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麦收
晋地北部冬小麦成熟期是在五月下旬,比太行山以南和以东的河北要晚十多天。
麦收的日子,对于华夏人来说,一直是一年当中很重要的日子。
麦子一旦成熟,如果不抓紧时间收割,一场大风就有可能让地里的收成减少两、三成,如果碰上大雨天气,人们差不多都要开始哀号了。
这种时候,各地的劳力都显得有些不够。
太原周边的几处皇家庄园显然没有这种忧虑。
其一在晋北,每年现在都只种一季庄稼,晋地只有河中地方才会一年播种两季。
在阳曲县皇家庄园的冬麦成熟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小麦都还没有开始抽穗。
而且,李岌还有六千屯驻兵马,他似乎一直在坚定地在把自己手下的这些军卒变成民兵或者是工兵,干活劳动才是主业,至于打仗训练,那才属于业余爱好。
好处是现在大家一能吃饱,二能穿暖,另外隔三差五就会有顿肉食。
至于坏处么——李岌现在还没看出来。
这年头,打仗本身并没有多少技巧,这些货们吃得好了,身体变得更为壮实,似乎打架的水平也有明显的提高……
自从麦地开镰,太原主薄曹信就奉宰相张宪之命,长驻在榆次皇家庄园,专门盯着麦子的收割。
而且张宪也专门派了几名太原府的书吏过来,帮着查看、核实冬麦的收获情况。
在麦穗晒干,开始用碌碡压场脱粒的时候,张宪也专门从晋阳城赶了过来。
臊子面做臊子的时候不光是放羊肉丁,最好是将几块羊板油也剁碎了掺和进去,这样才会散发出一股沉重的腥膻臊子味出来。唯一的遗憾是现在没有土豆,也没有辣椒,胡萝卜丁、洋葱丁再加上一些碎油菜叶子,总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
庄园的大院里支着几只大铁锅,里面在熬着臊子汁,庄园里到处弥漫着浓浓肉香。
只有一张小桌子,曹信在陪着巡察此处的皇帝一起吃午饭。
以康泰为首的几位亲军将领就只好和大家一样,蹲在地上,在手里端着浇好臊子汁的大海碗,在大口吃面。
这个年代,每个人的食量都特别大,这点在每人手里这如同小脸盆似的大海碗上就显示得很清楚了。
张宪进了庄园大门后,顿时楞住了,只看到贵为天子的李岌跟个小地主似的,正坐在一张小胡凳上,大口往嘴里拨拉着面条……
李岌见他进来,于是放下碗,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宰相来得正好,吃午饭了没有,要不一快吃些?”
张宪盯着李岌手里的面碗看了一会儿,似乎准备劝说两句,突然哈哈大笑一声,随后说道:“能陪陛下用食,是老臣的幸事。也好,还请给某盛一碗过来,要大碗,多浇肉汤汁!”
他倒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李岌身侧,将曹信挤到了一边,见面条端了上来,拿起筷子在碗里拌了两下,就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曹信在嘴里问道:“这田里冬麦亩产几何?可有用枰称过?”
曹信悠悠地说了一声:“没想到啊,大田地居然也到了412斤,属下亲自称过的!”
“唔……”张宪嘴里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脸色涨得黑红,还是强忍着终于是把食物咽了下去,“这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不信相国可以下午亲自验过。”
匆匆吃过饭,张宪就匆匆拉着李岌来到麦场上。
可惜的是,场里所晒的麦子需要等到下午完全晒干了才能开始碾压。
看到劳动的效率如此低下,李岌觉得有必要让工匠们给整出脱粒机出来。
张宪让随从搬来一张杌凳,坐在大树下欣赏起了炎热的田园生活,李岌只好也是陪着他。早晨起得太早,实在是乏得厉害,于是也让人在树荫凉地辅上了一张凉席,一头倒在上面就睡着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有人靠近想抬他,李岌瞬间就清醒过来,却发现阳光已经又晒到了脸上。张宪坐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笑吟吟地看向他道:“陛下警觉得很呐,刚有人靠近了就醒了!”
李岌将不知怎么进了嘴里的一截麦草吐了出来,“扯吧,朕是给日头晒醒的!”
麦场上,一匹强壮的河套八馆挽马正在拉着碌碡在铺满麦穗的麦场上转着圈。
“你不信曹主薄所说?”李岌命人拿来一只胡凳,挪到了张宪身边坐了下来。晋军的官员大都是一些杀人放火的粗坯,卢弼是读书读傻了的,知道关心农事的不多,张宪和曹信算是几个不错的好官。
一场麦子碾完了,在将下面的麦子收起来堆到一旁后,还需要再碾第二遍,才能收获干净。等麦场又重新辅好,开始二次暴晒的时候,正好起了点小风,另一边的小场里也开始了扬麦子。
劳作的军卒用木锨将掺杂了大量麦壳的麦子洒向半空,麦壳被风吹走,金褐色的麦粒就落在了地上。这道工序也不是一遍就能完成的,那些没碾压透的麦穗和没脱壳的麦粒还要收拾回来,重新碾压,再次扬场。
张宪起身从扬好的麦堆里亲自抓了小半把干净的麦粒回来,放了手心里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点头说道:“比别家的麦粒确实显得粒大饱满,可以当麦种了。”
李岌道:“还要过了筛子,只能选出半成来当作麦种。”
张宪道:“陛下只这一项功绩,就将福泽天下,功德无量!”
“有奖金么?”李岌撇着嘴道,在古代,就有奖金或是赏金这一说法,只不过很少有帝王将黄金当赏赐,而是多赏以财帛,这个词并不常用。
似乎这世上居然没人会给自己发赏金,顿时觉得人生似乎少了许多乐趣。只不过想想,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予求予取,似乎也正该如此。古代皇帝公私不分,这是个最大的问题。所以梁启超才说,皇帝以国为私物,所以称之为朝,以天下为公,方可称之为国。
“如果当真亩产能到四石的话,仅这晋北太原府周边和忻代之地就可多养军十万!”张宪说道。
李岌笑道:“四石远未及格尔,朕若说曾见过亩产十六石的麦子,相国信是不信?”
张宪怔了怔:“陛下说笑了,这天下哪里能有此事!”
李岌一时无语,真是少见多怪,给你们说实话吧,你们却把它当作笑话来听,真是夏蚕不可语冰……
六二、张垣
在夏收之后,李岌又回到了山北,盯在武州和蔚州督促几处重点建设工程的进度。
夏粮的丰收北唐后勤供应的压力顿小,顿时让人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有了钱粮,李岌自然是惦记起在山北的建设起来。
都水监和将作监营造司的官员。工件和李家庄园有筑城和修坝经验的工匠已经被派到了各地,在山北和云朔一带散布得到处都是,让李岌感到手下可用的人手格外吃紧。仅仅靠庄园里的工坊培养技术工匠已经是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况且这些匠人大多没有文化,接受起新鲜事物来也显得格外吃力。
最重要的是山北,那里缺少城堡等防御设施,契丹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着的,而且会越来越严重。与之相比,由于北唐军扼守着险要关隘,李嗣源的威胁反而小许多。
农耕民族抵御草原民族的有效方式就是筑城,而且修理和改造地球本就是华夏人的最擅长干的事情。
只不过明朝时修长城就显得有点太过奢侈了。
有修这道如此宏伟边墙的钱,还不如发动几场大的战争,以彻底消除北方部族对边境的后患呢。
李岌把自己所修建的第一座堡城地点选在了现在还是一片山窝草场的张家口。
不过却不是后世张垣城的地点,而是更往南些,建在了山口外面。
他觉得后世张垣古城所在的山窝子似乎可以建成一座巨大的水库。
营造司和皇家庄园的工匠们对于庄园的的许多新式施工器械都很熟悉了,比如吊杆,拥有木制滑轮组装置的旋转吊车,双人就能操作的简易滑轮式打夯机,另外就是大量的木工机械和工具,使得整个的筑城和修坝进度提高了很大一块。
原本一片荒凉的大清河河谷两岸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工地,这片山窝的北段大清河谷山口处,正在修筑拦河大坝。而在山窝的南口外,一座黄土夯筑而成的城池已经是初具雏形。
古代造城,实际是就是把这道一丈多宽两丈多高的土墙围出一道巨大的院墙,在墙上预留几处城门。大清河水从城中穿城而过,正好可以用来灌溉城内的农地,并为护城壕提供源源不断的水源。
堡城的样式自然还是采用欧式的棱堡。
由于大量自制施工器械的应用,运送土方的效率提高了好几倍,夯筑城墙的进度自然也就快了许多。
山北八军原来多为草原部落所有,唐代才被收归中原。此时牧民居多,蔚州、妫州和儒州的农户还多些,从新州往北,几乎都是草场,没有被开发过。
相比之下李岌更关注北方的安全,现在没人会理解契丹如果发展起来对于华夏的危害会有多大。他所要做的,是未雨绸缪,限制契丹人往南和向西扩展的空间,最少也要做到迟滞对方扩张的速度。
新筑的怀安怀戎堡城、阳门堡城(后世万全县)和张垣八角城已经开始夯筑地基,用混凝土和青石浇筑地基,筑城的民夫被编入屯驻军驻进了城内新建的营房里。李岌还计划沿着南羊河和羊河修筑了几道蓄水堤坝,为这北边三座屯驻堡城的农田提供灌溉。只不过由于还没有开始开荒,三座兴建的边城人口较少,缺乏些必要的生气。
北地的开发,宜采取先牧后农的方式,而且农地的开发需要有个限度,必须保留足够的山林地和草场。
这里是边地,契丹人的铁骑随时都有可能突入进来进行劫掠。
这也是李岌为什么首先修建北方山口处的张垣、阳门堡和怀戎堡的主要原因。在张垣八角城、阳门堡和怀戎堡城建好之后,契丹人不攻下这三座扼守山谷的城池,就轻易不敢南下,进入南部的盆地之内。
李岌认为把山北的奚人、契丹人和阻卜人、吐谷浑人、突厥人部落教会种地使其定居耕牧,是个让他们快速归化的方式。
这些草原人野性难驯,也不会种地,想教会他们种地,并非易事。
种地是一种消磨野性的很好方法,有了土地的羁绊,人在做事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顾忌。至于不听话么,把他们编入军户,自然就很快能学会顺从。如果没有人管理,李岌不认为这些生性散漫又没有任何技能的家伙们能够在汉民这种严苛的生存环境中过得很好,有很大概率会成为罪犯……
所谓的公平公正是不可能的,反正李岌很清楚,如果用对待已经驯化了的汉民方式来管理这些野蛮生长的草原人,最后保险会惹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出来。对待他们,就得使用严格的管理方式,好比是驯服烈马,不在它们身上压上两块磨盘,是不会老实的……
这三座堡城所招募的草原军户干起活来倒是很卖力气,就是别发饷粮,只要是到了发饷的日子,过后几天准见不着人影,一堆请假的。
然后在城外酒馆的门外,准能看到他们在喝醉了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北唐军中的蕃军差不多都是这个德性,就不能有发饷的日子。
李岌见此只得规定,自己手下这些蕃兵的粮饷,在发饷时只能由他们的家人和老婆出面代领,否则不发……
李岌从并没有指望自己手下的这些屯驻军能在战场上表现如同精锐一般。他一直是拿这这支部队当作类似于宋代的厢军一般来使唤,实际上相当于是自家所雇佣的长期廉价劳动力。可以筑城、耕地、挖矿,可以在工坊里做工,许多人都已经被训练成了合格的工匠,就是打起仗来要差点。
至于待遇,也不可能搞特殊,军中每个军卒每月一贯200钱的粮饷规定,他也不能破例。唯有每隔三天“犒赏”一顿肉食,这是其他的晋军中无法做到的。另外就是在做工时,会补贴一些“辛苦费”。
