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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坦克刚大木     大宋海贼王txt下载     大宋海贼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五章 建炎南渡(三)

    赵鼎起身道:“臣以为,李纲曾说欲恢复中原当自关中始,这话还是对的。但经营关中当自川蜀始;欲幸川蜀,当自荆襄始。荆襄左顾川陕,右控湖湘,俯瞰京洛,三国必争之地,陛下既然已到南阳,应立即过新野,以荆襄为行在,屯重兵于襄阳,中兴大业,计无出此。”

    赵构若有所思道:“荆襄兵家必争之地,朕记住了。擢升赵鼎为御史中丞。”

    张浚羡慕地看着赵鼎,为他高兴。赵鼎道谢后说:“臣这就拟旨,命荆襄储备粮草,修筑城堡,以备巡幸。”

    “兵家必争之地也就是四战之地,陛下……”黄潜善还要争辩,赵构起身打断:“拟旨吧,有备无患,至于是否行在荆襄,朕还得再想想。

    赵鼎固守荆襄的意见固然好,但黄潜善分析得也并非没有道理。驻跸荆襄,恐怕没等城堡修葺完工,就已经陷入两路金军的合围之中。如果另寻出路,又能去哪里落脚?

    翌日行军,朱胜非发现全军又翻过大山,折回到昨日落脚的那家客栈。他不解赵构何以突然掉头北返,等他听说皇上居然要深入淮甸,并调集刘光世、韩世忠兵马共同伏击金军,捍御江浙,不禁大出意外,一路上都在跟赵鼎抱怨。

    “襄阳固然是三国必争之地,可也是四战之地,加上供给困难,陛下一夜未眠,最后决定还是北返,迎头痛击金军,打他个措手不及。陛下拟定了一个大胆的军事战略,令我等始料不及。”赵鼎只能从乐观的角度理解赵构的意思。

    赵构被迫带领军民一路北行,几乎完全是按原路返回,徒劳无功地往返走了一千五百里,这天终于走出河南,来到安徽西北角的亳州地界。熟悉地理的人都知道,亳州在商丘以南,距离商丘,也就是此行的出发地南京,才一百多里路程。赵构坐镇亳州,开始实施他的军事计划。他指挥王渊、韩世忠、刘光世三路军马悄悄潜伏到今天的夏邑、淮北和宿迁一带,准备给金军以迎头痛击。

    从没有人知道赵构为什么会舍弃与南阳近在咫尺的襄阳,又怎么就突然竟敢回到淮甸来撸老虎须?我们只能设想,赵构当时面临西路金军的威胁是何等巨大。

    掌灯时分,赵构在亳州府衙里洗了个澡。赵构从小在深宫里长大,养成了爱清洁的习惯,即便条件不允许,他宁可不吃饭也要先洗澡,然后一边由吴芍芬梳头,一边听赵鼎念各地奏章。黄潜善在旁敲着老寒腿,不住地摇头抱怨:“亳州距南京百多里路,早知今日,何必白白往返一千五百里?”

    “陛下已令韩世忠、刘光世军马潜伏淮甸伏击金军。陛下坐镇亳州,也是背水一战。”朱胜非回答。

    赵鼎所念各处奏疏,都是上报各地军贼作乱的情况,其中有宫仪作乱犯莱州,赵万犯镇江,浙江军贼陈通杀了提点刑狱周格,等等。黄潜善沉不住气道:“王渊、韩世忠、刘光世都在淮甸,何不派一二将军前去平叛?”

    “各军毕集淮甸是为伏击金军,岂可擅动?”赵构不同意调伏击金军的部队平叛,他转头问赵鼎,“金军现在何处?”

    赵鼎指着地图介绍说:“金军已过大黄山,正向亳州方向挺进。”

    “来得正好……”赵构才说半句,忽听院门外人喊马嘶,火光冲天,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吴芍芬立即拔出兵刃冲到门口,见院门外的侍卫都撤进院子严阵以待,急问:“外面何事鼓噪?”

    张浚提剑进来:“淮南贼李民杀过来了,张伯英正与贼巷战,贼兵势大,陛下快走!”

    “前门尚未驱除虎豹,背后又被人捅一刀。”赵鼎愤怒跺脚。

    “反贼坏我大事!”赵构怒不可遏地抬起头,水流顺着脸颊淌下。

    吴芍芬推赵构起身:“陛下快从后门走!陛下快走!”

    “这一走,淮甸伏击金军,势必化为泡影!”赵构愤懑地拿起浴巾,边擦头发边骂道。

    深秋时节,秋雨绵绵不绝。赵构带领一路向东的逃难队伍,冒着大雨一连奔走了五天五夜,在泥泞中一口气跋涉了两百多里,途经灵璧到达泗州地界。

    傍晚时分,赵构来到泗州普照寺。该寺在今江苏泗洪东南。泗洪是泗县和洪泽湖的合称,宋时江苏的泗洪和安徽的泗县统归泗州。

    赵构和吴芍芬、康履一行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乘马走进普照寺时,正值大雨如注。朱胜非、方丈和篮珪已经在寺门前恭候多时。朱胜非迎上前施礼,兴奋地报告给赵构一个好消息:淮南贼李民已被张俊收编招安。

    赵构脸上这才有了些生气,和芍芬、康履下马,抬头观看寺庙。主持方丈急忙施礼:“阿弥陀佛,陛下光临,鄙寺蓬荜生辉。”

    “叨扰大师了。”赵构在康履的伞下回礼,来到门檐下问朱胜非,“可有各处叛兵消息?”

    “密州杜彦杀太守赵野;镇**赵万攻瓜州;辛道宗讨杭州军贼陈通,遭遇大败……”朱胜非还没说完。赵构咬牙:“可恶!军贼欺我不敢分兵吗?既然无法设伏,命刘光世讨镇江叛兵,王渊、张俊去杭州平叛。”

    已经是午夜了,赵构和张浚、黄潜善还在对明天的行程举棋不定。吴芍芬只好让篮珪和阿娇准备夜宵。张浚看着地图打破沉默:“我军已进入淮南东路地界,敢问陛下,下一步去哪里?”

    众人还在思索着,黄潜善翻阅奏章,检出一封:“哈!宗泽又来劝陛下回銮了,竟说李成、张用、曹成、王善这些巨寇大盗足可依峙,陛下此时还京,敌国何足忧乎……这老头简直疯了!”

    “东京已成四战之地,这个宗泽,为何非一而再,再而三地催朕回京?”赵构边吃饭边皱眉沉思。张浚接口道:“当年汉光武帝跳身河北,仅凭渔阳一旅收编群盗而有天下,故光武又有铜马帝之称。臣以为,宗泽收编王善等群盗一百多万,再三催促陛下回京,是要陛下效仿汉光武。”

第五百二十六章 建炎南渡(四)

    黄潜善摇头讥笑:“二帝在时,河北盗贼已兴。金军破京城后,各州郡府县多不为守,乱军往来践踏,百姓不能自保,被迫揭竿而起。宗泽招抚的这一百多万盗贼,不过乱匪而已,美其名曰忠义,岂能真依仗他们救国?”

    赵构还在沉思,吴芍芬突然闻到怪味:“哪来这么大的烟?”

    众人抬头,见寺庙外浓烟滚滚,随即冒出火光。芍芬警觉地抽出兵刃,跳出门去。众人惊愕,被烟呛得不断咳嗽,面面相觑。芍芬跑回来:“陛下,淮南贼李民刚被张俊收抚,又协同大将张遇兵变了!”

    “杀不尽的反贼!假勤王之名,公为聚寇之患!”赵构怒不可遏,把火气都撒到远在东京的宗泽身上,“勒令宗泽将李成、张用、曹成、王善等部就地遣散!”

    “臣遵旨,陛下快走。”黄潜善被烟火呛得吭吭直咳嗽。吴芍芬带赵构出门:“东、西、北三面都是叛军,陛下快向南走!”

    赵构惊讶地停下脚步:“向南就过淮河了。”

    “只有渡河南下一条路了。”张浚捂着口鼻查看地图。赵构扶住门框,表情凝重:“退过淮河,那就真的退出中原了!”

    “淮河是非渡不可了,陛下走吧。”吴芍芬伸手去拉赵构。

    当夜,南渡船队塞满淮河河道,连绵不绝,船上的灯火萤火般闪亮,所有船头都向着东方,也许那里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又向东走了三百里,赵构一行下船改走陆路,傍晚时候赶到宝应县城门前。打前站的篮珪和御营司官兵,以及宝应县令及文武官员早已在城门前恭候多时,见赵构并无仪仗,身后只有一柄黄伞,都口称“万岁”,跪下接驾。御营司后军将领孙琦按剑,和士兵们肃立在城门口高声道:“末将迎接陛下进城。”

    赵构刚要提马向前,吴芍芬蓦然感到一阵风吹来,不禁寒毛倒竖,她激灵打了个冷战,怀疑地打量孙琦:“陛下等等,将军不是后军孙琦吗?你不殿后,怎么跑到队前了?”

    孙琦眼皮一跳,随即拔剑率领手下冲向赵构:“拿下赵构!”

    “孙琦反了!”随队的中军统制吴湛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挥刀上前,与芍芬带领御营司官兵与孙琦叛军战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十几个叛军已经举着兵刃猛冲到赵构马前。康履、篮珪等太监都拔剑紧紧护卫赵构。赵构在马上迅速摘下宝雕弓,弯弓搭箭,矢不虚发,将几个最前面的叛军射倒。更多的叛军又拥上来,赵构再去摸箭,箭壶已经空了,不由得绝望地仰天长啸:“难道我赵构,今日就要死在宝应县吗?”

    话音未落,远处杀来一支人马,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韩世忠。韩世忠拍马赶来,加入战团。赵构又惊又喜。吴芍芬见援军到了,叱咤一声,挥剑杀死孙琦。叛军见主将阵亡,不免落荒而逃。南渡百姓纷纷上前,痛打负伤的叛军。

    韩世忠追杀了一阵,回马报说,叛军已全部擒杀,请赵构进城歇息。赵构就在这一刻,做出了意义深远的重大决定:“罢了,继续南下!”

    赵构带领南渡军民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扶老携幼,缓缓向南而行,一路经过高邮、泰州、江都等地。越往南行,沿途百姓口音从中原方言,渐渐变为江淮方言。越往南行,景色越绿,绿得越发好看。越往南行,河网越密布,港汊也越来越纵横交错,每条河上、每条船上、每条路上都是络绎不绝的南渡军民。越往南行,蛛网般的水路、陆路上的南渡军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会聚,越来越壮大。越往南行,南渡百姓距离安全和希望就越来越近,同时距离中原也就越来越远。

    建炎元年秋,强大的金国趁南宋立足未稳之际,向襁褓中的南宋王朝发动第一次大规模进攻,迅速攻占了东至青州、西至甘肃的广袤北方。赵构一退南阳,二退宿州,三退泗州,渡淮再退楚州,但都无法立足,被迫率领九十万中原百姓南渡扬州。如果非要画一张清晰的南渡路线图的话,南渡的箭头先自河南商丘指向西南南阳,再几乎按原路折返至亳州,转向东经宿州、灵璧、泗州渡过淮河,然后途径楚州,再蜿蜒而下直到扬州,全程辗转两千五百里。经过一波三折、危机四伏、艰苦卓绝的长途跋涉,终于成就了中国历史上自西晋、安史之乱后,第三次蔚为壮观的人口大迁徙——建炎南渡。

    建炎南渡的意义便是自此将中国政治经济中心从中原转移到了东南地区,继续延续了三千多年的中华文化,开创出灿烂的南宋文明,并且让这种格局一直持续到后世。

    然而宁静富庶的扬州并不是南渡的结束,反而仅仅只是开始。

    在扬州城门下,赵构见到了神交已久的户部侍郎、扬州知府吕颐浩。吕颐浩,山东人,五十多岁,方面大脸,相貌威严。他为官多年,经验老到,不仅文武双全,还是理财天才。但鉴于与李纲合作的教训,赵构对吕颐浩已经远不如对李纲那么热情了。

    吕颐浩和扬州守臣们簇拥着赵构、吴芍芬、赵鼎、张浚、朱胜非、黄潜善等众文武,骑马刚穿过扬州城门,后面来报,韩世忠刚刚降服了叛军张遇和淮南贼李民,请赵构登城受降。赵构初到扬州,感到这个头儿开得不错,点头称赞韩将军果然了得。众人沿马道登上城墙,下马俯瞰城下,见韩世忠押解着张遇和李民所部黑压压的俘虏队伍,也已赶到城下。韩世忠在马上耀武扬威,对战俘高声叱咤:“解下盔甲受降!”

