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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坦克刚大木     大宋海贼王txt下载     大宋海贼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六章 靖康之难(二十三)

    十一月八日,金军在怀州城下聚集了大量攻城器械,似乎打算攻城。霍安国急忙选派六名秀才出城去见宗翰,希望能说服他不要攻城。

    宗翰问道:“你们朝廷来消息了吗?”

    六人回答道:“尚无回音。”

    宗翰又问道:“范仲熊所说的,以及我让他带去的文字,是不是霍安国不曾奏报朝廷?还是赵皇没文字来?”

    六人皆说道:“都奏报上去了,但没有回报。”

    宗翰大怒,猛地站了起来道:“我还以为,因为范仲熊官小,他的主张言语没人听,没想到连我的文字也不重视,你大宋也太无信行了!从今往后,若再有文字来我也不信,派使人来我也不见。你们回去告诉州主,一任你们忠孝,出战也行,守城也行,我只是不住手攻打也!”六名秀才吓得无言以对,只好回城如实汇报。

    霍安国觉得范仲熊到过金营,知敌虚实,于是委派他主管军马,负责守城。

    当日,金军开始攻城。他们准备了大量攻城器械,先用云梯攻城。宋军在敌楼上用神臂弓射击,在女墙上用斩马刀和大斧斩杀,云梯攻城很快失败。金军于是改用鹅车洞子攻城。宋军用草点火,焚烧鹅车小梯,又用石块、热水以及滚木礌石等砸向洞子,鹅车洞子攻城也宣告失败。金军最后用大炮攻城,大如斗的石块不断飞入城上,城上的索网、帐幕以及楼柱皆被砸破,城中人甚惧。

    当天晚上,霍安国令范仲熊招募敢死队二百余人,计划缒城而下,前去烧毁那些大炮炮座。霍安国令他们到达敌寨后立即放火,并大声喊叫:“九州汉儿反!”使其阵乱。然后,趁敌混乱之际烧毁那些炮座。

    范仲熊带领二百名敢死队下城后,发现无数金军人马队伍相连,很难找到行路。直到三更将尽时,他们才来到炮座下。

    范仲熊令十余人放火,大声喊叫,然而金军阵营并不乱。一队队金军冲上来,双方展开搏斗,各有杀伤。范仲熊展转冲出金军包围,到天亮时,跟随他缒城而上者只有二十四人。

    范仲熊去见霍安国,忽听城上有人叫道:“东南方向有白旗子来,是朝廷救兵来了。”霍安国急令范仲熊安排人马去北城开门。

    而这时,金军已冲上城墙,数十面黑旗已在城墙上竖起。守城宋军已被打散,将领王美投护城河而死。

    范仲熊打算率千余名民兵与金军展开巷战,可是不一会儿,民兵皆散去,范仲熊被金军俘虏。

    范仲熊被押到城墙上,只见敌楼上张开一柄紫伞,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坐在伞下。这人便是西路金军监军完颜希尹,他令翻译问范仲熊:“何故不晓逆顺,抗拒王师?”

    范仲熊回答道:“仲熊是赵皇臣子,奉安抚司命令领兵,才微兵薄,甘愿一死。”

    希尹说道:“你们怀州久劳王师,本该一齐剿除,因我爱惜生灵,不想按以军威。据士兵之意,则要下城虏掠,你可仔细说与百姓。”

    不一会儿,大约有万余市民来到城下,纷纷说道:“我们来救范机宜。”有人还高声叫道:“范机宜放心,他们若敢动你,以后百姓会为你报仇。”

    希尹派人传令:“不许如此。”接着又对范仲熊说道:“你不是主官,非你之罪,可饶你一命。”

    范仲熊说道:“愿乞一死。”

    希尹说道:“我大金人说话一句是一句,不似你南朝说话没凭据。既饶你一命,就饶你一命。再无其他公事,你且归去,为我将州主找来,一同去见国相。”

    范仲熊被金兵押着,去州衙寻找霍安国,可是没找到。于是又去城北道风楼上寻找,也不见人。因为霍安国也被金人俘虏了。

    范仲熊又被金兵押回到城楼上,看见泽州知州高世由和通判吕民中,与希尹同坐于伞下。

    希尹说道:“安抚已捉得也。今天色已晚,你且去,明日去见国相。”

    第二天天还没亮,范仲熊与其他被俘官员一起,被押往城外去拜见宗翰。出南门约行二三里,有三座营寨,宗翰坐在中寨内一把银制交椅上。宗翰令被俘官员们,按照职务类别与大小进行排队。知州、通判、铃辖、都监、鼎沣路将、鼎沣路步队将站成一排,州官站成一排,监官站成一排,县官站成一排。

    宗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是谁最不肯降?”

    霍安国回答道:“是宋朝守臣霍安国,率众不降。”

    宗翰又问通判林渊:“你是否投降?”

    林渊回答道:“渊与知州一体,不肯降!”

    宗翰又问第一排诸将领:“是州主不降,还是你们都不降?”

    诸将领皆回答道:“某等与知州皆不肯降。”

    宗翰令他们全都面朝东北,向大金拜降。霍安国等人皆不肯,霍安国说道:“安国是大宋之臣,不曾得到赵官家文字,如何拜降?”

    宗翰一摆手,令人将霍安国带到一边,剥去衣服,用绳索捆绑起来。他又令泽州知州高世由,对其他人道:“你们都是小官,不关你们事,也不要你们投降,你们各个都可赦罪。”

    宗翰令人将鼎沣路将官带过来。鼎沣路部队,是受命从南方赶来参与救援太原的队伍。鼎沣路将校来到宗翰跟前,皆叫道:“不是某等不降,都是霍安国范仲熊不降,且范仲熊曾领兵出战。”

    宗翰于是传令:“叫范仲熊。”

    金兵将范仲熊从县官一排中拖出,剥去衣服,捆绑起来。宗翰说道:“原来是你不肯降。”

    范仲熊答道:“仲熊是赵皇臣子,岂敢便降?”

    宗翰问道:“你全不怕我军令,为甚?”

    范仲熊回答道:“仲熊昨日已蒙监军郎君饶命,他说大金国说一句便是一句,饶命便再无其他公事,因此不怕。”

    宗翰笑了笑道:“难当!难当!”又传令说:“范仲熊已饶命,可赦罪。”

第四百零七章 靖康之难(二十四)

    宗翰下令将知州、徽猷阁待制霍安国,奉议郎、通判林渊,武功大夫、济州防御使、兵马钤辖张彭年,武经郎、都监赵士谔,敦武郎、都监张谌,修武郎、都监于潜,保义郎、统领鼎沣兵马铃辖沈敦,秉议郎、同统领鼎沣兵马张行中等八人处死。鼎沣路兵马中有五名将领,同时被害。霍安国全家皆被杀,一个不剩。

    提举河东路常平朝奉郎郝愉、司录奉议郎刘汝贤、承直郎司户曹事向咏、修武郎司仪曹事郑道冲、修职郎司兵曹事王说、从事郎司刑曹事王舍、承议郎教授王与权、迪功郎修武县主簿侯从、从政郎河内县主簿马亚、承节郎市易务宋之祥、迪功郎六曹掾张恩义等人,皆请求投降。

    宗室朝奉郎知河内县赵士傅、承直郎司士曹事赵公誉、忠训郎监酒赵不怠、保义郎添差监酒赵公义、忠训郎监市易务赵子韩、忠训郎监仓赵不藏等,皆被命令随军前进。

    金人要求范仲熊拜降,范仲熊不肯,于是将他单独安排在一个住处,断绝粮食供应。这天正值大雪纷飞,也不给他提供铺盖。室外积雪厚达一二尺,范仲熊饥则吃雪,或拨开积雪,挖取土中蔓菁根吃,如此生活了七日。这天,偶然遇见一个燕京汉人,他很可怜范仲熊,说道:“此是忠孝之人,可偷着找点东西给他吃。”于是,有时在袖子里偷着给他捎来几块熟牛肉或烧饼等,他这才活了下来。

    一天,希尹派人将范仲熊带到他的营寨,希尹问:“听说你读得书多,今问你两件事。一问韩信用兵人才高下,二问刘景升孙策何以不能成功。”

    范仲熊回答道:“韩信才亦不高,故必设计。若才高则不假诈谋,无与为敌。惟其才不高,故必设计,然后能取胜,如背水阵之类是也。刘景升孙策虽天资英勇,但气度轻,无人君之体,所以无成。”

    希尹闻言大喜,亲自给范仲熊倒酒,并将一份宣政殿学士、宿弥离勃极烈委任状授予范仲熊。范仲熊极力请辞,说自己不敢接受。

    后来,范仲熊被送往郑州。第二年四月,宗翰押着宋钦宗撤军路过郑州时,曾让范仲熊见过宋钦宗一面。范仲熊仍不愿随金人北去,宗翰专为他给伪皇帝张邦昌写了一封信,并安派人将他送回东京。

    面对金军在河北、河东的咄咄攻势,十一月九日,兵部尚书吕好问上奏,请求宋钦宗下诏,集结诸路兵马,分别屯驻在京城四周的尉氏、咸平、陈留和东明四县。他说道:“若敌军过黄河,则以此四县之兵列寨于京师四周,或间隔五十里,或间隔三十里,结成连环营寨,以阻挡敌军,以护卫都城。”

    他又说道:“防御黄河必须起用宿将,若外戚、宰执亲旧、省院吏族之类,皆不可用。”

    他还建议:“考虑到防御黄河之兵,在外风餐露宿日久,他们此时应很困乏,恐怕很难应对敌军,可下令沿黄河修筑堡垒以作屏障。”

    吕好问是吕公著之孙、吕希哲之子,这年已六十一岁。在宋钦宗的一大帮臣僚中,他算是头脑比较清醒的一个。他原任御史中丞。这年春天,宗望率军撤退后,很多大臣觉得顾虑已消除,于是军备愈加松弛。他则敏锐地意识到,金军可能还会再来。于是向宋钦宗建言道:“金人得志,益轻中国,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然而,今边事经画,旬月不见施设,臣僚奏请,皆不施行,此臣所深惧也。”可惜的是,他的建议,并没引起宋钦宗的足够重视。

    后来边警告急,金军又开始两路出动南下。宰执大臣们闻讯,皆惶惶然不知如何防御,只知遣使讲和。金人表面上假装答应,实际上依然按计划攻略自如。吕好问识破了金人奸计,他对宋钦宗说道:“金人名义上答应议和,其实是在掩人耳目,他们从未停止进攻。朝廷不谋进兵遣将,何也?请赶紧集结兵力,防卫沧、滑、邢、相一线,以遏制金军兵马之奔冲。然后,将勤王之师分列于京师四周,以保卫京城。”可是,他的这个建议也未被采纳。

    等到河北金军攻陷真定又进攻中山,河东金军攻陷太原而迅速南下之时,朝廷上下顿感震骇。可是,在此关键时刻,宰执大臣们仍相互猜疑,仍坚持以和议为主。吕好问于是挺身而出,率领台属一同上奏,弹劾宰执大臣畏懦误国,要求追究责任。宰执们很生气,决定免去吕好问御史中丞职务,调离京城,外任袁州知州。宋钦宗觉得吕好问虽然有些冲动,但是一片忠心,且怜悯他年纪已大,于是改任吏部侍郎。

    目前,两路金军攻势不仅不减,反而越来越猛,即将抵达黄河北岸。宋钦宗忽然想起吕好问过去所提醒的,而今都一一兑现,便感觉到他这人懂得军事,于是将他提拔为兵部尚书。

    可是,宰执大臣们对吕好问的上述建议,坚决反对。理由不外乎两点:一是钱粮不足,集结军队、修筑堡垒都需要花费大量钱财,这根本行不通;二是既然已决定向金人割地求和,何必再集结军队?若再兴兵,岂不又让金人抓住把柄,指责我议和毫无诚意?

