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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兴唐全文阅读

作者:准噶尔刀王     五代兴唐txt下载     五代兴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八、变化

    转眼到了共和六年正月下旬,李嗣丰的集宁骑军和宋廷浩的云内骑一万五千多骑兵集中到了狼山脚下的兀喇海城。这里是位于黄河北岸一处屯堡,原来只有两千多驻屯军。现在,由于大量骑兵的进驻,加之大量的军用物资集中在这里,使得这座边陲小城人口猛增,顿时热闹起来。

    这里归五原镇抚使司统领,按照既定的军事计划,朝廷在发出征讨甘州的命令后,河套地区的骑军将从这里直趋位于戈壁深入的黑水城,其后,由黑水城转攻肃州。

    而在南线,天子将会统率两万禁军由晋阳入赴灵州,其后进入凉州,御驾亲征。

    在此之前,康九所统率的五原骑军和朔王骑军将会提前进入凉州,以配合凉州军的征讨行动。为此朝廷预计出征的部队达到五万骑军,另外还有一万余凉州军会配合行动。

    朝廷的意图是以雷霆之势,迅速荡平河西走廊的各派势力,甚至包括盘踞沙州和瓜州的归义军势力。

    祁连山东侧就是汉武帝时期所开拓“河西四郡”,从汉代时开始,它就成为了联系中原与西域的一条重要商业通道。在盛唐时期,河西走廊十分繁华,作为河西走廊中心和重镇的凉州拥有三十多万人口,是国内仅次于长安、洛阳、扬州的重要商业城市,与晋阳等地并列,重要程度甚至还要在幽州之上。

    可惜自安始之乱起,由于大量河西驻军被调往内地平叛,河西之地遂落入到了土蕃人的手中,成了不受朝廷统治的化外之地。

    尽管内地已经开始了春天,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仍然是冰天雪地的季节,不大的兀喇海堡城里每日都有军队进出,到处都是人喊马嘶,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甘州回纥可汗仁裕可汗闻知凉州留后孙超遣使晋阳,向天子告状说甘州遣军将截杀凉州使团一事,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甘州回纥为了控制沙州,经常截杀沙州方面的使团,以阻断其与中原交往是常有的事,现在凉州方面居然也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却是气急难消。本来就想征讨凉州,对方反而送上门来个借口。

    仁裕正调集兵力,正欲南侵,却听说唐国齐集兵马,天子也亲率骑军正赶往灵州,顿时吓了一跳。

    别看回纥部族在甘州、河西算是个小霸主,可是与中原王朝比起来,就好比弄堂里的混混遇上了帮会大哥,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自唐末以来,中原王朝根本无力插手河西事务,就连朔方军镇也被韩氏所把持,一直都跟独立王国似的。古代的消息传播实在是慢,仁裕可汗这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灵州朔方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归了朝廷统辖,盘踞朔王近五十年的韩氏已经举族被迁往河东,改任雁门节度使。就连强横的定难军党项李氏也在前年吃过一场大败仗,被朝廷收回了绥、银两州,目前的地盘只剩下夏、宥、洪三州之地。

    这下仁裕顿时惊慌起来,连忙派遣手下大将李阿山率使团赶往灵州。由于怕被凉州方面报复阻截,李阿山等率领的使团从删丹东行,横穿大漠,终于是赶在了唐军出征之前,在灵州见到了天子。

    在回纥使团最初求见时,李岌最初以军务繁忙为由,先将对方凉了两天,直到对方抵达灵州的第三天,才在灵州的节度使军衙接见了他们。

    李阿山在拜见过天子后,先递上了仁裕为自己申诉的国书。

    李岌命人将接过国书后,置于案边,连看也不看就质问道:“甘州诸部自称臣下,不上奏章,却写国书,这是准备与朕平起平坐么?”

    李阿山听了吓了一跳,立刻躬身答道:“可汗之名却是先皇所封,边地寡民,不知中原礼仪,还望陛下莫怪。”

    李岌道:“回纥与沙陀本自同源,先帝以自家兄弟视之,可尔等却屡次截杀西域和沙州使者,真当朕不知道么?本来朕想先下旨训斥一番,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李阿山听了后呆立片刻,这才说道:“凉州使团这回出事,真不是甘州方面干的。”

    李岌道:“好,就算这次不是你们做的,但是原来你们就没有干过这种事?你敢给朕一个保证?!”

    李阿山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分辨。

    李岌说道:“河西自恃武力,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大家本是兄弟,到最后却要落到彼此兵戎相见,这也不是朕愿意见到的局面。”

    李阿山听天子的口气有所缓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开口问道:“陛下有什么旨意,甘州方面尽可服从。”

    李岌看着李阿山,突然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这次只当是巡视河西,仁裕若是个明白人,就等朕到了甘州后,到军营来见朕。若是心怀不轨,那么朕也没有客气的必要,大家只好刀兵相见,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了。”

    李阿山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回答说:“臣下在回甘州后,自当劝说可汗以和为贵。”

    李岌听他这么说,于是表情和缓了下来,开口问道:“李将军听名字不像是回纥人?现在甘州任何职?”

    李阿山恭谨地答道:“臣下本出身河西汉军,现在忝列删丹汉军都督一职。”

    李岌听后大笑道:“都督?听起来级别可不低,若是甘州归顺,朕到时候可许不了你这么大的官职。”

    他突然体会到自己年青的好处来了,这个年代皇帝或是天可汗的名头还是非常唬人的,所到之处,四夷宾服。如果是自己亲至,敢于反抗的部族还是非常少的,包括与定难军那一战,如果不是自己亲征,李仁福还不一定会那么快就臣服。

    御驾亲征实际上是表明一个态度,如果不服从,就是反叛,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结果,与寻常的拥兵作乱性质还不太一样,结果要严重得多。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又善。

    实际上不通过军事手段,所得到的地盘所留下的隐患众多,结果并不一定比通过战争手段解决之后要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通过和平的手段,解决河西问题,倒也可行。

    于是李岌改了主意,命李嗣丰率河套骑军也到灵州集中。

    现在事态似乎要朝着炫耀武力的方向发展……

六九、甘州

    二月上旬,李岌率近四万骑军过了黄河,沿着黄河以北戈壁上的大道,一直朝西行进。这个时代,腾格里沙漠并不像是后世那样扩张到了黄河北岸,黄河以北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虽然草木稀疏,倒是没有后世满地沙丘的景象。沿着黄河谷地两旁的树木已经生出了嫩绿的叶芽,带着蒙胧的绿意。

    由于大军饮水问题,大队的骑军并不能和那些驼队一样,穿越沙漠直趋凉州,而是沿着黄河北岸的大道,向凉州行进。

    十五天之后,天子的中军才抵达凉州。

    那凉州留后孙超早已经率凉州蕃汉各部首领、军将,以及提前抵达凉州的康九所部骑军在城外列队相迎。

    远远只见大道上旌旗招展,十二面龙幡的骑兵队伍之后,一面大红的九斿大纛缓缓而来。但见护卫的骑军个个锦袍锁甲,胯下坐骑亦是披挂着马甲。但见盔甲鲜明,刀枪如林,军容极为整肃。

    凉州一众蕃汉首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是面面相觑,侍立道旁,恭迎圣驾到来。

    “怎么会这么年青?!”

    孙超看着大纛前面身穿一身金黄盔甲,骑在枣骝马背的年青天子,神情有些恍惚。

    在他身后的主事张讯伸手轻轻捅了他一下,这才醒悟过来。

    “臣等恭迎天子圣驾!”孙超带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率一众凉州各部首领、官将躬身拜见道。

    “各位久戍河西,保一方百姓平安,都辛苦了。”李岌朗声说道,他又扫视了一遍站立拜见的凉州一众官将首领,然后又开口道:“还请孙留后与土蕃潘首领两人随朕一起入城。”他点名让这两人随侍身边,算是给了很高的荣耀。

    “谢陛下恩典。”

    孙超和潘伽罗两人闻言大喜,连忙命人牵来坐骑,跟随在了天子身边。

    凉州城高大坚固,虽然这座表面砌有青砖的古老城墙显得有些破败,但是这座仅一面城墙就足有六、七里长的巨城规模相当于是和幽州差不多。凉州城位于两河之间,此时正值春季,河水正大,河面上波涛翻涌,河水显得有些混浊。

    俗话说“金张掖,银武威”,甘州和凉州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这个年代祁连山脚下的河西走廊水草茂盛,凉州城外的良田和牧场一望无垠。河西走廊在唐代是西北边疆重要的产粮区,正是由于粮食产量充足,才能够支撑着数十万河西唐军与土蕃在青唐地区的长期争夺。而且河西马是由从汉代引入的中亚大宛良马培育而成,身材匀称,速度很快,而且性格温顺,一直以来堪称是国内最优良的军马之一。

    能够控制河西走廊,是李岌很早就有的意愿,没想到如此早就得到了朔方和凉州,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还是让李岌感到有些意外。

    实际上仔细分析一下,原来强大的土蕃帝男已经瓦解,青唐、河西的土蕃部族也是各自为政,河西最大的势力反而成了原来一直不起眼的回纥部落。但是甘州回纥看似强大,也只有不到三万帐人口,即使是全民皆兵,也只能拼凑出不到六万兵马,实力也很有限。

    晋阳方面这次派出的五万甲骑足以横扫整个河西。

    这么一想,能够威服各方,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凉州休整了三天,李岌继续率大军向甘州进发,这次又加上了凉州的一万余蕃汉兵马,六万大军浩浩荡荡涌向北方。

    从凉州到甘州约有五百里的路程,倒也不显得特别荒凉。从祁连山各处山谷由于雪山融水所形成的一道道大小河流,在河西走廊上形成一处处的绿洲。

    大军穿过祁连山与胭脂山之间所形成的宽阔谷地进入甘州境内,其后,沿着删丹河往甘州继续前进。过了胭脂山,基本上都是平坦开阔的牧场或是戈壁,倒是很适于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数万骑兵大军所带给人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当唐军抵达删丹时,据有甘州的仁裕可汗终于是顶不住压力,派使团前往李岌的大营中上表称臣。

    从凉州出发后的第十天,大军已经能够远远望见甘州城,李岌命大军在洪水河南安营扎寨。结果正在扎营的时候,仁裕可汗就率领甘州主要官员和军将抵达到了大营外。

    仁裕可汗回纥名作阿咄欲,年岁约有三十六、七,在一群将领护卫下,从洪水河上的浮桥上过河而来。他进到李岌的大帐内,拱手施礼说道:“臣回纥可汗仁裕觐见天可汗陛下。”

    李岌看着仁裕,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可汗,朕亦是可汗,怎么能说觐见呢?朕正准备去甘州拜访你家呢。”

    仁裕被李岌的话吓了一跳:“臣这小汗是先皇帝所封,皇帝是拥有整个天下的天可汗,臣只是部落里的小汗,况且沙陀、回纥本是一家,臣下从来是拥戴天可汗的,不敢有天可汗的旨意。”

    李岌道:“朕听说你都要自称国主了,实在不行这天可汗由你来做吧。”

    仁裕俯下身道:“臣早已经取消了国号,还望天可汗恕罪。”

    李岌道:“行了,大家本是兄弟,朕就不再追究,今后做事,须牢记要遵守朝廷规矩。来人,赐座!”