    尽管军将们高声叱咤,然而俘虏们却人心危惧,谁都不肯解甲。淮南贼李民部下,有几个悄悄按着腰里的短刀匕首相互对视,气氛一触即发。吴芍芬在城墙上仔细盯着李民和张遇这两个让南渡军民吃尽苦头的首犯,突然预感不对,她拧眉提醒赵构:“降盗恐怕有反复。”

第五百二十七章 建炎南渡(五)

    韩世忠皱眉暗道,今日闹不好不仅骑虎难下,说不定还要来一场扬州血战。他计上心来,骑马走到俘虏前大喝:“娘的!都听本将号令!张遇、李民所部,左右分开!”

    降兵降将们分成左右,站列成两个方阵。韩世忠骑马先走到张遇队列里,拍着张遇等降将的肩膀低语抚慰。韩世忠这是利用张遇叛军曾是御营司官兵的心理,与李民贼兵区别对待,分而化之。在城墙上向下俯瞰的赵构、吴芍芬、张浚等大臣却不知道老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仅他们不知道,连张遇自己也不知道,淮南贼李民更不知道。

    见张遇和部将领都频频点头,韩世忠又调转马头,向李民所部的方阵慢慢走来。李民和众降将都警惕地望着韩世忠,其中不少降贼早已抽出短刃。韩世忠大摇大摆骑马走到李民等人面前,冷不防拔出铁鞭回手一鞭,登时将旁边抽出短刃的降贼天灵盖打得粉碎。

    这一突然的变故,令城墙上的赵构、张浚、赵鼎大吃一惊,只有吴芍芬暗自点头。紧接着,韩世忠挥鞭猛打李民,将他赶出队列:“你娘的!二次投降,还敢反复!老子打死你!”

    李民手下降将望着主帅被打得狼狈不堪,都惊恐不安,带短刃的纷纷拿出来拉开架势。韩世忠等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即高喊:“暗藏兵刃者,都给老子绑了!”

    韩世忠治军最出名的,就是他亲手调教的背嵬亲军。所谓嵬者,语出西番,含义颇混乱,有人说是皮牌,也有说是酒瓶的。大帅的酒瓶,必定勇猛背随,故此背嵬军即是军中无坚不摧的精锐亲军、绞肉机器。张浚、刘光世、岳飞后来都曾先后模仿韩世忠设立背嵬军。此时韩世忠一声令下,背嵬兵立即老鹰捉小鸡一样,绑出一串暗藏短刃的降将。

    城墙上的赵构和吴芍芬、张浚、赵鼎都松了口气,相互点头对视。赵构微笑,对左右赞叹:“快刀斩乱麻,韩世忠堪称我军第一猛将。”

    “暗藏兵刃者,共二十九名。”侍卫刚报完数,韩世忠立即下令:“统统斩了!”

    韩世忠的背嵬亲兵早在降将身后站成一排,手起刀落,二十九颗人头干净利索地顷刻落地,西瓜一般纷纷乱滚。赵构等人不及反应,都惊愕得瞠目结舌,剩下的战俘们更是惊恐地纷纷跪倒,飞快地解下盔甲。韩世忠哈哈大笑,骑马回头仰望赵构:“娘的!这回都消停了!请陛下检阅战俘!”

    赵构虽然佩服韩世忠,但面对如此血腥的屠杀场面,他又不禁暗自摇头。与赵构同感的大有人在,一个尚未进城的左言正在城下高喊:“韩将军不该杀戮战俘!”

    “说什么?再说一遍!”韩世忠笑声未止,回头还在看着他笑。左言正是御史中的低级官员,又高声道:“战俘杀之不祥!”

    韩世忠终究是粗莽武夫,也不管什么地点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催马就去抓左言正,他的几个背嵬军将领更是不待吩咐,立即拍马赶去。左言正吓得朝护城河边跑去。赵构忙高喊:“韩将军停住!”

    韩世忠听见,停下了,他的背嵬军听见了,却没停下。当时军将普遍认主帅为爷为父,眼中只有主帅,没有朝廷,更没有皇帝。韩世忠的背嵬军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哄而上,将左言正逼得跳入河中。这个左言正恰好又不会水,挣扎几下,呛水而亡。赵构君臣居高临下,都被这瞬间的变故惊讶得目瞪口呆。赵构忙喊:“快将人打捞上来!”

    张浚怒目大喝:“韩世忠追逐谏臣致死,简直无法无天!张浚奏请夺韩世忠观察使之职!”

    “韩将军刚立大功……”朱胜非为难地提醒张浚。张浚毫不退让:“韩世忠骄横不法,今日不夺他官职,只怕日后他更不知有朝廷!”

    “你娘的!就凭你小子也敢弹劾老子?给我滚下来!”韩世忠仰面指着城上的张浚挑衅。赵构大觉尴尬,不由得瞠目咬牙,吴芍芬皱眉,吕颐浩怒目,朱胜非、黄潜善无奈摇头。赵鼎见韩世忠当着皇帝的面就敢如此放肆,早忍无可忍:“大胆韩世忠,不得狂妄无礼!”

    “张浚身为殿前侍御史,弹劾韩将军正是卑职本分!韩将军等着,卑职这就下去!”张浚知道自己今天不下城是不行了,嘴里应着,早已飞快地跑下城。韩世忠也催马跑向城门,跳脚大骂:“老子刚立下大功,张浚你弹劾老子也不挑个时辰。”

    “在下知道韩将军勇冠三军,但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你还敢耍当年在延安府嗜酒尚气、不可绳检的无赖破落户威风吗?”张浚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城门,大义凛然地一步步走到韩世忠马前,勇敢地和他对视。

    韩世忠当即愣住了:“俺老韩的家底,你从哪知道的?”

    早有士兵将左言正的尸体打捞上来,抬到张浚面前放下。张浚指着尸体道:“韩将军有功,皇上自会封赏。但朝廷赏罚分明,你目无国法,竟敢当众追逐左言正,使其投水身亡。韩世忠,今日你犯到本官手里,还不知罪?”

    韩世忠争辩道:“那些叛贼非死不可,这个只会之乎者也的书生懂个屁。”

    “左言正即便出言失当,自有朝廷治罪,但罪不至死,即便死罪,也轮不到武将治罪。韩世忠!你擅杀朝臣,夺你官职还是轻的!”张浚回头仰望城上,咄咄逼人地大喝,“陛下,今日不治韩世忠这等骄将之罪,朝廷何以立威?臣请陛下务必从严治罪。”

    韩世忠这才慌了,忙跪下道:“末将错了,请皇上恕罪。”

    赵构这才松了一口气,吴芍芬和众臣也都频频点头。张浚仍不依不饶:“陛下,臣请割去韩世忠观察使之职!请陛下立即降旨!”

    赵构心里痛快,挺胸抬头:“韩将军,知错就认罚吧。将韩世忠革职,戴罪立功!”

    韩世忠拜道:“末将,谢恩。”

    “朕今日才觉得像个皇上。”赵构满意地对吴芍芬耳语。芍芬点头:“朝廷需要虎将,更需缚虎之臣。”

    张浚威严地看了眼韩世忠,扬长而去。朱胜非对黄潜善道:“黄丞相的高足铁面无私,大有可为。”黄潜善却没把这句话当好话听,只是气得咬牙。

    “要不是张浚,今日还不知国法厉害,娘的。”韩世忠等城上赵构君臣都消失不见了这才起身自言自语道。

第五百二十八章 建炎南渡(六)

    扬州没有现成的宫室,赵构考虑到孟太后年事已高,为尽孝道,进城第一件事,就命康履主持为太后修建宫殿,并亲自起名承庆院,他自己的行在就临时设在扬州府衙。当晚,吕颐浩设的晚宴也被赵构推了。他一面让康履为他洗澡,一面抓紧时间听取黄潜善、朱胜非、吕颐浩汇报工作,发布命令。

    有感于南渡给沿途百姓带来的损失和巨大牺牲,赵构发出的第一道旨意就是:统计南渡百姓人口,免除南渡沿途州府南阳、亳州、宿州、泗州、楚州、高邮军、扬州三年赋税钱粮。

    “金军已陷同州、汝州,围棣州,入西京,破潼关。”朱胜非根据谍报,不失时机地汇报。赵构沉吟半晌:“汝州城破,官窑落入金人手中,在劫难逃了。命福建路、广西增召弓箭手以备边患。”

    吕颐浩见汇报完军务,这才向赵构施礼,朗声道:“臣目下只能腾出扬州府衙暂为行在,实在是委屈陛下了。听说陛下今日到扬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内侍兴建承庆院,臣以为不妥。”

    康履和赵构等众人一齐回头看他:“皇上建承庆院是为颐养隆佑太后,这有何不妥?”

    “陛下若有事垂问臣,臣绝不敢让家奴代答。”吕颐浩目不斜视,表情严峻。

    众人皆惊,都一齐去看吕颐浩。赵构阻止瞪眼要发作的康履:“吕相公有话尽管说。”

    吕颐浩说道:“陛下孝悌,建承庆院颐养太后并无不妥,然陛下令康公公总领工役却大为不妥。”

    这个吕颐浩不成了李纲第二了?康履惊讶得说不出话。赵构问:“那依相公之见呢?”

    吕颐浩答道:“承庆院之预算,应付有司;禁中需索,必关三省。承庆院工役,应由扬州府承办。”

    朱胜非欣喜点头,对吕颐浩由衷敬佩。黄潜善皱眉看着吕颐浩,心道:这个吕颐浩也不是善茬儿。康履瞪着吕颐浩,恨得咬牙。

    赵构点头道:“接着说。”

    吕颐浩接着说道:“陛下今日令内侍总领工役,论者以为内降复出,故言之籍籍。陛下应守法度,今后凡有所兴缮,应悉付有司,若有戾祖宗之法者,许大臣执奏,大臣不正救者,则罢黜大臣,则众论自然平息。”

    黄潜善闻言被气得七窍生烟,瞪着吕颐浩。赵构感慨道:“我朝自崇宁、大观以后,宰相持禄逢迎,唯恐失人主之意,故于政事无所臧否,屡乱祖宗法度,驯至靖康之祸多谢相公。朕自今而后,当引以为戒。”

    吕颐浩施礼道:“陛下从谏如流,乃天下之幸。臣给陛下道喜:张俊报捷,已诱杀镇江军贼赵万;王渊入杭州,诛灭军贼陈通。”

    赵构更衣:“终于除了两害!赵万、陈通本是军校,却都成了军贼,他们究竟因何作乱?”

    黄潜善起身道:“军贼赵万前日迫常州时,李纲已到镇江,居然出家财犒赏叛军。言者都说,李纲在朝七十五日,挟制朝廷,杜绝言路,迫害台鉴,又招兵之暴、买马之扰、搜刮民财之虐,致陛下德意沮丧,号令不行。人臣无道,不过如此。”

    赵构闻言闭目不语,吕颐浩说道:“此是实情。李纲招兵、买马、搜括民财之弊,令军民大扰,难怪军贼借机趁火打劫。”

    赵构又沉吟片刻,睁开眼睛道:“招兵、买马、搜括民财之举,一并罢免。招诸将来扬州行在,论功行赏,商讨下一步抗金平叛方略。丞相还有事吗?”