太原周边的各驻屯军日子现在已经过得稍微富裕一些,是因为李岌会把兵卒甚至是军官们的家属安排进了营地新开辟的庄园或是工坊里作工,虽然劳作辛苦,但家里的妇孺人有时甚至比那些军卒的收入还多,而李岌似乎总能给这些老弱残兵和妇孺们找到足够适合他们干的活计。
这家中的收入高了,日子过得相对安稳富足,军卒们就表现得十分驯服,军营中闹事的情。除了每日必出早操外,这些驻屯军是不怎么进行军事训练的,劳动是他们的主要任务,除非是在每年闲暇时才会进行一些必要的军事训练。不过李继岌并不认为他手下的这些人弱,由于平常吃得饱,还隔上个三两天就能吃上顿肉食,在体力上至少不差。
反正要比他所见到的镇军要强不少。
这到了战场上,哪有那么多技巧可施展,大家拼的也差不多就是体力。
六三、山北防线
山北之地由于去年被契丹人大肆劫掠了一番,不光人口就少了许多,山民们失了牲畜,也要靠救济过日子。关于安置山北的难民,李岌所提出的前提条件是这些接受救济蕃汉山民必须加入军户,否则不管不问。
最终绝大多数难民在夏收之前,都被迫加入到了山北军的体制之中,和那些新招募的军户一起劳作筑坝修城。山北倒是个适宜农牧的好地方,李岌今年的开发重点就放在了这里。山北军在河北、河东大肆募军,好在镇、定二镇所辖地方都治理得“不错”,饥民甚众,居然让李岌的募兵十分顺利。
李岌只可惜的是,许多的地方水库和蓄水坝还没修好,这秋汛到来之后,这大量的降水都顺着桑干河白白地流走了。
春播之后,李继岌又开始继续自己的“筑城大业”。
武州城新筑了外城,从山边一直延伸到了河边,封死了羊河以东往南的通道。这样如果遇到进攻,武州城一面靠山,一面临水,敌人只能是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坚守起来就容易得多。
鸡鸣山下横跨羊河新筑了一座关城,封死了由宣化盆地南进的路线,作为第二道屏障。
南羊河南的怀戎城从南面的山口迁至南羊河山口北岸,以为云州通往山北之地新的关隘,再加上新筑的张垣城和,这些举措使得山北五州的防御能力大为提高。
李岌前世的梦想就是能当个大开发商,从中大发其财,可惜的是又没本钱也没关系。不料到了这个世界,终于是一展抱负,倒真的成了个大建筑商和大包工头。
从麦收后开始,李岌就从代州出瓶形寨,经灵丘入蔚州,巡视着自己在山北的新领地。直到八月上旬,这些将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才抵达新建的怀戎城,准备前往云州。新建的怀戎城比后世的怀安县城的位置更要往西南,正好卡在云州通往山北张宣盆地的山口上,基本上算是一座关城。
云州通往山北的大道经过重新整修,倒也平坦宽阔了一些,车马通行也相当方便。
云州北方草原上的威胁主要来自于东面的契丹,西面阴山一带是白鞑靼的地盘,与沙陀李氏的关系一向很好。当年李克用被唐军打得举家而逃,就是鞑靼人收留了他们父子。另外就是突厥和吐谷浑、诸羌各部,名义上都算是晋军的地盘。
李岌就是打算在北部草原构筑一条防线,联合北地各部族,以抵御契丹的西进扩张。其后,他会渐渐把自己的势力慢慢向河套渗透,逐渐掌握这些地盘。
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得好,会让这些地方慢慢变得强盛起来。
北地的牧场,象征着骑兵。
这个年代,拥有强大的骑兵力量才是王道,所谓的步兵对付骑兵基本上都是瞎扯。在野外,步兵遇到骑兵,就是骑兵无法强行冲阵,也能够凭借强大的机动能力最终拖垮步军,除非是守城作战。
傻子才会用骑兵去攻城,这年头强行攻城的很少,基本上都是采取围困的方式。
在他的规划下,云州和山北的马政开始逐渐恢复,云州和山北之地已经建起了十二处马场,而且马场的规模,以后也会逐年的扩大。
马政才是军力强盛的基础之一,有了这些战马,契丹人便不敢轻易南下和西进,本就以骑兵闻名于世的晋军实力也可以得到进一步增强。
……
李嗣源在春天时将郭从谦调任景州刺史,其后派人将其杀死,诛其全家,诛除了这个兴教门之变的罪魁祸首,也算是为李存勖报了身死之仇。
其后朱守殷也因叛乱被杀。他从少随侍庄宗,虽然没有任何本事,李存勖仍然对其信任有加,任命其掌管禁军。可是在关键时候,他却坐视不救,最终导致庄宗死于乱军之手。现在身死族灭,也是报应不爽。
由于朱守殷叛乱,李嗣源调石敬塘大军回援,南朝对同华一带的威胁遂被解消。
不过,由于李从珂和毛璋两人率军卡住了晋州、绛州两地,仍然让晋阳方面非常难受,与同华方面的联系只能依靠延州一道,通过高允韬的辖地,随时都有被切断的危险。
契丹方面,由于耶律阿保机之死,耶律德光继位后地位并不稳固,现在正在全力对付前太子,“人皇王”耶律倍,暂时还没有“南下牧马”的打算,倒也让李岌赢得了喘息时机,修筑城堡全力加固北方边防。
让李嗣源最为难受的是夏鲁奇守在泽州,使南军无法进入晋地,霍彦威攻太行陉天井关损失甚大,也只得退兵怀州,与北军对峙。
双方这一年在潼关、阳凉南关和天井关打了几仗,北军倚仗地利,李嗣源虽然兵多将广,也是暂时奈何不得北军。这么一耗,就又到了九月。
秋收过后,北地就是一派的萧瑟景象。
秋种、夏长、秋收、冬藏,古人认为冬天就应该猫在房子里,尽量少动弹,以节约粮食以等待严寒的日子过去。有些人却在冬天被迫出来找食物,比如说是猎户……李岌所招募的这些军户在冬天也没闲着。
并不是训练,除了规定每天如非有事,必须在早起进行跑步训练外,李继岌对于这些投奔而来的军护进行军事训练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人不能闲着白吃饭,他又不准备克扣军粮,让这些人尽量少吃饭。
一万五千名登记在册的军卒中有一万多人是拖家带口需要养活全家的,所以李岌得给他们找到足够的活计来干。现在庄园的水力工坊可用不了这么多人,包括古交城的冶铁坊在内,所有的机器工坊也就只用二千多人。这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军户家里的妇人。古交、楼烦、宪州的煤矿、铁矿大约能安置两千多人,新开的云州煤矿也能安置五百多人。马场、养牛场和牧场需要的牧卒数量很少,在产羔期间才需要用人帮忙。
不过,还是有许多手工活是可以分派下去的。
比如缝制衣服、制靴、制作锁甲、兵器等,大部分的活计都能在家里完成。
所以,这些军户们在每天例行的早操之后,便是去库房里领取材料。许多活计不光军卒们能干,家里的妇人,甚至是大一点的孩子也能帮着做。
干的活多了,家里的日子自然就过的富裕。
华夏人从来就不怕吃苦受累,就担心衣食没个着落。
只要有钱,有粮食,这个时代的人们总能迸发出令人惊叹的工作热情。
唐代由于还保持着许多胡人的传统,妇人们的地位远比明清时高得多,现在又有了收入,在家庭里男人们的地位就没那么重要了。军营里随时都会看到一些强悍的妇人把自家喝多了的男人骂得狗血喷头,然后就出来一群看热闹和劝架的……
六四、迁徙
秋收之前,李岌再次巡视云州,准备召集草原各部在丰州举行一次会盟。
晋军名义上的势力范围一直能达到河套地区东侧的天德军,但是实际上对于北方草原部落的控制力极弱,每年只是从各部落收取一些马、牛、羊之类的“贡物”,只当是在收保护费,根本没有具体的管理,所任命的官员也都是草原部落的首领。
敕勒川,阴山下。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阴山(大青山)南麓的敕勒川,一直到南面的黄河岸边,是一大片广袤而平坦的草原,水草丰美。在唐代,这里是朔方重要的牧马地。这一带实际上还残存有两座唐代的州城:丰州城和云内城。
丰州城在后世的呼和浩特以东,而云内州城则在后世的土默特左旗东南。这两座北方的边防军城都建在金水河(大黑河)畔,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守卫这里的马场。虽然在唐末,整个北地都被草原部族给占据,局势早已经失控。不过,丰州、云内州和天德军(乌梁素海以东)在名义上还是晋国的辖地。
由于耶律德光刚登帝位,契丹内部不稳,暂时无力西顾和南下,李岌计划在契丹人到来之前,先行丰州和云内州实行军屯,抢先控制阴山和河套地区。
都说强者修路,弱者筑墙,李岌认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自己的实力相比于契丹都会在草原上处于弱势。
这些地方,阻卜、吐谷浑、突厥、羌、鞑靼、回纥等草原部落混杂在一起,为了争夺牧场,经常会发生战争。到现在,这片后世内蒙最富裕繁华的地区,人烟稀少,还是一片中原王朝根本无法控制的混乱地带。
李岌的目的,就是通过在北方修筑城池,逐渐控制住这一带。
晋阳朝堂中有很多人都不理解李岌的做法,在一群狼窝里面建座城池,这是不是准备向草原人换些马匹回来?在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们家里修筑城池,摆明了最后会送给人家!
他们认为这位年青的天子很快就会在草原上碰得头破血流。
秋风渐起,百草枯槁,北地草原是一派的肃杀景色。
云州步骑五百人,“护送”着从河东、关中招募的流民以及河东各镇的罪囚三千二百人浩浩荡荡就出了雁门关。北地的初秋时节,这并不是个迁居的好时候。可是李岌却等不及,因为在来年春暖雪化之后,他就需要让这些人开始在城外开荒种地。如果是等到明年春天雪化后再行动,就会把土壤墒情最好的时间耽误过去。
从各地押解而来的罪囚和招募的流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如同牛羊一般跟在大车后面,一脸悲怆地走向北地茫茫的草原。大多数人认为他们有可能此生都无法再活着回到中原了,戍守边关,向来都是少年从军,到白发时方得返乡。
从晋阳而来运送货物四轮马车的载货量差不多要比两轮马车多三倍,由于有云州各地的补给点存在,沿途并不需要运送特别多的补给品,车上主要装载的是商品、生产工具和武器。这些武器将会在到达驻地后,分发给这些流民和罪囚。
从丰镇到后世集宁之间有120余里,李岌下令白水泺西和翼只水再修筑两座堡寨。这样,从云州北行,每隔五、六十里都有一座军城,从而沿着这条通往北地草原的古老商道,以这些军城为依托,构筑起了一道看似很脆弱的防线。
但是,如果在这些军城里屯驻的汉军日渐增多,晋军对这条道路的控制将会愈加牢固。要知道,在草原上,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就已经能够横扫大部分部落了。
这些军城之间,大军相互支援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是骑兵的话,急行一个时辰可至。这也为行走北地的商队提供了足够的安全保障,每座军城之间,正好是车马或是驼队一个白天的行程。
日积月累,这样会让北地变得日渐繁华起来。
队伍经过云州,并没有停留,当天快黑的时候,队伍终于是抵达了刚刚筑赶快的八棱山通远城。
北地的军城和内地不同,在城外设有集镇,军城内只驻扎驻屯这,普通人是无法轻易进入的。这些军城内就是一座大的军营,维系着云州与北地草原之间脆弱的联系。
六百户流民被安置在了通远城,看着这些人离开了营地,被领入到了城内,大多数人都看着羡慕。毕竟,这里距离云州只有百十余里的路程。
云州防御使吴峦从丰镇城赶过来,进了营地,在帐蓬里见到康九的时候,对方正在火上烤着一张馕饼,地上的木板上还放着一条风干肉和几块腌菜。
康九把烤好的馕饼递给吴峦,然后笑着说道:“人给你们送到了,总算能松口气。陛下的意思是把一半的人安置在这一带,尽快把自己的马场建起来。整个晋军才不到五千骑兵,这远远不能满足战争的需要。”
吴峦有些发愁道:“这三千多号子人,人啃马嚼的,日常的耗用可不算小。”
“那就不劳操心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管生产的人过来。咱们这些带兵的,主要是负责安全,另外在闲的时候,倒是可以练练兵。”康九说道:“陛下有意通过河套打通与凉州、河西之间的联系。定难军的党项部族有些过于强盛了,需要控制一下他们的规模。”
吴峦有些兴奋地问道:“是不是准备抢他们?”