    宋钦宗想了想觉得,宰执大臣们说的也很有道理。

    宋钦宗与他的宰执们觉得,在增强防御保卫京城这方面,朝廷早已做出了明确部署,已经付出了极大努力:一、早已下令在京城四周设置四道总管,即北、西、南、东四个防区,分别授权给大名府知府赵野、河南府知府王襄、邓州府知府张叔夜和应天府知府胡直儒,由他们全权负责各自防区内一切事务。

    二、早已部署宣抚司守卫黄河。令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守卫河阳一带,以阻挡西路金军;令宣抚使范讷统兵五万守卫滑州、浚州一带,以阻挡东路金军。

    三、已派出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巡按大河使,率五千骑兵前往黄河岸边巡视。并且在财政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拿出大量金银财帛,让李回带去犒劳守河士卒。

第四百零八章 靖康之难(二十五)

    宋钦宗与宰执们觉得,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朝廷如何部署防御,而是军队与各防区如何贯彻落实执行朝廷的防御决策。黄河乃天险,他们相信,若十几万守河将士上下齐心共同努力,必能将金人阻挡于黄河北岸。

    十一月十日,宋钦宗下旨,将刚刚出任鼎州知州的邢倞除名勒停。因为邢倞在担任管伴使时,轻信金使赵轮所言,建议朝廷写密信联系耶律余睹,鼓动其复国。宋钦宗现在意识到,这件事办得很愚蠢,给金人出兵南下提供了借口。宋钦宗以为,金人进兵,祸始邢倞,必须严惩。

    这天晚上,美丽的东京夜空上忽然坠落了一连串流星,大者如杯。有人夜观天象,推测金人可能已渡过黄河,悲剧即将发生。于是,城内浮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不少市民连夜离开东京,去往东南江浙一带避难。

    第二天,唐恪、何栗等宰执听说后认为,黄河天险有十几万大军在日夜把守,金军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河。他们立即给开封府下令:“朝廷已命将守河,为捍御之计。而京都细民逃往东南者甚众,摇动人心,深为未便,令开封府以法约束。”

    陶宣干从平阳府逃出后,一路跑回怀州去见折彦质。可折彦质这时候已离开怀州,领兵去往河阳。陶宣干于是又赶往河阳,终于见到了折彦质。

    陶宣干对折彦质说道:“金人遣使讲和,果然是假的。使人尚未还,他们就于十月初十攻破汾州,二十四日攻陷平阳。从进攻平阳的情况看,气势很嚣张,有大举南下的意图。要想阻遏其攻势,并非易事。”

    折彦质问道:“何以为计?”

    陶宣干回答道:“速申奏朝廷,请求朝廷支持。军兵如不可用,速招募民兵。如河东陕西人,他们皆欲报父母兄弟妻子之仇,皆可用也。给他们每人支一百钱,二升半米,仍优加犒赏。诸渡口应火速渡人,河阳浮桥是军马往来,以及河东一带逃难百姓必经之路,宜速建造。我判断,金军半月之内必将至此。”

    折彦质又问道:“据你看,金军真能到这里吗?”

    陶宣干说道:“我看,他们将到达京都城下,亦未可知。”

    当天,折彦质到北阳县北城一带视察河防情况。从十一月初九开始,连续三天,关报日急。十一月十一日,陶宣干得知怀州已失陷,于是去向折彦质辞行。折彦质说道:“两日来,边报颇急,用舟渡人很费力。”

    陶宣干问道:“浮桥如何?”

    折彦质答道:“六七天过去了,浮桥还未架好。”

    陶宣干说道:“岂有大将军下令造浮桥,数日不成之理?何不追究建桥官责任,略与处置?”

    十一月十二日早晨,折彦质见浮桥还没架好,下令处罚建桥官。负责建桥的官员有三个,一个铃辖两个都监,铃辖被打了三十棍子,两都监各打了五十棍子。当天中午,浮桥建成。

    这时,河滩中已有五六万人在等候过河,有军人家属,有逃难百姓,也有官员车乘,如同蚂蚁一般黑压压的一大片。

    人们见浮桥已架好,于是一齐拥上前去,争先抢渡。有很多军人家属妇女,被挤落到河滩的浮沙上,须臾间皆陷没。有个掉到浮沙上的妇女,举着手臂间的金缠给人看,号呼求救,可是没有一人敢向前靠近。不一会儿,她便陷没于泥沙之中,无影无踪。

    十一月十二日,金军先锋娄室领兵抵达河阳附近的黄河北岸。此时,折彦质已率军退出河阳,退至黄河南岸,与李回带来的五千骑兵相汇合。金军在黄河北岸,宋军在黄河南岸,两军夹河而扎营。

    宗翰在怀州,对先锋军渡河很不放心,先后派出十几名探马,打探宋军河防情况。探马们陆续回报道:“南兵甚盛,未可轻渡。”

    宗翰于是召集将领们来怀州开会,讨论渡河问题。会上,有人建议先休整几日,然后再战。娄室不同意道:“宋兵虽多,不足畏也。与之战,则胜负未可知。不若加以虚声,尽取军中战鼓,击之达旦,以观其变。”众将领皆赞成。

    这天晚上,金军战鼓咚咚,持续响了一夜。黄河南岸的宋军担心金军利用浮桥进攻,于是放火将河阳浮桥烧掉。

    这时候,在黄河北岸,尚有宣抚司属官二三百名,地方官员多名,以及众多逃难的民众,还有战马约一万匹,都没来得及过河。望着黄河河面上的熊熊火光,两岸哭声一片,痛干云霄。

    另外,宣抚司还有许多金银缣帛,也没来得及运到南岸去。仅抛弃在河阳黄河滩内者,大约就有一百余万贯。

    第二天黎明,娄室听说黄河南岸的宋军已不见了踪影,于是派银朱孛堇率领三千人马,与已投降的威胜军原知军张克佐一起,从清河界出发,前去探寻渡河之路。

    银朱孛堇与张克佐来到黄河边上,发现河水并不太深,于是率军涉水而过,悄悄在宋军营寨之后扎营。

    折彦质手中虽然号称有十二万兵,但大半是收拢过来的太原解围战的溃军,还有一些是新招募的民兵,这些人都似惊弓之鸟,战斗力可想而知。折彦质对自己的队伍是了解的。他见金军在背后扎营,以为金军全都渡河,急忙率中军往南撤退。其他各军见主帅已撤,皆不战而溃。

    李回闻金军已过河,也急忙往南逃。跑到孝义桥时,他留下将士在此捍敌,自己则沿着山路逃至颍昌府。大敌当前,他竟在颍昌府与万官宴饮。随行官吏与将兵深感愤怒,欲寻机杀掉他。

    十一月十四日早晨,金军骑兵主力来到河阳北岸。只见河岸上到处插着黑旗、黄旗与白旗,金军骑兵将河阳城内居民从城中赶出,让他们挖掘陷落在河滩内的各种金银缣帛。

    此时,宋钦宗与他的宰执们,对于黄河失守情况尚不知晓。

第四百零九章 靖康之难(二十六)

    十一月十三日早朝时,有臣寮上奏说:“当年,王机守雁门,和诜守雄州,薛嗣昌帅太原,詹度帅河间,皆滥受赏功,以助成今日之患,他们皆应受到惩处。”

    宋钦宗于是下旨,追回和诜武功大夫官职,与王机一同除名勒停,送往高州编管;詹度责授海州团练副使,安置于郴州;薛嗣昌已死,其生前官职全部剥夺。

    又有臣僚上奏,建议水淹牟驼冈。牟驼冈,即金军上次兵临城下时扎营结寨的地方。宋钦宗准奏,令都水监着手办理。

    宋钦宗最关心的问题,是怎样才能阻止住金军南下。这也是朝廷所面临的头等大事,是事关朝廷安危的最严重的问题。然而,对于这个问题,满朝文武皆束手无策,无人提出有价值的建议。

    宋钦宗只好决定,按照十一月八日众大臣的集体表决来办,即“割地以舒难”。宋钦宗任命知枢密院冯澥为告和使、徽猷阁学士李若水为副使,令他们与王云、马识远一起再次出使金军,去拜见宗翰和宗望,办理交割三镇地界事宜,请求金人停止进兵。由于形势日益紧迫,宋钦宗令他们务必于次日出发。

    第二天,冯澥与李若水遵旨离京,当天晚上到达中牟。当地有人向他们反映说:“已有敌骑渡河。”

    随行人员听说后皆很害怕,建议回京报告皇上,然后换一条路走。冯澥问李若水:“当如何?”

    李若水说道:“守边防河将士闻风而逃遁,若奉使者也如此,朝廷将何所赖也?以某处之,唯有死而已。今日敢有回者,行军法!”众人遂不敢支声。

    其实金兵还没到达此地。只是一些从黄河南岸溃逃的宋兵,来到这一带骚扰百姓,当地人误认他们是金兵。

    此后,冯澥与李若水在路上,每天都向朝廷奏报一次,报告沿途所见,请京城早做安排防备。

    途中,冯澥与李若水巧遇从河阳逃出来的陶宣干。李若水问他:“敌军来势如何?”

    陶宣干回答道:“观其事势,所图不小。”

    李若水又问:“今在甚处?”

    陶宣干回答道:“已开始渡河矣。”

    李若水又问:“他们若欲过河,有船栰否?”

    陶宣干回答:“浮桥已烧尽,恐怕他们会拆屋木作船栰。”

    李若水又问:“宗翰来否?”

    陶宣干回答:“不知。”

    李若水又问:“今朝廷一一答应其所请,他们能否撤兵?”

    陶宣干反问:“答应何事?”

    李若水回答:“割三镇。”

    陶宣干摇摇头道:“这恐怕不能满足其要求。”

    冯澥问:“金人杀使人否?”

    陶宣干想了想答道:“自古戎狄无道,但何尝杀使人?”

    李若水说道:“某舍得一死,无足计较者。”

    陶宣干建议李若水和冯澥两人分开走,他说道:“李副使可先走,冯枢密可后来,傍晚可行。”

    李若水和冯澥接受建议。不久,李若水骑马先走,冯澥乘轿随后。他们继续朝河阳方向,迎着金军走去。

    十一月十四日,即冯澥和李若水离京那天,宋钦宗心里很难受。感伤惆怅与焦虑不安,一齐涌上心头。三镇就这样放弃了吗?他内心很纠结。隐隐隐痛,让他坐立不安。他找出那些反对弃地的奏疏,认真阅读了几篇,忽然觉得这些说法也很有道理,特别是太学博士万俟虚、监察御史晁贯之等八人,方略优长。宋钦宗决定亲自召见一下万俟虚与晁贯之,他令唐恪安排他们入宫奏对。

    万俟虚和晁贯之接到通知后,先来到都堂见唐恪,他俩对唐恪说道:“三镇乃祖宗之地,岂可弃之?金人之志不在于割地,实欲侵犯中原,他们只是以三镇为.asxs.罢了。公为宰辅,应召天下之兵与之力争也。”

    唐恪说道:“屡次出军屡次败衄,再召兵也无益,徒费刍粮扰劳百姓而巳。守信割地,诚为上策。且皇上欲据耿南仲王尚书提议,再遣康王出使。诸公召对,不宜高论,以免皇上愈加疑惑。”

    万俟虚和晁贯之没有答应。他们来到睿思殿,对宋钦宗说道:“河北三关,曾被契丹乘晋开运之难而抢夺占有。后来,周世宗御驾亲征始收复其地。河东太原,刘家父子据有数代,周世宗一征,太祖太宗再征,这才征服。积二十年之功,残数万人之命,这才统一,与中国成为一体。

    三镇,得之诚难也。且无太原,则不能控制西北;无瀛州、定州,则不能保卫京城。三镇,对于中国犹如人之四肢。如果一肢有病,就想去掉,则人不为全人,甚至危及全身矣。况三镇之民,皆陛下赤子,割地则弃民,为民父母而弃其子孙,岂为万全之道乎?

    冒顿,乃一戎人也,宁肯弃金帛妻妾,必不忍弃地。故终能威敌,而保有疆土。今陛下富有四海,为中原之主,奈何反而弃土,为邻国所耻哉?

    大臣以弃地为国是,乃忘万世之业,而苟图目前之安。其议计疏拙,致国家面临倾危,诚可痛惜!