    赵构急于要和吕颐浩做一番深谈,故此虚问了黄潜善一句。不料黄潜善早已打定主意,绝不再让张浚留在皇上身边,于是故作兴奋道:“陛下,张浚深谙弹劾之辣字诀,今日大大折了韩世忠威风,也是给飞扬跋扈的武将们敲了个警钟。臣举贤不避亲,求陛下赏张浚集英殿编修,升兴元知府。”

    赵构大感意外,不觉沉吟。朱胜非、吕颐浩也都是一愣。黄潜善又加了一句:“张浚是臣的学生,陛下不好驳臣这个薄面吧?”

    赵构摆摆手道:“丞相先下去吧,容朕想想再说。”

    黄潜善大为尴尬,无奈和朱胜非施了礼出去。赵构望着他们出去,心里盘算着如何与吕颐浩开始长谈。

    “陛下可是跟臣要钱?”吕颐浩试探着问了一句。

    朝廷目前面临的主要困境,就是财政捉襟见肘,为了满足武将们的贪婪和日益增长的庞大军费,就不得不另辟财源。赵构转头看着吕颐浩道,点头道:“朕自登基以来,朝廷供给,大多出自相公。赵鼎也说他协管户部,获益匪浅。”

    吕颐浩说道:“陛下登基以来,臣只上缴江南、四川税赋六百万缗,陛下谬赞,臣惭愧万分。”

    “朕依稀还记得,当初北伐辽国燕山,吕相公似乎是不赞成的吧?”赵构想起往事道。

    吕颐浩叹气道:“伐燕时臣为燕山府路转运使,曾上奏太上皇说,朝廷开边极远,其势难守,虽穷力竭财,亦不足以善后。”

    赵构点头道:“相公果然是能臣。我朝财政最好年景收入多少?”

    吕颐浩不愧是经济专家,立即答道:“谷以石计,钱以缗计,帛以匹计,金银丝绵以两计。真宗天禧五年,岁入15085万;皇佑元年12625万;英宗治平二年,岁入11613万,但支出浩大,当年即亏1573万。此后岁入累减至8000万,而支出却有增无减,累世所藏,几乎扫地。”

    “如数家珍,颐浩果然是能臣。天禧年岁入15000万,不得了……今年还能有多少进账?”赵构咋舌感慨。吕颐浩回道:“再入130万缗。时下两贯半钱折银一两,今年岁入核白银不足300万两。”

    赵构当即泄气:“730万尚不足天禧年半成,眼下用兵之际,这点税赋如何够支出?”

    “皇室内帑和百官饷银尚无着落,730万缗全部用于军费,也不过杯水车薪。”吕颐浩皱眉点头。

    赵构又问:“朝廷养兵每年要费多少钱?”

    吕颐浩答道:“按一万兵算,兵饷膳食、夏服冬装、盔甲兵器、马匹草料,平时一年至少60万缗,若是如今战时,加上犒赏、抚恤、民夫脚力,非200万缗不可。”

    赵构皱眉:“朝廷若养20万兵,就是4000万缗。”

    吕颐浩是个坚决的主战派,点头道:“非20万精兵不能恢复中原。”

第五百二十九章 建炎南渡(七)

    吕颐浩接着说道:“再加上百官、内帑,即便年入5000万缗仍是捉襟见肘,只要保住江南、川蜀,不出10年,臣敢保朝廷岁入5000万缗。”

    赵构皱眉又问:“祖宗时,东南开闽、粤、浙市舶司,每年收益多少?”

    吕颐浩答道:“三市舶司关税每年近百万缗,和买本钱千万缗,年收利息几十万。李纲上任后,将市舶司归各路转运使,转运使没本钱,也就没有和买了。”

    吕颐浩介绍的市舶司,相当于今日海关。关税按粗料和细料分,从1/100到1/10不等,平均百分之三四。所谓粗料、细料,也就是今天说的原材料和高附加值商品。至于和买,宋朝规定,外商进口商品品质最高的1/10到4/10部分,须先由朝廷按市场价出钱购买,作为朝廷颁赐大臣或加工生利之用。换句话说,和买属于如今的国营进出口公司业务范畴。

    “市舶司归转运使,岂不是把中央财政让给地方了吗?”赵构沉吟道,“从今而后,仍在闽、粤、浙单独设立市舶司,直接归朝廷管辖。只是市舶司关税远不足敷用,也解不了近渴。”

    “陛下圣明!”吕颐浩点头答应,“陛下要解近渴,也有解近渴的法子。”

    赵构惊喜道:“哦?说说看。”

    “无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恢复经制钱,一年可多得七八百万缗。”

    “恢复经制钱。”赵构沉吟起来。吕颐浩以为赵构不熟悉经济,又侃侃而谈:“宣和四年为助军费,江淮荆浙福建七路经制使陈遘首创卖酒、卖糟等增添牙税,简称经制钱。”

    “比如典卖田宅,得钱每贯增收20文,官员请奉头子钱,每贯收56文,租赁楼店添收3分房钱……”赵构自开府以来,就对经济最为上心,所以对经制钱并不陌生。

    吕颐浩惊讶:“没想到陛下深谙经济之道,对经制钱了如指掌!”

    “经制钱说好听点,叫集腋成裘,辗转取积于细微之间,说白了就是税后之税,典型的苛捐杂税,所以皇兄去年予以取缔。”赵构摇头,“百姓经此战乱,还要杀鸡取卵,叫朕于心何忍?”

    “陛下仁爱,不忍搜刮百姓,臣还有一个法子:我朝只有边关将领才许做生意,可大将刘光世在国殇之际还在大发国难财,岁入千万缗。”吕颐浩见赵构深谙经济之道,只好把话题转到武将做生意上,可他刚开了个头儿,见康履在旁给赵构梳头,正留神倾听,就住嘴不说了。

    赵构惊讶道:“国家今年岁入730万,他刘光世一人就赚了千万,居然有这等事?”

    “陛下有所不知,如今刘光世三万兵中,竟然有上千士卒沦为商贾贩夫。不仅刘光世,张俊、韩世忠,几乎所有将领都做生意。”

    “武将都做生意?这仗还怎么打?”赵构不无忧虑地点头。吕颐浩借机提议:“陛下正用兵之际,武将不便苛责,不妨借些本钱给他们,每年红利也能分得数百万。”

    “让朕跟武将搭伙做生意?成何体统?”赵构正摇头,篮珪匆匆进来报:“国舅爷也逃难到扬州了,急等着要见皇上。”

    赵构一时没想起来:“国舅?谁?”

    “太后的兄弟韦渊,皇上不记得了?”康履提醒他。赵构皱眉点头,又跟吕颐浩说了会儿话,才随篮珪出去,回头又道:“吕颐浩进户部尚书。打仗打的就是钱,朕把国家财政都交给相公了。”

    “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恩。”吕颐浩低头施礼。康履在旁盯着他,心里打起了主意。

    赵构走进扬州府衙后苑的所谓寝宫,拜见了孟太后,陪着吃了晚饭才回来,见舅舅韦渊正显摆着几十匹绸缎向吴芍芬献媚。赵构一向见不得这位上不得台面的舅舅,不觉皱眉。韦渊回头看见赵构,忙跪下道:“臣韦渊一路南下追随皇帝,差一丁点就见不到皇帝了。”

    “这不是见着了吗?”赵构冷淡地回了一句。芍芬把绸缎披在他身上比量,低声道:“国舅想做福州知府,如今宗室外戚凋敝,陛下……。”

    “你不知道,朕这个舅舅最是无赖。”赵构低声拒绝。韦渊见赵构摇头,挤泪大哭:“臣一想到可怜的姐姐在北国受苦就痛不欲生,臣要去北国陪伴姐姐。”

    提起母亲,赵构不由得难过,心就软下来:“就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到福州上任去吧。相信经此罹难,舅舅的毛病也该收敛了。”

    “收敛了!臣全改了。谢皇帝,臣告辞了。”韦渊忙千恩万谢地撒着欢儿走了。吴芍芬见赵构望着韦渊的背影一直摇头,忙把绸缎披在他身上:“陛下喜欢哪种料子?臣妾给陛下做套新衣裳。”

    “不穿,给太后送去。”赵构厌烦地甩袖回书房去了。

    转眼过了建炎二年新年,各大将领如约纷纷回来。刘光世仍是一身儒服,第一个进了府衙,趁着左右无人,塞给康履一张礼单,说扫平江宁盗匪时得了几件玩意,请康公公笑纳。康履将礼单收入袖中,和他咬起了耳语。刘光世听说吕颐浩翻了他的老底,抬头怒形于色:“吕颐浩这个老匹夫。”

    “刘帅压着点火,可不能把咱家给卖了。”康履见王渊进来,忙引刘光世入座,转身迎过去。王渊问他陛下召见是何事?康履笑着按他坐下:“好事,皇上大会武将要论功封赏呢。”

    王渊见刘光世慢不为礼地只对他点点头,仍坐在座位上修剪指甲,满心不快地坐到对面。韩世忠、张俊、杨沂中、苗傅、吴湛陆续进来。众将内心都互不服气,互相提防,表面上却大声寒暄。正热闹着,篮珪引领赵构进来,众将都起身施礼参见。赵构前次大会诸将还是在南京,如今虽在扬州,但与众将久别重逢,仍大为高兴:“大半年来,众将提兵四出,所向皆捷,江淮群盗初定,朕有功则赏,不吝封侯,众将听封。”

第五百三十 建炎南渡(八)

    康履打开御札,众将都兴奋地等着封官。康履高声宣读:“王渊于镇江讨赵万、杭州诛陈通,升向德军节度使;张俊伐陈通于杭州,斩赵万于镇江,升武宁军承宣使;杨沂中攻秀洲首先登城,入城后不擅杀一人,升荣州刺史;韩世忠擅杀谏官,削去原官职,但平张遇、李民有功,升定**承宣使。”

    被点名升官的都施礼道谢。韩世忠大喜道:“陛下果真赏罚分明!”

    “陛下,臣与王渊同样讨伐赵万、陈通,又讨杜用于淮宁,破徐明于秀洲,怎么王渊封节,末将只是个承宣使?”张俊不高兴了,公开要官。韩世忠道:“张俊你一个副将,怎敢与王渊主帅争功?”

    “韩世忠!不要以为你曾是王渊的先锋官,就一味袒护主帅!王渊当年不过是家父副将,他有什么本事就封节了?”刘光世因为之前已经封节,见这回没他什么事,也不满意,就向韩世忠发难。

    韩世忠也针锋相对地回敬道:“你诛个李昱就第一个封节,讨张遇差点被活捉,要说不服,俺先就不服你刘光世!”

    赵构望着乱哄哄的众将,既意外又鄙夷,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康履、篮珪也一脸着急的表情。杨沂中借机从中劝解:“诸位不必争功,陛下自有道理。”

    “争功是好事,说明将帅斗志正旺,然若能战胜金军方是大功,平寇不算能为。”赵构虽然暗自生气,嘴上还得客气。众人这才住嘴,不想刘光世又发难道:“吕颐浩小人告恶状,说末将一年盈利千万缗,让陛下不待见臣。”

    康履吓得变颜变色,忙偷偷向刘光世摇头暗示,刘光世装作没看见,对他置之不理。赵构说道:“吕颐浩听的也是传闻,朕正想知道,将军让军中上千兵士做生意,可真有此事?”

    刘光世答道:“臣做生意是为填补军费,况且盈利绝无千万缗,请陛下派人详查。”

    “我大宋律法,除边关将帅一律不得做生意。刘相公三万兵中就有千人做生意,朕不知将军这仗还如何打法?”赵构问得还算客气,刘光世答得却毫不客气,强辩道:“臣也知道生意不该做,如今朝廷拮据,吕颐浩实亏臣军费600万缗,朝廷不发粮饷,让士兵喝西北风去?如果一味追究臣做生意,以后这仗可真没法打了!”