“定难军拓跋氏至少在名义上是臣属于晋国,那能随便打打杀杀的。原来我们向河西买马,大多是通过定难军的党项部落,这让他们从中获益不少,这也是党项羌日益强大起来的主要原因。今后我们要逐渐减少与党项之间的马匹交易,把这项生意弄到自己的手上来。”康九翻了个白眼说道:“明年陛下在明年有可能会亲至草原,意图把河套南面的朔方军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事有些太多了,这白水泺城和集宁城才刚下基础,今年只能垒起半截来。”
“半截也行,只要能挡住战马的直接冲击,防御起来有省劲得多。”康九说道,“筑城的民夫全部编入白水泺和集宁的驻屯军,这迁徙过来的两千人要安置到丰州。陛下的意思是除了马匹,今年免了草原上各部落的岁贡。”
……
六五、丰州
长长的马车队伍行驶在刚刚整修过的大道上,扬起了一阵阵尘土。草原上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放眼望去,草原上百草衰败,满目凄凉。
商队和迁徙的队伍沿着大金河河谷缓缓向北而行,转过山谷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林后,眼前的视线顿时就变得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了,蔚蓝的天空如同一匹巨大的布幔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原野上没膝深枯黄的茅草把大地遮盖的严严实实,广袤的草原上牛羊成群,与身后苍凉的山地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远处有成群的乌鸦飞起,应该是被狼群猎杀后只剩下了残骸的牛羊,也有可能是被残杀后的人类尸骨。在草原上,生存与死亡,是每天都要面对的东西。
从通远城出发,康九带着队伍用了六天的时间才带着人走到丰州城。
丰州城是草原上著名的大城,高达两丈的城墙是由土夯成的,在经历了唐末的动乱后,城墙从来都没有被修整过,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豁口,显得破败不堪。
天德军节度使宋瑶与庄宗是姻亲,其子宋廷浩娶了李岌的庶长姐义成公主,不过丰州在天佑十七年曾被契丹占领过,只不过后来庄宗在幽州大败阿保机,丰州名义上又回归到晋军治下。
过去晋王李克用和李存勖都不太注重对北地草原的控制,现在的丰州刺史李继威是河西土蕃迁居河套的内藏部首领。但是在李岌加强掌控云州后,这种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刺史改由驸马宋廷浩担任,并且开始在北地这些重要的城镇派出由流民和罪囚所组成的驻军,并实行军屯。
在草原上建城十分困难,用黄土夯成的城墙,经受不起长久的风吹雨淋,必须每隔几年就要进行大的整修,花费不小。丰州城并不大,甚至比不上雁门关内的崞县县城,破败的城池内除了提前安置而来的军户,就没有多少户普通人家。
一夹板厚的夯土层之间垫了一层茅草,这种土城墙在风雨的侵蚀下,墙脚已经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黄土。即使是这么一座破败的城墙,给队伍里的汉民们带来一种安全感,在看到城墙后,队伍里的许多人,包括一些胆大妄为的罪囚似乎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道只有两丈高的土城墙并没有多少军事防御能力,也会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勇气,至少大家不用直面胡人骑兵的冲击……
流民们被宋廷浩安置在城内,而七百多名罪囚,则在脸上刺上部队的番号后,直接编入到了丰州军。
“这些人屯驻在哪里?”康九问道。
“小金水河西岸的夹山口,这是天子指定的地方,都水监的人正在进行规划。”宋廷浩说道:“陛下命我们在那里建一座新城,名叫绥远城,正好卡在阴山南下的山口处,看来陛下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小金河实际上就是后世从呼和浩特穿城而过的小黑河,李岌对这一带当然很熟悉。
康九看着手里的地图稍微思量一下,就对宋廷浩说道:“正好就在阴山脚下,还有小金水河流过,只要水源没有问题,那里卡在通往北地的山口处,就重要性而言,比丰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廷浩看着康九笑道:“我听说天子最爱干的事情就是修水坝,康巡按也是准备在小金水河上筑堤修坝么?”
“陛下派我们这些人过来,就是干这种活的。”康九笑了笑回答,“虽说北地是依畜牧为主,但是开垦出来的农田依然需要灌溉。即使是苜蓿地,如果得到灌溉,每年能够收割四次,出草量也是寻常草地的两倍以上。”
宋廷浩也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是修筑几道蓄水坝出来,这大小金河两侧足以养活数万军户,到时镇服这些草原部落到是富富有余。只不过,陛下却把马场都设在了清水河一带。”
康九翻着白眼:“这里倒是上好的牧马地,问题是如果先建起马场来,我们现在可没能力保证这些马场的安全。晋军中一直缺少军马,我们得尽快将河套这一片地方控制住,好扩大马场的规模。”
宋廷浩又瞅了瞅康九手里的地图说道:“这是要准备在胜州这黄河北岸筑城架桥?”
康九点了点头:“只是架座大型的吊桥而已,一旦云内东面或西面有事,在这里通过胜州连接府州和麟州,也好有个照应和退路。天子做事,凡事都喜欢多留几个退路。”
宋廷浩笑道:“武皇和先帝每临战场都是势若猛虎,有进无退,陛下这种做事方式,可不像晋王!”
康九只好闭口不言,宋廷浩当过先帝李存勖的亲将,而且是驸马都尉,算是天子李岌的姐夫,他可以随意评论皇帝,但是自己却不能接话。
在黄河以南的胜州城北岸修筑东胜城和黄河吊桥是李岌的安排,不仅是为了呼应河套地区,似乎也有某种支持府州折氏部族对抗定难军党项拓跋氏的意图。折氏虽然也被称为党项羌部,却是迁居陇右的鲜卑后裔,和吐谷浑人相似,与拓跋氏为首的定难军党项各部为了争夺葭芦川的牧场,不时爆发冲突。
定难军的党项羌部由于控制了河西走廊和河湟输入晋地的贩马商道,每年从中获利不菲,逐渐做大。虽然名义上还臣属于晋军,但实际上晋阳方面已经很难让定难军俯首听命。但是当年折从远为云州巡检,率府州折氏兵马一千五百余骑,曾随庄宗征战梁地。
其后折从远所部被编入云州军,他又成为云州偏将,从而得到了先帝李存勖的信任,被任命为在府州由县升府后,成为府州刺史。
不知什么原因,作为天子的李岌却对于掌控银夏的党项拓跋氏抱有明显的戒备之心。这次云州军大举向河套一带发展,甚至是准备攻取灵州朔方军,似乎也有限制党项各部继续发展扩张的意图在里面。
李岌在称帝前后,采取的是南守北攻的战略,紧守河东关隘,先经营北方草原和黄河河套一带,安定和控制北方边境,与手下许多将领的想法正好相反……
六六、筹办报纸
晋阳书院开起来了,招收的学生也被编成了少年亲军。
北苑庄园在书院旁边又兴建起了造纸和印刷工坊。
红砖的院墙和红砖水泥砌出的几排高大厂房,再加上水力机械的运转噪声,就很有点后世工厂的气息。
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在唐末五代时期已经很成熟了,北苑工坊里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一些水力机械。比如原料粉碎机、打浆机、传送设备等等,大部分工序还需要由人工来完成。至于印刷工坊,依然还在采用人工操作,印刷机和活字印刷术都没有研制成功。
有些东西只要一点就透。
活字印刷术并不复杂,但是活字的材料少府监一直都在试验中,瓷活字、陶活字、石刻活字和铸铜活字。李岌所提到的铅活字反而最先被淘汰了,由于缺少锑,铅锡合金的活字硬度根本达不到要求。
实验结果最好的是青铜活字,这玩意造价就有点高了。
另外就是油墨,雕版印刷用的是烟墨,在用活字印刷时容易沾墨,目前还在试验中。
李岌把改进造纸和印刷工艺的事情就交给了书院的学生。
传发政令的邸报在汉代就出现了,在唐代,邸报由专门的邸吏负责传发,所以称之为邸报。唐代宗时期,邸务留后改称进奏官,邸报的发布改由上都知进奏院统一管理发布,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报纸发行机构。
邸报相当于是封建王朝的政府机关报,不过,只在官员中传看,并不流行于民间。
作为穿越者,李岌当然明白掌控舆论的重要性,而且这玩意在信息闭塞的时代,还是洗脑神器。俗话说谎话说过千遍就是真理,也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在印刷工坊开办起来之后,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改进邸报,让它真正变成面向民间,广而告之的洗脑神器。
唐末五代,负责邸报事宜的是门下省给事中崔超,还有起居郞米义廷、丘永和两人,这三人还兼着弘文馆的校勘、编纂,属于是卢弼的下属。
文华殿,李岌把这几人给召集了过来。
“臣等拜见陛下!”崔超为首,三人在进了皇帝日常办公的书房后躬身说道。
“免礼,今天朕找各位过来,是有事情交待你们去办。”李岌直接说道:“朝廷邸服平时由谁负责审校传发?”
“是微臣。”米义廷答道。
“晤……是这样,朕以为邸报的形式太过死板,需要进行一些改变,也不只是面向各级官府,改成面向民间。”李岌在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将三人叫到书案前,用朱笔在上面圈点着,“这报纸的内容也要增加,不光是朝堂政令,一些时政新闻,民间庆典、灾祸还有这工坊技术、农牧百家、诗词歌赋等等也可以刊载在上面,以传播时政、百家知识为主,以教化万民。”
崔超听了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可是……陛下,如此多的内容,包罗万象,岂不等于是比整个弘文馆藏都要多?”
“崔事中想的有些复杂了,不是要将整本书都刊印其上,只是摘抄出某一段。可以将报纸分成几个版面,第一版新闻时政,只刊行近日发生的重大事件或是朝堂政令,第二版诸家言论、诗词文章等,第三版百工技术及农牧医药等,第四版为民间趣闻,地理形胜等等……嗯,一开始就先分成这四部分吧。”李岌一边解释,一边用笔划出意图来。“这报纸当然要以登载时事为主,另外晋阳书院授课的内容也可以择要刊载,每旬日刊行一期,内容当然要作精选,而且语言文字要通俗易懂,以白话为主。”
这几人都在书院兼任教师,倒也算能接受新鲜事务。
“臣等好象明白一些了。”崔超说道。
“这倒不用着急,这倒是个青史留名,被后人称颂的好事情。大家都是干图书校阅编纂的,对这一行也算是不陌生,地方已经给你们选好了,就在晋阳书院与印书工坊相邻的一处院子。先在晋阳书院把印报馆搭起来,先试着去弄,手抄好了交给朕看看,有些事情也可以让书院的学生去做。”
“臣等遵旨!”