    东汉邓骘欲弃凉州,虞诩说:疽食浸淫,将无限极。南唐锺谟愿弃江淮,宋齐邱说:卖国窥利,徒倾社稷。为人臣而愿弃国之地,岂是忠于主哉?”

    宋钦宗问道:“然则,奈何?”

    万俟虚和晁贯之又说道:“金人率众自北而入,必将深入内地侵犯京师。为今之计,当召四道兵马二十万,与京城守兵环城列寨,以卫王室。然后,以羽檄召天下勤王兵,分别屯驻于京郊。金人来后,断绝其物资,使其无所掠夺。他们远离本土,长途奔袭,必不能持久。待其困弊,然后击之,诚为万全之计。”

    宋钦宗听后,似有感悟,对于弃地之策又开始有所动摇,又想督兵与金人交战。

    第二天早晨,宋钦宗忽然接到李若水于十四日晚上从中牟县派人送回的奏报道:“途中碰到游骑,道路传言金人已渡河矣。......和议必不可谐,请皇上早做守备,速下哀痛诏,征兵于四方。”

第四百一十章 靖康之难(二十七)

    宋钦宗有些吃惊,急忙召集宰执商议对策。唐恪耿南仲聂昌何栗等宰执闻讯,皆不以为然。他们仍坚持认为,有李枢密和折副宣抚统帅十几万大军防守黄河,金人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河。

    接着,又传来边报说,敌军兵临黄河,河防十分危急。

    宋钦宗令殿前司殿帅王宗濋,速派人出去打探。王宗濋派使臣马纲作斥候,带人出城侦察。下午,马纲回来报告说,路上遇到一些溃兵,据他们说敌军已开始过河,我十几万黄河守兵已溃散,折副宣抚和李枢密都不知去向。

    宋钦宗与宰执们面面相觑,沉默半天,皆无良策。宋钦宗忽然想起李若水的建议,于是下哀痛之诏,号召福建、浙江军民勤王。他在诏书中说:“福建、江东西、浙东、浙西素号出武勇人材,欲依四道置帅体例,派遣发运使翁彦国任经制使,令召募起发军民二万人,须管于十二月上旬到京勤王,其钱物亦准许在二广挪移。”

    宋钦宗派冯澥和李若水出使宗翰军中,派王云和马识远出使宗望军中。王云本应与李若水一起,于十一月十四日出城。可是,王云坚持要求康王同他一道去见宗望。所以,十四日那天李若水按时出发了,而王云却没走。

    王云的理由是,康王英武威猛,与二太子关系友好,金人对康王很畏服。请康王出面,才有希望让东路金军停止进军。而且,二太子曾说过,必须要有亲王与两府宰执奉使求和,或许可解除战祸。

    对于这事是否可行,宋钦宗拿不定主意,令宰执们商讨。

    宰执们并不赞成再派康王出使,因为此前派肃王出使金营,结果被金人扣留挟走,至今一去不回,生死不明。宰执们委托耿南仲向皇上奏报。耿南仲的奏报很委婉,其大意是:朝廷对待皇子与粘罕应该相同,现在若派康王去皇子处,那么,对待皇子很显然是有些偏重。只派王云去如何?或者粘罕处再派莫俦前去如何?

    宋钦宗御批道:“此类事不用取旨,但与少宰评议,从长施行。”

    耿南仲又奏道:“派康王出使,必须得圣旨乃可。但以臣观之,只令李若水、王云前往亦可,乞降圣旨付王云,不再差康王前去。”

    宋钦宗又御批道:“卿去面谕王云,若兵退后,亲王再去感谢不妨。”

    耿南仲于是将王云召至府第,向他转达了宋钦宗之意。但王云不以为然,请求面见皇上,陈述看法。

    在王云极力坚持下,宋钦宗最终决定:派遣康王再次出使宗望军中,王云为副使;答应割让三镇,携带衮冕、车辂以行;并尊金主为皇伯,上尊号为大金崇天继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圣皇帝。

    康王赵构得知后,立即入宫上奏,请求派文臣耿延禧(耿南仲之子)和武臣高世则二人任参议官,一同随行。宋钦宗准奏,并恳请康王务必于十六日出发。因为有情报说,金军已开始渡河,形势十分紧迫。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王云、耿延禧、高世则,以及都监东头供事官蓝珪、康履、黎楶,入内西头供奉官杨公恕、内知客修武郎韩公裔等人,都来到康王府参见康王,这些人都将跟随康王出使金军。

    康王对大家慨然说道:“国家之难,君主忧辱。苟可以了事,义不得辞。然深入不测虏廷,未有还期。公等且归,与父母妻子诀别,来日五更,至此同行。”

    耿延禧、高世则等人各自回家,惟有王云家属不在京师,当天留宿于康王府第。第二天五更时,耿延禧、高世则等人皆至。不久,众人上马,与康王一同出发。

    此时,耿南仲正在内殿奏事,宋钦宗对他说道:“康王要求卿之子为官属,他不辞而往,朕甚嘉之。”

    耿南仲回答道:“臣只有此子,国家艰难之时,岂敢辞?”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宋钦宗说:“宣来奏事如何?”

    耿南仲直言谢绝道:“康王既往,而臣子独宣,无此理也。”

    耿南仲从内殿退出,路上,忽然有个内侍跑来交给他一份御笔:耿延禧速宣回奏事。

    耿南仲看着御笔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又回到内殿,向宋钦宗奏道:“康王为国出使,臣子之不肖,得奉使左右,幸也。若独宣回,臣何面目?”

    宋钦宗很感动,于是撤销御笔,同时下旨,任命耿延禧为龙图阁直学士,赐金带一条、通犀带一条、锦绮等一百匹,灵宝丹、苏合香、圆透冰丹各一百贴,茶一百斤,四和香一百两,餹霜一百斤。

    康王赵构、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一行人遵旨离京。走出城门后,王云望着巍峨的东京城楼,对康王说道:“京城楼橹,天下所无。然而,真定城高几近一倍,金人让我等坐视攻城,不多时城破之。此虽楼橹如画,亦不足恃也。”康王默然不答。

    金兵已渡过黄河,而负责守河的折彦质和李回,竟然都不知了去向。一想到这事,宋钦宗便感到失望而又痛恨。

    正当宋钦宗黯然神伤之时,殿帅王宗濋忽然进奏说,据探马所报,金兵先锋已到达汜水关,正抢渡汜水河,朝京师方向奔来。京西提刑许高,以及守卫汜水关官兵,皆望风而溃。

    宋钦宗大惊,急忙下令关闭京城城门,切断进城道路,守城诸军与百官疾速登上城墙,严阵以待。同时,令礼部侍郎梅执礼为清野使,立即在城外实行清野。

    京城市民百姓听到消息后,冒着严寒,奔走相告,议论纷纷,到处呈现出一派惊慌不安的景象。

    近来,京城天气很反常,特别寒冷。有个名叫王俊民的日者上奏说,十月立冬乃国家大忌,建议在冬日里致祭打牛,用立春之仪,以召天地之和气。其大体意思就是,在寒冷的冬天里,举行一场迎春仪式,希望以此从上天给京城借来一些春天的温暖。

第四百一十一章 靖康之难(二十八)

    宋钦宗专门下诏,批准了这项活动。王俊民于是组织群众迎土牛于开封府前,并令内城遍插青色旗帜,以应春季之木德。

    一些有识之士听说此事后,都人为这是个荒唐笑话:天时岂可借也?

    十一月十六日午后,待康王一行人出城,东京城各城门皆关闭,唯独开着东水门陈州门。

    城内众多百姓都拥挤在这个城门口,等着出城避难。他们争先恐后,拥过来挤过去,结果有不少老弱妇幼被挤死或者踩死,“死者枕籍”。

    当东京城陷入一片恐慌之际,冯澥和李若水正渡过黄河北上。他们已经打听清楚,宗翰还留在怀州。十一月十七日,他们到达怀州。

    其实,只是金军先锋部队渡过黄河,其主力仍驻扎在怀州一带。宗翰又安排萧庆担任馆伴使,令他先去问明白李若水此来是何目的。

    萧庆上次在太原城外接待过李若水,一见面,他便开门见山问道:“使副们这次因何事而来?”

    李若水答道:“某等此次亦为和议而来。”

    萧庆说道:“既然贵朝皇帝不肯交割三镇土地人民,此事可怎么和?”

    李若水说道:“某等面奉本朝皇帝圣旨,已差工部侍郎王云、武功大夫马识远前来交割,将三镇地界交还贵朝矣。”

    萧庆问道:“王侍郎等几时到来?”

    李若水答道:“某等与王侍郎等同日出国门,某等兼程先来,估计王侍郎等今方到磁州、相州一带,再过数日可以到此。”

    萧庆又问道:“有国书无?”

    李若水答道:“有国书。”

    萧庆说道:“使副且歇泊,容庆等先为禀知国相。”

    萧庆走后不久,又派人来向李若水传话道:“请准备好礼物与土特产,今晚上参见国相。”

    大约下午申时,有两个翻译官过来,对冯澥和李若水说:“国相请使副。”

    冯澥和李若水于是携带着礼物与特产,跟着他俩走去。不多时,来到一座中军大帐。只见路两旁甲兵肃立,甚是威严。

    宗翰端坐在一把银椅上,表情严肃,身后站着几名卫士。

    冯澥和李若水急忙上前行礼,李若水说道:“某等来时,面奉本朝皇帝圣旨,令某等再三伸问国相元帅冬寒台候万福。”

    宗翰略微动了动身子,表示受礼,问道:“使副们来时,贵朝皇帝圣躬万福?”

    李若水答道:“某等来时,本朝皇帝圣躬万福。某等来时,面奉本朝皇帝圣旨,令若水再三启白国相元帅,前次若水等归,承示书翰,不胜感荷,所需三镇,已差工部侍郎王云、武功大夫马识远前来交割地界,今有国书上呈。”

    正当李若水取国书之时,冯澥手捧一份通状,上前读道:“今承朝命,恭造行台,冀寻信誓,赦既往之不咎,准许惟新改过,以停止二境之兵戈,使两朝和好,握手言欢,故冒昧而来,匍匐以请。某年当衰迈,位忝枢机,曾获罪前朝,几死于凶邪之手。今受知于圣上,误叨将相之权,常怀欲报之心,遂自告奋勇,前来出使。今面见国相元帅,喜惧交深。”

    宗翰听后,微微一笑,派人取过来国书。国书内容如下:“大宋皇帝致书大金国相元帅:专驰介使,远布悃诚。今春大军俯临郊甸,寻以上皇传位之意,引过请和,承皇子郎君、元帅奉伯大金皇帝酌中之命,特许修和。寻报之国相,各令班师,信义之重,比坚金石。于是宗庙再安,生灵赖庆,乃割三镇以谢恩惠。

    既而,诸州民情过执,群臣议论二三,往复告求,致淹岁月。盖缘寡昧,失不详思。誓约之明,岂应辄易?果烦大兵来诘兹事,中外震动,不遑宁居,礼义有亏,追悔何及!

    过而能改,请践斯言。其三镇之地,今并依正月所立誓书交割施行,惟冀两路大军早回,使赵氏二百年社稷永宁,亿万生灵全其性命。仁恩之大,山海难喻,自此倾诚,万世不易。上天实临,百神在列,何敢背违,自取祸殃。今遣知枢密院事冯澥、徽猷阁学士李若水充告和副使。缅惟英哲,必为矜从。寒律方严,倍加珍摄。”

    翻译官将国书内容给宗翰通译了一遍。宗翰听后,面带微笑,请冯澥和李若水等人坐下道:“何不早如是?免令提兵到此。”

    李若水说道:“今大事已定,望国相元帅早日回兵讲和。”

    宗翰问道:“不知王侍郎等人,几时可以到此?”

    李若水说道:“某等与王侍郎等同日出国门,某等兼程先来,估计王侍郎等方到磁州、相州一带,再过几日可以至此。”

    宗翰说道:“候割地使到来,看情况再说。即便回军不难,公等且熟歇。”

    冯澥和李若水于是起身告辞,退出军帐,回到住处。当晚,宗翰令人送来一大些熟羊肉、酒等物品,招待他们。

    次日一早,冯澥和李若水去参见宗翰。宗翰说道:“昨日已差使者去往汴京,约定以黄河为界,三镇之事不必再议。况且,不知是否真有王侍郎等来交割地界?”