    在仁裕落座后,李岌询问起了一些甘、肃二州的情况,发现仁裕家族对于甘、肃二州的掌控并不如他原来想象中那么严密,大多数部族还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后,言语间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他原来的计划是准备将仁裕扣押在大营内,然后强行将甘、肃二州的回纥贵族强行迁往云州安置。现在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只要晋阳的势力过来,用不了多久,凭借着军事和商业双重手段,就可以架空他们。

    当然,这需要做的是长期的水磨功夫……

    李岌一直呆在甘州,每天里召见甘、肃二州的各部首领,同时宣沙州的归义军节度使曹义金和瓜州刺史慕容归盈到甘州朝觐。

    他在甘州这一耽搁下来,让仁裕对此非常紧张,生怕皇帝哪天突然会削了他的权力。不过这厮见皇帝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女人照顾,把牙一咬,干脆把自己的闺女给陪送过来一个。对于这种事情,李岌倒是给弄得哭笑不得,还不能拒绝。只能是将那名作天香的回纥公主收在身旁,算是多了一位嫔妃。

    五、六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里开销巨大,就在仁裕感觉都快承受不住的时候,曹义金和慕容归盈终于是到了。在见过这两人,言语里勉慰一番之后,李岌的河西之行总算是告一段落,终于是起程还朝。

    目送着数万大军离去,那仁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下心来……

七十、渭州

    康九的骑兵部队被安置在永昌和山丹一带,胭脂山一带,被李岌从甘州和凉州讨要到了自己的手上,当作皇家的养马地。朝廷的势力等于是从这里伸入到河西,以这里的屯田区为根据,其后再慢慢扩展。

    使用和平的手段威服河西,虽然留下的隐患不少,李岌自信这些问题随着屯田区的增加,终归会得到彻底解决。

    其余的各军陆续重返驻地,而李岌却没有直接返回晋阳,而是带着五千禁军,沿葫芦川(清水河)前往关中。

    他现在把目光又投向了陇右。

    他并不会小瞧这个时代的对手们,但也不会太过高估他们。

    虽然到了战场上,自己肯定无法与这个时代的猛将们相较。但是头脑里比他们多出一千年的学问,让李岌有许多种办法能弄死他们。

    穿越者的长处在于传播学问,提高生产技术水平,为这个社会增加更多的财富,而不是在战场上与这些莽夫们比肌肉。

    治大国如烹小鲜,军心民意这东西,要说复杂起来十分复杂,要说简单也十分简单。

    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发自内心地拥护谁。

    当然,这种淳朴的情感进行大力引导和宣传,使得其升华到另一个高度。

    泾原节度使李继昶也算是个妙人,从十五岁出镇渭州后,政绩只能说是不好也不坏,颇有些黄老无为而治的习气。岐王李茂贞当了一辈子军阀,而生出的三个儿子却都喜欢文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军伍之事没一个感兴趣的。

    也许是看到自己的子嗣都没什么野心,李茂贞在后唐立国后,算是第一个表示臣服的军镇。他这一选择也算是十分明智,凤翔李家在五代乱世中,最终得以保全,躲过了绝大多数唐末五代军阀们身死族灭的下场。

    渭州这地方,北魏时开始设置,治所在秦州以西渭河上游陇西城。安史之乱后,陇右河西大部分沦陷于土蕃,唐末时重置渭州,治所迁置到了泾河上游的平凉城。

    对于没有什么野心,又十分懂事的凤翔李氏兄弟,李岌待之非常优宠,在李继昶拜见后,亲自下马相抚,与之行执手礼,并让其与自己并辔入城。

    能与天子并辔而行,这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

    “朕这次亲往河西,看到华夏子孙身穿毡衣,口说胡语,民生凋敝疾苦,心中不由感慨万分。不能抚有万民,是天子的过失。凤翔府与陇右秦州本是一体,可惜的是陇右的渭州沦陷于土蕃久矣。朕欲开拓收复陇右河湟失地,李兄是否有意前往陇右一行?这可是桩名垂青史的功绩。”李岌到了渭州军衙内,与李继昶了解了一下渭州、泾州的民生治政情况,然后忽然转过话题说道。

    李继昶听了目光闪烁了几下,然后苦笑一声拱手说道:“多谢陛下厚爱,这陇右土蕃、诸羌可不似河西甘、凉,桀骜难驯,用和平的手段可不太管用。让微臣统军打仗,处忖没那份本事,实在是有负陛下所望。这陇山一带大多成了党项野利部的牧场,常起纷争,臣下都头疼不已。微臣一向懒散惯了,还望陛下能将臣安置到处清闲些的地方。”

    他人极为聪明,而且书读得也不少,知道天子说这一蕃话的意思是对于党项羌部盘踞大陇山一带,逐渐内侵,现在势力都漫延到了渭州有些不满。皇帝说这话,就有可能是对秦州以北,大陇山一带的羌部动了心思。于是干脆请求调离,倒是丝毫也不留恋他爹李茂贞所留下的地盘。

    李岌用食指轻扣着桌案,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也好,河中府乃是河东最富饶的地方,正好河中节度使何福进移镇河阳,爱卿就去河中吧。这渭州一带的羌部,需要由官府直接率领管辖,而不是由各部落首领统管。”

    李继昶道:“羌民勇悍,轻易不会屈从,陛下当慎重行事。”

    李岌看了李继昶一眼,然后笑道:“无他,恩威兼施而已。过去的手段,要么严苛残暴,要么放任自流,缺少经济手段罢了。陇右与关中,仅一山之隔,乃屏藩重地,不可轻易授人之手啊。”

    李继昶拱手道:“陛下欲复河湟,微臣自知无法在前面冲锋,但是在后面运送粮草之类的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李岌看着他也笑道:“这事倒不着急,总得慢慢来,不过,得先从渭州和秦州这边着手,不能前面打仗,后面却跟着捣乱。”

    这渭州和秦州要作为向外拓地,收复故土的后方基地,李继俨兄弟肯交出这些地盘,还是让李岌感到很满意的。对于这种自愿交出兵权和地方的藩镇,李岌自是不会亏待他们,今后一个至少一个国公的爵位是少不了的。

    李岌这次到渭州,主要是要加强对这条从关中通往朔方之间官道的控制。

    这葫芦川(清水河)一带全是党项羌部的牧场,一但有事,党项人很容易就能切断这条道路的联络。仅靠河套的那条道路,朝廷对于朔方和河西的控制力是很弱的。

    即然李家兄弟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地盘,他就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沿着这条古老的山地商道,构筑一系列的堡寨,来加强官府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同时还能割裂陇右党项羌部与定难军党项李氏之间的联系。

    定难军只有两万多兵马,实际上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强大。在宋初时,实际上朝廷已经控制了定难和朔方,其后因为朝廷派出的武将对待羌部过于残暴严苛,再加上太宗和真宗年间朝廷一系列愚蠢的操作,才使得李继迁只以数百人就逐渐统一了党项诸部和定难、朔方,逐渐做大。

    后世西夏能够做大变强,主要是由于宋朝君臣的纵容,再加上辽国的支持所造成的。

    党项八部,陇右有两部,河西一部,河套有一部,再加上府州、胜州一部,定难李氏手下只有三部人马,怎么也折腾不起大的风浪来。

    李岌所做的只是未雨绸缪,以防止另一时空历史上党项羌据有西夏国的历史再重演一遍。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变得很小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李岌是准备前往凤翔、兴元府巡视一番的。只不过仔细想了想,这样会给蜀地的孟知祥和董璋两人造成很大的压力。万一两人在重压面前联起手来,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最终放弃了巡视兴元府的打算,而是从渭州直接去了京兆长安。

七一、蜀地

    作为晋阳方面派驻成都“商业代表”的孟贻邕,很快就成了地主。

    他老爹孟知祥给他在成都边上的灵泉驿弄到了一处很大的庄园。庄园挨着龙泉山,包括几处茶山。

    在另一时空,在安重诲的一系列愚蠢的操作和逼迫下,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和东川节度使董璋两人最终不得不自求生路,联手实行抵制,公开反叛。结果在两人的夹攻下,不但后唐军大败,而且骑兵大将夏鲁奇还身陷两川之间的遂州,最终兵败自杀而亡。

    在这之后,蜀地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割据之势。

    不过在这个时空,由于李岌的干预,孟知祥和董璋一直不睦,这两个势力之间虽然没有大动干戈,却也是龌龊不断。而且李岌并没有急于插手蜀中事务,这两人至少在表面上还维持着与朝廷之间的关系,每年各自给晋阳方面上缴十万缗的“岁赋”。

    以蜀地的财税收入,两人每年就是上缴五十万缗都不为过,现在这样做,也只是意思一下。李岌也不指望两人的财物活着,现在能有这种表示,大家不撕破脸皮就好。

    在北军控制了汉中之后,北方与蜀地之间的商业发展迅速,蜀道艰难,蜀地的大宗货物实际上主要是依靠水路运输。装满货物的木船由骡马和纤夫拖拽,沿嘉陵江逆流而上,一直能抵达凤州的河池。

    蜀地与北方贸易的主要商品是丝绸和茶叶,另外还有粮食。

    李岌最为看重的是茶叶贸易,而且对三大皇商的要求是新研制的红茶。

    红茶的制作过程比绿茶只是多了一道发酵工序,但口感绝不相同,因为茶叶里的大部分茶多酚在氧化后转化成了茶黄素和茶红素。相对于绿茶,红茶更适宜烹煮,分解油脂的能力更强,也就是说更加适合草原民族的饮食习惯。草原上的牧人,在吃饱了饭之后再喝一杯煮好的红茶,确实有助于消化。

    现在孟贻邕就坐在书房里,一边品尝着这种用新工艺制作出来,色泽澄红的茶汤,一边思考着天子所交待的这份新的生意。

    他久在晋阳、云州之间往来,自然知道这茶叶和布匹、盐铁等是晋阳与草原上的几项大宗生意。现在这种新的茶叶品种被开发出来,在生意场上一向头脑很敏锐的孟贻邕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机——如果这东西在草原是深受欢迎的话,晋阳三大皇商有可能争夺下北方草原上茶叶交易将近一半的份额!

    这意味着什么?每年数百万贯的贸易额,即使是仅获利两成,就是将近百万缗。

    想到这里孟贻邕顿时一阵兴奋。

    因为李岌许给他了其中一成的利润分成。

    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在前朝时期,拥有十万贯,在天下最为富足的扬州城,都能算作是钜富之家。

    在赚钱的手段方面,孟家俩兄弟确实对这位皇帝表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年跟着皇家商号一起做生意,已经是赚到了不少好处。

    孟贻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瓷杯里红色的茶汤问道:“这就是天子让整出来的那个什么红茶?”

    孟贻邕点了点头,亲手为自己的长兄酌了一杯茶后说道:“你先尝尝,味道不太一样。”

    孟贻范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道:“的确不太一样,似乎少了原来特有的苦味,就是不知道运到草原上人家喜不喜欢。”

    孟贻邕道:“你脸色不太好看,怎么,又在老头子那吃瘪了?”

    “哼,自母亲去逝后,他在底下那帮人的鼓动下,动起了心思,想要一统两川。劝他也不听,现在越发的固执起来。”孟贻范说道。

    “那帮军将们自然想打仗,也只有打仗才有更多的好处和赏赐可拿。他们是没见过晋阳军的厉害,不知道即便是那屯田军都要比他们手下的战兵不差。”孟贻邕说道,“等他们真见识到了北军的装备和训练,就会死了这份心思。天子那里就是想维持现在蜀地的格局,否则大军过来,别看老爷子和那董璋手上各有五、六万兵马,可是不够瞧的。”

    两人因为是晋阳朝廷里面的高级官员,能够接触到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东西,对于北军的情况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屯田军看似根本不在军队的编制,实际上每年农闲时,都要进行军事训练。主要是因为能够吃饱穿暖,单从体力而言,却要比其它地方大多数战兵还要强出一些,唯有实际的作战经验差了许多。

    这个年代,军卒们到了战场上,大多数时候,拼的就是个体力。

    所以晋阳方面的实力绝对比人们看到的要强得多,前年在河北的那场南北大战,北军只动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轻易击败南方,夺取了包括魏博在内河北的四座军镇,将势力扩展到了黄河北岸。

    虽然孟家兄弟不理解为何天子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下令勒兵停战,但却很清楚,如果晋阳方面全力进攻的话,洛阳方面是根本顶不住的。

    而蜀地的官将因为远离中原,消息相对闭塞,绝大多数人是认识不到这点的。

    自从先秦时期,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开凿都江堰之后,得以水利灌溉的成都平原抵御水旱自然灾害能力大为增强。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遂有天府之国之称。

    相对于天下连年战乱,蜀地相对安稳,物产丰富,每岁财赋收入比整个河东都要多出不少,这也是后唐入蜀的这些镇将节度野心滋生的底气所在。

    孟贻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先不管他们,这趟货发出去能挣多少?”