什么事也没有一蹴而就的,就是先弄起来,再慢慢改进……
高筑墙,广积粮……
李岌当然希望多苟几年,苟着苟着自己的实力自然就会变强的。
这都是上世打策略游戏得出的经验。
只可惜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还好,最大的敌人耶律德光正在专注对付他的老哥东丹王耶律倍和支持人皇王的契丹贵族,暂时还无暇他顾。李嗣源虽然处于主动进攻的一方,也是攻不动北军的地盘,虽然势大,也暂时奈何不了晋阳方面。
秋风渐起,天气转凉,只要一场大雪下来,大家就都得消停一段时日。
李岌等了足足两年,才有一些与他有过约定的西域商队到了这时候才又返回了云州。李岌对于西域的宝石和金银制品倒也感觉寻常,只不过他迫切需要一些产自西域的甜菜、胡萝卜、洋葱和长绒棉等农作物种子。
特别是甜菜,虽然后世的高含糖甜菜要到十九世纪才有德国科学家经过杂交培育成功,可实际上在八、九世纪,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已经开始普遍种植含糖甜菜了。虽然种类不一样,后世经过培育后,这种两河流域的甜菜虽然亩产只有欧美甜菜的一半,但是含糖量却远比以进口欧美甜菜种子种植的“水甜菜”高得多。
后世,新疆的兵团种植这种甜菜最高时含糖量最高时期曾达到过将近百分之二十五,只不过由于亩产量较低,在改革开放后,这种优质的甜菜种却被大量从欧美进口的“高产甜菜种”所淘汰,普遍的含糖量又降到了百分之十二左右。
早期兵团所种植的这种含糖量极高的优质甜菜种就是用从苏俄进口的甜菜种和新疆本地所产的“土甜菜”杂交培育而得到的。
他觉得自己也有可能试着把高含糖甜菜培育出来……
今年连交易带草原部落“贡纳”总共得到了六千多匹马,裁汰掉老弱和挽马、牝马,挑出了三千多合格的军马。李岌从各驻屯军遴选出两千军卒,编入自己的禁卫骑军,另外有一千多则给了少年侍卫亲军。
这马通人性,骑手和战马疏离,到战场上则难以驾御。而且这军马散放时间过长,性子也会变野了,也需要不时的让人骑训。所以禁卫骑军除了农忙时帮忙干活,寻常都是以训练为主。会骑马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想要练好骑术却不是那么容易。
除了老将安金全手下手一千多骑兵外,这支禁卫骑军成了北军中唯一的机动兵力。
六七、温泉
晋阳的勋贵们对于财货一向比较敏感,也许是见惯了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场面,对于地位和官职这些虚的头衔和职位认识比较清醒,却对于金银财货等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和执着。也许在这个破世道,这些玩意是唯一能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
晋阳皇家庄园的赚钱能力让人看得眼红,但是能够跟晋阳宫里面攀上关系的勋贵还是很有限的。李岌倒是很乐意与这些勋贵们合作,建立一个利益集团,这其中就包括西川节度使孟知祥的几个儿子。
孟知祥去成都,家人都还留在晋阳,现在有两个儿子都在李岌的手下做事。孟家的四个表兄弟名字很好理解,范、邕、矩、邺,就是出生的时候,孟知祥正在哪里打仗。孟贻范就是在范阳,也就是涿州;刚出生不久的孟贻邺是在邺城,也就是魏州。
孟知祥是晋王李克用的大女婿,也五代十国时期后蜀国的开国皇帝,不过只过了三个月的皇帝瘾就死了。李岌的这位大姑父看上去相貌敦厚老实,外表如一老农,实则心思沉毅缜密,而且一直也深受庄宗李存勖的信赖。
在另一个历史上,兴教门之变,李嗣源被拥戴当了皇帝,却把孟知祥的家人扣留了下来。此时拥据蜀地的孟知祥便也生出了割据自立之意,不断地挑衅李嗣源的底线,杀唐使,斩朝廷派去的官员,期望后唐明宗能够发兵讨伐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脱离后唐而自立。
谁知李嗣源耐心比他好,这些悖逆之事居然全都忍了。孟知祥也抹不下面子,只好名义上仍然是臣服于唐室,与后唐之间维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好不容易老孟终于是把老李给耗死了,在李嗣源死后,孟知祥便迫不急待地当了皇帝。
结果,登基只过三月,他就也追随着老友李嗣源而去了。由于长子孟贻范和次子孟贻邕不知怎么死了,最后反倒是孟昶那蠢材继承了蜀主之位,被赵宋所灭。
在李岌看来,孟知祥的个人野心并不大,他能作皇帝,也是恰逢其会,被命运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威胁。
在这个年代,就没什么贤臣,稍微耿直忠诚一点的人都让朱温等这帮军阀们给杀光了。至于聚敛财货,你见五代时期哪个军阀是省油的灯?前面老朱搜刮得更狠,也没见惹出什么大乱子。
先帝李存勖的问题就是急于求成,想收回各地节度使的军政大权,这算是触动了大多数武将们的利益,捅了个大马蜂窝,最后没能收场……
这年时代,由于人们普遍的寿命只有四十多岁,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普遍缺乏耐心,显得急功近利。
没有办法,时不我待,有些事情不快点干完,人就真没啦。
古人做事,远不如后世人那般从容。
在平定蜀地后,庄宗命孟知祥去接替郭崇韬的职务,实际上就是察觉到了郭崇韬想在蜀地自立的野心,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孟知祥。
霜降,正是农田冬灌的时节。
忻州牧马河水从一道拦河大坝两侧引出,通过四条主干渠被输送到两岸田地的支渠里,最后通过田间地头的毛渠被送入到了还是一片绿色麦田里。农地被浇过冬水后,能有效的杀死大部分在土壤过冬的害虫卵,并且给田地多保留了一些墒情,还能起到部分保温的效果。
今年的冬天来的似乎要稍晚了一些,即便是进入了十月,在白天的时候天气还是显得非常暖和。不过在进入十月之后夜间的气温已经是降到了零度以下,漫山遍野已经枯黄一片,在清晨日出前已经能够看到满地草木枝叶上布满了白色的寒霜。
虽然室外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但在李岌于忻口所兴建的龙首山温泉庄园里,却是温暖如春。
可惜的是,李岌所盼望的平板玻璃还没试制出来,所以梦想中的蔬菜大棚也没踪影。
忻代盆地周边的五代山和云中山都是铁矿富集的地区,忻口龙首山和忻川水河所兴建的温泉庄园自然也是不会少了冶铁工坊。随着自家的机器作坊里用到的铁件越来越多,钢铁生产成了李继岌最为看重的事情。
在浇制出水泥,并沿着牧马河、滹沱河修筑了几座蓄水大坝后,以水力为动力的机械化生产模式让自家的织布、磨粉等工坊步入到了初级工业化生产的阶段,生产效率大为提高。这些工坊不仅为李继岌赚来了滚滚的财源,而且让晋阳和忻代一带屯田的一万六千多军户过上了相对富裕的生活。
毕竟半工业化的机械生产方式在生产效率上是手工作坊根本无法比拟的。
水库和水坝、引水渠的建设又让更多的农田得到了灌溉,使得军屯农田的粮食产量比原来提高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至少到目前为止,忻代、山北和云州一带的近四万屯田军户已经能够做到了自给自足,并且每年的出产还有盈余,能供给夏鲁奇的潞泽军。
这个年代,晋北、云州和山北地区的降水还算是很丰富,并不像后世那般干旱。一场大雪过后,本就人烟稀少的桑干河两岸更是一片沉寂。千山鸟飞绝,野径人踪来,这一眼望去,尽是白雪皑皑的无尽山峦,更是满目荒凉。
龙首山有十多处温泉,这地方离朔州和雁门都不远,老将安金全、孔勍还有雁门节度使也在附近仿照李岌建了别院,在雪后也到了龙首山温泉山庄来避寒。
“这地方冬日里温暖如春,我这身体,原来有些暗疾,受不得风寒,就专门跑过来过冬。”周光辅从马车里钻出来后,笑着说道。
李岌和他打着招呼,看着他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问道:“这是令郞?”
“是侄儿,我大兄的儿子,正准备让他去晋阳书院,这不就领他先过来见您。”周光辅说完还暗自叹了一口气。
周光辅所说的大兄是周德威的儿子,他们父子俩在当年征梁时不幸战死在胡柳坡。不过这周光弼并不是周德威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他亲生父亲却是晋国的叛将李存孝。当年李存孝被镇州王镕等挑拨,据邢州而叛晋,后来晋王李克用率军亲征邢州,李存孝投降后被戮。不过其毕竟为晋王义子,李克用并没有诛连其家人,而是命当时尚未有子嗣的周德威娶了李存孝之妻,并收养了周光弼。这都是过去的草原习俗,不过李存孝叛乱之事,在晋军中却是个禁忌,很少会有人再提及。周德威原来就跟李存孝关系很好,所以一直把周光弼视若己出。周德威原来一直没有子嗣,很奇怪地是在娶了李存孝的妻子后,却连生了两个儿子。
这也许算是一种善报。
六八、打造
忻口龙首山温泉庄园里的环境让人感到很舒心,主要是这里的人们,连同下人们从外表看上去都很健康,也很爱笑。
很明显,他们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足,主要是地里的出产很丰富,人们根本不用再为了吃穿而发愁。这个年代,普通人很容易就能得到快乐,丰衣足食可矣,到于一大家人住的地方差点挤点,倒也不算是什么。
庄园里养了上千只羊,一百多头牛还有数百头猪和几千只鸡鸭,最为神奇的是在冬天里他们还能弄出嫩绿的饲草来喂养牲畜。安金全和周光辅等人则对于这座庄园里人们在冬天里还每天有新鲜的牛奶喝和鸡蛋吃特别感到好奇,他们久历行伍,自然是对于军中补给品的重要性比别人认识得要深刻一些。
龙首山的冶铁工坊由于是使用的山间温泉作为动力,所以在冬季也没有停工。随着生产工艺和设备的改进,再加上水力鼓风机的应用,同样的一炉铁水,出铁量要比以往要多出了将近两成,也就是说现在治铁工坊每炼出一斤铁水,只需要不到六斤焦炭。
这让炼铁的成本又进一步降低。
钢铁与纺织,是李岌主要的收入来源,反而皇庄的农蓄产品由于利润较低,这份收入倒成了次要的。
一个一脸郁闷的安审琦骑着马来到冶铁工坊门前,进了工坊后问道:“天子可在?”
李岌闻声从工坊的公事房里走了出来,斜着眼看着他笑道:“终于肯自己过来整修盔甲兵刃了?”
安审琦对着李岌拱手道:“禁军军马步指挥使安审琦见过陛下!”
这厮是安金全家的老二,被李岌从潼关调了回来,任禁军指挥使,成了元任的手下。
晋军各军的都尉以下低级军官和普通军卒开始陆续发放新式的武器和甲衣,不过李岌却规定中级以上中军的盔甲却需要到他所开办的冶铁工坊里来亲手打造。其目的一是为了利用冬闲的时候与这些中高级将领们多些交流,给他们上上课,另外就是让他们知道军中工匠们生活不易,以后能够善待营中的工匠们。
这是让安审琦和一帮禁军亲将们十分郁闷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皇帝让他们打铁,纯粹就是为了折腾他们,找乐子玩!