    李若水没想到情况忽然有变,急忙解释道:“某等虽不才,但受君命远来议和,若非诚信,岂能定事?又怎敢欺罔国相也?希望国相稍微等待几日。”

    宗翰说道:“大军安能久留于此?”

    宗翰说已派使者去往东京,并非虚言。就在冯澥和李若水到达怀州那天,即十一月十七日,金使杨天吉、王汭、撒离母等一行十三人,也刚好到达东京。

    冯澥和李若水来金军是要告知宗翰,朝廷已决定割三镇以议和,请金人退兵;而杨天吉、王汭和撒离母去东京却是要告知宋朝,割三镇事已不必谈,要想议和必须以黄河为界,即将黄河以北土地和人民全都割给金国,否则,金军将继续南下。

    杨天吉首先将宗翰的一封信呈交给宋钦宗,信中写道:“大金固伦尼伊拉齐贝勒、左副元帅谨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近日恭依宣旨,遣使问罪,来意虽以委任不当为辞,然未肯服罪,致令重兵河北、河东两路齐进,所经州县军府,服者抚之,拒者攻之。今月初六日已到泽州界,不住前进,及所遣先锋今月十四日过黄河。不施船筏,不由渡口,直涉洪水,谅已洞悉。

    载惟大宋屡变盟言,若不以黄河为界,终不能久。故今议定还河北、河东两路,先行收抚。其中或有来自河外者,不论甚处人民,并许放回;所有见在职官、兵卒,并合一例存抚,然念抛乡之人,亦议定与河外见在两路未下州府官员兵人,并许放回。请差近上官员前来交割引出,俾见家小。仍服罪讫,一面先具,凡所听命不违,国书回示。如或不见依从,稍有延迟,将恐别招悔吝。

    律正凝寒,善祈多福。今差保静军节度使杨天吉、昭德军节度使王汭、贝勒色哷美前去,奉书陈达。不宣。”

第四百一十二章 靖康之难(二十九)

    宋钦宗看完这封信后,心情非常沉重。很显然,金人的胃口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蛮横。宋钦宗很想大哭一场,但面对金使,他必须强忍着。

    杨天吉说道:“兵已临大河,距离京城咫尺之间。两国战争累年,生民涂炭已久,此缘小人用事,起此兵端。今欲休兵致好,以誓书遣臣等来,复两国之欢好,只求以黄河为界。不知陛下是否同意?”

    宋钦宗很无奈,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王汭说道:“陛下敦信许和,乃两朝休兵之幸,未知遣何人报聘?”

    宋钦宗说道:“待与大臣商议后,在决定遣往。”

    王汭说道:“今春议和退师,以三镇为约。陛下遣张邦昌、路允迪割地,此二人皆非宰执,皆临时骤然提升。其衔命而往,果然半途而废。今我们倾国而来,就是要处理失信之公事也。若不派遣左右亲信大臣一往,必不取信。”

    对于王汭的要求,宋钦宗也点头答应。

    杨天吉和王汭见宋钦宗对两项要求皆满口答应,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接着,杨天吉又提出,要取走蔡京、童贯、王黼、马扩、吴敏、李纲、张孝纯、詹度、陈遘等九家家属。

    宋钦宗表示,这件事在短时间内很难办到。他说道:“蔡京已经身亡,王黼和童贯已经诛杀,马扩现不知所在,吴敏责授节度副使涪州安置,李纲责授节度副使夔州安置,张孝纯知太原,詹度安置在湖南,陈遘现在知中山。他们的家属都不在京城,其中有的在远处,有的已不知去向,这需要慢慢寻找,待找到后给你们送去。”

    大概杨天吉和王汭觉得,宋钦宗此话说的很实在,就没再提什么要求。

    宋钦宗于是命吏部尚书王时雍、带御器械王俅和尚书吏部员外郎王及之,担任馆伴使,令他们将金使安排到都亭驿,好生接待。

    杨天吉、王汭、撒离母等金使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宋朝君臣以三镇换取和平的天真设想与荒唐部署。局势的急剧变化,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弱智般的想象,让他们慌了阵脚,乱了方寸。

    对于画河而治,宋钦宗当然很不情愿。可是金军已渡过黄河,不久就将再次兵临城下,这是宋钦宗最为担心之事。要想使金人停止进攻,就必须满足其一切要求。除此之外,宋钦宗觉得已别无选择。

    经过一夜思考,宋钦宗最终决定答应金人要求。

    第二天,宋钦宗令唐恪起草并签署敕书。何栗见到敕书后大吃一惊道:“不奉三镇之诏,而从画河之命,何也?”他拒不签字,并请求辞职。

    宋钦宗遂免去何栗的中书侍郎职务,令他以资政殿学士知杭州,但留在京城,领开封府事。同时,任命尚书左丞陈过庭为中书侍郎。宋钦宗又御批道:“以金人欲割地,须两府二人,令各自陈,愿出使者。”

    陈过庭首先表态道:“主忧臣辱,臣愿效死前往。”唐恪、曹辅等皆迟疑不答,耿南仲以自己年老为由而推辞,聂昌则以家中有老人需要侍奉而拒绝出使。

    宋钦宗听罢,挥泪而叹息。接着,他又御批道:“过庭忠谊可嘉,特免。可差辞免人耿南仲使斡离不河北,聂昌使粘罕河东,日下出门。”

    耿南仲与聂昌见皇上发怒,强命他俩出使金军,办理交割河北与河东,他俩不敢抗命,只好答应,但并没马上离京。

    此时,京城的北、西、南三面城门都已关闭,只留下东面一个城门供人们进出。有的人从城里往外走,打算远走他乡,以避战祸;有的人则从城外往里搬,打算寄住在寺庙或者道观里,以寻求安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扶老携幼,不绝于道。一些品行恶劣的军人与保甲,趁机作乱,劫掠财宝,焚烧屋宇。对这些歹人的胡作非为,市民百姓深为惊扰。负责地方治安的城东巡检龙清等,一连捕杀了三百余人,这才将混乱的局面稍微稳定住。

    十月十八日这天,忽然有一群人走进京城,他们自称是从河阳而来。他们到处散布说,渡过黄河的其实是折彦质的溃兵,并非金人。

    宋钦宗与他的大臣们听说后,无不大喜。原来是折彦质溃卒渡河,原来是虚惊一场啊。宋钦宗于是下令,京城其它三面城门全都打开,让百姓市民自由进出。接着,宋钦宗又令开封府张榜示众道:“前日北来之兵,系折彦质溃散人兵,现已招安,所有清野命令不再施行,城外居民各令归业。”市民百姓闻讯,无不欢欣鼓舞。

    康王赵构与王云等一行人,自十一月十六日中午出京城后,一路驰马北上。当天傍晚,他们到达长垣。十七日一早,他们从长垣出发,天黑前到达滑州。这一天,为表彰康王赵构为国解忧、不惧生死的品质与精神,宋钦宗晋升赵构的母亲龙德宫婉容韦氏为贤妃,赵构为安国、安武节度使。

    十一月十八日,他们从滑州继续北上,坐船渡过黄河,到达濬州。

    这天,天气异常寒冷。过黄河的时候,康王见河面上漂浮着很多冰块,顺流而下。他指着那些冰块,对耿延禧和高世则说道:“很多人说闰年黄河不结冰,实际情况却是如此。恐怕黄河也阻挡不住金人南下。”

    当时,宗翰的西路军与宗望的东路军都已渡过黄河,但康王对此并不知晓。十九日,他们从濬州出发北上,直奔相州。

    相州知州汪伯彦获悉后,立即领兵出迎,保护康王入城。因为在相州西南濬州卫县一带,有金人兵马驻扎,距离相州不足百里。

    当天,相州城内百姓“戴盆焚香,遮道相庆”,他们都希望康王能留在相州城里过夜。汪伯彦将相州百姓的愿望禀告康王,并安排康王在州所正衙住下。

    汪伯彦对康王说道:“斡离不已于十四日,由大名府魏县李固渡河矣。恐已追不上,愿大王暂留此地,审议国计。”

    康王说道:“受命前去,不敢止于中道。”

    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则说道:“兼程前去,即使斡离不已渡河,也可追得上,明天一早就走。”

第四百一十三章 靖康之难(三十)

    十九日这天,有一个重要情况,康王与汪伯彦等都不知道。这天,宗翰从怀州派出一支由四百铁骑组成的队伍,到濬州一带迎接奉使北上的康王。在黄河岸边渡口,他们向摆渡人打探,摆渡人告诉他们,康王过河已经累日矣。

    金人于是又派出一群游骑北去追赶,途中恰好遇到巡检任永吉。任永吉的说法与摆渡人说法一致。金人于是放弃追赶,四百铁骑回怀州而去。

    康王赵构若是这次被宗翰接去,那么,后来的历史又会是怎样的呢?历史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偶然,就可能成为历史的拐点。

    运用骑兵队伍长途奔袭,好像是外出打猎一样,取得胜利就满载而归,这是金人惯用的传统战术。宗望率东路军两次南下,都采用了这套战术。

    但宗翰却不同,宗翰一路上对所过州县,采用的是“服者抚之,拒者攻之”的政策,所过州县基本上都被他扫平。由此可见,宗翰比宗望更有政治头脑,更厉害。

    宗望自真定府南下后,对沿途州县基本上又是绕城而过。当兵临庆源府城下时,他也曾打算组织攻城,希望一举拿下庆源府。不料,金军营寨在城外遭到宋军突袭,损失不小。

    那是十月二十四日晚上,庆源府守城将军王渊,派遣州统制官韩世忠拣选步兵三百人,从西北门出城偷袭金军。韩世忠首先放火焚烧金军营寨,造成寨内大乱,然后趁机率众杀入,杀死金人数百,杀伤无数。那天晚上,恰好天降大雪。一场血战之后,地上的白雪都染成了红色。宗望见此地宋军很有战斗力,于是放弃攻城,继续绕城南下。

    王渊立即派人入京,将韩世忠战绩报告给老领导刘鞈。刘鞈在十一月十三日上奏。宋钦宗很高兴,下旨任命韩世忠为正任防奭使,其他参战将士也一律行赏。

    韩世忠是延安人,身材高大魁伟,勇力过人,这年三十六岁。他十八岁应募从军,参加过抗击西夏的战争,作战很勇敢。在后来的抗金战争中,他战功显赫,成为一代名将,与岳飞、张俊、刘光世合称南宋“中兴四将“。

    宗望在南下途中,原打算依旧从滑州、濬州渡河,那是他上次渡河的地方。可是侦察获悉,宋军河北宣抚使范讷,统兵五万,守卫在滑、濬一带,严阵设防。

    宗望见宋军有备,于是改变行军路线,领兵转道恩州古榆渡,然后直趋大名。十一月十五日,金军从大名府魏县李固渡,轻松渡过黄河。

    过河后,宗望派完颜昌率三千骑兵做先锋,直奔东京,他率大军随后。同时,他接受上次教训,注意分兵扼守各处险要,以拦截宋朝勤王之师。

    十一月十九日,宗翰离开怀州,领兵南下。渡过黄河后,他率领诸将直奔位于巩县的宋朝皇帝陵。

    此时,娄室已率先锋军在黄河南岸打开局面,站稳脚跟。宋朝西道总管、知河南府王襄,接到勤王密诏后主动放弃西京洛阳。但他不是开赴东京勤王,而是一路往南逃去。永安军、郑州等地,皆相继投降。

    宗翰率领高级将领们来到永安诸陵前,他首先派人拜祭真宗和仁宗陵墓,礼节非常恭敬。但是不拜祭永裕和永熙二陵,而且似有焚毁之意。同时,宗翰严令,禁止诸兵骚扰陵墓,任何人不得劫掠陵庙里的器物。

    永安诸陵,有七位皇帝葬于此,加上赵匡胤的父亲赵宏殷的墓也由开封迁于此,称永安陵,故有七帝八陵之说。八陵依次为:宣祖(赵弘殷)永安陵、太祖(赵匡胤)永昌陵、太宗(赵光义)永熙陵,真宗(赵恒)永定陵、仁宗(赵祯)永昭陵、英宗(赵曙)永厚陵、神宗(赵顼)永裕陵、哲宗(赵煦)永泰陵。帝陵旁还有后妃、皇室、皇族和未成年子孙墓以及功臣墓,共有三百多座,形成一个规模庞大的皇陵区。

    宗翰为什么拜祭真宗和仁宗陵墓,而不拜祭太宗和神宗陵墓呢?应该说,宗翰当时对宋朝历史文化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但他身边有时立爱、韩昉等原辽国汉人官员,这些人对宋朝很了解。宗翰这样做,很显然是受了这些人的影响。在时立爱等原辽国汉人官员眼里,真宗和仁宗是主张和平友好的好皇帝,而太宗和神宗则是挑起战争的坏皇帝。他们将这样一些观念,不断灌输给宗翰等金人将领。

    宋朝首都在开封,而帝陵区却设在巩县,远离京师,这是为什么呢?