    “没细算,我只知道一匹绸布在北地能换一匹好马,而一匹马贩卖到了蜀地能换五匹绸布或是三匹上好的蜀锦。这一块砖茶在草原上能换两只羊,而一只羊如果赶到蜀中,能换三块茶叶。咱们兄弟都不是统兵打仗的材料,现在跟在天子后面沾光,就能封妻荫子,为后代留下几世富贵。这节度军镇那么危险的事情,就让别人去争吧。”

    这个年代贫穷才是常态,即使是在富庶的蜀地,衣不蔽体的流民也是随处可见。蜀地人口密集,而李岌要从秦州开始向河湟开拓,最缺乏的就是人手。前往蜀地的几家晋地商号,还担负着招募蜀地流民,前往秦州一带安置的任务……

七二、陇西

    三千六百名禁军骑兵被调往陇西秦州,这其中包括李继?他们在内刚从晋阳书院毕业的二百名学生亲军。

    李岌对于陇西地方的拓展寄予厚望,从这两年派往陇西、汉中的学生军数量就能够明显看得出来。

    古人对于向草原上的渗透和扩张还处于很幼稚的初级阶段,大汉是野蛮管理,而到了唐朝又成了放纵。儒家们嘴上喊着教化和王道,却从来没有认真研究和正视过这个问题。恩威并重,软硬兼施,这方面后世的英语帝国做的很成功,而联盟帝国的分崩离析又提供了相反的教训。

    过了陈仓谷,景色与北地已经是截然不同,山地间郁郁葱葱,长满了林木植被,气候也温润潮湿,与北地的苍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支骑兵队伍并没有走宝鸡以西穿越陇山的山路,而是绕道凤州,经由两当的官道前往秦州。宝鸡以西沿着渭河的山道狭窄难行,此时正在重新进行大的整修和拓宽。

    秦州现在的镇帅是药彦稠,不过他的头衔却不是秦州天雄军节度使,而是治所在关中耀州的义胜节度使。还好朝廷授予他的实职是秦州防御使,也就是说这各镇节度使慢慢被朝廷变成了虚衔,也就是说他拿着正三品节度使的俸禄,干的是正五品州防御使的活。

    陇右这地方很神奇,以渭河为分界,渭河以北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河南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地。土蕃强盛的时候,秦州成纪曾短暂陷于土蕃之手,不过这一带总归汉民众多,自土蕃最后一任赞普达玛乌冬因“灭佛”被僧人刺杀,土蕃帝国逐渐分崩离析,秦州又重归唐土。在土蕃首领尚恐热死后,据有河湟地区的“下部”土蕃部族就陷于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势力逐渐衰退。

    如今的陇右,在秦州以北和南面的洮河流域,反倒是羌部的势力占据了优势。

    药彦稠为晋王亲将出身,虽然现在身居节度使之位,但是在见到李继?后,却必须给足礼数。李继?虽然还没有封王,但在先帝时就被册封为检校司徒,那也是从二品的头衔,与宰相的级别相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子这次命李继?到陇西,就是要开疆拓土,为他的兄弟封王而作准备。

    李继?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药彦稠的拜见后,先开口说道:“这次来陇西前,皇兄特意嘱咐过某家,某就是领着人过来开荒种地的,至于军务方面的事情,还是由镇帅全权负责,药将军不必多想。”

    药彦稠看了看李继?,然后笑道:“皇子负责陇西屯田事务,天子和朝廷之前已经有旨意过来。这陇西秦州一带羌部较多,而到了河湟地方就是土蕃人的地盘。虽然现在土蕃式微,但是大的部族还是有万余帐人口,需要谨慎从事。”

    “朝廷有在山北和北地草原上的屯田经验,完全可以照搬过来。”李继?说道,“对于臣服的部落,朝廷给予授官,依然约束其部,至于有些不听话的,则有赖将军之力了。”

    药彦稠道:“这样做留下的隐患实际不小,不过朝廷这样安排,药某自当遵命行事。”

    李继?道:“土蕃与前朝并立,幸好其现在也是内乱不休,如今已不足为惧。不过吐蕃部族仍在,河湟地区吐蕃人占了绝对多数,就连原来陷于河湟的大唐百姓,现在也都忘记了汉家话,变成了土蕃人。”

    “听皇子的意思,朝廷有意收复河湟?”药彦稠问道。

    李继?道:“这是自然。不过,武力只是辅助手段,天子的意思是以军屯为基础,逐渐向河湟地方渗透延伸。另外就是将土蕃、诸羌也招募到军户当中,依附着给粮饷养之用之,对于那些不肯归顺又仗势作乱者,以平匪患的名义征剿平定。朝廷在北地草原就是这么做的,现在看来,效果明显。招募扶助那些弱小的部族,不仅可以削弱那些强横的部落,又可以夷制夷,可谓一举两得。”

    药彦稠听了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陇右这地方,沟壑纵横,要施行屯田可不容易。”

    李继?笑道:“晋阳的方式,就是利用山势修坝筑堤,反而是到了平原地区,显示不出多少优势出来。河谷地一般土壤肥沃,只要修好水利灌溉设施,开垦出来就是良田。反倒是从内地招募移民和安定收服蕃羌部落是最麻烦的事情。”

    药彦稠道:“这有何麻烦,大军威服便可。”

    李继?道:“武力压制乃是下策,搞不好有机会就会反叛,长久之计是威迫利诱,双管齐下。对于蕃羌部族首领,地方官员要主动和他们结交,做朋友,朝廷方面也会朝廷册封,赏赐。另外保持商业渠道通畅,让地方上农牧形成互相依赖互存,大家利益相同,才能形成长期的安定局面。”

    秦州的西部边界就在离成纪城以西一百余里的永宁寨,周边全是蕃羌部族所据。临行前李岌已经嘱咐他们,先沿着渭河向西逐步筑堡推进,建立军屯卫所。另外就是从渭州瓦亭山开始沿瓦亭河修建屯堡,开通第二条通往陇西的大道。

    泾河和瓦亭河都发源于渭州的瓦亭山,一条在关中,一条在陇右,沿着河谷开辟道路,相对要容易一些。

    “根据上面的安排,屯田将以秦州为根基,先向西、北两个方向展开。自安史之乱后,原来的渭州和会州便沦于土蕃人之手,迄今已有近一百五十余年。朝廷欲要重新收复河湟地区,这是迈出的第一步。”李继?在地图上比划着,介绍着朝廷方面的安排。

    这边地屯田要依河建立堡寨,这离不开秦州驻军的大力支持,第一步的方案就是先沿着瓦亭河、祖厉河还有渭水向外扩张延伸。

    开边屯田需要的是钱粮和人口,这需要朝堂方面源源不断的资金和政策支持,这种事情原来也不是没人想过和做过,但是最终都是由于时局动荡半途而废。现在这件事由于是天子在背后推动,相对而言就要容易得多……

七三、韩城

    孟家兄弟这段时间做的主要事情就是从蜀地将丝绸、茶叶和竹木等货物发往汉中,然后再将汉中送来的牛羊、马匹等售卖出去。另外就是招募流民,送往陇西地方。

    在陇右,随着两万多北地唐军的到来,实际上唐国已经是这一地区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在官府的组织下,大批的中原流民被引入陇右,被编入军户,建设屯垦堡寨,然后开垦土地,这其中以川地的流民最多,其次是关中和中原。来自中原的汉民主要是由汉水进入金州(安康),其后从汉中转往陇右。

    由于控制荆襄的高家投了吴国,在控制了金州后,北军的地界与吴国也算搭上了边。

    兴州在唐代是设有铁监的,名作济众监,每年大约能出产生铁三十多万斤,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吨。这在国内的四十余处铁监当中也算是位居中游,收益还算是不错,是兴元府重要的财税来源之一。

    自从盐铁实行官营之后,每斤成本十余文钱的铁价被卖到三十余文的高价,历代官府获利巨大,乐此不疲,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竭泽而渔,严重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是华夏王朝陷入无休止更迭的祸根之一。

    一副犁头最少需要用到三十斤铁,也就是一贯钱,价值相当于七、八亩旱田,如此高企的铁价,造成了许多农户根本买不起犁头,还在使用木犁、木锄。

    汉中兴元府地处偏僻,相邻的利州、巴州大部分地方也都是贫困的山区,与经济发达的成都府路根本没法相比。

    时间是夏末,在沮水和青羊河**汇之处,去年开始修建的拦河大坝已经完成堤坝的合拢,此时已经开始进行水库蓄水。大坝依山体而建,依然为土石结构,坝高七丈,唯有引水涵洞和泄洪洞是由混凝土浇筑而成。

    汉中盆地,周边的山林降水充沛,河流密集,很适合发展水利。

    想要开拓陇西,首先得解决粮食供应问题,而汉中平原,朝廷是当作今后陇西粮食供应基地来建设的,准备花大力气,建设出完成的水利灌溉系统,使得周边数百里的农田都变成能够得到灌溉的良田。

    随着河东、山北一带的发展陷入瓶颈,朝廷把建设的重点转移到了关中、汉中一带,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使得在唐末、五代遭受重创的关中、汉中地区,农业生产逐渐恢复,变得生机勃**来。

    ……

    金州刺史孙铎和商州刺史侯益相继投靠北军,使得北军迫近邓州、南阳,洛阳朝廷无奈,只得调李从珂率军驻守邓州、南阳。

    此时原来专权的安重诲已被族诛,宣徽使赵延寿继任为枢密使,范延光则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范延光和赵延寿两人吸取了安重诲独揽大权,最终身死族灭的教训,对于回到洛阳的李从荣就比较放纵。

    李从荣是李嗣源的次子,只不过在长兄李继璟被元行钦杀了之后,实际上就成了长子。他率军在磁州被北军杀得大败逃回,回到洛阳后,并没有受到惩处,还是继续当着判六军诸卫事,很希望能够继承李嗣源的监国职位。

    不过,由于北军势力已经推进到了黄河北岸,朝中一众官员人心惶惶,明知在李嗣源死后,根本无力阻止李岌重返洛阳,现在是人人自危,自谋出路,私下与晋阳方面暗通款曲,传递情报。

    对于洛阳的情况,晋阳方面基本上算是了如指掌,但却一直维持着与南方的相持局面,一众将领也不知道天子是如何打算的。

    从河西到了关中之后,李岌一直在巡视各地的水利灌溉设施和引水渠修复工程。

    关中平原,经过汉、唐时代的开发,水利设施齐全,在唐代鼎盛时期有将近三百万顷农田。可是受唐末战乱的影响,此时农地已经不足一百万顷,而且由于战争的破坏,又得不到维护,河堤坍塌,水渠淤塞,大部分的水利灌溉设施都已经毁坏。