从安审琦这货一脸的不情愿就能看出,这厮准是被安金全那老货痛骂了一顿后,才被迫来庄园的打铁坊的。
李岌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叫上孟贻范、王全斌、康泰等几人,在整个冶铁工坊里巡视了一圈,参观作坊里的生产流程。
“自汉武以降,历代以来鄙薄工匠商贾,以为贱户,孰不知这才是最大的错误。所谓神兵利刃、机械器具,乃至耕犁耧耙,无不是工匠所作,这中间又有哪一样是出自所谓的圣人之手?天下财富,皆出于农夫匠人之劳作,各位要明白,咱们都是依靠这些农夫匠户的辛苦劳动才得以饱食终日。至于商贾,看似不事生产,不创造财富,但却能沟通有无,促进各地产品流通,生产发展,也是社会生产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朕现在让你们体会一下工匠的辛苦,是希望各位在回到地方后,能够时时记得体恤民众,约束军纪。朕现在只给你们再强调一次,如果在我的辖区内,你们或者你们的部属干出不法之事,以后莫要埋怨朕不留情面!”李岌在一台水力锻锤前,停下脚步,警告这些晋军中的二代们说道。
这帮家伙们的心思他很明白,就是看到了这些冶铁工坊所出产的优质钢锯及用精钢打造的斧头、农具甚至是菜刀等工具后,也想给自己打造一些趁手的利刃或是盔甲。
“可惜了!”安审琦用手指弹着一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出来的采矿钢镐,在嘴里不停咂摸着,大喊可惜。
“你懂个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精钢打造的工具和机件,这才是好钢的真正用处。用来打造武器盔甲,只是附加的用途。”李岌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个粗货。
“好吧,我不关心这个,听说唐明铁坊所打造的骑枪通身为精钢所制,而且枪身轻便,弹性十足,打造这么一把骑枪需要多少钱?”
“不太清楚,一会儿用多少材料我会让工头给算出来,不过武器和盔甲打造却需要你们自己在匠师的指点下,自己完成,好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匠人的辛苦。”李岌说道,“每人只允许打造长短兵刃各一把,盔甲一套,工坊里的机械我自己都不够用,挤出这两套锻锤和制造机械,至少会耽误我赚万贯的银钱!”
材料费和打铁工坊的租金是照价要收的,自己的冶铁工坊开的是买卖,总不能亏本白送人,这是经商的原则。
这些家伙们也没有办法,李岌规定他们想要使用李家铁工坊里的水锤为自己打造兵器盔甲,只能自己动手,匠人人只能在一旁出言指点。
安审琦所提到的这种骑枪是用弹簧钢板卷打成钢管,外面再用牛皮线、丝麻混合编成的细绳紧密缠绕,强度要远超木杆的骑枪,又要比铁枪轻便,能做得更长一些。骑兵所用的长兵,本身就是越长越强,这种钢管骑枪却成了为目前骑将们最为喜爱的长兵。
另外就是骑刀,其外形类似于后世的雁翎刀,由于钢料上乘,使用时即轻便又强韧,比目前所使用的所谓百炼钢所打造的佩刀又高出一筹。
安家是中亚内附的昭武部族,安审琦身上还有一部分中亚地方河中胡人血统,长相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是相当帅气。当然不是那种娘炮般的阴柔秀气,而是英气勃勃,充满了阳刚之美。他在五代中后期也算是一位名将,只不过这厮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事是好色无度,老牛吃嫩草,结果活到六十多岁时,都到了宋朝立国后却被自己的小妾勾搭自家家仆给害死了,做了风流鬼。
那小妾不知姓名,《宋史》里也没记载,但是如此痛恨这厮,估计是因为强抢民女所得……
李岌觉得这很有意思,准备找机会好好给这家伙洗脑一番,让他明白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就是不知道最后管不管用……
六九、放炮仗
李岌所建的纺织、冶铁和打铁工坊在冬天是不停工的,即便是寒冬腊月,工坊里仍然传出巨大的噪声,人声喧哗,工人们依旧在忙碌着。
这些晋阳的勋贵们在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往皇家庄园的工坊里钻,进行参观,似乎觉得只要研究透这些机器,就能找到李岌财富的秘密。李岌对此,倒没有鄙帚自珍的想法,反倒是希望把自己庄园的生产方式推广出去,也唯有将这些先进的生产方式加以推广和普及,晋地甚至是国内才会变得更加的富裕。
一个国家,不先富裕起来,是不会强大的。
现在的晋国,表面上看上去虽强,但是依然是靠着盘剥收刮民间而维持着庞大的军队补给,这样的日子是无法长久维持下去的。
冬天应该是在温暖的房子里窝着休眠的日子。
问题是主管军政的枢密使元行钦根本不想让这些手下军将安生下来,秋收过后,就硬拉着李岌,亲自盯着禁军和太原周边各屯驻军的训练。雁门节度使周光辅到了冬天后,本就严重的支气管炎又犯了,自己躲在了龙首山的温泉山庄里休养,却把巡视忻代雁门军训练的任务交给了李岌这位皇帝代为管理。
在为云州和山北的屯田军发放了新式的甲衣和武器后,元行钦认为这些屯田武卒已经有了训练成强军的潜力,在他制订的冬季训练计划里,成倍地提升了原来的训练量。
于是,这些作为屯田主力的军卒们就开始遭罪了。
只不过,李岌有些低估这个年代普通军卒这种赤贫阶级的忍耐力了,只要能提供充足的食物,这些家伙们就任由元任、符彦卿和安审琦之流粗胚们驱使操练,任劳任怨地坚持每天在雪原上进行艰苦的训练。
对于这些情况,李岌也不去管他们,反正自己现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心思也不在军中。就由着他们在农闲时使劲操练这些手下,反正只要不惹出乱子来就好。
随着粮食供应充足,加之不时还能补充一些肉食,实际上太原府驻屯军、雁门军、云州军和山北军普通军卒们的身体素质已经改善了不少,体力却要比大部分的老部队里的精锐军卒还要强一些,但是李岌却不认为现在他们就拥有了与南军精锐对抗的能力。
由于在夏天又招募了五千多户河北的流民安置在山北和云州一带,由于新开垦出来的荒地却无法迅速长出庄稼来,巨大的投入让李岌这位大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
李岌很忙,要操心工坊的改造,还要为都水监规划明年兴修水利和开荒屯田的地点,另外山北的武州也要兴建一座冶铁工坊。
难得有闲暇,还要到北苑的晋阳书院为那些少年亲自上课。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些少年在里面窃窃私语,诺大的教室里如同蜂巢一般嗡嗡作响。看看这些亲卫军少年们激动地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到来,让他们非常的兴奋。
李岌准备给这些少年人一个惊喜,所以带来了两包火药。
火药在南北朝时期就被道士们研究出来了,只不过是当作“仙丹”来给人服用的,在配方里面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中草药。李岌也不知道这种仙丹吃死过多少人,只知道东晋时期出过许多历史上知名的傻子,比如说司马睿……
火药在唐朝已经在军中有了一些应用,但威力太小,只是当作信号炮来使用。
这主要受限于土硝的来源和纯度。
华夏中原地区只有一些小型的硝酸盐矿,火硝的来源主要是川硝、盐硝和土硝,川硝来自于自贡盐井,盐硝主要出自山西的盐池,而土硝的来源也就是用厕所、墙角和野地里泛起的碱土熬制而成的,其纯度不高,所以一直限制着火药的威力提高。
这让李岌十分渴望得到现如今西州回鹘人所盘据的那一大片地盘,要知道哈密-吐鲁番盆地周边地区可是世界上第二大硝酸盐矿资源地。在人工合成铵制造出来之前,硝酸盐矿基本上是人类能够大规模制备工业用硝酸的唯一原料来源。
还好北方的蒙地草原和胜州还有一些小型的硝盐矿,想要弄到硝盐并不算很困难。不过这种有毒的“苦盐”主要成份却是硝酸钠,还需要在草木灰水里将其置换成硝酸钾。
至于黑火药的配方,呵呵……
学生们被带到了操场上列队,石敢带着两名手下从木箱里取出一枚用油纸包裹的竹节,当着一众学生的面,在五十米开外挖了个坑,埋进了土里。
这厮胆子很大,在度过了最初实验时的惊吓后,就对于放炮仗这种危险的活计乐不释手,非要自己动手才过瘾。
只是给学生们面前表演,竹筒里装了两斤的黑火药,威力并不算太大。
石敢在将爆竹埋进了土坑里后,将火焾扯了出来,又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了一只已经点着的艾草,只等李岌一声令下,就准备点火。
那两名军卒已经开始往回跑了,李岌看他们跑出了二十多米,就举起右手示意了一下。
石敢用嘴在艾草上吹了两口,然后才把火红的火头对准了火焾,眼看着火焾在冒着火花,这厮居然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气得李岌直想冲过去给他一脚。
眼看着冒着火花的火焾钻进了土里,石敢这才快跑了几步。
轰!
只听一声巨响,犹如晴空霹雳,只见一股黄土冲天而起,火光中还夹杂着浓密的青烟。
一众学生顿时瞪大了双眼,许多人都大惊失色……
还好,元任对他们的军事训练还是有一定的效果,没有人被骇得坐倒在地。
同样的过程,又进行了一遍,这次学生们就镇定多了,仔细观察着石敢他们的操作,还有爆竹爆*炸后的效果……
这东西很新鲜,也绝对让人震憾。
李岌很满意这些学生们的表现,命令学生们排队绕着两座炸出来的大坑前转了一圈,然后等他们重新列队站好后,才大声地对他们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科学的力量,你们要做的事,就是学习这种知识,然后去掌握和运用这种力量!”
……
七十、马贼 一
一场大雪过后,北地的旷野上放眼望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人类甚至是动物的活动都大为减少,大多数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都躲在家里“猫冬”,李岌属下的这些军户虽然没有闲着,除了轮流训练外,大部分的手工伙计也是领回自个的家里,在屋里去做。
居住在晋阳宫里的内廷总管张枢显然很孤独。
这位已经五十多岁的太监是一个很自律的人,除了公事,从不和留守晋阳城内的官员或武将有任何私下往来,宁愿一人待在清冷的皇宫里。从本质上来说,李岌和他是一类人,都与这个世界有很深的隔阂。
李岌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太深刻了,所以显得孑然而独立。虽然他一直在试图努力挽救这个世界,但是却很难对这个世界的人们生出太深厚的感情。他的思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在看待这个世界时,犹如对待一个游戏。而张枢,李岌只看了一眼在距他住处不远所养的一群信鸽,就知道这老宦官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不问世事……
看得出来,老家伙在努力且坚强的活着,似乎在遵从或是保守着什么秘密。
这大雪到了冬天一但下起来,就显得没完没了。
雪在下了一连三天之后,打开门,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不住地在飘着雪花。
李岌很重视地方的治安,晋阳军在例行巡逻时抓住了十几个马贩子,一个阻卜兵告诉巡逻队长。这些人是草原上的马贼,所贩卖的三百多匹马身上大多打着阻卜部落特有的记号。如果马被卖掉,阻卜人会习惯再在马身上打上另一个烙记,显然,这批马身上并没有。
结果这马贼头目却拿着一枚晋军稗将的信物来,那巡逻队长根本做了主,只得把那些马贩押到北苑大营,一面向上官康泰进行报告。康泰在与那马贼头目见面后,觉得事关重大,于是赶到了晋阳宫,向皇帝直接报告,还说那马贼头领要求面见天子。
李岌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出了晋阳宫,来到了北苑大营。
一个矮壮得如同水缸似的汉子和一个瘦小干枯,贼眉鼠眼的家伙被带到了李继岌面前,如果是在外面,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两个穿着破烂羊皮袄的家伙居然是草原上偷了好几百匹马的马贼头子。
晋军中并不排斥草原上的马贼,因为军中许多军马实际上都是偷来的,这样的马在晋阳卖得非常便宜。草原人就是认出来这些军马是自家丢失的马匹,也不敢找晋军的麻烦。
李岌只是非常好奇这些人干吗大冬天的就着急着往晋阳贩运马匹,这可不是个好日子。而且两人还带有晋军信物,职位还不低。
“你们这是奉了谁的命令?怎么身上有晋军将领信物?”李岌见到这两人开口说道。
那矮壮的家伙刚想说话,却被那瘦子踢了一脚,然后闭口不言。那瘦子看了看押解他们过来的几名亲军,意思是有些机密的事情。
李岌挥了挥手,押解两人的亲军退了下去,室内只留下了康泰在身边。
“义儿军稗将李嗣丰(李存朔)叩见陛下!”两人等亲军退出室外,这也同时开口,不过行的却是军礼。
“你们是义儿军?”李岌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可有什么凭据?”