    有人推测,这可能与赵匡胤当初计划迁都西京洛阳有关,只不过后来迁都计划没有实现。还有人认为,这可能与巩县的土质有关。巩县土质疏松,便于深挖厚葬。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与风水有关。帝陵区南有嵩岳少室,北有黄河天险,可谓“头枕黄河,足蹬嵩岳”,而且东依青龙山,西靠白虎滩。从堪舆学角度看,的确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看完帝陵后,宗翰来到西京洛阳。

    前泽州知州高世由,已被宗翰任命为西京留守。宗翰令高世由派人,四处搜集宋朝大臣的文集、墨迹、书籍等。又令他派人寻找富弼、文彦博、司马光等名臣的子孙。这些肯定都是时立爱等人的主意。

    不久,高世由打听到文彦博第九子文维申的家。可文维申已逃出洛阳城,只留下一小妾和一婴儿在家。高世由派人将小妾和婴儿送到宗翰这里。

    宗翰抚摸婴儿良久,将一些衣服和珠玉赠送给这小妾,为之压惊。随后,宗翰又派人将小妾和婴儿送回家去。

    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宗翰在巩县拜祭宋朝皇陵那天,宋钦宗又一次召开御前会议,讨论目前局势与对策。

    有大臣认为,敌军乘机渡河,击鼓而南行,很显然有轻视我军之意。现在,我们不如在京城四方十里之内,各屯兵二万,坚据要害,以挫败敌之阴谋。再从别处调兵万骑,前来助之,绝敌粮道。坚壁清野,以待敌粮草困乏,且竭力使其无法四处劫掠。安排间谍侦察其内情,寻找敌之薄弱环节。不时出兵,探其虚实。再令河北各地郡邑结营自守,并赶紧派使者北去拜康王为元帅。令康王集中河北兵力,扬言率兵直捣燕山,以动摇敌之军心。然后,康王秘密领军渡过黄河,汇合四方勤王之师,绕到敌军背后,夹攻敌军。若如此,则敌不难亡也。

    也有大臣认为,现在敌兵气焰嚣张,而我军挫衄久矣。闻敌深入,气益不振。若是再战,仍不能胜敌,反而有伤国体。不若保护皇帝出城,以避敌锋芒,然后徐议御敌之策。若孤城自守,能坚持多久?

    有人主张守城以待援,有人主张出城以避敌,大臣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究竟该如何选择?宋钦宗犹豫不决。会议一直开到深夜,也没做出决策。

第四百一十四章 靖康之难(三十一)

    这天夜里二更时分,斥候马纲又回来报告道:“贼马的确已渡河。”

    对此,大臣们还是不全相信。宋钦宗于是再遣使臣刘嗣,率领三百骑兵从封邱门出城,往远处侦探。

    第二天一早,刘嗣驰马回来报告道:“我军刚到陈桥,便遭到金人掩杀,受伤者有几百人。”

    宋钦宗与朝廷大臣们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敌军已到达京城北郊的陈桥。大家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仓皇不安,“而计无从出矣”。

    十一月二十日,康王赵构一行人从相州出发,继续北上,去往磁州。既然康王已知道金军从大名一带渡河南下,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北上磁州?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奉宋钦宗之命去磁州考察宗泽,二是去磁州崔府君庙烧香祭拜。

    路上,康王对耿延禧说道:“我入宫辞行那天,皇帝对我说:宗泽在磁州拥兵一万五千人,披城下寨,并不断上奏说已剿除许多金人,已将其晋升为修撰。卿至磁州后,可亲眼看看宗泽军寨情况,将实情派人回奏。今日,我们就可见到宗泽矣。”

    宗泽已得到消息,亲率磁州官员们在距离磁州城六七里之处迎候康王。康王来后,他们皆立于道左,行拜谒之礼。宗泽说道:“肃王一去不返,今金人又诡辞以招大王。金兵已迫近,再去何益?愿勿行!”

    康王微微一笑道:“大军现在何处下寨?皇上有口谕,令我考察军寨情况。”

    宗泽回答道:“军兵皆请假回家洗濯去了,若是敌军至,则立即召集。平时他们皆在山村,急则召至,如此不费钱粮。”

    康王觉得宗泽在说谎,但他并不想当场揭穿。他回头看了看左右随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来到磁州城下,康王见城外大约有百余人,皆文身,手握兵器,青纱为衣,以伞遮马,马的鞍鞯上皆绣有花纹。这些人装扮古怪,神情肃穆,好像市井小儿迎接鬼神之状。

    康王觉得有些奇怪,宗泽急忙上前解释道:“这是应王,来迎接康王啊。”

    所谓应王,即磁州人所信奉的崔府君神。磁州有一座崔府君祠庙,里面供奉着崔子玉。崔子玉名叫崔珏,子玉是字,活动于唐朝李世民时代。他不是磁州人,但曾在磁州担任县令。他正直无私,洞察秋毫,当地百姓敬称他为崔府君。传说他能“昼理阳间,夜断阴府”。他死后,被玉皇大帝封为磁州土地神,并建祠祀之。

    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逃到四川仍惶惶不安。一天夜里他梦见一个神人,神人对他说:“驾弗别往,禄山必灭矣。”神人还说,臣乃磁州滏阳县令崔子玉。后来唐玄宗回京,封崔子玉为显圣护国嘉应侯。

    宋真宗时大修神庙,磁州崔府君庙正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和重视。景佑二年,宋仁宗封崔府君护国显应公。宋徽宗对崔府君庙也很重视,庙堂的匾额,便是他用瘦金体御笔题写的。

    康王望见那群装扮古怪的人马朝自己走来,顷刻间已来到身边。忽然,一名庙吏高喊道:“应王揖礼。”

    宗泽连忙对康王说道:“请大王举马鞭答礼。”

    那庙吏又喊道:“应王请康王行。”

    于是,众人马簇拥着康王走入磁州城,来到府衙馆舍住下。当时,天色已晚,可康王等人犹未进食。这时,一名庙吏手持帖子走进来,对康王说道:“应王参见。”

    宗泽已按宾主礼仪,在正厅安排了两个座位,一个是康王的,另一个是应王的。宗泽恳求康王入座道:“应王甚灵,本地人奉之如慈父母,惟愿大王信之勿疑。”康王不得已,只好身穿戎装走出来,在正厅主位坐下。

    这时,两个身穿红衣的庙吏走来,他们用一手相扶,另一手向外平展,好像护拥着应王走来的样子。走近座位时,他们喊道:“就坐。”

    接着,有人端上茶汤,请康王和应王饮用,与平常礼仪没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按照礼仪,应王该告辞了。可是,庙吏对康王说道:“应王不肯在正厅里上马。”

    康王很茫然,不知所措。宗泽急忙上前,肯请应王上马。应王这才在庙吏扶持下辞别康王,上马离去。康王和宗泽在正厅里演戏,王云等人都在后边看戏。

    王云与磁州以及宗泽早就有过接触,他上次从宗望军中回京曾路过这里。那时他就感觉金人很可能南下,建议宗泽坚壁清野,不给金人留下任何粮草。宗泽严令磁州城外居民,将谷米等物全部运到城内。磁州人知道这是王云的建议,因此对他都很怨恨。前不久,金军南下并没从磁州走,而是从大名李固渡渡河。于是,磁州百姓们纷纷说道:“虏人并不从此路来,何必清野?毁怀我墙屋,籍没我草粮,王云这家伙大概是金人细作。”

    这次,磁州百姓见王云陪同康王北去和议,都在路上痛骂他,并大声呼吁:“王云是细作,他肯定是想将大王献给虏人。大王勿行,不如起兵!”

    宗泽对王云也很反感,他曾上奏章给宋钦宗说道:“王云多次往返金军,与金人熟悉,恐怕他会为金人谋利益,从而出卖国家,切勿上当受骗。”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宋钦宗竟然把宗泽这份奏章交给了王云。

    王云一到磁州见到宗泽,便拿出这份奏章给宗泽看,并质问道:“何故如此?”

    王云将宗泽好一顿责备,并指责宗泽欺诈朝廷。王云说道:“你奏报皇帝说,有一万五千人下寨,骗取修撰一职。现在到此一看,实无一事。”

    宗泽被王云当众斥责一番,不由得怒火中烧,但当着康王的面,他不敢发作。他知道磁州百姓对王云很怨恨,于是派人在城中散布道:“王云果然是细作,明日,他将带亲王去虏廷邀功请赏矣。”磁州百姓听说后大怒,遂有打死王云之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靖康之难(三十二)

    十一月二十一日,康王在宗泽陪同下,前往应王庙即崔府君庙拜谒。该庙位于磁州城北,座落在通往邢州和洺州的驿道侧旁。

    磁州百姓见康王一行人骑马往北走,以为康王这是要离开磁州,北去金营。人们遂一起围上去,“民如山拥”。他们将康王乘坐的马拦住,号呼泣涕,劝谏康王不要北去。

    有人说道:“虏人自李固渡过河矣,不如起兵救援京师,马不能往前走。”

    还有人说道:“大王不可北去,肃王已为人误。初言二太子重信义,肃王至大河必还,大臣亦保他无事,可结果如何?”康王见四周人山人海,有些害怕。

    王云乘马走在康王身后,他向百姓解释道:“大王谒庙即归,非去也。”

    这时有人说道:“已有万人在北关守候,你们即使想走也走不了。”

    耿延禧和高世则对王云说道:“不要与他们争辩。”

    王云说道:“人言何足恤。”

    康王见众人不听解释,不肯让道,只好令宗泽告知百姓实情,并令他骑马在前边开道。百姓这才闪开一条路,让康王一行人过去。

    进入应王庙后,宗泽拿起一个占卜所用的杯珓交给康王。康王勉强接过来,抛掷在地,竟然得一吉卦,康王很高兴。

    拜谒完毕后,康王欲乘马回去。这时,有二十个身穿紫衣的庙吏,抬着应王所乘轿子走来,神马跟在后边。他们见康王要走,便一拥而上前道:“应王请大王乘此轿以就馆舍。”

    康王回头看了看轿子,见这轿子座椅是红色的金光闪闪,轿竿上的螭首还裹着红缛,康王斥责道:“亲王奉使出京,焉能用此?”可是,庙吏们仍不退走。

    耿延禧和高世则一同说道:“大王可以用。宗泽所乘轿子是黑漆紫缛,郡守小官可以用,大王何需避嫌?坐此轿,可以慰当地人之心。”康王这才上轿。

    不一会儿,王云有个亲信跑进庙中,悄悄告诉王云说道:“当地人扬言要杀死你,你最好藏在庙中不要出去。”

    王云一听大惊,急忙去找宗泽,希望能得到宗泽的保护,“恳告祈哀甚切”。

    这时候,耿延禧和高世则已从庙中走出。只见道路两旁站满了人,有百姓也有军人,他们手持兵器,虎视眈眈。耿延禧和高世则见状,赶紧派人上前传呼道:“这两人是参议官耿舍人和高观察。”

    人们拥上前去,怒视着耿延禧和高世则。经过一番仔细辨识,有人断定道:“非王尚书也。”