    “没法打你就别打,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要挟陛下吗?”韩世忠见赵构语塞,插话道。刘光世剔着指甲:“不敢!做生意的何止我刘光世一人?要我出头要挟,我还犯不上呢。”

    “亏欠军费,朕自有法子补给你,但生意以后绝不能再做了。”赵构眼见封赏众将好事办成了坏事,又气又无奈。刘光世冷笑着接口道:“那真是太好了,谢陛下体谅。”

    这边刚消停,那边苗傅眼睛早瞪圆了:“这正论、论功行赏呢,怎么扯、扯到军费上去了?末将一路千、千辛万苦,护送太后到扬州,皇上连个一官半职也、也不封赏?”

    韩世忠笑道:“苗将军不就送太后走一趟扬州吗?凭什么就给你封赏?”

    “不封赏?好!那我、我、我就自己抢!”苗傅话音刚落,众人都不觉惊悚。赵构按住火气盯着他,正要诘问,康履抢先大叫:“放肆!苗傅难道想造反吗?”

    “你这、这……早晚我要、要……”苗傅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怒不可遏地指着康履。韩世忠拍案:“俺刚立大功,官职说削就给削去俺都没二话,你要敢反,老子第一个就不饶你!”

    赵构见众将不成体统,气得脸色铁青,带着小篮子匆匆大步走了。康履道:“皇上论功行赏后,本想商讨今后方略,可你们一个个也太不像话了!哎!都散了吧。”

    刘光世、苗傅、吴湛冷笑而去。杨沂中、韩世忠、张俊不免露出遗憾的表情,行赏大会不欢而散。

    “诸将骄横跋扈,眼里哪还有朕?刘光世还逼朕给他补军费。”赵构走进后宫,愤愤地道。吴芍芬在裁剪衣裳,抬头问:“陛下答应他了?钱在哪呢?”

    “刘光世当初见危致命,勇赴国难率先勤王,唉,先把镇江酒税给他……大不了再把朕的7万缗成衣费也给他。”赵构还没说完,吴芍芬不干了:“陛下登基后,成衣费降到7万已是违制了,都给了刘光世,那陛下穿什么?”

    赵构无奈道:“国难时期,即便是身为皇帝,也不得不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为群臣做个表率,只要武将能先打退金军,少穿点就少穿点吧。”

    这时篮珪进来报告说张浚求见,赵构便烦躁的出去了,张浚见了赵构说道:“臣闻今日武将令陛下不安,陛下应派臣去管束诸将。”

    “岂止武将?前日朕派使臣北上探望二圣,人家居然拒绝了。一口把朕给蹶回来了。”赵构想起这些就胸闷。

    张浚愤怒道:“真是无君无父之人!难怪陛下又颁布求使诏书。”

    赵构又说道:“黄潜善想把你外放,朕却想要你留下,擢礼部侍郎,你觉得如何?”

    张浚说道:“臣不想去礼部,臣性子急做不来礼部那些事,臣更关注军事,臣现在最关注的就是对内平叛,对外抗金。”

    赵构点头道:“那好吧,那你就兼御营司参赞军事吧。”

    张浚借机举荐宇文虚中:“臣谢陛下知遇之恩,对了,宇文虚中刚到扬州,他必肯应诏去北国。”

    翌日傍晚,赵构在书阁内召见宇文虚中,他40多岁,神采飘逸,一看就是个恃才傲物、轻狂不羁之人,赵构上前拉着他的手,开口就说:“去年相公着实受委屈了。”

    “微臣区区个人得失,微不足道。”宇文虚中虽然大感意外,仍声音平静。他左右张望,见局促的小阁内,只有简陋的原木桌椅,上置孤灯、笔墨纸砚和奏疏,篮珪在旁侍立。宇文虚中不禁惊异,“这就是陛下的办公之所?臣万万想不到……”

    赵构摇头:“国难当头,一切从简。王伦等七八拨使臣去金国,至今消息皆无,今封相公为北上祈请使,替朕去看看朕的父皇跟母后还有皇兄跟其他宗室兄弟,跟金人谈谈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们回来,再看看有没有和谈的可能。”

    宇文虚中抱拳道:“是,陛下,臣领命。”

第五百三十一章 建炎南渡(九)

    赵构起身送他出门:“此番行程万里,路途艰险,辛苦的话,朕就不多说了。”

    宇文虚中说道:“代陛下行孝是臣子的本分。”

    赵构哽咽起来:“见到父皇、母后,替朕请安,还有皇后……朕恨不能,即刻就见到他们。”

    “陛下心中苦处,虚中尽知。臣这就别过陛下,前往北国。”宇文虚中见皇帝难过成这样,不觉也落了泪。赵构拭泪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朕翘首以待,等你消息。”

    从中原南下的每条道路、每个水陆码头都挤满了南渡的百姓。李清照在长江北岸等了两天,多亏了杨沂中派来协助押送收藏的几员御营司士兵,才好不容易找着船,中午时分冒雨过了长江,来到对岸的镇江。

    镇江的大街小巷、房前屋后、墙上树上,到处都贴满了离散百姓找寻家属的寻人启事,家家脚店、旅馆都住满了流离失所的百姓,很多人干脆就佝偻在街边泥泞里歇息。李清照一行赶着马车,在满是难民的寺庙里安顿下来。排队等饭的当儿,李清照艰难地辨认着被雨水打湿了的寻人启事,希望能找到侍女杏儿的下落。

    轮到李清照打饭了,她接过粥饭,掏出几个铜钱递给端饭的小和尚。小和尚见她衣着还算体面,就是太脏,满身泥水,头发也枯结粘连得不成样,连忙道:“施主家底虽是殷实,这钱可不敢要,皇上有旨,南下难民食宿一律免费,概不得索取。”

    “这钱不是捐庙里的,就当是帮衬南渡百姓了。”李清照把钱放下,端着粥饭转身走了。一碗粥下肚,雨小些了,李清照招呼车队起行。

    眼看就要到江宁了,李清照反倒更嫌路长,恨不能早一刻见着赵明诚也是好的。况且这里毕竟是江南,镇江到江宁的路应该很好走,贪黑赶点夜路也应该比较安全。

    谁承想出了镇江城门没走多远,迎面惊恐的百姓就如潮水般涌来,从李清照身边涌过,随即后面就有大股叛军紧追过来。李清照不由得心惊肉跳:“江北满是军贼,怎么江南也到处都是贼人?”

    几个御营司士兵忙和车夫打马调头,这工夫叛军就上来了,士兵们立即和叛军战在一起,车夫们则纷纷打马狂奔。李清照在车上融入四散逃难的百姓中,回头见那几个御营司士兵寡不敌众,一个个相继战死。李清照在颠簸的车上,含泪望着士兵们死去,痛苦地捂住嘴巴。

    没走多远,叛军又追上来,不由分说跳到李清照的马车上,砸开箱子胡乱翻找。李清照急了,声嘶力竭地张开双臂,像护孩子似的趴在箱子上:“车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没有啊。”

    叛军砸开箱子,见全是画轴碑帖,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百姓和乱兵过后,李清照无力地坐下。多日的潮湿好像浸透了她的每一根骨缝,她浑身上下都跟猫挠痒一般疼痛,她揉着酸痛的腰正欲哭无泪,抬头见对面站着一个满脸泥污的丫头,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李清照仔细辨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杏儿?是杏儿吗?杏儿你怎么到的镇江?”

    跟李清照走散后,杏儿急得要死要活,后来想起反正是去江宁,就一路南下找来了。杏儿抱住李清照大哭,李清照搂住她,也不禁落泪:“好歹到江南了,再熬到江宁,见到老爷就好了!”

    李清照让杏儿上车,催促车队启程。车队正在纷纷调转车头,李清照站在车上清点车辆,惊得差点晕过去:“停车!明明是十五车!怎么成了十四车了?”

    “刚才乱哄哄的,谁还顾得上少一辆车?”车夫们面面相觑。

    李清照心急如焚:“快!快往前去,兴许还能追上!”

    车队急忙向前驶去。李清照在车上眼望前方,望眼欲穿。还好,前面拐弯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正是李清照车队里的马车。李清照忙叫:“在那!快!再快点!”

    车队加快速度,马车还未停稳,李清照就跳下车,踉跄着向前跑去。

    她飞奔到车前,见破裂的箱子敞开着,里面翻得乱七八糟的古籍书画大多被雨水浸湿了,李清照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瘫软下来,晕死过去:“总算找着了。”

    杏儿跑来,扶起李清照,一迭声叫着:“夫人!夫人醒醒。”

    李清照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昏迷中噩梦连连。她梦见青州归来堂浓烟大火,被焚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等她好不容易醒过来,见天已经黑了。放眼四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是一片密集的灌木丛。除了十五个车夫,拿主意的只有李清照和杏儿两个从未出过门的女人。她们最后决定,把车赶到灌木丛中躲过今晚,明天天亮启程,天黑就能赶到江宁了。

    江边风冷,灌木丛中伸手不见五指,静谧中总感觉有无数可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杏儿恐惧地躺在车上,害怕地看着黑云滚滚的夜空,后悔不该选择在野外过夜。

    李清照见四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还有杏儿蓬头垢面的恐怖剪影,心里也在打鼓,嘴上却仍固执地不肯承认。杏儿嘴上还在叨叨:“从山东到江南冒了多少风险,就差这一哆嗦了,一旦……”

    李清照更加恐惧,朝前望去:“一旦什么,什么声音?”

    前面果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影影绰绰地出现大队乱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清照吓得腿脚都哆嗦了,忙平躺在车上,一动也不敢动。灌木丛外,乱兵源源不断地走过。

    马匹却不管这些,不时喷着响鼻,吓得李清照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几个乱兵听见动静,朝树林里走来。李清照捂着脑袋,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在乱兵仓促间并没发现他们,又纷纷走远了。杏儿和车夫们见乱兵走远,这才探头起身:“夫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建炎南渡(十)

    李清照还在捂着脑袋,颤抖不止。杏儿扶她下车起来,李清照竟站不起来,一下子坐到地上。杏儿和车夫七手八脚把她再抬到车上。

    李清照仿佛又看见了青州归来堂的浓烟大火,豁然惊醒,见红烛之下,赵明诚一身孝服,正伏案写作,听见响动,回身笑道:“夫人总算醒了。”

    “明诚,不是在梦里吧?这是哪?如今是什么时候?”李清照坐起来,环顾室内,见四周一片光明静谧。赵明诚过来抱住她,安慰道:“这是你的家,江宁知府的府邸,如今已是建炎二年正月。你我夫妻,终于又重逢了。”

    李清照这才放心:“万没想到,归来堂对诗,竟是你我在青州最后的绝唱。这几个月,一合上眼,眼前总是归来堂熊熊大火,不过还好多年的收藏都救下来了。”

    赵明诚惊讶道:“都救下了?可是这里只有十五车啊。”

    李清照解释道:“这还多亏了青州天香楼的丁掌柜,若没有他的帮忙,恐怕剩下的收藏不是化为灰烬就是要落入金人手里了。”

    赵明诚问道:“老丁?是老丁帮着把剩下的收藏都运走了?”

    李清照点头道:“是的。”随后李清照把当日的情形给赵明诚讲述了一遍。

    赵明诚听完感慨道:“那还真得好好谢谢人家,不然我们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李清照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一趟泉州,到时候我陪你去一趟,当面给人家道谢。”

    赵明诚想了想道:“这个不急,既然知道在哪里了,就先放在那里吧,再说了我现在也抽不开身,等以后安稳了再说。”

    李清照说道:“那你得把此事先告知人家一声啊。”

    赵明诚点头道:“这个好办,这江宁府也有一家天香楼,我想他们的主家应该都是一个人,明日我去找他们掌柜的说说就好。”

    李清照翻着桌上的《金石录》道:“相公还在删改《金石录》?”

    “20年,2000卷,今生可谓小有所成。”赵明诚甚是得意。李清照看着他喜不自禁的样子,又激愤起来:“还这么得意?国家土崩瓦解,朝廷都是被你们这些官弄坏的!如今百废待举,不在政务上下功夫,还弄这拾人牙慧、附庸风雅的东西,你又没子嗣,打算传给何人?”