    在基本上完成河东和山北地方的开发之后,恢复关中和汉中地区农业生产,成了朝廷的重要任务。当然,新开垦出来的荒田,都在官府的公田名下,是不准备再分给私人的。

    就在张劲达率军占领商州和金州之时,李岌却在耀州,考察和督促在北洛河上所修建的白河口水库和通往耀州的洛惠渠引水工程。这条引水灌溉工程建成后,可让耀州、同州和华州的超过二十万顷的旱田得到灌溉,使得这一地区粮食产量和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整个洛惠渠引水工程最大的难点在于要在金栗山开凿出一条长达七里多的引水穿山隧洞,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黑火药实施爆破,大部分的开凿岩洞过程主要还是依靠人工施工,整个工程进行得十分艰难。现在,整条山洞的开凿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多半,预计在明年开春前就能整体贯通,开闸放水。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这洛惠渠工程,在华夏历代王朝时期也只存在于纸面设想,只是到了杨虎城将军督陕的时期,才开始真正开工兴建。只不过在杨将军被民党杀害于重庆时,也没能在生前见到这条惠及万民的水利工程通水之时的盛况。

    直到新社会到来,这条关中人惦念了上千年的引水灌溉工程才算是真正建成并投入使用。这是让李岌感到自豪的地方,在这个时空,他提前了一千年,替杨将军完成了生前的心愿,建设一个新的华夏,也正是他努力要实现的目标。

    关中的另一项重要工程,就是对韩城的龙门铁监进行改扩建。

    韩城早在汉代就设有铁官,开办有官营的冶铁所,有了开矿冶铁的记录。南北朝时期,夏阳诸山置铁冶,后复为铁监,最兴盛时夏阳铁监管辖有八千多名工匠,为西魏、北周时最重要的产铁之地。

    不过韩城冶铁坊所产生铁虽然品质优良,但是铁矿开采成本较高,加之交通不便,一直没有像磁、相二州一样形成规模。受唐末战乱的影响,韩城龙门铁监已经基本上陷于停顿。在收复河中之后,朝廷开始在崌水上游,重建龙门铁监。

    由于韩城铁矿出产的矿石含杂质较少,品质要比磁州、相州铁矿要好很多,所打造出来的武器和盔甲质量上乘,所以李岌对这里的重建和发展还是比较重视的。

七四、青州

    李岌秋收之后才返回晋阳,官道两侧的田地里已经长出了一层的麦苗,放眼望去,倒是满眼绿色,这景色很有些后世的特点,让他的神情不由得一阵恍然。

    晋阳宫最大的缺陷是附近没有温泉,洗澡的时候,需要宫中的侍女们将烧好的水,再倒进澡池子里。在李岌泡进澡池子里之后,作为皇后的王蔷却把侍候的宫女们支到一旁,打算亲自伺候李岌洗澡。

    趴在软榻上的李岌明显感觉王蔷有些心事,不由笑道:“吐谷浑和回纥都是大族,朕同意把人家的女儿纳入宫中,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朕名下的生意,后宫里的一切,还是由你来打理,皇后不要多想。”

    为了彻底控制吐谷浑诸部,李岌在春天时将云朔防御使,朔州刺史张慕晋之女张芸纳入后宫,其后在河西的时候又娶了甘州回纥公主。随着这后宫中夫人增加,似乎让王蔷感觉到有些危机。

    王蔷听了后明显感觉轻松了一些,用手轻轻抚着李岌鬓角说道:“臣妾嫁过来这么久,还没有身孕,皇帝就算是另娶也是该的。只不过陛下剃了短发,臣妾以为皇帝是嫌弃我们,准备要遁入空门呢。”

    李岌这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伸手摸了一把满头刚长出来的短发不由大笑道:“原来皇后是怕朕跑去当和尚,这放心好了。军中剃短发是为了便于受伤后救治,规矩是朕颁布的,自当以身作则。这家里有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妻子,朕可舍不得丢下不管,况且朕也从来就不信什么神佛。至于孩子么,朕这几年确实是忙于国事,与皇后相处的时间太短。这种事和种地一样,勤加劳动才能长出庄稼,朕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这个冬天就是要多陪着皇后,先把接班人给制造出来……”

    李岌正是火气旺盛的年纪,兄弟早就昂首挺立,于是坐起身来,直接抱起王蔷就到了边上的矮榻上。这天雷勾地火,干柴逢烈火……实际上想想自己这皇帝当的也是可怜,为了给军中那些丘八将领们作表率,自从离开了河西,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自己的身边竟然连个侍候的女人都没有……

    ……

    计划不如变化快,李岌刚想在这个冬天好好体会一下糜烂的宫廷生活,却不成想共和六年十月,青州平卢节度使符习却突然反水,投向北军。这下南北战事又起,李岌正是积累声望的时候,这等好事自然是不能错过,于是决定再次御驾亲征,前往魏博前线坐镇。

    这符习本是赵王王镕部下,当年率万余成德军随晋王与梁军隔河对战。后来镇州张文礼作乱,节度使王镕身死,晋军在损失数名大将后,最终由李存审率军平定镇州之乱,符习被庄宗任命为成德军节度使。

    同光年间,符习移镇青州,在李嗣源从邺都起兵后,投靠了李嗣源。

    李岌在收复魏博后,所任命的冀州刺史乌泰与符习同出于成德军,而且还是姻亲。两人辖地相邻,书信往来不断,这一来二去,符习眼见洛阳朝纲混乱,李嗣源因为生病后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于是开始自谋退路,便生出了重归北军的心思。

    在安重诲全家被诛后,李嗣源有意调符习入朝。符习见北军愈发强势,在乌泰的鼓动劝说下,加之又有夏鲁奇在中间作保。便宣布脱离洛阳,重归北军。

    李岌在得到消息后,命夏鲁奇率军过黄河,与青州军会合,另外命裴约率山北军与定州军合攻涿州,莫州守将王全斌与冀州守将乌泰两人率军往攻沧州,以声援青州军反正。

    由于是骑军,行动相对迅速,三万晋阳禁军在十月中旬就赶到了镇州。

    大军在镇州城西安营扎寨,镇州守将元行锴将李岌迎入城中。

    众将被召集到了军衙内。

    李岌说道:“朕倒是对幽州有些想法,幽州节度使石敬瑭乃是李嗣源女婿,所辖四万余幽州军是南军精锐,如果将其消灭,南军基本上算是没有什么能打的部队了。我们这回前往易州,与裴约一起,合攻幽州。”

    卢琰听李岌如此安排,不由问道:“南军正从澲州往攻魏州,天子不欲救魏州了么?”

    李岌看了他一眼后答道:“此乃围魏救赵之策,魏州乃是北方重镇,城高坚固,况且还有两万余步军,那李从厚暂时还奈何不了城内守军,无须多虑。”

    元行钦也道:“陛下所谋乃是全局,实为上策,将眼光放远一些,自会体会其中妙味。”

    于是李岌命随军参事卢琰草拟诏旨,派元行锴为使,前往沧州诏劝义昌节度使赵德钧反正,回归晋阳。

    等元行锴奉旨离开镇州后,李岌又命令道:“大军先移驻莫州扎营,正好位于幽州与沧州之间,两方有应,等待时机,可任意攻其一方。”

    于是大军在镇州修整一天,于四月十七日,行军至莫州(任丘)城外驻扎。

    根据斥候所报,范阳一带的南军已经在涿州集结,扼守城池,歧沟关一带而的几座峰火台也被点着了。看样子幽州方面已经知道晋阳军的行动,准备固守城垣。

    元行锴并没有见着赵德钧。

    赵德钧听闻李岌亲率大军从镇州而来,以为是把自己所在的沧州当成了北军的进攻重点。这厮以为自己是李嗣源的亲家,李岌决不会轻易放过他。这沧州义昌军只有不足两万兵马,哪里能顶得住北军?

    赵德钧倒也光棍,当即弃了沧州,干脆是率军退往幽州。他率军行至文安境内,却被王全斌率三千骑军给拦在前面。好在赵德钧部将武从谏非常勇猛,率五千契丹从马直迎战,奋力将王全斌杀退,这才保着赵德钧退往幽州,与石敬瑭合兵一处。

    元行锴奉旨走到瀛州(河间),听说赵德钧已逃,只好又转回莫州复命。

    李岌闻报赵德钧已弃镇逃至幽州,遂命枢密使元行钦率镇、定二镇兵马及山北军往攻幽州,自己则率两万骑军从德州盘河镇渡过黄河,直趋齐州,亲自处理南面军务。

    由于符习反正,北军轻取沧州、青州二处军镇,终于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了黄河以南。至此南军人心惶惶,那些做惯了的墙头草的后唐军镇节度们,有几个早就与北军暗通款曲,背地里投靠了北军……

七五、北地战起

    现在的形势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十多年前,晋梁战争末期,庄宗称帝前的时候。

    共和六年十一月,李岌率大军渡过黄河到了齐州,终于下决心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结束南北割据状态的战争方面。

    李嗣源已老。听说还得了风疾(脑溢血),虽然没有瘫痪在床,但是连走路和说话都受到了很大影响。洛阳朝堂群臣和将领是各怀心思,各找关系,谋寻着退路。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幽州石敬瑭、赵德钧所部七万兵马虽然与南方隔断了联系,也牵制了北军的镇、定和山北三处军镇的军队。此时,在黄河以南,北军所面临的是南方的天平军和泰宁军两座军镇。郓州天平军节度使王建立是李嗣源的部将出身,而且他此时在濮州与李嗣源的三子,东都汴梁留守李从厚在一起,不到山穷水尽,是不可能投降北军的。

    而兖州泰宁军节度使王思同却是如墙头草,态度摇摆不定,如果北军能够击败李从厚、王建立的大军,那么泰宁和徐泗两座军镇就能不战而下。

    十二月,李岌命李继忠为先锋,包括夏鲁奇、符习所部共七万大军自齐州而出,沿黄河南岸西进,准备攻打黄河下游的重要渡口杨刘镇。杨刘渡口距天平军治所郓州不过百里之遥,是黄河下游的三大渡口之一,地理位置极为冲要。北军如果攻下了杨刘,不但可以与黄河北面的魏博军镇连为一体,而且随时攻打南军的天平军、泰宁军等黄河南岸军镇,更是可以将南方重镇汴梁纳入自己的军事打击范围内。

    李继忠率北军前锋万余兵马逼近杨刘城,杨刘城内只有守军三千人,根本无力抵挡北军的进攻。李继忠命令士兵背负苇草填平护城壕堑,更是身先士卒,冒着敌军矢石,亲自率队夺城。这样一来,北军人人舍生忘死,奋勇登城,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将杨刘城攻破,并生擒守将杨思权。

    天平军节度使王建立闻报,率军三万从濮州东进,企图从北军手中夺回杨刘渡口。

    王建立率军行至阳谷,闻听李岌已经率大军西来。这下王建立又被吓住了,不敢再前进,干脆在阳谷筑垒自守,又在安乐镇将黄河南堤掘开,以阻挡北军的进攻。

    由于河堤被掘开,黄河改道济水入海,加之郓州山地以西大野陂(梁山泊)二百余里水面阻隔,北军只得暂时终止了原来西进,夺取濮州、德胜渡的作战计划,将攻势停了下来。

    夏鲁奇欲率军从杨刘往攻郓州,李岌想了想说道:“南面的战事就先这么样罢,先静观其变,待其内乱自生,然后再采取行动,现在不必浪费力气。”

    “陛下如何能断定南军必生内乱?”夏鲁奇开口问道。

    李岌却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话题道:“朕欲亲往北面,全力攻取幽州,夏爱卿与朕同行吧。”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准备将夏鲁奇调回中枢。

    夏鲁奇怔了怔,然后说道:“臣全凭陛下吩咐。”

    李岌于是留符习为南招讨使,符彦卿、乌泰二人为副,分守齐州、博州,其后率禁军与夏鲁奇所部骑军共三万,从杨刘镇前往幽州。

    南方的战事就这么又停了下来。

    由于王建立掘开黄河,黄河改道济水入海,双方依然保持着隔河对峙的局面。

    只不过因为符习投靠的原因,北军已经将后世的山东大部纳入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李岌引大军北上的另一个原因是,石敬瑭引契丹军入援,这次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亲率二十万大军入榆关,元行钦和裴约所面临的军事压力一下子变得空前严峻起来。

