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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我在聊斋当法海txt下载     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哄骗(二)

    “那和尚出手间虽有海裂山崩之大势,可我狐族并不以斗法取胜,我可以吞了你的残魂,然后做出一个假身来诓骗于他,真身则藏起来,这样我就能逃脱他的掌控,还可以帮你回家为母亲尽孝!”

    王东野定定回望着胡桃:“好。”

    胡桃脸上顿时一片喜色,连声道:“真的吗?真的愿意吗?”

    “好好孝顺母亲。”

    王东野在留下这一句话后视野中的黑暗就开始自发的蔓延,过往许多的场景在眼前一一闪过,心中蓦然就有一股悲凉。

    临昏迷之前,他只觉手掌猛地一热,不待他细看,一切都归于沉寂。

    山林中,忽然传出似悲似喜的狐啸,待法海再次步入林中后,见到的是一个皮毛金黄的无尾狐狸,正卧在王东野的幽魂之前对月长嚎。

    “你的尾巴呢?”

    法海目光移转,见到王东野的左手上握着一颗散发着清辉的珠子,单只是用手握着,他孱弱的魂体便自动开始凝结结实了起来。

    那是胡桃五百年修行而成的狐族内丹,如今吐在了王东野的手中,用意不言而喻。

    已经成为了一只普通狐狸的胡桃缓缓开口,但是她的声音已经不复先前的悦耳勾人,反而像是铁砂磨过,难听且晦涩,每个字句都要很用力的样子,那是因为修为散尽之后,喉间横骨正在生长的缘故。

    “我小的时候,曾听族中长老说过,千年修行的狐族内丹,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可惜我只有五百年道行,大和尚你动作快些,能为王朗再续十年阳寿也说不定。”

    五百年修行,换十年阳寿?

    法海什么都没有说,全身金光暴涨而出,大袖一挥便将这一魂一狐都裹挟在袖中,整个人扶摇而起,直奔向当日王东野葬身的温泉别院。

    王家本是大户,王东野又是家中的独苗独子,对于他的死,王家人惋惜痛心之余,对墓室的修缮更是不留余力,尽管过去了好几天,可修建墓室的工人仍然在忙碌,法海挟金光从天而下,众人都以为是仙人下凡,纷纷跪倒一地。

    法海不待和他们详细分说,直接一掌轰飞了墓封,起出重新安葬好的棺木,将王东野的尸身从中抱出来,墓地主事的一个王家长辈见到法海如此肆意妄为,几乎气的就要昏死过去,当下就要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可是下一刻,这无礼野蛮的大和尚只是对着王东野的尸身挥了挥手,凉透多时,早已肢体僵硬的王东野尸身,竟然就此慢慢的恢复了血色与活力。

    “这.....”

    四周王家下人们都傻了眼,满眼气愤的王东野渐渐活泛下来的脸色,开始转为惊讶于骇然,上一秒还在破口大骂的王家长辈,见到家中独子有复生之相,欢喜的几乎手舞足蹈。

    法海见到将死过去的王东野血肉尽复,指节开始变得柔软,开始有了苏醒迹象的时候就打算转身离开这里,不去理会身旁那个川剧变脸一般的王家长辈,可是他脚步刚动,宽大的僧袍中却传来了一声狐狸的鸣叫。

    它已道行丧尽,放走了也不过是个通人性的野狐狸而已,没甚的危害和祸患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法海面无表情的轻摆长袍,将笼罩在狐妖身上的大悲胎藏界收回。

    因为这番动作微小隐蔽,几乎没有人看到这只瘦小的黄毛狐狸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胡桃落地之后便直接朝着躺在地上的王东野跑去,只是它刚走了一段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背对着它的法海做了一个叫在场之人都十分吃惊的动作,引得下人们一时间窃窃私语。

    “这只狗,它成精了不成?为什么对着那和尚作揖啊?”

    “什么狗啊,那明明是狐狸好不好?”

    “这狐狸怎么没有尾巴?”

    法海虽未回头,可对身后的动静了若指掌,低头微笑的叹道:“真是一只狐狸精。”

    王东野身为王家传承的唯一独苗,此次死而复生后自然会被王家上下更加珍视,胡桃一个没有法力在身的野狐狸又如何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近得了王家少爷的身?

    只有这么当着众人与自己一礼,即表达了自己对法海的感激之情,又能叫在场之人知晓,它这只狐狸和那高僧关系匪浅,说不定还是留下守护王家少爷的呢!