    赵明诚被尖刻的李清照刺伤了:“逢此罹难,夫人性情大变也在所难免。”

    “明诚,我不过一时气话。”李清照忙内疚地道歉。赵明诚叹息道:“夫人说得也是实话,明诚不善政务,陛下近日下诏,录两河吏民,给流民官田、耕牛和种子,我让下人去办,比我亲自去办更好。只是这《金石录》,却绝非拾人牙慧、附庸风雅。”

    李清照见他又来劲了,再次道歉:“对不起,明诚。”

    赵明诚书呆气上来,仍固执道:“各朝史书,总是后代人凭个人成见和朝政需要撰写,这还能算史实吗?这能叫历史吗?金石碑刻立于当代,《金石录》的价值,就在于忠实体现了当时朝代的真实记录,其历史真实性绝对可靠,足以供后人修史参照。”

    李清照说道:“好了,书呆子!我不过一想到国家沦陷就……,经此离乱,谁家没有一部痛史?幸好我从山东带来两车棉衣,看这江南冬天多冷。”

    李清照知道,他夫妻俩并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到一起,但她也只能无奈,暗自摇头。

    次日赵明诚便来到江宁府天香楼,这江宁府天香楼掌柜的姓章名震,是李府管家李安亲自挑选的。

    章震见了赵明诚道:“赵大人来了,快里边请。”

    赵明诚推辞道:“不了,我今日不是为了吃饭而来,我想让你给你们主家传个话,几个月前青州陷于战火,多亏了你们主家派人把我的大部分收藏救走了,我谢谢你们主家,我现在抽不开身去泉州,那批东西就先寄存在你们主家那里,等我有时间去泉州了,会当面好好感谢你们主家的。”

    章震点头道:“好好,赵大人的话某一定带到。”

    赵明诚说道:“那章掌柜就先忙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章震抱拳道:“好,赵大人慢走,有空常来天香楼坐坐。”

    建炎二年初,南宋王朝的内外局势更加恶化。外面的金军连陷郑州、秦州,焚西京、邓州,犯东京,破永兴军,又陷唐州、颖昌府、淮宁府,中原全失。赵构对外对策是:沿淮河训练水军;京畿、京西、京东、河北、淮南路招兵8万,自成一军,名振华军,令御营司王渊、韩世忠领军,负责对外御敌。

    与此同时,诸路溃兵纷纷南下,漫无纪律,遂成军贼。东平府兵马钤辖孔彦舟率军贼渡淮侵犯黄州,最为嚣张。原属宗泽的义军首领李成率十余万众也渡江南下,公然为盗。乱匪军贼已然成为南宋朝廷的心腹大患。赵构恨军贼乱匪不下金兵,故此命刘光世、张俊等各部,负责对各路军贼乱匪加以剿抚。

    “现在整个中原都乱成了一锅粥,除了东京大部分地区都沦陷了。”梁红玉挺着个肚子拿着密信说道。

    自从上次李昕说要让梁红玉怀二胎,这没多久梁红玉就怀上了,到现在已经五个月了,而朱链跟赵福金的孩子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出生了。

    李昕说道:“乱就乱吧,现在还没到我出手的时候,对了晓龙今年要六岁了吧?”

    梁红玉问道:“是啊,怎么了?”

    李昕说道:“从今年九月份开始,让他去外边的小学跟着外边的小孩子们一起上学,但是别让他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

    梁红玉惊讶道:“不把老师请到府里来教嘛?”

    李昕摇摇头道:“不,以后我李昕所有的孩子都要这么做,以后这就是我李家的一条规矩,要一直传承下去,夫人,你可知道古往今来家天下的朝代为何长久不了?”

    梁红玉问道:“为何?”

第五百三十三章 建炎南渡(十一)

    李昕答道:“皇子们都养在深宫,跟外面接触的少,他们不知人间疾苦,没尝过人生百态,一出生就待在温柔乡里长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管理好国家,所以我李家的孩子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人。”

    梁红玉又问道:“去外边上学,那他们的安全怎么办,作为皇家后代,经常抛头露面,被有心人知道了会很危险的。”

    李昕说道:“所以才要让他们隐藏自己的身份,即为了他们的安全也为了不让他们因为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当然我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们的,此事就由夫人传达下去,要跟她们说清楚,此事是我李家的规矩,而且会一直传承下去的规矩。”

    梁红玉叹息道:“好吧,奴家知道了。”

    交代完梁红玉,李昕出门朝船厂走去,自从共工二型跟飞剪二型两种新型船只定型开建后,兴汉城船厂就开始把精力全部转向大禹一型、大禹二型、飞剪三型三种新船的研发工作至今已有四年了,随着新船吨位的越来越大,技术难度也在逐渐升高,故新船研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目前为止大禹一型一千两百吨级的定型工作终于要完成了,大禹二型跟飞剪三型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成。

    走进船厂,看着大禹一型这个四级风帆战列舰,李昕的心情逐渐澎湃起来,别看只是一千两百吨级的四级风帆战列舰,但是走进一看它的块头一点也不小。

    大禹一型一千两百吨级四级风帆战列舰,全长50米,吃水7米,全舰四十八门火炮,两层火炮甲板,下层炮甲板26门三十斤级火炮,上层炮甲板20门二十斤级火炮,战舰前端有两门十斤级火炮,露天甲板不设火炮,全舰定员三百六十人,这是大禹一型的全部数据。

    李昕沿着整艘船走动,这看看,那摸摸,刘老汉看见李昕四处查看上前道:“主家,大禹一型我们正在进行定型前的最后检查阶段,再过几天就可以正式定型了。”

    李昕点头道:“嗯,大禹一型航速最高能达到多少?”

    刘老汉答道:“经过我们的实验,风力好的情况下,航速最高能达到22公里每小时,平常平均航速大约18公里每小时。”

    李昕若有所思道:“嗯,你们干得不错,等大禹一型定型后,我给你们船厂全体人员发奖。”

    刘老汉感慨道:“哎呀,建造这艘船真不容易啊,小老儿还是平生第一次建造这么复杂结构的船只,虽然有模型可供参考,可是真建起来可比原来几百吨的要复杂多喽,说实话整个大禹一型建造的过程中,小老儿还真没出多少力,都是那帮学生跟船匠们一起出的力,主家要奖赏该多奖赏奖赏他们,那些娃儿都还年轻的狠,却为了新船的建造没日没夜的干活,小老儿看着都心疼哦。”

    李昕点头道:“是,刘叔,我知道了,等大禹一型定型了,就让他们休息几天再干。”

    刘老汉答道:“好,小老儿知道了。”

    李昕又说道:“大禹一型定型之后,让鸡笼船厂先造六十艘。”

    刘老汉点头道:“好。”

    李昕又问道:“共工二型跟飞剪二型的建造情况如何了?”

    刘老汉答道:“一百艘共工二型去年就全部建造完成交付水军了,一百艘飞剪二型还差四十艘没完成,如果船台都留给飞剪二型的话,今年年底就能全部完成。”

    李昕摇摇头道:“不,留一半船台给飞剪二型,剩下一半船台准备开建大禹一型。”

    刘老汉抱拳道:“小老儿明白了。”

    离开船厂,李昕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现在整个兴汉岛加济州岛,李昕手下的马步军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三万六千人,除了五千步军驻守济州岛,五千骑兵在济州岛训练,剩下的全在兴汉岛,别看相对于李昕控制下的六十多万人口来说,三万多马步军不多,可别忘了还有水军呢,李昕手下共工一型战船六十艘,共工二型战船一百艘,光这两型战船所占有的水军人数就达到了三万五千八百人,几乎跟李昕手下的马步军人数持平了,剩下的虽然全都是运输船,按每艘船三十名水兵算,前后六七百艘运输船也得两万左右的水兵,也就是说李昕手下的水军加陆军现在将近有九万余人了。

    这九万余人每年光军饷加各种装备消耗就要六百万贯,再加上两座岛每年的建设投资,流民安置,李昕麾下各种人员的工钱,李昕估算了一下每年大概要消耗一千万贯,这个数字咋一看之下很庞大。

    但是细算一下,由于地瓜在兴汉岛的推广,现在兴汉岛粮食产量基本不用愁了,粮价也很平稳,当然为了丰富百姓的饮食,每年还要从大宋进口不少粮食,但也比以前只出不进强多了,随着农业跟商业的发展,去年全年李昕在兴汉岛收上来的农税加商税已经超过了一百万贯,摊在兴汉岛每个人身上一年也不过两贯钱,当然商税肯定是占了大头,这一百来万税收中商税占了将近七成,而农税不过才三成,而整个兴汉岛目前大大小小的商户已经达到四万户了。

    除去这一百万贯的税款,剩下的九百万贯就要靠李昕在大宋的产业了,整个长江以南每座州府都有一座天香楼,差不多有四五十座天香楼吧,再加上商铺,主要就是肥皂,自从蔡家倒下后,李昕可以说垄断了整个大宋的肥皂市场,在蔡家倒下之后也不是没人打李昕肥皂的主意,可是经过几年的培养,李昕与各地官府的关系都不错,每年的利益输出也不少,而大宋高层现在还处于混乱之际,也没空管肥皂这事,或者说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肥皂市场的庞大,所以李昕现在还算是安稳的,当然等大宋朝廷稳定下来后就不好说喽,不过到时候大宋应该已经变天了,那时候李昕就更不用怕了,所有这些产业加一起现在基本一年能为李昕赚取三千万贯财富,也就是说光靠李昕在大宋的产业就能支撑兴汉岛跟济州岛两地的财政需求,而且还富富有余,别忘了李昕手中还有食盐这个大杀器刚开始起步,加上食盐李昕就更不用怕了,除了食盐,兴汉岛本地的金矿也开采几年了,已经为李昕存下了三吨黄金,总之在钱上面李昕是高枕无忧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建炎南渡(十二)

    盘算完自己的金钱富富有余之后,李昕心情愉快的去了兴汉城码头。

    见了阮小五,李昕问道:“五哥,自从去年九月中原大乱以来,我们从登州运回多少流民了?”

    阮小五想了想道:“有八万人了。”

    也就是说目前光兴汉岛就已经六十多万人了,加上济州岛李昕手下百姓有七十多万人了。

    李昕点头道:“好,在金军占领登州之前,尽量多运流民回来,金军一占领登州,船队就要全部撤回。”

    阮小五点头道:“好,末将知道了。”

    燕京,自从秦桧跟了完颜昌之后,完颜昌便在燕京赐给了秦桧一座府邸。

    这日秦桧刚回到家中,王氏便端着一盘金锭出来了:“这是完颜昌送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秦桧看了看金锭道:“想必他是有事请教我吧,金锭给我吧,把和议书给我拿来,我带去完颜昌那看看。”

    秦桧将金锭全都装到一个袋子里出门,王氏把和议书交给他道:“顺着完颜昌的意思说,早一日回国才是正经。”

    秦桧带着金锭来到完颜昌的府邸,正要进去,见一个人高声喊叫着被卫兵推出来。

    “不释放二帝,宇文虚中绝不回去!把你的爪子拿开……秦相公?”宇文虚中乍一见秦桧,见他虽然衣裳整齐,但面容憔悴,又黑又瘦,不觉悲喜交加。秦桧一愣:“宇文相公……也来金国了?”

    “果然是秦相公,受苦了!”宇文虚中被金兵匆忙推走,回头仍对秦桧崇敬地高喊,令秦桧感慨不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完颜昌在里面听见,让他进去。若不是女真人装扮和腰刀等兵器,完颜昌的书房布置得跟汉人亲王或者北方大族府邸几无二致。秦桧放下金锭,施礼道:“秦桧是大王奴仆,怎敢受此大礼?”