    ……

    李岌赶到幽州时,元行钦和裴约两人已经从幽州撤围,大军撤回刘李河(今白沟河)以东,与南军隔河对峙。此时涿州被围困数月,刺史赵莹盼不到石敬瑭的援军,乃降归北军,范阳城倒是落在了北军的手里。

    到了范阳城里,元行钦向李岌报告了幽州前线的情况。

    此时契丹前军三万已经至幽州,而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已经率大军十余万到了蓟州。另外在塞北,耶律李胡也率十余万大军大举入寇。

    事起仓促,李岌并没有想到现在就与契丹突然进行一场全面大战,而且也不愿现在就与契丹进行决战。他自信在自己的治理下,国力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治下的人口数量是契丹的近十倍,决战的时间越晚对自己越有利。

    中原发生战事,引契丹入援在五代都成了习惯,每次契丹入寇,都会得到无数财物,掳获人口而还,赚得盆满钵溢。结果就是契丹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中原边地的燕云、山北之地越加衰弱。

    石敬瑭现在还没有举幽州投向契丹的心思,也算是狗急跳墙,在情急之下引契丹入寇,明知这种做法是饮鸩止渴,也是不得不这么干。

    “这石敬瑭和赵德钧手上有七万余兵马,若是再加上耶律德光,加起来有近三十万大军。我们在河东和山北还有十余万驻屯军,是不是也全部都调来幽州前线?”元行钦说道,“否则以我们现在的十来万人,怕是情况有些吃紧。”

    李岌闻言想了想说道:“山北军要支援坝上,就不要动了,命晋阳、雁门和河中三地兵马前来增援。契丹人不善攻城,我们只需要紧守营寨即可。相对于幽州,朕反倒更重视北地草原的安危,毕竟我们在那些地方统治还稍显薄弱,各部族反复无常,更容易受契丹人的拉拢。命宋廷浩、折从远所部驰援坝上……”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让高行周和康九,还有河西军也增援坝上!”

    “陛下的意思是南面与之相持,而从北地反击?”元行钦问道。

    “耶律德光不是喜欢幽州么,我们就在这跟他耗着,从北面威胁西楼,看他顾不顾老巢!”李岌恨恨地说道。契丹人这一插手,形势的发展远超自己最初的预想,原来一举平定南方的的计划也泡了汤。

    自己这边现在手上有十余万兵马,只要依地形之利结寨自守,短时间内,耶律德光虽然势大,也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七六、压境

    北地草原,庄稼一年只种一季,三月底耕种,到了八月下旬粮食就已经收获入仓。

    秋冬季节农闲时,各地屯堡的屯军自然会照例集中起来,进行军事训练。北地屯军,本就以军事为主,屯田只是副业,能够保证粮食自给就好。在几年的时间里,随着坝上各地屯田区有计划地推行和拓展,张北军镇能动员的兵力超过了七万余人,其中汉军四万,各草原部族的蕃兵三万有余。

    张北镇抚使吴峦亲临前线,坐镇闪电河畔的沽源城指挥作战。

    坝上的屯堡,汲取了之前兴和部分屯堡被攻破的教训,建得很加高大坚固。以沽源城为中心的四座城池,彼此之间能只隔三十多里,能够相互驰援,契丹大军想要突破这一带的筑垒区域,进军坝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耶律李胡和耶律撒哥率大军沿潢水越过大山,与征召的北阻卜大军、奚部大王萧斡所率的奚军会合,兵马达到了近十五万人。此次西征,他准备一雪前耻,收复因他兵败而丢掉的坝上草原。

    他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两年多前在集宁那场大败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奇耻大辱。况且南人还在那里建了两座城池,一座名为得胜城,一座名为化德城,在听说这两座城池的名字后,李胡就有一种要将它们铲平的冲动。

    在听说唐国的那个皇帝与自己同岁后,述律太后就时常拿对方来与自己比较,这也让李胡的心里更加不平衡。

    唐军突然向北地草原上的开拓,打乱了契丹原来先征服河套和党项羌部,再徐图中原的决策。坝上草原的丢失,也打乱了耶律德光原来的军事部署以及期望。原本契丹大军西征云内和河套就不容易,现在唐国更建立起了两道屏障,让契丹人的计划彻底变成了梦想。

    契丹人兴盛的西楼草原水草丰茂,再加上东丹渤海国之地土地肥沃,粮食出产丰富,这是契丹国强盛的根本。但是大军翻越大山西进,所面临的就是大片的荒漠,因为路途遥远,粮草补给等种种原因不能长久围攻。

    而唐军在水源地筑城,正是针对他们的这个弱点。

    最让契丹人不能忍受的,便是因为有沽源城等地守军的存在,契丹大军就不敢肆意进入西部草原腹地。

    白雪茫茫,坝上草原的屯军眷属及各草原部落的老弱妇孺,都在官府的组织下,顶风冒雪,赶着牛羊,从张北燕子城,经野狐岭新开辟出的大道,撤往张垣,撤往山北。而所有的青壮,则都被编入张北镇军,倚城拒守。

    天地苍茫,白雪覆盖的原野上,如同潮水般的契丹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沿着闪电河谷地,朝着沽源城方向涌来。十多万的骑军,漫无边际,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天地间的沉寂,滚滚而来。

    草原契丹王朝的兴盛,是伴随中原王朝的衰弱而起的,这种兴衰交替,几乎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循环不休……

    张北镇抚使吴峦站在沽源城五丈高的城楼上,望着东北面急驰而来的契丹骑军,神情肃然而安静,白雪皑皑的原野上,黑色的洪流正从远处向城下蔓延而来。

    他是书生出身,却再军中混迹了十多个年头,如今才三十二岁,却越过许多沙陀出身的将领,做到了相当于一镇节度的位置上,这些都得益于年青的皇帝对他的信任。在过去的十几天的时间里,他频繁地下达着各种的命令,安排辖地内的老弱妇孺撤退,部署各城的防御,准备是拼死血战,御敌于国门之外。

    帝国还处于分裂状态,虽然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国家的实力还不允许主动出击,但是皇帝常说的“敢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却在时刻鼓舞着将士们的信心。

    数万契丹先锋骑军已经从北面滚滚而来。

    吴峦已经命令守军放弃了前沿的屯堡,全部撤入几座边地军城中,准备据城固守。

    在沽源城之下,契丹人并没有如以前一样,立刻在城下展开攻势,而是先安营扎寨,开始在组装起攻城器械。

    契丹人自唐末就开始不时深入山北、河北进行劫掠,再加上征服渤海国,已经由原来的游牧部落转变成了一个半农半牧的国家。随着治下汉民工匠越来越多,原来不善攻城的契丹大军,此次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而来。

    吴峦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知道一次契丹人的西进,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沽源城的城墙修筑了十几座用混凝土浇筑的碉楼,固然比原来那些完全用黄土夯筑的草原城池坚固,但是具体能够坚守多久,他的心中也是没有什么底。

    既然敢来到这里,他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等待着一众守城将士的,将会是一场艰苦而又漫长的战斗……

    ……

    鸳鸯泊,燕子城。

    军衙外不时有战马奔驰,传递着各种消息,北地草原的各种情报,都向这里汇聚过来。令人意外的是,作为从契丹叛归的雁门节度使卢文进,却被李岌任命北面招讨使,负责统领北地大军,指挥这次的北地大战。

    李存朔从院外大步走进来,威塞军的军营此时便驻扎在牧马城外,这万余骑军,是目前卢文进手上唯一的一支机动兵力。

    “李胡的大军从昨天开始进攻沽源城和野马城了。”李存朔在进门之后说道。

    “沽源城和野马城没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现在契丹士气正盛,我们需要先在城下消磨一下他们的斗志。”卢文进不动声色地说道,“天子已经命河套、云州和山北武州、张垣一带的驻军向我方增援,我们要等到增援部队赶来后,才能展开反击。”

    “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看着啊,契丹人有什么可怕,直接干就成啊。”李存朔说道。

    卢文进的表情微微愣了愣,然后伸手将一份军报拿过来,对着李存朔说道:“天子的意思并不只是击退来犯之敌,而是要歼灭他们,这是刚从山北转来的谕令。耶律德光的主力到了幽州,契丹上京应该没有多少兵力,只要歼灭李胡,我军就可以直趋西楼……”

    李岌的命令是围魏救赵,迫使耶律德光从幽州撤兵,卢文进在契丹呆了十几年,对于上京的情况比较熟悉,反倒是动了立下一份不朽功业的心思……

七七、闪电河谷

    闪电河畔,沽源城。

    巨大的石块划过天空,狠狠地砸在黄土夯筑新建的城墙上。尘土石屑四溅,箭矢如雨点般的飞落,鲜血与喊杀之声,在城池上下不断响起。

    耶律李胡有些着急,他统帅的十几万契丹大军在沽源城、沽源城和野马城下被阻挡了十多天,在等到大批的攻城器械运到安装好之后,立刻就发起了猛攻。

    “咚!咚咚……”

    契丹军进攻的罴鼓和号角声在白雪皑皑的闪电河河谷间回荡着,沽源城是一座周长不过数里的土城堡,东边紧靠着闪电河,有一座浮桥与河对岸的大马群山脚下的闪电河屯堡相通。在契丹大军的猛烈攻势面前,有两千人坚守和屯堡只坚持了五天就被攻破了,现在只剩下沽源城还卡在契丹大军攻入的道路上。

    耶律李胡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纯白色战马上,眯着眼注视着眼前两里多外正在遭受攻击的唐国堡城,在他身边不远,是一座已经被损坏了的用于警戒的宋军堡楼。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戍守沽源城周边堡城的唐军抵抗得非常顽强。

    这些唐国屯军有一半都是来自契丹、奚部和阻卜,却把与自己同族的契丹大军当作侵略者,用契丹话或是阻卜话叱呼叫骂,拼死厮杀,让攻城的阻卜军气势明显动摇。仅攻破这座不大的堡城,契丹军就死伤超过了五千人,损失惨重。

    性格暴虐的耶律李胡在破城后,下令屠城,所捉到的唐军战俘,一个不留……

    仅仅在一座堡城下就遭受如此损失,不但没有让耶律李胡,冷静下来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这场大战,在述律太后的请求下,耶律德光很不情愿地分给了李胡六万契丹兵马,其后还给了他调动部分奚部和阻卜部随行出征的权力。除了皇兄带去幽州的二十万大军,耶律李胡身旁这无边无沿的十几万大军,是契丹目前所能抽调出来的所有兵力。

    耶律李胡想要一举收复坝上草原,攻入云州和山北,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两年前因战败所遭受的耻辱。

    “启禀大王,唐军正在鸳鸯泊和白水泺以东的新城聚集,唐国云内镇抚使宋廷浩已经率两万骑军抵达商都城,与李嗣丰所部会合。耶律刻里将军传回消息,敌人的防线十分严密,恐怕突袭唐军后方的计划很难实现。”说话者是王瑰,他是原定州节度使王处直的儿子,也是李岌的姑父,当年与契丹通风报信,引契丹入寇。不料晋王李存勖却将阿保机击败,阿保机在战败后迁怒于王瑰,在退兵时直接将时任檀州刺史的王瑰全家掳回契丹。

    在阿保机死后,王瑰却很受述律太后的器重,因为其对云州和山北比较熟悉,这次算是太后指定作为耶律李胡的参军,随军出征,为李胡出谋划策。

    “难道他们是不准备管这闪电河一带的几座城池了?”在李胡身侧的契丹大将耶律撒八说了一句。

    “启禀大王,据细作回报,唐国皇帝已经下令让吴峦死守闪电河谷地,怕是准备让他们战死在这里,以消耗我们的兵力和士气。”王瑰继续看着李胡说道。

    唐国这些新筑的军城要比原来想象中坚固得多,尤其是那种灰色的碉楼,居然比青石砌成的还要牢固,在投石机的猛烈攻击下,也不见崩塌。

    耶律撒八瞅了瞅还在激战中的城头,不由皱着眉头说道:“攻打这样的城池,不死伤两万是无法打下来的,可惜不知会有多少男儿又埋骨荒野。应该还是按照过去的办法,围而不攻,分兵突入敌人的腹地进行劫掠。”

    萧斡接着耶律撒八的话头摇着头说:“可惜唐人早有准备,人口、牲畜、粮草不是转移到了坚城内就是提前迁移去了燕子城以西。我军即使是绕过这四座边城,长驱直入,却无法达成纵横劫掠的成果。虽然说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与敌人死战并非良策,但是由于它们的存在,我们的大军却是不敢太过深入,不能一展骑兵的突袭之效。”

    实际上他们已经派出骑兵在附近进行搜索劫掠过了,可惜的是唐军实行坚壁清野,在撤退时,甚至把所放弃的屯堡也都给付之一炬,更别说留下任何粮草了。

    耶律李胡板着脸冷冰冰的道:“看来唐人是要死守在闪电河,这草原是我们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拿下这几座军城,否则唐人的城堡就会像大树一样在草原上扎下根来,越长越多。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攻破闪电河这几座军城,再以此为依托,与唐人争锋便是!”