    果然对法海行完这一礼的胡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王东野的身边,将身子盘在了一旁,目光如水,静静等着王东野的苏醒。

    就在这时,那位负责此间事物的老者方才如梦初醒的大叫了一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这老人神色慌张的往前跑了两步,可是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长路,又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真的是位世外高僧啊!“

    盘坐在王东野身边的胡桃,闻言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道:“救人的明明是老娘,你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

    一声轻吟从王东野的嘴中发出,在众人惊喜激动的目光注视下,本已死去多时的王东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祖宗保佑,东野,东野!你快看看伯伯啊!”

    老人欢天喜地的喊了数声,可是他发现王东野居然双眼茫然呆滞,起初他还道是这孩子由生到死的走了一圈有些奇怪,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王东野环目四顾周围那一张张欢喜的下人们,目光与表情居然带着浓浓的恐惧,而且在看向自己这个大伯的时候也毫无亲近之意。

    “少爷!”

    王东野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下人的呼唤,可王东野刹那间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抱着后脑勺将自己头颅护的死死的,像一只将头埋进土里的鸵鸟,惊慌失色的大叫,语不成调。

    “东野,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痛心的上前,可王东野却更害怕了,就在所有人都变得乱糟糟之时,一声凄厉而凶煞十足的尖啸,瞬间盖住了场中所有人的嘈杂。

    浑身炸毛的胡桃恶狠狠的站在王东野的深浅,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威慑力,竟一时间压住了众人的乱声,将头颅包起来的王东野闻声也轻轻移开目光,见到那只瘦小的黄毛狐狸后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居然颤巍巍的唤了一声:

    “桃儿?”

    胡桃炸毛的身躯就此平复,转过头来看着宛如稚童的王东野,轻轻叫了一声,叫声柔软低回,王东野瞬时满面春风。

第一百九十五章:回家

    “师傅师傅!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回去的大路上,得知了王东野与那狐妖故事末尾结局的能忍,听的是眉飞色舞,连连追问后来的事态发展,就连随行在后的小安也悄悄的支起了耳朵。

    “后来,自然是来找你们上路回幽州了。”

    法海的答案并不太让身后的两人满意,不过这也是事实,三人前行中,法海忽然伸手接住了一片从天空落下的雪花,六角型的雪花落在手掌中却奇异的没有融化。

    “下雪了。”

    小安与能忍有样学样的纷纷伸出手掌接雪,可是他们都没有法海的神异,可以伸手接雪花而不融化。

    “是啊,快过年了,早点回去吧。“

    法海翻手拂开雪花,三人的身形毫无预兆的化作一金一白的两道华光冲天而起,须臾便不见了踪影,唯有寥寥几片的雪花缓缓落到了三人方才的立身之处。

    扬州王家自此之后疯了一个少爷,可是叫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家业却并未因此败光,反而越发的兴盛。

    坊间有传闻,说王家少爷早年间救下了一只狐仙,故而王家才在这次危机之中得狐仙指点庇护。

    如此平静的生活,一直维持了十年,在这期间,痴傻的王家少爷给家中的老母亲送了终,料理好了身前身后之事,最后安然死于床榻。

    城中有道行的师傅们都说,这王家少爷十年来积德行善,临死前又给老母送终,这是尽了孝道,下辈子投胎定然又是一个富贵人家,无灾无祸。

    王家少爷下葬后数月,有群不知好歹的贼子要去掘坟发死人财,可是刚到地头动手挖土,四周不知何时忽然浮现出不下百双幽幽阴冷的绿色狐眼,在夜晚中好似鬼火般,甚是吓人。

    一众盗墓贼落荒而逃,从此在无人胆敢冒犯王家的坟地,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

    这一场大雪几乎笼罩了整座神州,不仅扬州大雪飘摇,就连幽州也是同样,法海三人御空而行,晨起而出,不过日暮便已飞到了幽州。

    三人按落遁光之后,法海放下能忍面色如常,看得后半程几乎只是勉力跟上的小安叹为观止。

    修行界中对于御空而行的修士有句话,叫做宁带万两金,不提一缕尘,其中意思就是因为未曾入道的凡人肉胎浊气太重,修士如果带起来御空而行,远比带着死物要累。

    从扬州赶回幽州,这一路上未有停歇,何况还带着能忍,这便是小安感叹自家少爷实力之变态的原因所在。

    法海三人步入寺中,正巧有名弟子瞧见了,法海认出这个小和尚正是他临走前教授的那群弟子之一,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却见那小和尚见了法海后立刻慌慌张张的扭头就跑,颇有点类似前世那种学生在大街上碰见班主任的架势。

    “我很凶吗?”