只见那瘦子把贴身夹衣拆开个口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黑铁木做的令牌交给李继岌道:“我们原来是四王爷手下,后来归河东张总管管辖,这是密谍司的令牌。”
李岌在手里拿着那黑木令牌仔细看了看,他知道有密谍司的存在,这是唐朝所承续下来的机构,在祖父李克用时代一直由河东监军张承业主管,只不过由于对李存勖冒然称帝很不满,张承业在去逝时,对此事就根本没有交待。
也就是说,前唐时期的密谍情报事务随着张承业之死,被埋进了土里。
“你们为怎么……去做了马贼?”李岌随口问了一句。
那瘦子李存朔听了有些愠怒道:“甚么马贼?!俺们是奉命行事。当年晋王穷得叮当响,你当他手下这些军马是怎么来的?!”
李岌一听,卧*草,这黑历史……这种事一定要为尊者讳!不能摆上台面。
“你们说晋王府总管知道此事?”
“这是自然,我等的身份卷宗就保留在晋王府,由总管掌管。”李嗣丰答道。
“特么的张枢,这厮果然是有事瞒着我!”李岌听了后不禁在心里骂道。他命人将另外的几个“马贼”带了过来,与李嗣丰、李存朔两人一起关在了一个屋子里,然后送了上大桌子酒菜进去。
随后派人去叫张枢这老宦官过来,看看有什么说的。
这回,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些李家的秘密,这祖父李克用在起家时应该有不少的黑料,李岌感到很好奇。
有些秘密,似乎挖掘起来,也很有意思……
“能说给我听听么,有些事情,我想也应该知道一些吧。”李岌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匆匆赶来的张枢。
老宦官身为李克用父子时代就信任的人,知道很多李家的秘密并不奇怪。
“我知道这些人,他们只是接应者,真正在草原上抢劫的是昭武九部的人马。”张枢叹了口气,这才开口慢慢说道:“当年献祖和武皇虽然为大唐平定了庞勋之乱,不过,朝廷那些出身关陇士族的大臣因为李家的草原出身并不信任他们,所以一直在想法限制李家的势力。武皇受不住云州防御使段文楚的欺压,率部下哗变,杀死段文楚等人,拥云州以求自立。朝廷当然不肯,随即出兵讨伐。这打了一年多,武皇被唐将李琢和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击败,部众溃散,只得带着数百族人逃往阴山下的白鞑靼部,暂时依附。”
张枢说到这里,看向李继岌。
李继岌也是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些我都知道。
张枢见此笑了笑:“其时黄巢盘踞长安,朝廷久攻不克,于是就接受杨忠肃公的建议,招武皇率沙陀军入关中平叛。晋王克复长安,功定第一,由是被封为河东节度使,以晋阳作为自己的根基。老奴就是那时随义父在那时候,被派到河东来任监军的。”
“这昭武军又是怎么回事?”李继岌问道。
“西域河中昭武九姓,本归大唐安西都护所辖,怛罗斯一役,高仙芝所率唐军大败,于是河中尽为大食所有。地些信奉火神的昭武九国人无法忍受圣教徒的欺压,逐渐向唐地迁移,到了北庭都护的轮台东北安居下来。这些来自河中的昭武人与你家先祖的沙陀部混居在一起,互通婚姻,,几乎融为一体了。”
七一、马贼 二
“沙陀不是河中人?”
张枢摇了摇头:“沙陀人是原来则天武朝时从北地西迁到西域的部分突厥部族,大唐征西域打败突骑施人就又重新投归大唐,被安置在北庭散牧,倒是和从河中昭武九姓各部族不太一样。不过晋王当初在征讨黄巢时,从沙陀渍的昭武九部借了一部分兵马,现在晋军中康安米何曹史石几姓将领,大多出自昭武九部。”
“有什么不一样?”
“嘿嘿,他们信奉祆教火神,武皇却在拜佛,陛下以为呢?”张枢冷笑一声。
“那草原上的马贼是怎么回事?”
“你想这些河中人从西域吐火罗以西的昭武之地不远万里逃了出来,还能剩得什么家当?也幸赖沙陀部与他们有些交情,所以这才收留了他们。可是这过日子,这放牧的马牛羊和骆驼又是从何而来?这漠北草原最大的几支马匪就是这些部族的族人,只不过他们从不抢劫沙陀部罢了,你家有面他们给的信物,原来在你四叔翁的手里,只不过随着他被杀,昭武部落所给的信物也随之丢失。原来每年他们还向晋军贡马两千匹,你祖父当年也是穷得很了,就选派了三十多名义儿军就是跟着他们干这没本钱的买卖。可惜,到如今还只剩下了六人!而且这几年也失去了联系。”
“怎么回事?”
“你当这马贼是那么好当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哦,与契丹人的仇怨与这有关?”李岌问道,当年李克用生前大骂耶律阿保机背信弃义的时候,似乎阿保机并没有向梁王朱温请求封号,那是以后的事。
“随着这契丹部落兴盛起来,威胁到了在幽州以北活动的部下生存。你祖父就专门到草原上与阿保机见了一面,相约为兄弟,意思是只要不抢契丹,阿保机在草原上就对这些人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这阿保机当初答应的好好的,也怪这些人放松了警惕,可能是弄到的马匹太多了些,足有三千多匹。这阿保机见了眼红,有一天突然带着大军包围了这些人在炭山的天岭寨,把近千人屠杀一空,数千匹准备送往晋地的军马也被全都抢了去。仅那一次,武皇所派的义儿军首领就死了十六个!”
“我说当初祖父会生那么大气,原来是有血仇。”李岌说道,“我父亲他无法直接联系这些人吗?”
张枢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武皇把与昭武人进行联系的方式和信物都给了你四叔祖,晋王要过几次,他都不肯给。这可是他的本钱,轻易不会交出来,后来他一身死,那信物就也随之丢失。”
李岌道:“还是给的利益不够,这世界上没有不能交换的东西。”
张枢听了笑道:“陛下此言,雄心远大。”
李岌道:“这天下都是我家的,算是什么雄心?!”
张枢在听后却怔了半晌,然后叹息一声:“这天下的事,难说的很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岌笑道:“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先多做些准备总归是有好处的。朕平生所愿,唯天下安康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华夏威服四方而已!”
张枢看了他半天,然后才说:“但如陛下所言!”
李岌瞅着屋顶看了一会儿,突然悠悠开口问道:“张总管在离世前,真没把密谍司的事情交待给你?”他指的是原来掌管晋军密谍的前河东监军,晋阳宫总管张承业。
张枢一楞,随后摇头答道:“义父认为密谍司是前唐皇家之物,所以根本没有交待,现在只怕那些人早已经星散了。况且晋阳宫依附先帝而生,若是老奴有密报渠道,也不会坐视先帝乱起身边。”说罢不由叹息了一声。
李岌沉默了良久:“汉代绣衣使,前唐不良人……密谍司的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既然星散,就慢慢把它恢复起来……这事,就交由你去负责。”
张枢沉吟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答道:“老奴遵旨。”
搞定了张枢,李岌又命人将李嗣丰、李存朔两人喊来,当着张枢的面,交待他们以后由张枢负责联系。
“你们现在手下有多少人?”在吩咐完后李岌问道。
“四个寨子,有五百多名兄弟。”李存朔答道。
“在契丹那边昭武部的马贼有几伙?”
“这些年由于契丹人的打击,昭武部的马贼留在东北草原上的不多,现在只剩下七、八支,大约有两千多号人马。”李嗣丰答道。
“你们和他们还一直保持联系?”