    萧斡听了李胡的话后,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攻城的主力是阻卜人,死的再多,和他的奚部又有什么关系。

    李胡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令旗再次举起,凄厉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无数的火球从投石机上被抽出,划过半空,奔向沽源城的城墙。这些饱含着油脂的草球瞬间就在城墙上下熊熊燃烧起来,冒出的黑烟笼罩在城头。

    城头负责指挥的唐军校尉在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着,指挥手下的军卒用铁锨扬起混着雪块的黄砂,去扑灭火焰。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身着重甲的契丹步军驱使着大批只穿着皮甲的阻卜兵推着高大的攻城车,如同潮水般缓缓涌向黄土夯制的高大堡墙。全身披挂着盔甲的吴峦站在城头,目光肃然,注视着向前移动的契丹军阵,刚毅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身为守将,他很熟悉契丹人的作战方式,攻城绝对是他们的弱项,对手这些年下来,攻城技术也没有什么大的长进,无非是投掷石弹、火球,其后是床驽、弩车,在弓驽攒射进行压制的情况下,最后步兵开始攀登攻城。看着密密麻麻开始冲锋的敌军,守城的唐军此时并不惊惶,在混凝土浇筑的碉楼内,十几门榆林炮已经被推到了射击口,只要吴峦一声令下,到时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的钢珠霰弹,就是唐军为敌人所准备的第一道大餐。

    骑兵下马攻城是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办法,耶律李胡残暴的神情那些想要想要提出异议的阻卜首领们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敌人已经进入到这些榆木炮的射程之内了……

七八、血火

    十二月中旬,当闪电河防线大战刚开始的时候,李岌已经悄然离开了幽州前线,带着三千禁军骑兵从紫荆关走飞狐道,从蔚州抵达了张垣。

    武州刺史李绍威在去年病故,其子拽刺承袭其山北奚部首领之职,被李岌赐名为李继华,其后移镇张垣任防御使。山北内附的奚人大约有两万多户,只不过现在都被打散了,大多编入各地的驻屯军当中,李继华直属的奚部骑军只有五千余人,还且还混编进了将近一半的汉军在其中。

    新州防御使白彦威已经带着三千新州骑军跟着李岌到了张垣,过了几天,元任也率领万余禁军骑兵陆续抵达这里。

    李岌之所以让禁军分批从易州转移到山北,就是怕引起契丹人的警觉。

    他这次的计划是在击败李胡后,沿潢水突入契丹上京临潢府大肆劫掠一番。契丹人不是经常突入幽州抢劫么,这回也让他们尝尝被抢的滋味。

    ……

    闪电河谷,攻城战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契丹人的攻势如同汹涌的浪潮,不停冲击在沽源城的城头上。

    作为主将的吴峦已经是浑身浴血,身上的甲衣也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红旗残破,却还顽强地屹立在城头。

    大战已经进行了七天,城下已经是积尸如山。这天的战斗从早晨一直持续到傍晚,不管是守城的唐军,还是攻城的契丹军都已经是快精疲力竭了,然而契丹人的攻势依然没有减退的趋势。

    唐军在北地草原边境修筑的这一系列城堡,确实是对付契丹人的最好办法,让对手无从发挥骑兵的长处,只能跟唐军在城下死拼消耗。拥有一万二千守军的沽源城兵力虽然损失过半,可是攻城的敌军损失数量差不多达到了守军的三倍。

    强行攻城总归是伤亡巨大,在草原上,轻易不敢尝试。

    巨大的伤亡已经让耶律李胡变得十分疯狂,驱逐着阻卜人、敌烈人和室韦人,朝着城头一遍遍发起冲锋,甚至将精锐的契丹军和奚军也派上了战场,投入到伤亡惨重的攻城当中。守城的唐军也是伤亡过半,没有办法,吴峦甚至动员了城内的老人和妇人、少年,也投入到了残酷的保卫战当中。

    在巡视了一段城墙,吴峦进入到一座碉楼中,目光紧紧盯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

    作为守城的最强利器,碉楼里只剩一门榆木炮可以使用,连续的激战,加上高强度的使用已经让原来所部署的大部分这种火炮都损坏报废。现在为数不多的火炮,不到关键时刻,已经是轻易不敢动用。

    残阳如血,原来的雪原已经被契丹人绵延的营帐被取代,城下不少投偏了的火球仍在燃烧,冒着黑烟,遍地的黑色污血。

    契丹军的呐喊声如山呼海啸般响了起来,那些身披重甲的契丹精锐夹杂顶着巨大的木盾或是皮盾的草原牧兵之间,在嘴里发出恐怖的怪叫声,再次向城墙发起了冲锋。在他们的身后,弓箭手所组成的方阵中腾起如同飞蝗般的一大片箭雨,飞向整片城头。

    黄土夯成的城墙上钉满了箭矢,在急促的战鼓声催促下,五千多攻城的契丹军冒着如同雨点般箭矢,扛着百十架云梯继续冲锋。城上的宋军箭如雨下,喊杀声响彻天际。一队队身穿黑甲的契丹精锐突到城墙下,迅速地架好云梯,将腰刀叼在嘴里,开始沿着榙好的云梯朝着城头上奋力攀登。

    “投火把啊!”提着腰刀的吴峦在城头上大声喊道。

    城头上的唐军在得到命令后将一捆捆用火油浸泡过,又撒过火药的苇草点燃,然后抛下城头。

    混合了火药和火油剧烈燃烧起来,一股焦臭而刺鼻的气味从城下涌了上来,数百条草捆在猛烈燃烧着,将城下变成了一片火海炼狱。刚刚推到城下的几台攻城车顿时变成了几团火球,一些勇悍的契丹军即使身上着了火也在所不惜,沿着几十架云梯继续攀向城头。城头防守的唐军用长叉支着云梯向侧外猛推,有几架云梯被推倒,下面顿时传来一片惨叫声。

    不断有契丹军攀上城头,又被守城的唐军用长矛或是劲弩杀了回去,城头上顿时血肉飞溅,不断有防守的唐军被飞矢射中,惨叫着摔下城墙,伤亡也是逐渐增加。

    浓烟笼罩着契丹人重点攻击东墙和北墙,烟雾中不时有身披重甲的契丹精锐如同恶鬼般,狂叫着冲上了城头。却被数名唐军用长矛顶着,从城头上再推了下去。从身侧碉楼里架起的劲弩不停地攒射,从侧面扑灭了契丹上想一举登城的企图。

    轰!轰轰!

    为数不多的火炮开始开火,密如雨点般的霰弹,一炮出去就能清空一大片密集冲锋的敌军,在很大程度上,拦截着敌人的后续攻城兵力。

    这种钢珠直接杀死的敌军并不多,但是却能造成大面积的杀伤,相比于死亡,受伤不死才是最让草原兵恐惧的地方。

    看到城头碉楼里的火炮在喷吐出火光,正在两里之外耶律李胡脸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随着火炮开始陆续开火,整个契丹军的攻势为之一滞,有些没受伤的军卒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耶律李胡的目光中闪过狠厉的光芒,随即大声喝令道:“继续攻城,违令者斩!”

    箭矢如蝗,血肉横飞。

    城下烈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焦糊的味道。

    吴峦的脸庞上全是黑色的烟渍,被汗水混在一起染成了大花脸,只露着一口寒森森的白牙。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全身浴血,手里的长刀已经崩得满是豁口,双腿也因为乏力而轻微地颤抖着。

    战火、黑烟笼罩着旷野,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城下倒伏着上千具契丹人的尸体,还有一些没有死透的伤兵躺在地上大声地哀嚎着,肯求同伴过来救援过是给他们补上一刀,结束这痛苦的煎熬。

    天色渐黑,契丹人终于禁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缓缓地退了下去。

    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重血腥气和死亡味道,早已经让交战双方的军卒变得十分麻木……

    整整一天的激烈战斗下来,沽源城内的守军又损失了一千多人。

    这里还能够坚持几天?

    站在城头的吴峦茫然地望了望西南方向,连他自己也是不太清楚究竟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七九、炮击

    唐国的援军已经抵达了狗儿泊一带的牧马城,距沽源城还有六十余里。

    耶律李胡闻报,只得暂时停止了继续攻城,留下萧斡继续率奚军继续围城外,亲率契丹主力和耶律刻里、耶律撒八所部前往迎战。

    一月初九,李岌亲率五万北地骑军抵达羊城,距羊儿泺只有不足二十里,双方的营寨遥遥相望。

    初十清晨,随着中军营地中号角长鸣,唐军开始陆续离在开羊城下的安扎的营寨。白雪茫茫的坝上草原,寒风凛冽,随着阵阵马蹄声轰然而过,原来寂静的原野,已经被践踏得一片狼藉。

    在骑将李存朔率前锋骑军离开大营之后,站在羊城城楼上观看了李岌这才走下城头,在数百亲卫骑军的簇拥下,上马出城。

    中军出营,在与中军汇合后,天子的九旆大燾高高举起。

    李岌穿了一身拉风的明黄盔甲,身披红色大氅,威风凛凛地立马于大旗之下。天子亲征,是最为鼓舞士气的一种战术,至少周围的将士都在用崇敬的目光在看着他。

    “全军出发!”