    法海摸不着头脑的回头问小安和能忍,两个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不等法海吐槽出声,忽然耳朵一动。

    下一刻,大雪飘摇中的金山寺钟声大作,无数纷来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后是一群群目光或肃然或好奇的探视,一颗颗铮亮的光头立在雪中的场景。

    “你们.....”

    法海话没说完,一声声震霄汉的大吼声便从这些金山寺的弟子们口中吐出,洪亮的齐声道:

    “恭迎主持方丈回寺!”

    主持方丈?

    法海微微一愣,随即将看到了不远处佛堂门口的那个高瘦的身影,老僧渡真脸上深刻的皱纹好似在法海目光望来的瞬间就开始舒展了起来,缓缓又无声的点了点头。

    法海轻微的一顿手中禅杖,沉闷的声响不大,却成功止住了众弟子们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法海环顾四周,稍稍停顿后道:“诸事如常。”

    众弟子们这才纷纷的行礼合十退去。

    禅房静室之中,法海与渡真随意的坐在床上,屋中炭火温暖如春,本来以渡真的修为是用不着的,之所以这么烧着,法海约莫着应当是权作是待客之用。

    渡真前倾着身子,将窗户打开,寒风顿时涌入屋内,可这一老一少的僧人并未有所感觉,之时饶有兴趣的看着外头飞雪,渐渐把这片湖光山色都变成一个洁白的世界。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金山寺不比往日,当了主持方丈以后要记得,不管多远都尽量回来过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教法海的渡真嘴里,不再是什么修行上的关隘诀窍,反而柴米油盐,做人做事的教导多了许多。

    师徒两人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雪景闲谈,法海将一路上自己降妖伏魔的事情都说给了渡真听,并且把想要用雷峰塔来镇压天下妖魔的构想也说了出来,渡真自然是大为支持。

    “这十八浮屠在建造之初,本来就是用来镇压妖魔的,你如今有福缘得以重掌,又有能力再现祖师辉煌,那是好事啊!”

    法海见到渡真点头应允,又紧接着说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从镇江王墓带出来的诛仙剑阵。

    诛仙剑阵源自封神时期通天圣人的截教门下,按说的话是道家的东西,用来护持佛门寺庙在法海看来没什么,可是像渡真这样的老人看来却未必合适了,老人家对于一些旧的观念难免会持重保守,不过这样的观念却不在渡真身上。

    只见老人白了法海一眼,抬手指了一下前方不远案上的木鱼:

    “看见没,这玩意儿以前也是人家道家用的,祖师先辈东渡中原,佛门教义又与本土观念多有冲突,是经了历代先人的融合吸取,这才叫中原渐渐的吸收信仰了起来,昔年我大乘佛法昌盛之时,人间道长可不输今日道门盛况。”

    早在渡真抬手指木鱼的时候,法海便想通了,记得刚来金山寺的时候,这大和尚连太极拳都打得,小小一个护寺剑阵有哪里会有芥蒂?可是这老人家一口一个中原的,叫法海听的不怎么舒服,搞的自己和外族人似的。

    “出家方外之人,中原,外族,方外之人都不在此列。”

    渡真双手抄袖,好似一个田间休息的老农蹲在田垄间照看庄稼,他看着上下翻新了一个新气象的金山寺雪景,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容:

    “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啊,是不敢死,我渡真要死了这金山寺不就绝了吗?可如今千帆过尽,老衲面对着金山寺的大好前景,忽然间又不舍得死了,真是修行不够,哈哈哈哈他奶奶的!”

    渡真最后的粗口把法海也逗乐了,师徒两人其乐融融,后来他见到渡真脸上似是开始有了倦意,及时的起身告辞,说是要去捣鼓那护寺用的诛仙剑阵事宜。

    “去吧去吧,我也要早点休息了,多活两年也好能看到你小子广大佛门.....”

    渡真跟笑呵呵的便这么直接仰躺在了床上,法海起身为他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刚刚关好便又听到床上的渡真低声道:

    “前阵子林府隔三差五的便会过来送东西,虽然带东西的下人没什么话说,可是想来想去,能叫那位老爷子典籍的,不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兔崽子吗?”

    法海关窗户的动作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老父林清和那历来不苟言笑的臭脸,没有说话,眉心白毫相却在隐隐作痛。

    “知道了。”

    法海关好了窗户就打算起身离开,可是躺在床上的渡真却好像对法海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大声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可也不是断情绝义,法海你过来!”

    法海脚步一停,只见床上的渡真毫无预兆的起身向自己走来,他周身僧袍无风自动,一指伸出轻轻按在法海眉心的白毫相上,法海只觉渡真双指好似烧红的烙铁,有瞬息的剧痛一闪而逝,好像要将他的灵魂整个都撕扯成两半!