    人们给耿延禧和高世则闪开一条道,放他俩过去。他俩骑着马,提心吊胆地走到人群之外。忽然,他俩跳下马,想看一看磁州人,到底将怎样处理王云。

    这时,王云所骑之马已被人牵走。王云派人向牵马的人求情,请求开恩。那人还挺好说话,将马又还给王云。王云急忙上马,想赶快离开此地,可他屁股还没坐到马鞍上去,就被周围群众给拉下马来。有人厉声指责王云说道:“清野之人,真奸细也!”随即,人们脱下王云的头巾,抛到空中。不一会儿,王云便被众人七手八脚打成荠粉矣。

    此时康王并没离开,仍在应王庙里。得知王云已被群众打死,不禁大吃一惊。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应赶快走。出庙门时,父老百姓又拥上前来道:“大王不可北去,今离北门五六十里,即有番兵。王尚书是细作,刚才已打死了。”

    康王派人对大家说道:“不再北去。”众人于是簇拥着康王往城里走去。

    这天,趁康王去应王庙拜谒之机,磁州一些不法之徒窜入州府馆舍,取走了王云行橐以及皇上赐给他的礼物,可谓劫掠一空。他们还抓住王云一个随从,绑起来毒打了一番。王云所携带的国书、肃王府家书以及长公主给曹都尉的信等重要文件,全都丢失。

    磁州百姓的疯狂行为,让宗泽也感到很震惊。他下令抓了一名作乱者,立即斩之,枭首于应王庙前。狂躁的群众这才被镇住,混乱局面这才开始逐渐稳定。

    王云是泽州人,进士及第。崇宁年间,曾出使高丽,回来后编著《鸡林志》呈给宋徽宗。宋徽宗甚喜,提拔其知淮阳军。后因父亲是元祐臣寮,受牵连罢官。他父亲给他兄弟二人取名为云、霁,其意在于让他们向唐朝忠臣南霁云学习,尽忠报国。其兄王霁担任右讲议司编修,曾因论童贯蔡京过失被贬黜海岛。宋钦宗恢复其官职,令他跟随种师中解围太原,兵败身亡。

    王云当初受命出使金军时,便告诉家人,今后要勤祭祀祖先,自己很可能不会回家了,很可能将为国事而死。

    王云死后第二年即1127年,十二月间,康王赵构刚登基为帝几个月,有臣寮上奏道:“故刑部尚书王云,于靖康元年冬,跟从主上北去出使金人,行至磁州,为磁州人所害。自此,主上复南入相州,集中兵力,为入援之计。向使无王云之变,必北去。盖苍天所眷,遂使社稷有奉,神人有依。伏望朝廷察王云累次奉使之劳,身死非辜,枯骨不返,实可悯怜,特加褒赠,推恩子孙,以为死于国事者之勉励。”赵构下旨给三省,令他们派人寻访王云家属,如未曾推恩,特赐观文殿学士。

    就在磁州人闹事这天,知相州汪伯彦根据探马回报得知,金人又派出骑兵寻找康王踪迹。他觉得康王处境很危险,于是急忙制作了一封蜡书,派二人驰马去磁州,请康王速回相州。

    蜡书中说道:“昨日大王从相州出发去磁州,今夜里三更左右,本州之西出现火炬,连接二三里,照耀不绝。伯彦赶紧派人骑马侦察,黎明时回报,是金人铁衣骑兵五百余人,自卫县大寨而来,一路访问大王前去远近。他们抓村民为乡导,前往魏县李固渡拦截大王。大王倘若自磁州而东去李固渡,则魏县有敌军驻扎,不可逾越;如果自磁州往东北方向去渡河,则金兵轻袭其后,皆不可行。现在,大家都为大王安全担心。

    宗望率众已趋京城之下。大王冲冒风雪,衔命奔波,道路颠沛,若遭袭击,难以奔逐,万一追及,不惟计议已失机会,肯定又如以前将大王扣留于军中做人质,如此则计无所出,为之奈何?大王不若夙驾回相州,谋划起兵,牵制金人,以副二圣维城之望,此为上策。渡河而东,则无策矣。

    区区狂瞽,呕心沥血,实为国计,专差骑兵二人驰送蜡书,仰干王听,惟大王图之。

第四百一十六章 靖康之难(三十三)

    蜡书发走后,汪伯彦又派遣武翼大夫刘浩,率领二千骑兵前去磁州应接康王,岳飞就在这支队伍中。

    自从王云被活活打死,重要文件又全部丢失,康王与耿延禧、高世则等人都惶恐忐忑,惴惴不安。耿延禧和高世则觉得磁州太不安全,建议康王回到相州,将实情上奏,然后在相州待命。康王也认为磁州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可是,相州就一定安全吗?正在犹豫不决时,恰好收到汪伯彦派人送来的蜡书。康王看后,当即决定回相州。

    康王觉得走原路有些危险,令韩公裔另外找到一条回相州的路。他们半夜悄悄起来,秘密出发。走出磁州城不久,碰到刘浩率领人马前来接应。康王与耿延禧、高世则等这才有了安全感。

    王伯彦身穿戎装,肩背橐鞬,率领亲兵一千人,在相州郊外安阳河边迎接康王。康王一见很感动道:“它日见到皇上,当首先推荐你担任京兆尹。”从此,汪伯彦开始受到康王赏识和重用。

    天快亮的时候,康王安全抵达相州城。磁州人包括宗泽在内,对此皆毫不知情。

    磁州之行,在康王的生命历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也許,若沒有使金途中的这一转折,也就不会有康王此后的应天即位,更不会有后来被南宋人极力渲染的“崔府君显圣”和“泥马渡康王”等故事。

    汪伯彦向康王汇报道:“近日得到朝廷两份圣旨:一是令本路诸郡召集土豪民兵,抗击金贼;一是令河北不得鼓动民间起兵生事,有碍和议。这两份圣旨几乎同时下达,相互矛盾,如何执行?今愿大王暂留,审议国计。”

    对于皇上为什么下达相互矛盾的圣旨,康王心里其实很清楚。因为朝廷内部一直有主战与主和两派,斗争一直很激烈,而皇上又一直摇摆于两派之间,所以,才会出现如此荒唐可笑的圣旨。但他不能向汪伯彦这样解释,他只能保持沉默。

    康王命耿延禧起草奏章,大意是:臣等奉使北上,刚至磁州,磁州百姓杀死王云,民心不宁,不让北去,且闻敌兵已南渡,故臣等复回相州,以俟圣裁。

    随后,康王派专人怀揣蜡书回京,向宋钦宗禀奏。

    十一月二十一日,宋钦宗与他的大臣们得知金军前锋已到达陈桥,遂急忙宣布京城戒严。可是,他们又担心居民知道真相后惊扰大乱,于是封锁消息,不说金人已至京郊,而是以防秋为由,命令保甲、军人、百姓、僧人、道士等登上城墙,守卫京都。

    宋钦宗下令,朝廷停止其他一切政务,各部门都要积极准备应战。

    第二天,宋钦宗令耿南仲和聂昌以通和国信使为名,立即出发,分别出使宗望和宗翰军中,负责办理割让河北与河东事宜,以使金军停止进兵。此时,宋钦宗对停战还抱有一定的幻想。他幻想着,金人在得到河北与河东地区之后,能罢兵而回。

    聂昌接到圣旨后,入宫对宋钦宗说道:“陛下委臣出使,臣不敢推辞。但以臣短见,深恐许和割地之后,金人失信,又来攻城。臣若只是传达国书,实为无益,且两河之人素来刚劲,以至于太原孤城能坚守近一年,隆德城破而复守,人人皆有死战之心,盖不负祖宗积德之灵,陛下恢复之志。

    而今,下太王迁邠之令,用保生灵,唯恐两河之民深恋国恩,不肯削发左衽以从夷狄之国,则未必可以号令也。万一号令不从,则臣必为金人所执,不能为陛下效力,则臣死不瞑目矣。臣若到金人军前议事不成,而金兵已南渡,臣请求,有权分派徽猷阁直学士参议官刘岑和朝奉大夫干办官滕牧,分路催勤王之师入京,捍卫社稷,此亦臣区区之愿。”

    宋钦宗点头道:“甚好!当下达诏令。”

    聂昌说道:“若下达诏令,众人必喧然相传,如此则必漏泄,漏泄则机事不成矣。希望能下达密诏。”

    宋钦宗同意,于是命人取来一块黄绢,在上边御笔题写道:“聂昌议和不成,金师南渡,可取晋、绛路入京兆,率诸路人马入卫王室。刘岑、滕牧取岚灵路,催促陕西等路军勤王,依奉使法。其中,滕牧除直秘阁。体念宗社,朕不敢忘。”

    然后,宋钦宗当场御押,交给聂昌。宋钦宗还交给聂昌和耿南仲两份文件。一是给金人的国书,一是给河东河北两路守臣的诏书。

    国书是这样写的:“昨自太上皇航海遣使请求幽燕,特承大金皇帝异恩,委割燕云两路,犹为不足,手诏平州张觉,招纳叛亡,由此遂致兴师。

    今春,河北路皇子郎君兵马先至城下,太上皇自省前非,寻行禅位。遣执政以下屡告,为有再造之恩,割以三镇酬谢。又蒙国相元帅以抚定威胜、隆德、泽州、高平等处,为念大义已定,秋毫无犯,亦便班师,只以太原为界。续承使人萧仲恭、赵伦等至,报谕恩义,被奸人反覆,举国动兵以援太原,诏所割州府坚守不从,反成问罪,不胜惶恐。

    今蒙惠书兼来使杨天吉、王汭、撒离母疏问过恶,皆有事实。每进一语,则愧仄愈增,今日之咎,自知甚明。今准黄河为界,实为两朝安便。

    另外,蔡京已身亡,王黼、童贯已诛,马扩不知所在,吴敏涪州安置,李纲濬州安置,张孝纯现知太原,詹度湖南安置,陈遘现知中山。其家属有在远处,有不知去处,当逐一寻找,一依来命。

    今遣门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枢密院事聂昌,赍送诏命,令黄河东北两路州府军县人民悉归大金,仍依来示,一一专听命,不敢依前有违,己立信誓。今乞早为班师,以安社稷,至恳至愿。”

    诏书内容如下:“诏河北河东州军敕官吏军民等:过去因为违背盟约,致大金兴师,朕初嗣位,许割三镇以酬前恩,偶因奸臣迷误,三镇不割,又离间大金功臣,再致兴师,使河东河北之民,父子兄弟暴骨原野,夙夜以思,罪在朕躬。

    今欲息生民锋镝之祸,使斯民复见太平,莫若割地以求和,讲两国之好。见今以河东河北两路郡邑人民,属之大金。朕为民父母,岂忍如此,盖不得已。虽民居大金,苟乐其生,犹吾民也。其勿怀顾望之意,应黄河以北州府并仰开门,归于大金,其州府官员兵人即依军前来书,许令放回南地,速令依敕,勿复自疑。”

第四百一十七章 靖康之难(三十四)

    当天晚上,聂昌与耿南仲以及随行官属们,还有杨天吉、王汭、撒离母等十三名金使,一同从京城西门宜秋门出城,在琼林苑住下过夜。

    琼林苑是一座漂亮的皇家园林,与风景秀丽的金明池南北相对。第二天一早,他们从此启程,行至望京桥时,就发现有金军游骑在活动。

    十一月二十二日,宋钦宗免去李回签书枢密事职务,李回是十七日单骑跑回京城的。而副宣抚使折彦质早在十五日就跑回京城,已于十七日接受处分,责授海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西京留守、西道总管王襄,弃西京而南下,置朝廷于不顾,宋钦宗对此很生气,也免其职,任命孙昭远为西道总管。孙昭远原任水部员外郎,曾与折彦质一起在黄河岸边收拢过宋军溃兵,此时刚回京不久。宋钦宗令他再次出城,去往陕西传达圣旨,命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范致虚,总领陕西六路帅臣,督促陕西勤王军马入援京师。