    完颜昌让秦桧坐下道:“来来,秦相公,我来给你介绍下,旁边这位是水仙居的主家梁兴,大金所有的水仙居都是他的产业。”

    梁兴抱拳道:“见过秦大人。”

    秦桧客气道:“不敢不敢,梁老板的水仙居膳食确实是一绝,比大宋的美食亦不遑多让。”

    梁兴绕有兴致的问道:“哦,那不知我这小店的饭食比之东京的樊楼如何啊?”

    秦桧答道:“凭心而论,樊楼的饭食比不过梁老板的水仙居,再说了大宋最好的饭食酒楼亦不是樊楼。”

    梁兴疑惑道:“哦,那是哪个酒楼,我可听说樊楼可是东京最豪华的酒楼。”

    秦桧说道:“樊楼只是徒有虚表罢了,要论起饭食还要属天香楼的最好。”

    梁兴问道:“想必秦大人肯定在天香楼吃过了,我想问秦大人水仙居跟天香楼的饭食哪个更好?”

    秦桧沉思了片刻道:“你们两家酒楼水平伯仲之间吧,说不上哪个好哪个不好。”

    梁兴来兴趣道:“好好,听秦大人这般说,对这天香楼我更感兴趣了,有时间我一定要去亲自品尝一番,完颜昌大人、秦大人,那我就先告辞了,有空您二位常来水仙居坐坐。”

    完颜昌说道:“好,梁老板请。”

    待梁兴走后,完颜昌说道:“此番南征,我大金并未得到多少油水,而两国百姓却苦不堪言。送你金子,是想求教究竟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让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又能让我大金获益不浅?”

    “大王果然如人所说,真是菩萨将军。”秦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议和书,“这里正有一法,请大王过目。”

    “南北分治议和书,咬文嚼字,又臭又长,改短了再拿来,不过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过现在还无法实施。”完颜昌看了几眼就扔还给他。

    秦桧问道:“为什么?两国以秦岭淮河为界,南自南,北自北,两国共存这是最好的。”

    完颜昌叹息道:“现在朝中主战派仍然是主流,特别是宗翰,他有灭宋之心。”

    秦桧说道:“恕秦桧直言,如果继续打下去,只怕大金军队要吃亏了,虽然大金铁骑无敌,但是过了淮河水网开始密布,而川蜀崇山峻岭亦不适合骑兵作战,宋军本就擅长步战,再加上大金现在战线过长,而中国自古以来便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再打下去若是让大宋同仇敌忾,只怕局势会逆转过来,所以现在和谈是最佳时机。”

    完颜昌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不过让宗翰他们吃吃亏也好,那样对我们的行动更有利,我有一事欲拜托于你,不知你可否愿意?”

    秦桧抱拳道:“大王请说。”

    完颜昌说道:“我想把你放回大宋,待宗翰等人吃亏后,你我二人在两边一起使力来促成两国和议。”

    秦桧激动的下跪道:“秦桧谨遵大王旨意。”

    完颜昌若有所思道:“好,你先回去把和议书改了交给我,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把你放走。”

    秦桧跪拜道:“谢过大王,秦桧一定尽力促成两国和议。”

    金军对南宋王朝的第一次南伐,到建炎二年春,攻占了除开封之外的所有两河地区和中原北部。国都开封完全袒露,与黄河以北的金军隔河相望,双方金鼓之声相闻。宗泽就在这种危险的态势下病倒了,但他仍在病中督促各军加紧练兵。

    宋朝军士有七成是弓弩手,练习射箭是每日的基本功课。各军练兵,岳飞以严酷闻名,方法也与众不同。比如考核射箭,岳飞是把银饼挂在树上,射中银饼的士兵,就摘下银饼权作奖励,射不中的,就得挨军棍。

    等到全体士兵都能射中银饼时,岳飞就再挂一块同等重量但体积更小的银饼,训练和奖励方法与之相同。考核不过关的士兵,往往会挨到四十军棍,直到皮开肉绽,岳飞再给他裹伤。所以忍受不了岳飞练兵之苦的士兵,时常会开小差,但留下来的,绝对都是精兵。

    南宋建炎二年七月一日,宗泽去世,死前喊出那句流传久远的著名遗言:“过河!过河!过河。”宗泽做了一辈子文官,却能在山河骤变之际、尨眉皓发之年,愤而投笔从戎。赵构初识宗泽,宗泽曾夸大其词,装神弄鬼愚弄赵构入庙进香,然后当着赵构的面怂恿愚民打死副使王云,令赵构心有余悸,不辞而别,连夜跑去相州汪伯彦军中。从此宗泽不为赵构所喜,但宗泽仍瑕不掩瑜,终成南宋早期在北方的擎天一柱。

第五百三十五章 建炎南渡(十三)

    尽管宗泽请赵构回銮东京主持抗战的想法并不现实,但宗泽的逝世还是让赵构感到痛心。他追赠宗泽为观文殿学士,谥号忠简,并亲写悼文,大意如下:“山河骤变之际,尨眉皓发之年,愤而投笔从戎,终成擎天一柱……国之栋梁,就此倾覆。”

    宗泽死后,开封即乱象丛生:其长子欲子承父业,各路义军也蠢蠢欲动,各方都想成为开封一镇诸侯,这是赵构和南宋王朝绝对不能容忍的。为了有效管束宗泽手下的义军,赵构接受朝臣建议,派遣了一个狠人去汴京接任,这个狠人就是前北京大名府留守杜充。

    杜充虽是文官,却相貌凶恶,刚愎苛酷,之前在沧州和大名府任上,均以残酷闻名,尤其手下武将,无不对他畏之如虎。然而杜充的到来,却给不久之后的南宋王朝酿成大患。

    新官上任三把火。杜充一到开封,立即着手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杜充见各路义军放任自流,各成势力,即命各部调防。张用、曹成部驻城南御园,王善部驻城东刘家寺,陈淬、刘经、岳飞等东京留守司官军驻防城西。王善、张用、曹成认为这是存心把他们兄弟强行拆开,虽大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从此人心涣散。

    第二件,宗泽死前曾制订了进攻河北真定和中山的作战计划,杜充一上任就对外大造声势,说宋军即将大举进攻真定、中山府,令金国一时间好不紧张。

    李清照在江宁安定下来,闲暇无事,偶尔也和赵明诚去赴宴酬酢。但她终是个有豪气的奇女子,心里总是惦念北方家乡,对天下大乱总以为是在梦中,所以来南京半年,时常恍惚,竟一首诗词也没作过。

    刚才在宴会上,李清照竟作了南渡以来的第一首词,不料竟引得人们窃窃私语。回府的路上,赵明诚在轿子里反复诵读其中的两句,“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认为李清照词风大变。李清照回说:“诗境不同,词风又怎能不变?”

    “那也未免过于沉重哀切了。”赵明诚道,“还记得那年除夕,你作‘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多么娇艳明丽!从前欢聚的场景仿佛又历历在目。”

    李清照说道:“娇艳明丽?再也不可能了。那时我年方二十,如今徐娘半老。南渡离乱,让无数家族骨肉分离,虫蚁不如,真让人毛骨悚然,不堪回首,往事再也不堪追忆了!”

    “好在都过去了,别总是恍恍惚惚的,你我不还在一起吗?”赵明诚安慰她。谁知李清照竟激动地反驳道:“你是糊涂还是蠢?都过去了?只怕不幸才只是开始呢。”

    “夫人酒多了,不不,是夫人过于敏感了。”赵明诚对她的反应十分惊惧,回到家就往书房躲。李清照暗自检讨,自己虽然反应过激,但明诚这个人,怎么说呢,也真是太厚道了。正想到这,杏儿进来,说有位姓谢的公子来访。

    亲戚当中,姓谢的只有谢克家了。谢克家是朝中大臣、诗词大家,去年也被李纲列为僭伪,好在不久李纲离朝,谢克家等人又都被赵构平反,官复原职。

    赵明诚听说表外甥来了,忙让请进来。谢公子是带着一幅画轴来的,见过表舅、舅母,叙说家父已到江南,又说了些江北情势。赵明诚牢牢盯住他手里的画轴,迫不及待道:“不说这些,你拿的是什么?”

    “请表舅看看,是不是阎立本真迹?”谢公子说着打开画轴。赵明诚好古成癖,见了画当即满脸通红,眼神直勾勾的,恨不能一头扑进画里去。

    李清照看出画的是《萧翼赚兰亭图卷》,就问是哪得的。谢公子说是南渡路上,家父救了上蔡老家邻居性命,人家就拿这画答谢,也不知真假。李清照道:“这画上说的是唐太宗命御史萧翼不远千里,去会稽骗取辩才和尚《兰亭序》真迹的故事,看,萧翼得手后的洋洋得意,辩才和尚悔恨交加的神情,无不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还有这笔锋,应该不是赝品。”

    “不想生逢乱世,竟还能见到阎立本真迹,死可瞑目了。”赵明诚爱不释手地连声感叹,见谢公子闻听大喜,卷起画轴要走,忙抓住画不撒手:“好外甥,画先留下,借我观摩几天。”

    “你表舅是个没用的人,对此乱世,恨不能变成鸵鸟钻进沙土里。外甥就当借他个玩具让他玩几天吧。”李清照见谢公子犹豫,就帮着赵明诚说话。谢公子起身施礼告辞,临走前特意说明,画暂搁在表舅这里,过几天再来取。

    赵明诚如获至宝,如痴如醉地捧着画走进书房,连客也不送一送。李清照见状,送谢公子出门,羞愧地摇头道:“屈原流放时仍忧国忧民,我家相公逢此乱世,不能为国分忧,竟还如此知足常乐。”

    “夫人不该这么说老爷,老爷是个好人!”杏儿送走客人,替赵明诚叫屈。李清照最不耐烦庸人见识,烦躁道:“好人?对什么都能无动于衷,真是大好人、滥好人!拿笔墨来。”

    杏儿忙铺排纸笔,李清照忧愤所致,挥毫奋笔疾书,一篇诗文转瞬间立就。没几天,这首诗就传遍大江南北,过江传到扬州。

    扬州七月流火,街上到处搭着流民的临时窝棚,恶臭难闻,蚊蝇遍地。一间汤圆摊子前,三两个士人正捧着诗稿议论着。只见这几个士人议论道:“‘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欠刘琨。’真是一针见血,巾帼不让须眉!在下都迫不及待等着看李夫人下一首大作了。”

    过了一月,谢公子来要画了。赵明诚正在欣赏《萧翼赚兰亭图卷》,听见杏儿来报,忙拿起画躲进里间,推李清照出来应付。李清照大感意外,伸手夺画:“明诚你这是怎么了?这画明明是你表弟的,人家打发儿子三番五次地来索要,你怎么就能赖着不给?”

第五百三十六章 建炎南渡(十四)

    “我又没说不给,再说就是不给,表弟也不是外人。”赵明诚居然紧紧抱着画不撒手。

    李清照恼怒:“天下谁不知相公是位守信君子?过去买画宁可脱衣当物,也从不仗着宰相父亲的权势欺负人,相公何时成无赖小人了?这要传扬出去,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呢!”

    赵明诚霎时涨红了脸,憋得青筋暴起,半晌竟呜咽起来,哭得像孩子:“我就是喜欢这幅画,就留给我看看,我早晚还他就是了。”

    李清照没想到他会哭成这样,震惊半晌,随即理解了他的心思,不由得眼泪夺眶而出,抚慰地拍着丈夫:“好了,没事了,你进去,我来应付。”

    杏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明诚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老爷为这点事哭。李清照感慨得心潮起伏,用帕子擦泪,然后稳稳地坐下,让杏儿请谢少爷进来。谢公子一进来就不客气地道:“表舅又不在家?这就不像个忠厚守信的君子了,舅母还怎么说?”