“是,他们要通过我们的渠道卖马,另外,幽州那边也有马贩子与他们有连络。”李存朔说道。
“好吧,你们不用再出面抢劫了,手下的人马朕另有重用,有要紧的事要你们去做。”李岌说道,“几座山寨里的花费度用去找张总管解决,以后由朕负责供应。”
“是,臣下遵旨。”两人面带喜色回答道,他们这次亲自来晋阳,就是因为契丹方面逼迫很紧,山寨生存困难,来找晋王府想办法。却没想到这少年天子没等他们开口,就主动把供应的事情揽了过去。
对于这些人的使用,李岌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晋阳方面的商队在冬天还依然保持着与北地的贸易。
张淦和郑裕所负责的皇家商队已经有了一百六十多辆四轮马车,由于没有足够的挽马,正忙着把马车改装成牛车。在草原上,马的数量依然要比牛要少得多。牛车虽然速度较慢,用来运送货物,倒没有什么问题。
草原上散放的犍牛野性未泯,需要重新驯服。
这些被阉割后,又被穿了牛鼻,戴上乱套的犍牛在背上被压了两条装满湿沙的麻袋,四肢战战,看上去非常的可怜。牛的饲养成本只有马匹的一半,对于屯田区来说,使用耕牛拉车犁地,要比饲养挽马划算得多。
对于以几座皇家庄园为基础所发展起来的皇家商会来说,现在出产的商品和收购的原料实在太多,而挽马太少,大部分运输车辆也只能是改用牛车了。
如果是单纯拉车的话,似乎骡子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种公驴和牝马杂交的品种虽然奔跑的速度不如快马,但却胜在挽力够大,而且性格也更为温顺。
……
七二、武州水库
见惯了后世绿油油平整的田地,再看这个世界高地不平的旱田之后,李继岌在心里都会生出一种改造的冲动。
春天来了,原野里散发出令人兴奋的腐朽气息。
在春天的时节,每个参与农事的人都很辛苦。
太原府周边的皇庄和屯田地大多种上了冬麦,春播时反倒没那么辛苦。可是在山北、忻口关、宁武关和云州八棱山下通远城驻屯军刚得到的荒地却需要开垦和播种,而且李岌还在云州城外又弄到了一大片屯垦地。
在这个冬天,李岌又从关中和河北招募到了六千多户流民编入军户。这并不是很困难,这支部队虽然需要劳作,但是无论是生活还是待遇,要比其它的部队好不少。于是,山北军得到了一份正式的名号,驻屯部队的规模也终于是超过了万人。
在出了正月后,李岌就开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时不时还装模作样,以身作则地在田地里亲自扶犁,劳作一番。
在田地里,亲手扶住犁把,眼着湿润的泥土沿着犁铧两侧如同波浪般涌出,有一种驾船乘风破浪的错觉。古交冶铁坊和晋阳皇家庄园铁坊所锻造出来的钢制犁铧具有一定的弧度,使得耕犁在操作起来更为顺滑。
别看这一点点改变,就使得耕犁的效率提升了一成多。
短暂的劳作也许给人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如果是经过连续十数日如此单调的枯燥劳作,人们就连欣赏一眼春天原野景色的兴趣也没有了。从开始耕作到播种,中间足足有十几天的时间。只有在完成了这一切,再站在田间地头欣赏着一望无尽的平坦田地,才会在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改造天地的自豪感。
忻代盆地春播还在进行中,李岌却从飞狐陉到了山北,位于武州断云岭处正在兴建的铁工坊是他在山北建设的重点。
忻代盆地周边的五代山和云中山都是铁矿富集的地区,忻口龙首山温泉庄园自然也是不会少了冶铁工坊。这个年代钢铁产品的利润巨大,而且随着自家的机器作坊里用到的铁件越来越多,钢铁生产成了李岌最为看重的事情。
群山环抱的山北武州和妫州盆地气温要比一山之隔的云州和张北草原温暖得多,即使是在冬日,平均气温也要比塞外高出十多度。
新的冶铁工坊的地点紧挨着断云岭的羊河大坝,距离武州以北约有十来里路。这里从去年夏年就开始作着围堰修筑拦河大坝的准备,不过到了去年秋天才算是正式开工,到现在这座一直都在施工的拦河大坝已经进入到了工程收尾阶段。
武州附近的山坡上十几座石灰窑、水泥窑和砖窑几乎不停歇地冒着黑烟,努力破坏着这里原本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这里的石灰窑有几孔是专门烧一种“灰粉”的,一开始大家也不知有什么用途,等到今年春季后拦河大坝开始正式筑基时,许多工匠这才知道,这种“灰粉”被匠头们称之为“水泥”。
用这种“水泥”掺上砂子、碎石子搅拌在一起,浇筑出来的坝基在凝固后就好像变成了一整块巨石,十分的坚硬和牢固,如同整块的山石一般。做为监工和领工的匠头们脸上充满了自豪,如此神奇之物是自家天子“得天神授”才能弄得出来,让许多第一次见过混凝土的山北官员们都啧啧称奇。
开春之后,羊河里的水开始暴涨,河面上波涛翻滚,但是去年已经建好的溢水坝围挡的水库已经开始蓄水,只不过许多涵洞和农渠还没有修好。
李岌到了武州后,没有休息,就直接前往断云岭的工地巡视这冶铁工坊和拦河大坝的施工进度。
枣骝马沿着河坡东侧坑坑洼洼的土路跑过去,放眼望去,河谷的两侧都是大片的农田,田地里长满了绿色的麦苗。由于有山地的阻挡,山北的宣张盆地气温比云州要高一些,一年也能够收获两茬的庄稼,在秋天收割完谷子或是糜子之后,还能种上一季冬小麦。
断云岭一侧的羊河谷地,附属设施还在紧张施工中的蓄水大坝工地就呈现在了眼前。
由于水泥的产量十分有限,山北屯驻各军所建造的几座蓄水大坝依然以传统的砌石水坝为主,混凝土只用于建造涵洞和水力工坊,以及部分大坝需要加固的部位。除了工坊下方的两道泄水涵洞,这高达五、六丈的拦河大坝并没有任何闸门,主要的泄洪方式也是采用传统的溢水坝形式。这种拦河蓄水大坝在行家的眼里并不算稀奇,唯有用混凝土所浇筑的斜槽式涵洞会让人很感兴趣。主要是混凝土在硬化后居然如同山石般坚固,显得颇为神奇。
李岌没想到山北防御使裴约也在工地上。
这位四十多岁的老将在见过对于直面契丹的山北的防御体系构建也算是相当重视,在见识过李岌在北线沿羊河所修筑的张垣城、阳川城和怀戎城后,倒也是对于这种新式的棱堡城防御性能赞不绝口。
裴约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绛红的公服,头戴乌纱幞头,背着手站在混凝土堤坝上仔细研究着一架正在准备安装的水轮机,倒也显得很随意。他面如黑炭,长得跟nba球似的,反正是李岌很难把这副形像与史书中所谓的儒将联系起来。
“见过陛下。”见到李岌到来,裴约站在了涵洞一头,拱手说道
李岌在见到裴约后跳下马来,抱拳笑道:“裴将军怎么也过来了“看不出来你还对水利很感兴趣。”
“微臣只是在山北转转,顺便看看陛下所主持修建的这些水坝,这些工程确实是些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裴约在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像安金全、元行钦、夏鲁奇这样支持自己的晋军老将,李岌还是保持着足够的尊重,这些人在晋军中的影响力,有时候比自己还要大。而且他也希望这些老家伙们活得长久一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老将,才是晋军安定团结的基本因素。
这些老同志们打了大半辈子仗,也没有多大野心,所求无非是身后的富贵,在这方面,李岌自认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比他更为拿手。
李岌准备把一部分的铁坊的股份转让给这些勋贵们,政治集团的形成首先就是从共同的经济利益而开始的……
七三、出师河北
却说李嗣源扶立皇子继嶦为帝,依然自命为监国,还继续留在留在兴圣宫里当朝,只把原来的福延宫分给了小皇帝兄弟居住,以好就近监视。
枢密使安重诲以扶佐李嗣源有大功自居,侍宠而骄横不止,在朝堂剪除异己,扶植亲信,也是权势熏天。李嗣源的侄子李从璨,本是一员猛将,为人刚直,与安重诲发生冲突。结果安重诲弹劾说李嗣源去年前往汴梁,平定朱守殷叛乱时,命李从璨留守皇城时,他酒后戏登御座,有谋反之心。
李嗣源听信安重诲谗言,竟贬从璨为房州司户参军,随即赐死。
现在李嗣源大权在握,犹如一国之主,也似乎变得昏聩起来,手下大将包括几个儿子也开始各怀心思,渐生乱象。
义武节度使王都,爱女许配给了太子继岌,与庄宗结为姻亲,自然是与晋阳为一体。前两年李嗣源初进洛阳,各地不安,也只能是曲意优容,不加计较。现在地方渐渐安定,监国李嗣源在安重诲的怂恿下,便命王晏球为北招讨使,发兵讨伐定州。
在另一时空历史上,李嗣源讨伐定州时,王德四面无援,只得投靠契丹,结果契丹国主耶律德国派出的两支援军,都为后唐所败,王都固守定州一年,终为唐军所破,身死族灭。
现在王德在得知南军来攻后,当然是第一时间派人向晋阳方面求救。
四月中旬,王德所派使者到晋阳时,李岌刚从山北返回,在得知南军进攻定州的消息后,立刻召集众将商量对策。
对于自己老丈人的危机,自然不能坐视不救。
李岌一边命令晋阳周边屯驻各军抽调六千兵马到北苑大营集中,一面命令山北留后符彦超、山北防御使裴约和新州刺史白承福统军在儒州待命。
四月二十日,正是烈日炎炎,在晋阳宫的命令下达后,所抽调的六千晋阳军和三千禁军齐聚晋阳北苑大营,正整装待发。
由于快到麦收时节,不能耽误农时,李岌在接到命令后并没有让全军出动,只是从各屯驻军营调遣了一半的兵力前往河北,去支援王都对抗南军。
晋阳禁军三千亲卫骑军和八千步军,另外还有张慕晋率领的三千晋北蕃部人马。自己这出兵打仗,总不能让这帮手下各部落也闲着。让李岌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自己的命令下达后,府州刺史折从远居然率二千五百府州骑军也赶往晋阳,准备随同他这位天子一起出征。
这次派军跟随行动明显是在向他这位皇帝在示好。
在华夏历史上西北有名的“折家将”就是从折从远这一辈开始算起的。折从远因为避讳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名讳而改名为折从阮,他有位在后世演义里非常有名的孙女婿叫杨业,他的孙女折太君在后世的演义里被改称作了“佘太君”。
府州折家和党项拓跋氏一样,本是鲜卑后裔,世居陇南洮河一带。后因土蕃强盛,随党项羌内附唐朝,迁居于黄河曲部一带游牧定居,由于与党项羌部混杂在一起,到了唐末时已经明显被党项同化,算作是党项八部之一。
不过,府州折氏部族由于汉化较深,却不听命于党项首领的拓跋部调遣,反而是臣服中原王朝,在极力限制党项羌向河东和云内一带的扩张,也算是有些奇特。
可能是害怕自己的部族和地盘被党项拓跋氏所吞并。
李岌用了两年时间,把晋北、云州和山北的军户扩充到了三万余户,反正是赚到的钱粮又投入到了新的军屯营地的开发上面,看似每年赚得不少,其实也是囊中空空,可没有多少积蓄。这也没有办法,养军和扩充实在是太耗费钱粮了。
究竟自己手下的这些“屯田厢军”战力如何,李岌心里并没有多少底。不过,元行钦、符彦卿和安审琦等手下将领们却都是信心满满。不为别的,只因这些军卒因为生活较好,一眼看上去基本上是身强体壮,满面红光。
反正饿上一两天应该没啥问题,不像国内其他的部队,如果饿上一天不吃东西,差不多就要虚脱崩溃了。
现在晋阳北军的生活和体力储备看来要比南军稍好一些,持续作战能力要强于对方。
晋阳城北苑大营的大校场上,两面绣有巨大的唐字和李字红色帅旗在营中的将台前升了起来,迎风猎猎飞舞。即将出战的近万名晋阳大军,顶盔贯甲,已经列队整齐。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李岌也是一身戎装,正在主持者出征前的祭旗仪式。
亲将康九牵上来一头黑牛,元任手持一把雁翎弯刀,一刀刺下,将黑牛的大动脉和喉管割断,飞溅的牛血洒向旗杆。
似乎喷得不太准!
这些都是末节,李岌对着面前架好的一个铁皮喇叭,对着列队的大军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尔等建功立业之时!军中的规矩大伙自然也是很清楚,如果到了战场上,谁要是不听号令,就别怪到时军法无情!”
李岌只简单说了几句,其后就直接抓起一把令箭,然后开始点将。
在分配任务完毕后,李岌站起身来:“诸将听令!全军即刻出征!”
“诺,全军即刻出征!”高台下响起轰然的应答声!