    陕西这六路帅臣分别是:环庆帅臣王似、熙河帅臣王倚、泾原帅臣席贡、秦凤帅臣赵点、鄜延帅臣张深和永兴军帅臣范致虚。这六路军马,是北宋战斗力最强的队伍,被称为大宋西军。宋钦宗希望大宋西军能及时赶到京城勤王,就像上次种师道领军勤王那样。

    这天午后,孙昭远仅率三名骑兵,悄悄走出国门。随后,东京所有城门皆关闭。

    金军即将兵临城下,而四方勤王之兵,无一人到来。在京诸军,此前大部分已出戍河北、河东,去救援太原,往往都已溃散。现在,城中军队只有皇宫卫士、上四军、中军以及京东西路弓箭手等,共有七万余人。

    当初,种师道获悉真定、太原皆已丢失,当即传檄,令南道总管负责勤王兵,令陕西制置负责团练兵。南道总管张叔夜、陕西制置使钱盖得檄后,各自统兵,打算赴阙。可是,种师道去世后,唐恪、耿南仲一心想与金人议和,他们对聂昌说道:“今百姓困匮,养数十万兵于京城下,何以给之?况且,既以议和,若金人知朝廷集兵阙下,能不激怒?”聂昌于是下令,停止张叔夜和钱盖两道进兵。令他们毋得妄动,如已出发,要退回原处,分散屯驻。两军遂遣散,钱盖的陕西军遣往秦凤与熙河,张叔夜的南道军遣往房州、安州与复州。

    面对严峻局面,宋钦宗与大臣们经过研究决定,对京城四壁实行分区守御,分别任命提举官孙觌负责东壁,安扶负责西壁,李擢负责南壁,邵溥负责北壁,每壁部署三万人。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担任都统制,他以京城诸营兵万人分作五军,作为预备队,以备缓急救护:前军屯驻顺天门,左军、中军屯驻五嶽观,由姚友仲统领;右军屯上清宫,后军屯景阳门,由辛康宗统领。其余五万七千人,分配到京城四壁。刘延庆、范琼也分别统领材武人,守卫四壁。宋钦宗令所有守城将士,皆挂甲上城。

    金兵已经压境,而朝廷竟然还试图与金人议和。对于如何应战如何守城,满朝公卿重臣,有文有武,皆苦无经画之策,只是潦草应对。

    著作郎胡处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作为一介书生,他只能痛赋长歌,以抒愤懑。诗云:“天边客子未归来,玉关九门何窄塞。大臣裂地过沙场,铁骑凭河又驰突。官呼点兵催上门,居民衮衮闾巷奔。请和讳战坐受缚,乌用仓卒徒纷纷。黄河一千八百里,沙寒树长险难恃。官军观望敌如烟,筏上胡儿履平地。大臣持禄坐庙堂,小臣血奏交明光。胡儿笑呼一弹指,公卿状如鹿与獐。明明大汉亦有臣,谁谓举国空无人。贾生绝口休长恸,用者不才才不用。”

    胡处晦这首诗满腔悲愤,苍凉慨叹,可谓一针见血,切中时弊。

    部署守卫京城,是当务之急。然而,东京城无论多么坚固,毕竟是一座孤城。如果没有外地勤王兵前来救援,独守孤城,那么处境肯定会很艰难。

    曾经出使金军的吴革,对此看得很清楚。十一月二十三日,他来到宫中面见宋钦宗,请求派他前去陕西,调动陕西兵马,赶来京城增援。

    吴革曾以秉义郎、干办经略司公事身份,跟随泾原军镇守西北。他是在西军中成长起来的,对陕西军作战能力充满自信。

    宋钦宗很高兴,当即下诏,令吴革以武功大夫、阁门宣赞舍人身份,持节前往陕西调兵,让他到达陕西后,同陕西诸帅臣讲清楚京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请他们赶快率军入京勤王。

    陕西毕竟距离京太远,远水不解近渴。距离京城比较近的是四道总管。宋钦宗早已给四道总管下令,让他们立即率兵勤王。可是,现在只得知西道总管王襄已经往南逃去,其它三道总管都没有消息。当初,设置四道总管的目的就是保卫京城安全。然而关键时刻,却没有一道总管能领兵入卫。一念及此,宋钦宗便很是伤心。

    形势日益紧急,以唐恪为首的执政大臣们晚上也都不敢回家了。他们住在都堂办公室里,以便于及时开会,沟通情况,研究对策。

    十一月二十五日,金军游骑出现在京城之下,战争气氛随即笼罩在京城上空和人们心头,朝廷上下都开始紧张起来。

    为加强领导,宋钦宗对朝廷执政班子又做了调整,任命:御史中丞曹辅为签书枢密事,陈过庭为中书侍郎,冯澥为尚书左丞,孙傅为尚书右丞。同时,对守城指挥机构也做了调整,设置京城守御使副及以下官职。任命尚书右丞孙傅为守御使,殿前指挥使王宗濋为守御副使,郭仲旬、卢益为提举守御司干办公事。

    唐恪率领新执政班子登城视察,到各处城壁转了一转。回宫后,他们向宋钦宗建议,必须增强城防领导力量。于是,宋钦宗下令,对每一城壁又增置提举官一员。东壁为辛康宗,南壁为高材,西壁为张撝,北壁为刘衍。任命刘延庆提举四壁,刘鞈副之。对每一城壁,又安排一名宗室担任同提举;对每一城门,又安排一名宗室负责城门启闭。另外,还在诸城门安排弹压统制官,人数众多,不可胜纪。

第四百一十八章 靖康之难(三十五)

    东京外城周长四十八里又二百三十三步,如此之大的防御地带,仅靠城内五万七千士兵来守卫,显然远远不够。仓卒之际,四方援兵也不可能马上就到。怎么办?无人则何以守御捍城?

    宋钦宗与执政大臣们经过研究决定,给那些参加过武举考试且成绩优异者补授官职,令他们登城守御;又选择在京稍有武艺之人和太学生中有策略之士,共百余人,授予代理官职,也上城守御。

    当官的已经不少了,可是士兵人数仍然不足,这让宋钦宗深以为忧。又经过一番研究,决定临时从京城招兵。招兵种类不一,有壮勇、效用、敢战之类,皆分门别类,进行编队和管理,然后分配到各个城壁。

    有一个名叫王健的军官,上书建议设置奇兵。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任命他为统领官。招募来的奇兵,都由开封府尹何栗提领。招募来的忠义兵,皆由守御使孙傅提领。

    大敌当前,在这部署抗战之紧要关头,京城这天却又发生内乱,东壁提举官辛康宗竟被百姓作乱杀死。

    起因是,东壁守城士兵见金军游骑在城下活动,便放箭射击。后来,辛康宗觉得金兵去城已远,遂令士兵不得发箭。他担心箭矢被金军拾去,反被金军所用。

    有一个军士不听命令,竟无故向空中射箭,被辛康宗一顿呵叱。

    这个军士记恨在心,于是四处散布说:“辛太尉是童贯亲戚,不准城上士兵射金贼,他的目的是想让金贼登上城来。”

    城中百姓闻听后皆以为真,四处喧腾,到处传播,议论纷纷,慷慨激昂。人们于是都前往宣德门聚集,很快便聚众数千。他们又将登闻鼓抬到东华门,猛烈敲鼓,大声号呼,请求皇上下旨诛杀辛康宗。

    朝廷官员们皆不能出面制止,东华门内皇宫卫士担心众人冲入皇宫,于是从楼上开弓射击,众人大惊而跑,纷纷从东华门跑向城东。

    人们登上东城墙,找到辛康宗,二话不说,就将其“杀而磔之”。辛康宗的十几名部将,也皆被杀死。

    骚乱一直持续到晚上,宋钦宗与执政大臣们深感震惊。宋钦宗要求抓住为首者,严惩不贷。当晚,开封府抓获五名为首者,皆腰斩于东城壁,才将这场动乱镇压下去。

    军政不肃,已成为当时无法医治的一个顽疾。政令不通,军令不行,“兵民皆骄,不能制御”。这样的政府与这样的军队,还有这样的百姓,一旦遭到强敌入侵,岂能不一败涂地?

    金军即将临城,城内市井传言纷纷,军民汹汹不安。有些人煽动说,金人若来攻城,就首先动手杀掉宦官。朝廷因而下令,不准宦官登城,传宣圣旨皆以黄旗为号。还有些人散布说,金人攻城时,城内军兵很可能会趁机骚扰。朝廷对此深以为患,担心京城再被金军围困后,民情突变,出现动乱。

    为安抚军民,稳定局势,十一月二十六日,宋钦宗专门下诏,诏曰:“朕屡次遣使通好,使者交驰于道路。然而敌势不已,凭陵侵犯,皆缘将帅未能协心,遂使一岁之中郊畿再次遭扰。朝廷岂肯以地与人?已召诸镇兵马入援,拱卫王室。在京军民,宜体会朕意,无为惊扰。”

    这天,王琼、郑建雄率领八千兵马前来勤王。宋钦宗很高兴,任命王琼为京城巡检,并赐给他一面白旗,上书“忠义”二字,以表彰其勤王之功。王琼曾任中山府路马步军副总管,跟随种师中与金人战于榆次。

    由于聂山已出使金军,枢密院无人掌管,宋钦宗经过考虑,提升尚书右丞孙傅为同知枢密院事,让孙傅全面主管军事。

    孙傅是海州人,进士出身,曾任秘书省正字、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秘书少监、中书舍人、给事中、兵部尚书等职。

    孙傅在任兵部尚书时,曾给宋钦宗上奏章,建议全面恢复祖宗法度。宋钦宗问:“为何?”

    孙傅回答道:“祖宗法惠民,熙、丰法惠国,崇、观法惠奸。”此言一出,便迅速流传,成为一时之名言。

    所谓祖宗法,是指宋太祖、宋太宗时代所推行的治国纲领以及法度精神,即传统旧法;熙、丰法,是指宋神宗时代王安石主持变法的新法;而崇、观法,则是指宋徽宗时代蔡京主持的以王安石变法精神为指导而又加入了新时代元素的新法。

    其实崇观法,曾让国家迅速摆脱财政困境,曾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学校教育,曾在社会保障方面作出过可贵实践,惠及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但是,这一切,连同所有的荣耀与赞美,都因宋徽宗收复燕云失败而被一票否决。

    孙傅升官后尚书右丞一职又出现空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宋钦宗竟让几天前刚刚免职的李回出任这一职务。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同日还发生一件怪事,殿前指挥使王宗濋竟然发现了一个奇才。

    在拱圣军中,有一个名叫郭京的副都头,这天他对人吹嘘说,自己可以掷豆为兵,且兵能隐形。现在若让他用六甲正兵,得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便可以破敌。临敌时,正兵不动,神兵为用,所向无前。拱圣军属于骑兵,归殿前司管辖。

    王宗濋听说此事后感到很惊异,觉得郭京是个奇才,于是向朝廷推荐,说若用这人,便可以大功告成。

    宰相唐恪于是召集了一些大臣,与郭京见面。唐恪对郭京所说的那一套根本不信,他当面羞辱郭京说:“老兵儿戏,果能了否?”郭京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能作答。然而,群臣对此却议论不一。

    对于局势的危险性,唐恪其实早已有所察觉。

    唐恪是八月份出任宰相的,那时候,救援太原已经彻底失败。事实证明,如此用兵作战,宋军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因此,唐恪上任后,便与耿南仲、聂昌等大臣一道,致力于与金人议和,希望通过谈判来解决宋金之间的问题。

第四百一十九章 靖康之难(三十六)

    然而,金人一边谈判一边进军,自八月开始,两路大军迅速南下,毫无止兵之意。唐恪感到情况很不乐观,多次提醒宋钦宗:“金人今冬必来。”

    打不过又谈不拢,怎么办?唯一正确的选择,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唐恪于是密奏宋钦宗,力劝他避敌锋芒,早日离开东京前往洛阳或者长安,召集天下之兵,与金人开战。他说道:“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也。”

    唐恪甚至考虑到,京师诸军可能皆怀恋故土与亲眷,不一定愿意护卫皇上离京,于是他又建议,速召四道总管领兵护卫而行。宋钦宗一开始觉得唐恪言之有理,接受了他的建议。

    不久,领开封府何栗前来奏事。宋钦宗向何栗说起唐恪的建议,何栗一听,坚决反对道:“即使当年周室东迁,也没有唐恪这个建议过分。这就好像不肖之子,要将父祖遗留下来的田宅全都卖掉一样。”

    宋钦宗身旁的内侍们也不赞成唐恪的建议,都不愿离开东京。宋钦宗见众人都反对离京,遂“幡然而改”。

    十一月二十六日,当唐恪再次催促宋钦宗赶紧离京时,宋钦宗很生气,狠狠地用脚跺着地面说道:“朕当死守社稷!”