    李清照说道:“你表舅是个集古的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别的画也就算了,这可是阎立本的真迹,你就让他多看几天吧。”

    谢公子也无奈,就问她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李清照为难地回他说,看到什么时候都是你家的东西,这个错不了。谢公子不干:“既是我家东西,到底何时归还,务必说个准日子。”

    李清照见他一再相逼,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准日子,我们青州的家都没了,恐怕今生都无望再回去了。这就跟要了我们的命一样!我们已经不是在活着了,我们是在痛苦地苟活!我们人在江南,可是心都留在了北方,永远留在青州那片焦土上了,侄儿让我说个准日子,我只能说,等你表舅从痛苦中稍微解脱出来再说吧。”

    李清照一席话,说得谢公子也红了眼圈,只好作罢,施了礼告别出去。李清照抱着柱子,忍不住抽泣起来:“谢谢侄儿,谢谢,谢谢了。”

    建炎二年八月,秦桧随完颜昌北上觐见金太宗,同行的还有兀术和宇文虚中。

    之前写的南北议和书,文字艰深,又长又拗口,用典又极多,秦桧经过修改归纳,全文中心意思就一条:两国要想休战罢兵,非得南自南,北自北。完颜昌看后,高度评价秦桧,认为他首次从两国关系的高度,提出“南自南,北自北”的战略构想,果然是大才并表示一到上京便会把这和议书献给皇上。

    兀术也道:“我老叔说秦相公大才,那一定是大才。待到了上京,本王为你设宴。”

    “区区不才,不过是说南北风俗迥异,国家无法统一罢了。”秦桧正客气,被后面的宇文虚中听见:“南北风俗各异而国家统一的例子不胜枚举,秦相公怎能视而不见?”

    众人回头惊讶地看着宇文虚中。完颜昌来了兴致:“哦?宇文相公有何见教?”

    宇文虚中侃侃而谈:“自夏商周以来,中国自古就是多民族国家,远的不说,隋炀帝生母独孤伽罗是鲜卑贵族,唐高祖李渊也是混血,在下宇文虚中,贱名一望而知是鲜卑人,但在下也是大宋人,更是中国人,秦相公为何非说南北因风俗不同就无法统一呢?”

    “这个,在下只是为南北分治找点依据而已,相公何必当真?”秦桧早已语塞。宇文虚中固执地道:“不然,春秋七国称霸,百姓争先恐后归顺有德之国,秦国暴政,天下共起而灭秦。国家能否统一,取决于天下大势;南北是否分治,取决于两国实力。秦相公非要葫芦搅茄子,硬把不同风俗当成南北分治的注脚,岂不是自欺欺人?”

    “秦桧不过虚迎应景,苟活而已。”秦桧被追问得尴尬极了,宇文虚中仍毫不相让:“但历史并非妓女,可任人糟践。国可亡,史不可灭!”

    “羊群里跑出个骆驼,老叔,这人是谁?”兀术问完颜昌。不待完颜昌回答,宇文虚中即朗声答道:“大宋祈请使宇文虚中,奉建炎皇帝之命前来奉迎我二帝南归。”

    完颜昌不怒反喜,认为宇文虚中的学问见识不在秦桧之下:“看见了?这就是文人厉害处。宇文相公见识不凡,应留下为我大金所用。”

    宇文虚中不屑道:“我乃大宋高官,只怕你金国用我不起。”

    完颜昌说道:“只要宇文相公愿意,本王这就奏请皇上,封相公翰林学士、知制诰兼太常卿。”

    完颜昌到达上京的日子正好是宋俘中的女子们发配浣衣院的日子,浣衣院就是金国的妓院。

    完颜昌听说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打马一口气冲进浣衣院,见里面哭喊连天,早已乱成一团,金将们正将女俘们抱进各自房间。完颜昌忙焦急地四处奔走寻找,见韦太后正在一个金将怀里挣扎,他不由分说,怒气冲冲催马上前,挥鞭猛抽金将,然后俯身把昏迷过去的韦太后抱上马背,打马而去。

    韦太后醒来,不安地四处打量,见自己身处一顶帐篷里,身边站着几个自己身边的宫女,还有几个捧着托盘的女真女子。韦太后悚然起身,警惕地后退:“大王这是做什么?”

    “这是犬子完颜斡带,我想请太后做他的汉文教师。”完颜昌从身后推出完颜斡带。韦太后好奇地看着完颜斡带:“他竟然是你的儿子。”

    “给先生施礼。”完颜昌点头,让完颜斡带上前,完颜斡带刚要上前,被韦太后喝住:“且慢!我是上国俘虏,之前有幸参加了你们的献俘仪式,哪还有资格做世子的先生?”

    完颜昌大为尴尬,完颜斡带盯着韦太后,拿着一张纸上前一步道:“太后,这个字‘尨’念什么?”

    韦太后见他十分可爱,不由得想起儿子,眼光温柔下来,指着纸教他道:“此字有四种读音,既念‘龙’,又读‘尨’(méng),还读‘尨’(máng),本意是指多毛的狗。诗经有云,‘无使尨也吠’。又读(páng),唐代柳宗元的《三戒黔之驴》就有,‘虎见之,尨然大物也,以为神。”

    完颜斡带敬佩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跪拜道:“学生见过老师。”

第五百三十七章 建炎南渡(十五)

    “真要有诚意,就得按汉人礼节拜师。带束脩了吗?”韦太后见躲不过,索性大方地坐下。完颜斡向女仆挥手,端着腊肉、芹菜和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四样果品的女仆们过来站成一排。完颜昌指点着解释:“十条腊肉权作束脩;莲子心苦,请先生苦心教育;红豆为鸿运高照;枣子是早早高中;桂圆意味功德圆满;芹菜寓意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还真是六礼,这个季节北国居然还有芹菜。”韦太后惊讶不已。完颜斡带从女仆手里接过茶,恭敬地跪下献茶:“芹菜是父王现从河北运来的。请先生饮茶。”

    “我倒没什么回赠的。”韦太后顿了顿,接过茶,饮了口放回去,踅摸半晌,全身上下竟掏不出一个物件。完颜昌看着她道:“先生能把汉人文化的精髓教给他,就是最大的回赠。”

    “那我现在就教你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韦太后对完颜斡带冷笑道,“这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大儒孟子说的。好好记住,以后说不定你也能用得上,起来吧。”

    完颜昌自然知道韦太后是在诅咒,虽然心里不快,仍默然不语。完颜斡带跟着高声念了一遍,道过谢,这才起来。完颜昌点头,带着完颜斡带出去:“先生休息吧,需要什么,吩咐她们一声就是了。”

    韦太后起身,望着他们出门,恍如梦中。昔日身边的宫女们这才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施礼问安。

    此时金上京的朝堂,乾元殿刚刚落成,但金国君臣议事,还是保持着在篝火前围坐成一圈的习俗。只不过如今多了些围着篝火舞蹈的大宋宫女,还有南朝传来的儒雅之风。已经穿上金国官服的宇文虚中正在朗诵徽宗的新词《在北题壁》:“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完颜昌用女真语把这首诗翻译了一遍。众将虽是未开化的粗鲁人,但听了之后,无不伤感嗟叹。金太宗虽然不识汉字,还是要过诗,细细欣赏:“凄凉之情跃然纸上,这个昏德公赵佶,还真会作词!”

    “赵佶这是盼望他儿子赵构复国北伐,与我大金内奸里应外合!”兀术见众人伤感,与往日的气氛格格不入,本能地认为不是好兆头,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金太宗问:“谁是内奸?”

    “宋国官吏大多做了我金国高官,谁敢说他们不是居心叵测?”兀术瞪着宇文虚中。完颜昌望着兀术,心中一凛,忙去看金太宗。金太宗一笑:“侄儿多虑了,如今我大金太大,大得超过你想象,多几个宋国官吏不算多。”

    金兀术说道:“皇上别忘了,宋并没有亡国,赵构正厉兵秣马,跃跃欲试,皇叔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把赵构的母亲奉为座上宾。”

    “我让她教斡带读点汉书。”完颜昌不动声色地回道。兀术不依不饶:“读汉书?宋国与我大金是仇国,老叔让斡带读汉书是何用意?”

    完颜昌答道:“学习。我大金创女真文字还不到十年,若论文学,与汉人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汉人就像鹰隼,早已在天上飞翔了几千年,而我们就像蚯蚓,还在污浊的泥土里爬行。”

    金兀术问道:“老叔整日舞弄宋国文学,究竟有什么用?”

    完颜昌说道:“告诉你只怕你也听不懂。这么说吧,学者的墨汁,远远浓于烈士的鲜血。”

    “学者的墨汁,浓于烈士的鲜血,说得好!老叔恐怕不单是给世子请教师,还给我找婶子吧?”兀术突然话锋一转。金太宗等人正在咀嚼完颜昌的话,闻言不由得哄笑起来。

    “兀术!你敢干涉老叔私事?”没等金兀术说完,完颜昌抬头怒道。

    “老叔的私事就是公事。别忘了,老叔身为太师监军,手握重权。”兀术并不买完颜昌的账。金太宗劝解道:“贤弟喜欢南国女子,人之常情,可陷入恋情难以自拔,甚至劝朕放昏德公南归,这就不可取了。”

    完颜昌不满地霍然起身,大步而去:“男女私情,即便皇上也不无权干涉!臣这就将昏德公父子押往臣的辖地韩州拘管,告辞了!”

    “皇上你看……”兀术看着金太宗。

    “自从你老婶子被辽军掠走,他至今未娶。他能喜欢个女人,这是好事。”金太宗起身,“言归正传,我军去年秋季南下,已扫荡两河。如今秋高马肥,兀术,你与老叔立即整军出发,此番南下的目的就是彻底占领中原,将赵构擒回上京!”

    金兀术大喜,起身出去:“这就对了!臣即刻出征!”

    金国要再次南下的消息没几天就传到了李昕的手上,李昕看过密信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梁红玉抱着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女儿李馨月问道:“怎么,官人要开始行动了?”

    李昕点头道:“嗯,火候差不多了。”

    梁红玉有些担心道:“可是嬛嬛刚怀孕三个月,不方便跟官人一起行动啊。”

    李昕摆摆手道:“没那么快,我现在只是先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免得真到行动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梁红玉点头道:“那就行,只要能让嬛嬛先生下孩子就行。”

    李昕想了想道:“应该没问题,我估计就算行动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了。”毕竟苗刘之变还没发生呢。

    梁红玉说道:“那就好,福金跟朱链的孩子都刚出生没多久,还有馨月也是,正是需要官人陪着的时候。”赵福金的儿子李青凌、朱链的儿子李宜轩都是这年四月的时候出生的。

    李昕捏了捏馨月的小脸蛋道:“是是,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多陪陪你们的。”

    梁红玉又问道:“府州那边苏羽掌柜的来信,你打算怎么回?”

    李昕想了想道:“折家既然不好整那就不整了,就直接让苏羽他们关了天香楼,就地隐蔽,以后他们就归梁兴管了,不过我听说折彦质被发配到昌化军了,此人我打算绑来,而且清涧城金云山也得手了,正好在我行动之前还能见见即将到来的这些人。”

    随后李昕分别给杭州附近、广西、延安府的刘志、济州岛的张荣分别去了信下达了几道命令。

    一、命令杭州附近的天香楼从现在开始注意打探赵构的行踪。

    二、命令广西天香楼找机会把折彦质绑走。

    三、命令延安的刘志时刻注意延安府的形势随时准备把李永奇一家带出城。

    四、命令张荣带着水鬼队所有人立刻回归兴汉岛。

第五百三十八章 建炎南渡(十六)

    建炎二年八月末,徽、钦二帝和1一千八百余名俘虏又折返向南,再次辗转在流放的路途上。草原已开始枯黄,阴晦的天上飘着雪花。徽宗在长长的队伍中,对韦太后非要跟着自己出行十分不解,一路上不停地问:“你既被完颜昌聘为西宾,又何必偷跑出来,与我等受这份罪?”

    韦太后答道:“同为战俘,不跟大伙儿在一起受罪,我还叫什么大宋太后?”