    李岌在两万由禁军和山北骑军所组成的中军完成整队后,沉声命令道。

    跟随其后的中门使卢文进闻令举起右手,他身边的传令亲将举起令旗,随即挥舞起来。

    唐军的中军来到羊儿泺西南的战场时,李存朔所率领的前军一万余骑与耶律撒八的两万骑兵厮杀在一起。李岌策马来到一处小山坡上,即便是隔着五里多的距离,他他似乎能够听到李存朔在乱军之中拼命厮杀所发出来的怒吼声。

    这名老将已经在草原上拼命了一辈子,李岌准备在这一战结束后,就把他的李嗣丰两员老将调回晋阳,在忻州一人赐给一处温泉宅第以颐养天年。

    观察了一下战场上的形势,李岌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战斗才刚开始不久,还看出什么结果出来。只不过他的天子大旗一出现,似乎契丹人的中军方向出现了一些慌乱。耶律李胡肯定没想到自己会给他带来一个惊喜,还一直以为他还在幽州前线与耶律德军进行对峙。

    “李存朔在嘴上喊的是什么?”李岌看向身边的卢文进说道。

    “他说的是阻卜话:大唐天子已经亲至,再不投降诛尔全族!”卢文进笑着回答。

    “哦,再用汉话喊一遍就更有气势了。”李岌嘟囔了一句。

    卢文进听了后一笑,没好意思吱声。

    “全军再往前二里,等契丹军败退,我军直突李胡的中军。”李岌轻轻说了一句。

    他现在自信心已经非常强大,李存朔的一万多甲骑不可能会败给两万多只穿了皮甲的草原骑兵。

    跟在他身后的何铨见李岌已经开始策马前行,就果断的将手里的令旗向前一指,并上下摇晃了两下,示意整个中军向前移动二里。

    在中军的两侧,李嗣丰的左军和宋廷浩的右军前部也与契丹人的侧翼开始交战。

    现在,李岌的中军与耶律李胡的中军只隔着六、七里,在他们中间,双方的三万骑军混战成一团,李存朔的的部队被分割成了三片,在敌军的军阵里左突右冲。唐军的装备很好,李存朔的三千亲军甚至还披上了马甲,他在冲透了敌人的前军后,并没有敢直接挑衅耶律李胡的中军,而是又折返了回来,开始往回厮杀。

    李岌眯着眼看了看对面土山上耶律李胡的元帅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双方隔着七百多步,这个距离,却是在目前火炮的最佳射程之内。

    “唐俭,你的火炮准备好没有?”他侧过头来,轻轻问了一句。

    “启禀陛下,十五门火炮已经就位,正在调整角度!”站在地下的唐俭双手抱拳回答道。

    炮车很重,需要用三匹挽马拖拽才行,炮手们已经把炮车卸下,布置在了山坡上的战位上。李岌这边中军的战马和旗帜在遮蔽着敌人的视线,为炮队打着掩护。

    “全部的炮口都瞄准耶律李胡的中军帅旗,打不死胡李不要紧,重要的是把敌人的帅旗砸断!特么的李胡,老资见你一次打一次,每次都定教你尝些新鲜玩意,直到打到你求饶为止!”李岌随口骂了几句,发泄了一番心里的闷气。

    本来他是准备一举拿下幽州的,被耶律德光这一搅和,基本上原来的计划算是黄了,而且石敬瑭和赵德钧两个蠢货还是一如既往地当了汉奸。

    这种结果让李岌感觉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得不行。

    “报告陛下,各炮已经准备完毕!”又过了几分钟,唐俭在大声报告道。

    十五门火炮已经全部完成了射击前的准备,炮膛里装了一斤半的黑火药,最后从炮口里塞入了一颗用鹿皮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实心弹。这种口径为十二厘米的火炮最大射程为一千三百米,现在与敌人中军的距离大约在八百多米,正处于最佳的射击范围内。

    李岌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现在只等着敌人的前军显露败象后,就亲率禁军直突契丹人的中军。

    契丹军的前军已经被李存朔冲得阵形散乱,败象显露。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已经被李存朔杀的胆寒的室韦骑兵听到退兵的命令,第一时间就拨转了马头,朝着自己中军的两侧飞快退去。

    李岌举起手中的骑枪:“全军突击,有我无敌!”

    “全军突击,有我无敌!”

    “万岁!”……

    喊杀声惊天动地,数万唐军骑兵朝着契丹人的军阵开始发起冲锋……

    李岌并没有等多久,他刚与李存朔的骑军会合,就听身后发出一连串的巨响,十几枚黑乎乎的炮弹就越过头顶,砸进契丹人的中军大旗一带。第一轮的炮击并不成功,炮弹虽然给敌人的中军造成极大的混乱,却没有击中对方的中军大旗。

    唐俭疯狂的催促炮兵们重新开始往炮管里装填火药,塞进炮弹。因为本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只留给他们进行两轮炮击的时间。这些火炮根本来不及仔细调整,就又将第二轮炮弹发射了出去。

    这次误打误撞,终于有一枚炮弹砸中了敌军的大旗旗杆,那面巨大的主将战旗瞬间断裂倒地……

    “敌军中军已败,冲啊!”

    “活捉李胡!”

    骑军大将元任、张虔钊、张承华三人一马当先,各率三千重骑直突契丹军阵。

    眼看着帅旗倒下,原本严阵以待的契丹大军顿时眼见散乱,被唐军直接突入大阵之中。现在耶律李胡死不死都没多大关系,失去中军指挥的契丹骑军如同无头的苍蝇,只能是各自为战。

    李岌也是身先士卒,带着万余重甲骑兵跟在元任他们身后,疯狂向着契丹人的军阵中勇猛突进,厮杀了近一个时辰的李存朔在略微调整后,立刻调转马头,跟在李岌的中军后面,也开始了再次冲杀……

八十、红山谷

    耶律李胡居然丧身在唐军的炮击之下。

    这是一个很大的意外……

    契丹人的箭雨倾泄而下,却根本无法阻止重甲铁骑疾风暴雨般的冲锋!

    元任双手死死夹着铁枪,不住地在嘴里发出一声声嘶吼,铁枪的枪头穿着一名敌人的军将,猛地向下坠落。他猛然大喝一声,竟然将那敌将挑着甩飞了出去。

    轰隆隆隆……

    铁蹄踏在大地上冰雪飞扬……

    失去主帅的契丹大军很快就崩溃了,开始四散而逃。

    ……

    距战场五公里之外,在沽源城头观战的吴峦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大步走下城楼,大声喊道:“所有的骑军上马,出城迎战!”

    城门大开,城内剩下的不到三千张北骑军蜂拥而出,与萧斡的两万奚部兵马纠缠在了一起……

    以弱击强,就是死也要拖住他们!

    唐军右翼的李嗣丰追逐着溃散的契丹骑兵已经直冲过来。

    “全军撤退!”

    一直在密切关注战场情况的萧斡哪里还敢应战,带着自己的部众弃营而逃。

    契丹人的生死与自己无关,保存自己的实力最重要。

    草原上的骑兵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打胜仗时,十分暴虐勇悍,而当一但战败,顿时就会四散而逃,连组织阻止的心思都没有。

    唐军主力在放弃了对沿着滦河南逃的萧斡所部和往北逃过大漠的敌烈、室韦溃军的追击,死死咬着耶律刻里和耶律撒八的部队,沿着大漠南缘,沿着潢水谷地,突入山东,进入到了契丹人发迹的老巢临潢府内,然后开始大肆劫掠。

    干这种事情,李嗣丰和李存朔这两个马匪出身的家伙最有经验,所以李岌命他们各率一万五千骑军,突入西楼,去抄耶律德光的老家。

    你不是喜欢带着大军入中原么,我就先把你的老家给平了!

    突入临潢府的唐军是见人就抓,见到牲畜钱粮就抢,把城镇村庄放火夷为平地,连草场和森林也纵火点着了。水草丰美的契丹上京山火蔓延,黑烟蔽日。潢水沿岸,前往坝上草原的道路上被唐军驱赶押送的百姓是络绎不绝,哭喊声震天,一副凄惨的景象。

    三万余帐被契丹人安置在西楼一带的草原部落和中原、渤海地方的汉民,被强行迁往坝上草原。

    除了临潢城和龙化城,几乎所有契丹人所建起来的城寨都被付之一炬。

    野火、黑血、白雪、浓烟,遍地的伏尸,耶律阿保机花费数十年心血所打造的西楼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被大举入侵的唐军所焚毁,十数万人口和上百万头牲畜被掳掠一空……

    天地色变,留守中京的契丹大臣在闻迅赶到后,看到如此惨象,伏地嚎啕……

    经常四出劫掠中原的契丹人这回终于深切体会到了被劫掠的滋味。

    惊闻噩耗的耶律德光率五万契丹精锐仅用十五天的时间,就从幽州赶回西楼。

    兄弟战死,祖地遭受劫掠,述律太后受到惊吓后一病不起,国仇家恨,让红了眼的耶律德光不顾一切地率军沿着潢水一路追来。

    ……

    红山谷,是位于潢水上游的一处险峻河谷。

    李岌把这里选定了与契丹人决战的战场。

    交战双方的主力都是骑军,可是这一带的地形根本就不适于骑兵作战。

    这里有记录的战争历史对于华夏人来说可能会感到十分耻辱,在另一世界东北事件后,曾经只有两个大队不足三千人的鬼子,在这里突破东北军的防线,撵着近十万大军屁股后面,然后一口气冲进了热河。

    这里在清代属于围场皇家马场的一部分,风景很好,在后世算是一处很著名的景区。

    二月初,冰雪已经开始消融,在这处西辽河平原通往坝上草原的必经之路上,唐军已经架设起来简易的防御营寨。契丹人如果不走这里,就要向北绕道千里,穿过大兴安岭,然后还要穿过几百里的沙漠,才能抵达坝上。

    红山谷是李岌选择的决战地,除了一道道险峻的山梁,唯一能通行的潢河谷地狭窄的空间也不利于骑兵展开阵形。

    作为先锋大将的耶律释鲁是跟随太祖多年的宗室宿将,征战沙场多年,只看了一眼,就对唐军的部署了然于心。由于冻土还没有开化,唐军的拒马桩、陷阱等布置得十分简陋,传说中那能够发射火球的东西应该是布置在某一个山包上……

    这是一种新的武器,听耶律撒八说李胡就是死在这种武器所发射的铁弹之下,让人闻之色变。

    这也是很让耶律释鲁感到困惑的地方。

    唐军突入临潢府,所掳走的部族有一半都出自契丹人最核心的几个部族,自家的老巢遭受袭击,这是最让耶律德光和契丹高层难以忍受的事情。不夺回这些部民,契丹高层的威望将会大减,好不容易组合在一起的草原各部有可能再次分崩离析。

    正因为如此,耶律德光在得到西楼遭受袭击的消息后,才会不顾一切,率领精兵疾如流星般从幽州赶了回来。进入临潢府,所看到的残破景象让所有的将士义愤填膺——原本水草丰美的西楼草原山林被唐军纵火烧成了黑地,满目疮痍,纵横数百里的范围内,几乎看不到人烟,除了一切藏进大山里的部民,几乎所有的人口、牲畜被劫掠一空。

    想到唐军正驱赶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如奴隶一般迁往山外草原,不少的契丹将士不由得放声痛哭,深切体会到了原来他们加诸于其他民族的苦难。

    自从进入到了潢河谷地,耶律释鲁的心里也是越发焦急,难道说这些契丹精锐,连自己的部族亲友都无法守护了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眼睛只盯着中原,冒用大唐名号的沙陀政权,又重新把目光转回到了北地的草原上,处处针对起日益强大的契丹国来了。

    在内心里,刚刚崛起的契丹国,对于沙陀人冒名的中原王朝还是存在着一丝敬畏。太祖阿保机在生前就曾一再叮嘱不要去主动招惹那李存勖和中原王朝。可是那曾经数次在战场上打败契丹,勇武的皇帝已经死了啊,而且是死在了他们自己人的手上……

    难道沙陀人天生就是契丹王朝走向强盛的最大阻碍?!

    必须要在战场上打败他们!

八一、大地惊雷(一)

    契丹大军不断涌入到这片潢河谷地,两侧的山头上报警的狼烟不断升起,中原人这种传记的方式还是很值得草原人学习的。

    耶律释鲁眯着眼看了看前面两侧山地上此起彼伏升起的白色烟柱,又看了一眼唐军所布置的简易防御营寨,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改里稳!”

    耶律改里稳在马上抱拳答道:“末将在。”

    “唐人以为他们布置这么简单的障碍就能阻止我契丹铁骑的前进步伐不成?去,先把前面的障碍清理掉!”