随着沉重的战鼓声开始擂响,李岌只是静静地看了自己手下的近万将士一会儿,并没有说话,随后点了点头,站在他身后的传令官何栓挥动起了令旗。前军主将王全斌首先上马,冲着天子李岌双手抱拳行礼,其后率领本队人马就驰出了校场营门,其后是符彦卿统带的左军和康泰统带的右军,再后是中军和后军辎重部队依次出发。
李岌却从晋阳书院抽调了六百少年亲军,由他们护卫随行,与辎重部队走在了一起,中军反而由枢密使元行钦统率。
共和二年四月二十日,李岌在称帝后亲率晋阳军步骑一万五千余人马,兵出太原,开始救援义武军。
与此同时,留守山北的大将裴约和白承福也在接到军令后,也只得点起五千兵马,前往蔚州,与蔚州刺史安审晖会合,共八千兵马,由飞狐道前往易州。妫州防御使符彦超则开始屯军南关,威胁幽州北方……
七四、井陉关
从晋阳通往河北的大道最近就是经阳寿,过平定(阳泉)、承天军寨(娘子关),再经井陉关这条道路,和后世的铁路线基本重合。井陉是太行八陉之一,现在承天军寨掌握在晋阳军手里,而井陉关则控制在镇州成德军手里。
不过在同光年间,成德军节度使符习移镇青州节度使,带走了大部分镇州军,其后庄宗李存勖有意削弱成德军镇,驻军在任圜任留后和郭崇韬出任成德军节度使时都没有恢复,兵力有限。
大军在太行山中行军,尘土飞扬,太行山上的植被要比后世要茂盛一些,倒也满山绿色。只不过山上林木稀疏,并没有特别大片的森林。通往承天军寨的道路刚经过整修,在重新用混合了石灰的黄土夯筑压实后,运送辎重、军械和粮草的车辆行走在上面,已经不像原来那般颠簸。
在大军到了阳寿,云州突厥部首领,寰州刺史张慕晋和府州刺史折从远已经各率两千五百蕃部骑军赶了过来,遂与晋阳军合兵一处,出承天军寨,沿井陉前往镇州。
由于营帐都在后军的辎重车辆上,一万余步骑军再加上还有五千名运送辎重的辅军,大军每日只四十余里的行动速度慢得令李岌感到简直难以忍受。除非是数日内自带干粮的短距离作战,否则并不能加快行军速度,大军的行动速度实际上是受辎重车队所制约的。
李岌所率领的这支两万五余人的晋阳军,实际上真正能用于作战的战兵也只有一万余步军,真正的骑军只有由元任、张慕晋和折从远三人所统领的八千骑兵,其余为辎重部队。
晋阳军和山北军最大的特点就是装备好。首先黑呢布服装都很整洁厚实,即保暖又舒适,另外普通军卒身上都穿着加了锁甲的轻棉甲和头盔等护具,每人都配备有一把窄长的腰刀,另外三分之二的步卒都配备的是钢驽,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员装备有作为长兵器的长枪。骑兵的装备基本上是骑弓、腰刀,长兵器也是骑枪,整体的装备水平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南军部队,这也是元行钦等将领很有底气的原因。
大军出行应该旌旗招展,军容整肃才是,可是沿着汾河谷地行进的大军队伍却显得很凌乱。斥候和来回传递讯息的传令兵不时从队伍的两侧驰过,向李岌报告着各种情况。大军一路向东,在过了阳寿之后,官道两侧逐渐变得险峻起来。正是夏日干燥的时节,大军过处尘土飞扬,等到晚上歇息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成土人。
一周之后,大军驻扎在承天军城外。穿过低矮的城门,进入破败的承天军城,李岌不禁感叹,自家祖父两代的治政也不过如此,盘踞河东晋地数十年,也没有对晋地的发展作出太大贡献。
晋阳军出承天军城,刚到了井陉关,准备攻城,就看关城大开,守将居然率关而降。原来井陉关守将韩诜本是阳寿人氏,本是晋军出身,现在见到晋阳军的旗帜后,自是自动投诚而来。
井陉关守将韩诜在降晋后,将李岌等迎入关城,又向李岌简要述说了一下定州的战况。
现在南军已经围困住定州,王都怕李岌不来,还派了人去北安州(承德)向奚部首领秃馁求援,许下了许多好处。奚王秃馁见有利可图,遂率奚军万骑来援,突入定州。
王晏球见番兵气盛,先避其锋芒,于是先退守曲阳。
那奚部大王秃馁见南军后退,便扬扬自得,与王都合兵进攻曲阳。
不料在曲阳附近,反而中了王晏球的埋伏。王都与奚军大败,王晏球乘胜追击,将定州城团团围住,王都与秃馁困守定州城,暂时也是无可奈何,王晏球挥兵急攻,搞得定州城头数次差点被攻破。王德只好坐镇城头,临阵指挥救援,才得以保得城内不失。这时已经是左支右绌,十分危急了,只得求秃馁向契丹国主耶律德光救援。
李岌在听后心里不喜,于是嗔怒道:“他既然去找契丹人,那还向朕求援干甚么?直接找耶律德光来救他吧!”
韩诜道:“陛下莫要恼恨,那王都这不也是没有办法,这生死之下,病急乱投医。况且这契丹人只是图些财货,对于地盘却没有想法。”
李岌听了更是气恼,出言叱道:“正是有这种混帐想法,这老窝迟早都会让人家占了!那契丹虎狼之心,尔等却在做那引狼入室之事!”他端起茶碗连喝几口茶水这才压下心头恼怒,暂时不与那王德计较,与元行钦、符彦卿、韩诜等开始商议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元行钦和韩诜倒很直接,主张直接去救定州。
“这中间不需要什么策略么?”听了他们的话李岌问道。
“这出了井陉关,到处都是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策略,就是硬拼,顶多与城内联系,实行里外夹攻。”元行钦说道。
听了他这话,李岌发现自己原来读了那么多书基本上算是白瞎了,这打起仗来哪有什么奇谋技巧,晋军的作战方式非常简单粗暴,两军照面,列队,然后……开干!
干得赢就胜,干不过就开始逃跑……
李岌说道:“我倒是对幽州有些想法,幽州节度使赵德钧乃刘守光旧将,所倚无非是由三千契丹降军所组成的亲军,先帝待其不薄,朕先遣使劝归,若他不从,还有其他办法。”
元行钦道:“臣倒与那赵德钧算是旧相识,愿意亲往。”
李岌摇头:“你乃中军大将,岂可轻易以身犯险,只需派一能言善辩,又有与其相识部下即可,持朕诏书,前往幽州劝服。”
元行钦道:“那么可派余三弟元行锴前往。”
韩诜听李岌如此安排,不由问道:“天子不欲救定州了么?”
李岌看了他一眼后答道:“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只要幽州易主,定州之围自解。定州乃是北方重镇,城高坚固,那王晏球暂时还奈何不了城内守军,无须多虑。”
元行钦也道:“陛下所谋乃是全局,实为上策,韩将军当将眼光放远一些,自会体会其中妙味。”
于是李岌命随军参事卢琰草拟诏旨,派元行锴为使,前往幽州诏劝卢龙节度使赵德钧反正,回归晋阳。
七五、镇州城下 一
等元行锴奉旨离开紫荆关后,李岌又命令道:“可令裴约、白承福大军先移驻易州扎营,正好位于幽州与定州之间,两方有应,等待时机,可任意攻其一方。”
于是大军在井陉关修整一天,于五月十二日,行军至镇州南滹沱河右岸驻扎,李岌与元行钦商议了一下行动方案,即命大军开始渡河。
此时开春季节的丰水期已经过去,滹沱河水位回落,河心处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沙洲。晋军的骑兵部队,只接从浅水处涉水泅渡过河,河水激荡,群马已经呼啦啦地跃上了滹沱河东北岸。
在骑兵过河将镇州城团团围住后,步军开始搭建浮桥,李岌却令在浮桥两头建设营寨,并将辎重部队留在了滹沱河西南的营寨继续驻扎。
王德派义武军偏将郑季璘前来联络,李岌留下他在营中一起用食,另外详细了解定州、幽州一带的情况。
在听到耶律德光派了一支万余契丹骑军已经前往定州,不料却又被王晏球率南军奋力杀败,正溃逃往保州,李岌顿时来了兴趣。他立即命令骑将元任与张慕晋两人前往易州南面的的大道,去拦截收容这支契丹败军。
郑季璘却不知天子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出言反对。
根据斥候所报,范阳一带的南军已经在涿州集结,扼守城池,歧沟关一带而的几座峰火台也被点着了。看样子幽州方面已经知道晋阳军的行动,准备固守城垣。
李岌也不理涿州方向南军动向,命令斐约和白承福大军继续南移,在易水和涞水交汇而成的白沟河口安营扎寨,作出一副往救定州的姿态,一面派出人员趁夜潜往军都关与符彦超通报,要其伺机谋夺幽州。
晋阳军的大营设在滹沱河右岸,放眼过去,眼前是一片葱绿的平原。
在大军扎营时,李岌立马河西畔,注视着河对岸的动静,一边在静静想着心事。
此时正值夏季,河水并不大,清澈而明亮。
他半眯着眼,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这场战斗的规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能在这将要进行的一场大战谋取幽州的归属。
这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斗!
就先与镇军打了一仗。
回到营里,李岌立决召集元行钦、符彦卿、王全斌、元任等一众将领在中军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那北面招讨使王晏球的主力现于曲阳驻扎,约有两万兵马,宣徽南院使张延朗派相州刺史朱建峰率两千人马驻扎新乐,另有北面招讨副使安审通正率三千骑军从莫州赶来。”元行钦先是简略说了一下目前的形势。
李岌想了一下:“双方的兵力差不多,这仗还有的打。那镇州的成德节度使王建立是怎么回事,一点动静也没有?”
元行钦道:“那王建立还朝,不知怎么就被留在了洛阳,现在是由张延朗代领镇州。”
李岌听了不禁摇了摇头,自己这方面获利消息实在是太慢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却没有报告,看来得加快情报系统的构建,“这么说,张延朗部分兵力留在在新乐,岂不是镇州(真定)目前兵力十分空虚?”
符彦卿听了有些愕然:“怎么?难道天子对镇州有想法?”
李岌道:“这是自然,常言道趁虚而入,那王晏球现在重兵盘踞曲阳,营寨肯定坚固,不可强图,不若引蛇出洞,攻其必救。镇州乃是北方重城,只怕他舍不得丢弃罢。就是他不肯救,那李嗣源也不会愿意!”
元行钦道:“若攻镇州,必要先取新乐,然后再图取镇州不迟。”
符彦卿说道:“张延朗派朱建峰守新乐,与王晏球互为犄角,恐怕其会派军来助延朗。”
李岌道:“正是让他来救,咱们是佯攻新乐,实乃为了伏击王晏球援军,消灭其有生兵力,这叫围城打援。”
商量完策略,过了两天,那奚部大秃馁率军从定州过来,到镇州城下与李岌相会。
李岌则在帐中设了酒宴,席间与奚部大王秃馁相谈甚欢,不时问起一些北安州的情况。北安州就是后世承德滦河流域,当年阿保机发家时就是用计一举袭杀五姓奚部首领,吞并奚部,从而逐渐壮大起来的。
高度白酒还是很管用,秃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李岌一同发兵的要求,王德那边也同意派部将和昭训、杜弘寿率七千定州军一同出战。
等秃馁离开返回本营,元行钦问道:“陛下有吞并奚部之意?”
李岌笑道:“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只是想先做些生意而已。”
“易州营中的契丹俘虏怎么处置?”
“等过一阵押送去山北,编入屯田军。”
“那可把契丹人得罪死了,总归是个大麻烦。”
李岌笑道:“早晚都是翻脸,坑他狠点还能消停一段时日。”
大军驻扎在镇州城外,并没有急于采取行动。
共和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李岌率晋阳军、山北军及定州军和奚部五千骑军共一万五千余兵马从镇州出发,直趋新乐。然而战前所制订的计划根本就没用到,骑军埋伏于曲阳于新乐的半路上徒劳无功。
原来张延朗听到北军出井陉关的消息,知道镇州守军不多,惟恐有失,自是率领本部兵马返回镇州,只留赵州刺史朱建丰所部一千余人守新乐。
晋阳军抵达新乐城下,对着城头就是一通乱矢。那在城头督战的朱建丰不知晋阳军新式“神机弩”的厉害,竟然身中数矢,被破甲锥透甲而入,直接一头栽倒于城头。守军一见主将身亡,顿时大乱,弃城溃逃,新乐城被晋阳军轻易一举而下。
这种结果却是让李岌有些始料不及,哭笑不得。
进到新乐城里,李岌对众将说道:“曲阳山地众多,不利于骑军作战,反而于那王晏球有利。不若步军径自去围了镇州,那王晏球自会顾及镇州得失,必然要救。还是原来的策略,朕自率骑军伏于其必经之处,半道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