魏博兵变,也是李从珂首先率军来投,又在前面连克汴梁、荥阳关,和石敬塘两人为李嗣源入主洛阳立下大功,现在却没想到安重诲这个只会在帐下出主意的却在操弄朝纲,间离他与李嗣源的关系,怎么能不恼恨异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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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五代十国,没有金手指,用智慧重铸大唐辉煌世界。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五代兴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代兴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代兴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