    这时候,侍御史胡舜陟趁机上奏,弹劾唐恪与聂昌。胡舜陟说唐恪智虑短浅,不能经画边事,“今国势日蹙,诚不可以备位。”又说朝廷若继续留用唐恪与聂昌这二奸,则“所有政事不修,威刑不振,人材无一可用,将士莫肯用命,不足怪也。”

    京城军民这时候也普遍认为,唐恪是一个俗吏,昏懦无能,人们都想找机会揍他。

    这天晚上,唐恪乘轿外出,被百姓发现。人们皆向他抛砖扔瓦,将他照明的灯笼打破。在卫兵保护下,他骑马才得以逃脱,回家后,当即上书请求辞职。

    宋钦宗觉得,唐恪已失人心,不适合继续担任宰相,遂免去少宰职务,让他担任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

    唐恪罢相后,宋钦宗任命何栗为门下侍郞,这个职务此前一直由耿南仲担任。现在,经过宋钦宗重新调整,朝廷执政大臣是:门下侍郞何栗、同知枢密院事孙傅、中书侍郎陈过庭、尚书右丞李回、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尚书左丞冯澥,此时与李若水一起被宗翰留在军中。

    作为军事主管的孙傅,每日苦思破敌之策。十一月二十七日,他翻开诗卷,试图从中获得灵感。他翻开的这卷诗,是宋仁宗时代丘浚的《观时感事诗》,其中一句“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见过一个叫郭京的人。王宗濋曾向朝廷极力推荐此人,说此人有奇异才能,可生擒金军二帅,能将金兵扫荡无余。但是,此人被唐恪一句话给否定了。现在唐恪已罢相,何栗重回朝廷,何不听一听何栗对此人的看法?

    何栗听了孙傅的介绍后,知道郭京所说的那一套,乃奇门遁甲之术。他认为,现在大敌当前,凡是愿意拿起武器与金人战斗者,朝廷都应该积极鼓励与大力支持。于是,何栗、孙傅等执政大臣研究决定,拨给郭京钱绢数万,令他自行向社会招兵。

    郭京从一个副都头,一下子提拔为武略大夫兖州刺史,统制六甲正兵。郭京将天清寺作为军部,在此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天清寺门口竖立着一面大旗,旗上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六甲正兵”。

    同一天,侍御史胡舜陟又上奏,这次不是弹劾哪位大臣,而是建议宋钦宗赶紧迁都。胡舜陟弹劾过唐恪,认为唐恪智虑短浅,可是,他的这个建议却与唐恪不谋而合。宋钦宗听后,令胡舜陟对迁都之事做出详细分析。

    中书舍人孙觌看了胡舜陟的分析后认为,虽有爱君忠国之诚心,但辞不达意,不足以感协圣聪。

    于是,孙觌又动笔重写了一份奏疏:“今春,斡离不拥众数万长驱而至,陛下封疆之臣、州县之吏、防河之兵,望风逃散,无一人致忠效命与抵抗者,遂至京师,如践无人之境。劫寨之败,一军尽覆,将官姚平仲跨一骏马遁去。当初,金人没料到堂堂中国之大,而军事只于此也。

    今闻斡离不将由河北、粘罕亦由河东,举国大入。以臣料之,士马之众必数倍于前日。陛下宿将,如种师道已病亡,种师中被许翰以逗留罪名要挟督战,因不堪其辱,赴敌而死。解太原之围,李纲顿兵怀州,处千余里之外,不能救,亦已陷没。李弥大妄杀立威,诛胜捷军统制官张思政,遂使一军反侧,散去为盗,山东、淮南两路为之骚然。

    臣负责直学士院,受命撰祝册,祷告河神,望其冬三月河流不结冰。有人献计,宜联船数百艘,点火置于河中,可谓儿戏。而郭京献六甲法,欺骗朝廷,尤为妖妄。臣曾在都堂恰好与郭京相遇,臣问郭京:“学士院、中书省、后街司有十几人,全都报名参加六甲兵了。他们都是些市井小儿,岂堪战耶?”

    郭京说道:“不用他们打仗,只要他们拾金人头就行。”臣又问:“那么,用谁去斩金人,而让他们拾金人头?”

    郭京不答,面色恼怒。当时,翰林学士承旨吴开、给事中安扶、中书舍人李曾、李擢皆在坐。他们闻之,皆相视而叹息。

    而现在,执政大臣认为侍从官妄议沮军,全都安排上城,分守四壁。大敌当前,朝廷如此措置备敌,其后果实在难以预测。因此,舜陟迁都之议,不为过矣。

    譬如,今有千金之子,一闻盗贼入境,立即左手提妻右手挈子,赶紧离家以避贼。为免仓卒之变,可不再顾惜家况。

    今金人以百战百胜虎狼之师,鼓行而来。进无人御其前,退无人蹑其后。若想祷祠神鬼,尊信妖妄,而使万乘之尊端坐九重,等待金人前来,这可真是太危险了!万一有如金使王汭之言,两军既至城外,燔烧州县,五百里内埽荡一空,则孤城岿然独存,何以为国?

    伏望陛下审知彼己,奋然神断。金人之势如此之强,而朝廷御敌之备却如此之弱。望陛下采纳舜陟迁都之议,不惮旬日之劳,徙建别京,以图万全之策,则天下幸甚!”

第四百二十章 靖康之难(三十七)

    此时,到达东京城外的金军,仅仅是宗望的东路军先头部队。他们屯驻于刘家寺。刘家寺是个村庄,位于东京城外东北方向。宗望的主力部队以及宗翰的西路大军,都还没到达城外,他们都在快马加鞭,向东京城疾速挺进。

    十一月二十七日,奉命出使金军的聂昌与耿南仲等人,在永安军孝义桥,遇到了西路金军的中军部队。金人与他们约好,安排他们第二天与宗翰相见。

    第二天一早,为接见宋朝使者,宗翰大帐外戒备格外森严,两排卫兵身披重装铠甲持械肃立,气氛凝重。

    聂昌、耿南仲等来到帐外,一个姓邱的邠门舍人说道:“徽用榜子赞名,引见国相。”

    聂昌问道:“国相者,金国何官也?”

    舍人说道:“宰相元帅。”

    聂昌说道:“既为宰相元帅,乃金国之臣。昌亦南朝大臣,只当以对等之国臣子客礼相见,岂有南朝大臣以臣礼见金国之臣乎?”

    舍人问道:“枢密不畏死乎?”

    聂昌回答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死不足畏,节不可屈!”他们争论了好长时间,僵持不下。

    宗翰见聂昌态度很刚硬,但又不好强迫他以臣礼相见,于是,便以客礼接见于毡帐中。

    宗翰说道:“我军已南渡,且已到城下。待枢密割地回来时,我军方凯旋回师,盖因南朝曾失信也。”

    聂昌说道:“皇帝仁圣,未尝失信于天下。过去因为童贯、王黼徇利忘义,失信于大辽,致使今日国家有意外之难,非国家失信于大金。且国相今春歃誓结和,勒兵不渡河,今却背约南侵,难道不是金国失信邪?”

    宗翰说道:“不敢废和议,只等得地,得地便撤军。”

    聂昌说道:“昌受命而来,不敢擅作主张。若国相兵不北还,昌虽死,地亦不敢割。”

    宗翰闻言大怒,腾地站起来,扭头走入后帐中,将聂昌等人冷落在帐内。过了一会儿,宗翰传令叫聂昌等退下。

    聂昌与耿南仲等人回到住处后,金人一整天不给他们送吃的,还派来很多士兵包围他们居住的房舍。

    当天,宗翰做出决定:派太师杨天吉率一千士兵,与聂昌一起去往河东割地;派太师王汭率一千士兵,与耿南仲一起去往河北割地。

    第二天清晨,聂昌在出发前提出,要与国相元帅再见一面,但遭到金人拒绝。

    西路金军主力从洛阳向东京挺进,途中抓了很多人给他们担粮。京西南北路都转运使时道尘,也在其中。金人让他担粮,他说自己做不了,被金兵“以杖击其头面”,好好教育了一番。

    像时道尘这样的高级官员,以往出门在外,都有很多随从,前呼后拥,人们在路上遇到都要赶紧让道。可现在,他却不得不给金人担粮,还要遭受侮辱。人们对此,无不嗟叹之。

    这时候,宋钦宗正与几个心腹内侍一起,在宫中一座大殿前,仔细观看郭京执导的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

    因为有不少大臣认为郭京是个骗子,如唐恪、孙觌等人。但也有许多大臣认为郭京是个奇才,如王宗濋、孙傅、何栗等人。大臣们对郭京看法不一,互相攻击,这让宋钦宗感到莫衷一是。

    为彻底弄清郭京到底是否掌握奇门遁甲之术,宋钦宗令郭京入宫,在殿前演练一番,他要亲自检验。郭京于是便用一只猫与一只老鼠,来代替敌我两军,在殿前上演了这场荒唐游戏。

    其具体做法是:“用一猫一鼠,画地作围,开两角为生死道。先以猫入生道,鼠入死道,其鼠即为猫所杀。又将鼠入生道,猫入死道,猫即不见鼠。”

    演练完毕,郭京说道:“如此用兵,我军入生道,则番贼不能见,可以胜也。”

    宋钦宗与他身旁的内侍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从此,宋钦宗开始对郭京深信不疑。

    郭京在城内广泛招募六甲神兵,进展也很顺利,报名者众多,但他只要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他招兵的条件是,不问武艺高低,不问年龄老少,只要出生年命符合六甲就行。六甲即: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有许多市井小儿与游手好闲之辈,皆摇身一变,成为六甲神兵。按照道教经典《道藏》的说法,六甲神兵能量巨大,“能召风云雷电,能破军寨,能使木牛木马,能使壁上画人走动,能令百草冬月放花,能辟水火刀兵,能破百万之众……。”

    有一个名叫薄坚的人,会使用棍棒,平日里经常在街头设场子,靠打把式卖艺为生。郭京录用了他,让他担任教头。

    还有一个叫刘无忌的人,是一个卖药道人,经常将身子倒立于泥中,向路人乞钱,属于无赖之辈,也被郭京招募为六甲神兵,且任命他为统制。

    郭京对招兵有自己的标准,要求很严,除了年命要符合六甲外,有时还需要“相视其面目”,来决定是否录用。有一个贩卖丝织品的商人前来报名,决心上战场杀敌,并当场交上请命书。有个武臣想收他为副将,但郭京不批准。因为郭京见这人面相不祥,并直言不讳地对他说道:“公虽才,但明年正月当死,恐连累众人。”

    何栗在开封府任职时曾招募了五千奇兵,现在,他已回到朝廷担当重任,就将这五千人马交给郭京领导。于是,这五千人马也变成了六甲神兵。

    郭京令六甲神兵全都“鬼颜异服”,他亲自率领他们“耀兵于市”。京城居民看见后,不论贵贱,无不喜跃。皆以为天降神人,佑助大宋灭寇。百姓们对郭京很敬重,一提到他的名字,“辄以手加额,皆呼为相公”。

    然而,有识之士对朝廷热衷于弄神弄鬼,感到寒心。

    有人对孙傅说道:“自古未闻以此成功者。今朝廷或听之,宜少付之兵,待其有尺寸之功,乃稍进任。今委之太过,万一失利,必为朝廷蒙羞。”

    孙傅一听这话很生气道:“郭京乃为时而生,敌中琐微之事,他无所不知。幸亏你与我说这话,若与他人说,则将给你定一个沮师之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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