    耶律改里稳领命而退,只过了片刻,就带着三百余骑兵离开大队,呼啸而出。

    这些契丹骑兵在接近唐军的营垒后,冒着飞来的箭雨,甩出手里的绳套,在套住唐军营寨前的木桩后,立刻调转马头,纵马狂奔。唐军在营寨前楔到地下的拒马桩在受到巨大的冲撞拉力后,大多被拔了出来或是被拉断。

    也有一些木桩特别结实,将缚在马鞍上面的绳索挣断,或是将马上的骑手拉得人仰马翻。营寨里的唐军躲在栅栏后面,不停向外发射着弩箭,在全力阻止契丹人破坏这些障碍物。契丹人的弓箭手也在全力压制营寨内防守的唐军。

    蹄声如雷,双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就开始了一场激战。

    耶律释鲁需要先清理出唐军营寨前埋设的木桩和鹿砦等障碍,好让自己的主力重骑能够发起冲锋。

    弩箭在半空中飞舞,咻咻的声音如同是死神的招唤声,朝着契丹骑兵突入的区域覆盖下去。一阵箭雨下去,这些在前面清理障碍的契丹骑兵就会减少上百……

    两个小时之后,唐军营寨前被清理出了一条宽百十米的通道,为了清理出这条通道,契丹人总共损失了近两千骑兵。

    耶律改里稳冷冷地看着死里逃生,纵马驰回的数十名手下,然后回过头来朝耶律释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远远地,似乎看到耶律德光的皇帝大旗正在缓缓而来。

    耶律改里隐所率领的契丹和迭剌奴军是最好的敢死队,这些奴军是由掳掠而来的汉民和其他草原部落奴隶所组成,这些奴隶为前驱开路,作为敢死队本身就是他们的作用。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积累到足够的战功的话,就可以让自己和家人摆脱奴籍,成为自*由人。

    所以奴军在作战时相当勇悍,不顾伤亡。

    见到耶律释鲁举手示意,耶律改里隐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皇帝已至,踏平唐军,立功脱籍的时候到了!”

    “踏平唐军,杀!”

    一千余匹战马沿着河谷朝着唐军的营寨冲了过来,大地在颤动,如同一股激流。

    眼看将要开始冲营,那些奴骑中间却突然冲出数十匹屁股上插着短刀,发狂的战马,朝着唐军的营寨直撞而来。

    “举枪,枪尾杵地!”营寨内的唐军指挥唐大河见此大声喝道。

    “弩箭齐射!”

    箭如雨下,冲锋的契丹军不断有人落马,然后被奔驰的战马从身上践踏而过……

    那些在前面狂奔的战马也倒下了大半,不过还是有十来匹一头撞上了唐军的寨墙,被林立的长枪穿透了身体。

    随后而至的契丹骑兵在嘴里狂叫着又继续冲了上来。

    “不要慌!列好枪阵!”各队的指挥官不断地大声吆喝着,手下的军卒按照平日里训练,再次补充进了排成三排的密集枪阵。

    弩兵和弓箭手们在拼命射击,意图阻击敌人骑兵的冲锋。

    十几匹身上插满箭矢的战马,那些奴兵在临死之前也是拼命操控着战马,撞向唐军的枪阵。只要冲进敌人的军阵,唐人就会彻底崩溃。

    这是他们与唐军作战的信念!

    “顶住,把枪顶住地下!”站在队伍中间指挥的唐大河此时发现,后面一些披甲的契丹骑兵已经调转马头回撤了,这说明这次突击的契丹骑兵进攻只是为了冲破他们面前的寨墙,专门来送死的。

    战斗稍停,唐军营前的大地上,布满了战马和契丹奴军的尸体,一些侥幸没死的契丹落马军卒在战场上大声的哀嚎,一些还能动弹的幸存者,在拼命逃回自家的军阵。

    一次激烈的碰撞,一千多契丹骑兵就丧生在唐军的强弩和枪阵之下,战场上尸横遍野,冲进唐营的奴军不过百十余骑。

    耶律释鲁冷冷地看着那些退回来,幸存的奴军,又侧回头看了看已经距离他只有数里的皇帝大旗。然后他举起马鞭,指着唐军的营地大声说道:“现在唐军营寨已破,障碍也被清除,是该让他们尝尝契丹铁骑的滋味了。撒改,你准备好冲阵了吗?”

    长得黑壮的耶律撒改点了点头,策马回到本阵,三千披挂了马甲,马头部位露出两只眼睛的契丹精锐重骑缓缓步出阵列,这是准备用铁甲骑兵威猛无畴的冲击力将唐军的防线一举冲垮。

    重骑兵以排人一行排列着,开始慢跑起来。

    马蹄声要重槌撞击在地面,在视觉上就带给人极强的冲击。

    就大契丹重骑开始发起冲锋时,原本在营寨前列阵的唐军突然就崩溃了,大喊着朝两边的山地上四散奔逃。

    这让观战的耶律释鲁也有些傻眼,都说一触即溃,可是现在双方还没接触呢,唐军这就开始逃跑了?!

    重骑冲锋是无法停下来的,而且冲锋途中还不能转向,骑阵中的耶律撒改很郁闷地看向两边山坡上正在逃窜的唐军,有心追杀,可是却停不下脚步。只能是很遗憾地把这些“功劳”让给后面跟过来的轻骑兵部队了……

    耶律撒改好不容易让将马速控制下来,这些契丹重骑由于惯性继续转过一处山坡,再抬头一看,前面又有一座唐军营寨横亘在面前。这些契丹重骑已经把马速降了下来,再想要提速冲锋,距离已经是不够了。

    “全军撤退!”耶律撒改大声地喊道。

    三千契丹重骑拥堵在山谷里,开始艰难地调转方向。

    耶律释鲁也已经率领大军赶了过来。

    这时,只听到唐军擂响了战鼓,随着战鼓在回响,山谷两侧的山头上,不断涌出一些手执弓箭的唐军来……

八二、大地惊雷(二)

    一面巨大的红旗在侧前方的山坡上竖了起来,李岌策马缓缓上了山坡,来到了大旗前方,然后静静地注视着下面正在重新整队的契丹重骑。

    “启禀陛下,全部准备完毕!”亲将石敢飞驰而来,在山坡下大声报告着。

    “好吧,这次再让契丹人长长见识!”李岌侧过头来,对跟在身后的卢文进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右手里的长刀……

    当李岌的天子大旗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时,耶律释鲁眼皮子跳的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前面等着他过去。于是他勒住了坐骑,停了下来。

    虽然他想不通唐军会采取怎么的方式来进行作战,但是多年戎马生涯所养成的战场直觉还是救了他的性命。

    吱吱嘎!

    唐军营栅后面,六台中型配重投石机开始转动起来,将一团团火球朝着契丹重骑聚集的地方投了出来。点燃的草球落地后散碎开来,引燃了地下的茅草。

    耶律撒改用十分不解的目光投向唐军的投石机,他不认为地下的这点火势能给他属下的重骑兵造成伤害。玩弄这样的花招实在有些可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唐人的任何阴谋诡计都将被击得粉碎。

    耶律撒改很相信自己的实力。

    “列阵,准备冲锋!”耶律撒改大声喊道,唐军匆匆设立的营栅根本无法阻挡重骑的冲击,他不相信唐军能拥有与自己匹敌的部队!

    看着唐军在不断投出的火球,耶律释鲁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唐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这种形势下放火没什么作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不好,全军撤退!”耶律释鲁终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轰!轰……

    泥石飞溅,一团团巨大的火球从地面冒了出来,包裹着浓烟直冲天际。

    在一连巨大的爆响过后,甚至正在列队的契丹骑兵甚至是连人带马都被抛上了半空,其后大量夹杂着血肉的大量泥土、碎石、残躯从天而落,在地面上仍然幸存的骑兵身上淋下了一场血雨。

    所有的契丹兵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给吓傻了,大部分还幸存的契丹兵纷纷跳下马来,伏地叩首,祈祷天神的宽恕……

    “杀!”元任一声大喝,万余唐军甲骑从山坡后面转出,突袭而来!

    耶律撒改正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他在刚才正好位于队伍中央先前的位置,幸运地躲过了数千斤火药所引发的一连串爆*炸波及。由于阵形密集,地下所埋的六千多斤火药发挥出了巨大的杀伤力,三千契丹铁骑瞬间死伤超过一半。

    从各处冲出的唐军喊杀身,终于是让耶律撒改清醒过来。

    “混蛋,全都让马撤退!”他冲着地下不断磕头的手下大喊了一声,哪里还敢恋战,调转马头当先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在解开战马身上所披的马甲。

    接连的火药爆*炸让直接把幸存的契丹人给震傻了,除了数百处于爆*炸点边缘区的契丹兵在清醒过来之后,跟着耶律撒改一起逃跑之外,绝大多数幸存的契丹兵已经变得豪无斗志,在唐军冲杀过来之前就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耶律德光在后面已经远远听见那几声如同惊雷般的爆*炸声,之后就看见耶律释鲁面带惊恐地全军退了回来。

    三千重甲骑兵居然在瞬间覆灭,听到消息的耶律德光第一反应是先退兵三十里,离开这片充满危险的山谷再说。而另一方的李岌在收拾完剩下的契丹精锐重甲骑兵之后,也没有乘胜追击的心思,下令大军在红山谷安营扎寨。

    潢河这边山谷,并不是很适合骑兵进行大规模作战的地方。

    这场惨重的损失让耶律德光从震怒中清醒过来,唐军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他手上这五万契丹精锐如果拼光了,就根本无力压制其他的各草原部族。就是现在,与契丹关系最密切的奚部大王萧斡都躲回了北安州(承德)的老巢,称病死活不肯再出战了。

    打仗死多少其他部族的人耶律德光都不会在乎,问题是他手下的这五万契丹精锐,却是立国的基石,他也不敢拿这支部队去冒险。

    对于李岌来说,这仗已经打过了,也差不多是该打完了。自己该显示的武力已经展现给契丹人看过了,也达到了一些效果。至少现在,契丹人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骄横,老老实实呆在潢河的谷地的另一边,双方的大军隔着三十多里,遥相对峙着。

    他现在也没有能力能覆灭契丹,这仗再打下去,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

    目前的局势下,连国内都没有安定,他不可能以举国之力来全力对付契丹,否则的话,只要哪里出点乱子,他连平息的力量都没有。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切忌不可贪婪,要懂得适可而止,把握住分寸。

    耶律德光也不想打,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唐国进行和谈,他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于是双方就这么一直隔着潢河谷地这么耗着。

    随着气温逐渐回升,李岌下令看押着数万草原战俘,开始在潢河、滦河的山口依山筑城,先把契丹人和奚人封锁住,使其不能轻易突入坝上草原再说。

    在双方对峙了一个来月之后,李岌首先派出了使者,前往契丹大营,试探一下耶律德光的态度。至于目前得到的坝上草原地盘,李岌是决计不会再吐出去的,倒是掳掠的契丹部众,如果对方肯出钱赎人,还是有得商量。

    李岌在潢河牵制住耶律德光的契丹主力时,唐军在南面也没闲着。

    元行钦、夏鲁奇和裴约手上汇集了超过十万大军,开始全力围攻幽州。

    二月初,涿州守将刘知远献城而降,沧州节度使赵德钧弃武清,率军逃往平州,投靠契丹。现在只剩下石敬瑭死守幽州孤城,被北军团团包围在幽州城内。三月中旬,石敬瑭率军突破北军包围,弃城而逃,投往契丹。

    至此,北军重新收复河北重镇幽州。

    四月,李岌与耶律德光达成和议,双方在北地以松山(大兴安岭)、松漠为界,幽州以蓟水为界。

    直到和议达成后,李岌这才班师晋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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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兴唐介绍:
穿越五代十国,没有金手指,用智慧重铸大唐辉煌世界。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五代兴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代兴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代兴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