    “我这一生,做了很多荒唐事,很对不住你。”徽宗不由得拉起韦太后的手。韦太后松开他的手,摇头苦笑:“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太晚了。”

    队伍后面的森林里突然刮起一股旋风,徽宗和韦太后回头遥望,见身后马蹄隆隆,白雪迸溅,完颜昌和斡带及侍卫们风驰电掣地打马从松林里冲出来,径直奔到韦太后面前,绕着韦太后走马盘旋,马踏积雪,雪花飞溅。

    森林里有一潭碧绿的湖。傍晚时分,湖面平静,水波不兴。韦太后坐在篝火旁,紧盯着湖面,她旁边是完颜昌的衣甲。完颜斡带在火上烤肉,眼睛却一直偷偷看着韦太后。韦太后早已发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完颜斡带说道:“听父王说,先生极像我娘。”

    韦太后问道:“听你父王说的?那你看呢?”

    完颜斡带答道:“不知道,听父王说,娘生下我不久,就叫辽兵掠走了。”

    “苦命的孩子,也怪可怜见的。”韦太后见他难过,分外同情,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搂搂他。完颜斡带抬头:“女真人久受契丹欺负,父王和先皇这才起兵灭辽。”

    韦太后伸手犹豫片刻,还是搂住他肩膀。完颜斡带在她怀里抬头,露出笑容。周围一片静谧,湖光山色异常美丽。可能是烤肉的香味刺激了野兽的嗅觉,森林深处闪着许多对绿莹莹的光。韦太后正在害怕,完颜昌突然从湖中霍然而起,手中的刀挑起条大鱼。韦太后惊呆了,下意识地望着完颜昌健美的身姿。完颜斡带早跑过去拔刀杀鱼。完颜昌上岸烤火擦拭身体:“请先生吃了烤鱼跟我回家。”

    “回家?我哪还有什么家?”韦太后见他寒冷,下意识地添加柴火,闻声停下冷笑。完颜昌无奈道出实情:“实不相瞒,此去韩州路途艰难,野兽成群。”

    韦太后问道:“北狩以来,我朝夕与禽兽为伍,还怕什么野兽成群?”

    “别忘了你可是我请的教师,你收了束脩的,孩子还等你教书呢。”完颜昌迅速穿起衣甲。韦太后冷笑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完颜昌,你何必跟我假惺惺?”

    完颜昌说道:“此番若不是我一句话,中原千里良田早沦为我大金牧场了,我何必假惺惺?”

    韦太后冷笑道:“若果真如此,大王一句话就救活我中原数百万百姓,那我倒该替他们谢大王了。”

    完颜昌说道:“粮田牧马不符合金国利益。我只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大金最大的实惠。”

    韦太后问道:“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你大金最大的实惠?”

    “和平,唯有和平一途。”完颜昌低头翻弄烤鱼,随口应道。韦太后心里一动:“和平?金国气焰正盛,你们会轻言和平?”

    “我女真人口不过五百万,要统制辽国幅员万里的疆土,已经捉襟见肘。即便我占领中原,不能治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和平相处。”

    韦太后问道:“有来无往不是买卖,大王想要什么条件?”

    完颜昌答道:“宋附属我大金,年年纳贡称臣。”

    韦太后霍然起身道:“我说的嘛,大王算盘打得倒精,真是无利不起早。”

    完颜昌劝道:“称臣总比国家灭亡要好。我相信,和平,也符合宋国的利益。”

    韦太后瞪着他:“契丹人掠去你的妻子,你为何不俯首称臣,反倒奋起灭辽?”

    完颜昌又道:“听说太后一直受到夫君冷落,夫妻并不和睦。”

    “无礼!”韦太后恼羞成怒,起身大步而去。完颜斡带猛地起身,责怪地瞥一眼父亲,在林间奔跑着追过去:“先生!先生等等我!先生也不要我了吗。”

    韦太后在林边停下,同情地回头看看他,又毅然径直朝众人走来。完颜昌追上停下的完颜斡带,搂着他,两人遗憾地望着韦太后的背影。

    金兵喝令开拔,众人陆续起身。徽宗和众人都怀疑地看着韦太后。韦太后边走边前后看着众人:“你们……怎么都这么看我?”

    钦宗摇摇头走了,徽宗和邢皇后等人也跟着走了。韦太后被众人误会,不由得伤心,却也无可奈何。

    完颜昌父子依依不舍地上马,带着侍卫,沿着相反的方向缓缓驶去,完颜斡带在马上不时回头,渐行渐远。他不知道,韦太后跟着俘虏队伍一路行走,也不时转身望着他们父子远去的背影。

    建炎二年秋,金军二次大举进犯南宋王朝,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五马山义军被灭,中原全部沦陷。金军此番对占领区的破坏性远大于前次,虏骑所至,唯务杀戮生灵,劫掠财物,驱掳妇人,焚毁屋舍产业,所过之处破瓦残垣,田野荒芜。据史料记载,濮州化为平地,澶州鸡犬不留。

    女真统治者视民如草芥,以对待奴隶的办法对待中原百姓,并强行把女真族习俗加在汉人的头上。其中为害最深的就是“薙发易服”,稍不如式即被斩首。同时大起牢狱,严刑峻法,凡窃盗赃一钱以上皆处死,甚至在市上捡拾遗钱,行人拔路旁菜圃的葱苗也被处死。中原文明因此大幅度倒退。

    同年十二月,已成孤岛的东京再次陷入饥荒,已到猫残犬尽的程度。为阻击金兵攻城,东京留守杜充不得不以京东路数百万百姓的生命财产为代价,掘开黄河大堤,使黄河改道经泗水入淮。金军遂避开京东路,取道徐州,转攻山东和淮东。

第五百三十九章 建炎南渡(十七)

    山东济南知府刘豫不经任何抵抗就献城投降,当然在刘豫投降前赵毅便把关胜一家救了出来,刘豫投降后金军遂把黄河以南中原占领区全部交给刘豫掌管,大兵继续快速向南推进,连克南宋中原重镇,直奔淮河,扬州行在的军事压力骤然增加。

    在这种险恶的形势下,赵构率张浚、吕颐浩、朱胜非、黄潜善等大臣御驾淮河,亲临抗金第一线,视察河防水军,并亲自部署作战方案:韩世忠驻守淮阳军,构成第一道防线阻击金军渡淮;刘光世因刚击退逆贼李成有功,加检校少傅,驻军盱眙,在淮河南岸构筑第二道防线;王渊、张俊等部扈卫扬州,筑成保卫扬州的第三道防线。

    张浚提出,大敌当前,兵饷不足的矛盾迫在眉睫,必须立即解决。赵构向众人问计。吕颐浩趁机再次提出恢复经制钱:“若要将士用命,非加派军饷不可。请陛下应允增印钱引,恢复经制钱,否则臣也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赵构对加重百姓税赋内心矛盾,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让康履通知苗傅护送太后暂去杭州。

    吕颐浩见康履点头而去,再次催促:“火烧眉毛了!除恢复经制钱别无他法,请陛下决断!”

    赵构知道吕颐浩横征暴敛是一把好手,生怕他太过,无奈只好擢朱胜非中书侍郎,让朱胜非协同他去专务钱引和加派经制钱。此举为南宋王朝今后一再增加税赋开了口子。

    已成孤岛的东京此时人心惶惶,到了建炎三年正月中旬,东京留守杜充掌握了王善、张用与李成等盗匪内外勾结的证据,不得不痛下决心,清理门户。岳飞在此役中初露锋芒,有如神助,从此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当时的东京留守司兵马,在人数上处于劣质,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于是杜充命陈淬、岳飞和刘经、李宝,还有刚被收编的盗贼猛将郦琼等留守司将领,趁着夜色率军经南熏门出城,去偷袭张用大营。各军刚出南熏门,忽见对面亮起无数灯光火把,将南熏门外照得亮如白昼,张用、王善的十几万军队已经严阵以待。杜充知道计划已然暴露,硬着头皮摆下阵势,他高声大喝道:“张用、王善与巨贼李成勾结叛乱,谁敢出战?”

    赛关索李宝应声拍马而出,率军向敌阵猛冲。李宝冲是冲过去了,结果不到一个回合,便被叛将张用摔下马俘获,李宝的队伍瞬间崩溃。叛军随即反扑,气势汹汹,步步逼近。杜充见身边将佐面面相觑,不由得惊慌失措:“还有谁敢出战?”

    “留守且看岳飞破敌!”岳飞提马刚要向前,和他关系不错的统制官刘经拽住岳飞:“叛军十多万人,你部只有两千人马,贸然上前,岂不是以卵击石?”

    岳飞挣脱刘经,毫无惧色,带领本部两千人飞奔向前,向敌军最薄弱的阵型冲去。岳飞身先士卒,飞马冲在最前面。他边向前冲,边左右开弓放箭,不断射杀迎面阻击的叛贼。

    杜充、刘经、陈淬等凝神观敌瞭阵,见岳飞持枪朝对方一员叛将风驰电掣般冲去。叛将和岳飞交锋,两马交错后掉头就跑,奔跑间忽见肩头上多了杆长枪,急忙回头,见身后的岳飞已把长枪搭在自己肩上。这是岳飞最经典和拿手的招式。对方顿时魂飞魄散,岳飞趁机一枪猛刺叛将咽喉,登时洞穿,随即把叛将挑落马下。岳飞提马盘旋,高声呵斥:“岳飞在此!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张用、王善部下急忙拽回叛将尸首,见尸体咽喉上洞穿的透明窟窿,大得仿佛能通过一辆飞奔的马车。叛军队伍惊恐地停下脚步,阵型开始紊乱。岳飞见敌军怯阵,又抓住战机一马当先,率领张宪等两千部下,朝对方最紊乱的阵形位置冲去。陈淬、刘经也急忙挥舞旗帜,带众军兵紧随岳飞而去。叛军遂溃退,兵败如山倒,一溃不可收拾。杜充又得意起来,越发看重岳飞。

    杜充掘开黄河,击溃叛军,开封又躲过一劫。

    建炎三年正月,金东路军在兀术指挥下,兵锋直指江苏。韩世忠镇守的沭阳很快失守。他自己也身中两箭,手指被砍断两截,浑身是血地带着败兵,狼狈地向盐城撤退。

    兀术突破韩世忠第一道防线之后,趁势渡过淮河,直奔刘光世镇守的第二道防线盱眙。没想到刘光世本人却在盱眙以南两百里外的天长军坐镇指挥。远离前线遥控,这在宋军高级将领中,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还美其名曰“持重”。结果金军尚未渡淮河,驻扎盱眙的刘光世军连金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就一哄而散。前线溃军退到天长,裹挟着刘光世一路退回扬州,空留下背后大片淮南土地,静静地等待金军前来践踏。

    天长距扬州不足百里。兀术攻陷天长军后,见进兵如此顺利,不由得又心生妄想,他亲选五千精骑,长途奔袭扬州,希望用闪电战一举生擒赵构。

    直到南宋建炎三年二月初一晚上,赵构才收到韩世忠和刘光世溃兵的谍报。

    吴芍芬建议道:“陛下还是快走吧。”

    赵构叹息道:“韩世忠战败,技不如人就算了,刘光世怎么连个金军的影子都没见就败了?”

    “陛下让刘光世驻军盱眙,可人家就敢跑到200里外的天长驻军!”芍芬气愤地道。一旁的阿娇也气咻咻说:“7万缗内帑喂猪了!”

    “那些都不去说了,金兵离扬州近在咫尺,陛下再不走只怕就真来不及了。”芍芬又连声催促。赵构安慰她道:“黄潜善说,王渊已将案牍钱帛装上数千条船舰,朕随时可登船南下江宁。”

    “还敢听黄潜善的?听他的只怕裤子都穿不上。”吴芍芬撇嘴。赵构不满道:“芍芬,你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参政,明日命大将刘正彦护送后宫下杭州,你也一同走。”

    吴芍芬赌气道:“后宫爱谁走谁走,反正芍芬不走。”

    赵构没办法提笔道:“明日就走。朕这就下诏,士民各自从便避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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