    渡真浑身上下都有金光流转,须发飞扬,像殿前降妖护法的金刚,多过慈眉善目的佛陀,威风凛凛!

    自四百多年前大乘佛法缺失,佛门一直都在寻找属于自身的出路,在修行上虽然一落千丈,可是在做人上与当初那四大皆空的教义已经不知觉的多有出入,喜欢口喷脏话,荤素不忌的渡真便是其中代表,此番全力出手,用自己似是而非的佛法修为镇压法海眉间的白毫相,批次角力半晌后,法海只觉一股热流轰然在眉心四处散开,剧痛刹那间无影无踪。

    瞬息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也好像只过去了短短一瞬而已。

    等到法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渡真已经悄悄的钻进了床上的被窝里,一切发生的都好像恍然一梦,不真不切。

    “渡真师傅?”

    法海朝前走了两步,手指不自觉的放在了眉心的白毫相上,似乎前一刻那滚烫的热意还在其中留存,有一种好像得到了什么造化,可是细想之下又什么都没有的玄妙感觉。

    “人生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去吧,好好陪陪你那老子,咳咳咳.......”

    重新躺卧在床上的渡真似乎已经累极,短短几句话就开始连连咳嗽,法海想要上前去看看,可是却被渡真伸出一只手掌阻住。

    法海这才明白渡真方才做了什么,眉心的白毫相对自己的意义,就好像当年西行路上心猿意马的孙悟空和紧箍咒,在法力强大的法海身上下了禁制,从而督促着他完成复兴佛门的宏业。

    而渡真方才那拼尽全力的一指,正是将自己多年理解修行的佛法意念,强行与眉心这处代表着正统佛门教义的白毫相互相的较力,如今看来,好像是渡真师傅稍占上风,不过情况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过完初一就回来吧,我只能顶这么久了。”

    渡真说完之后就挥了挥手,示意法海退下,后者郑重的对着渡真躺在床上的身影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禅房。

    窗外风雪飘摇,耳边隐约能够闻听那不断呼啸的风雪声,躺卧在床上,盖着厚厚棉被的渡真浑身颤抖,干瘦的手掌捂着嘴巴,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咳嗽不断传出。

    “这辈子没什么本事,连这点小事都做的这般勉强。”

    良久之后,渡真平复下来了身心的剧烈动荡,眼神虚弱而自嘲的摊开了手掌,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血水。

    法海离开禅房之后,心情止不住的来回激荡。

    修行到他这般高深的境地,一言一行都由莫名的静气与定性,可是这从禅房走到金山寺山门的一路上,他的脚步不自觉的越来越快,最后居然隐隐有了奔跑的趋势。

    南绮容与家中老父的音容不断的从脑海中闪过,这么多日子以来极力压制心中想念的法海此时已经隐隐失态。

    “少爷,咱们才刚回来,这是去哪儿啊?”

    小安见到了狂奔的法海,不禁好奇的问道。

    “.....”

    法海听到了小安的声音,忽然好像被按了暂停一般的定住了脚步,他缓缓的回过头来,对着小安说了两个字:

    “回家。”

    回家,不是远游在外的人,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跟随着法海在外多日的小安闻言愣了愣,随后欣喜的疯狂点头。

    “回家回家回家!”

    两道华光直接从寺院中冲天而起,可是临过西湖的时候,法海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而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一拽小安的衣袖,本来直奔林府的趋势顿时在幽州城上空拐了个弯儿,看样子好像是奔着什么商铺去了。

    扬州一处养马的马棚之中,四处都是飘荡的马粪味,小安虽然是下人出身,但也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对于这里的味道也很是不惯,捂着口鼻问道:

    “少爷,咱们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

    法海一把抓起一只晃荡的马尾巴,笑了笑:“贫僧今日且先做回林海。”

    小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林海干净利索的一把扯断了马尾后开始捣鼓方才恍然大悟,兴冲冲的往外走:

    “少爷你忙,我去找身合适的衣服!”

第一百九十六章:回家(二)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林府过的异常热闹。

    这一年的幽州经历大难而不倒,除去那些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崩离析的家族商会,时至今日能够留存下来的,无一不有着异常光明的发展前景。

    因为大灾通常也是一种重新洗牌的开始。

    年三十的夜晚,林府大红灯笼四处高挂,无论这府上的少主人回不回来,似乎对这里的影响都不大,只有一些久在林府的老人才能够隐约的感觉到,老爷子那熟络而老练的笑脸下,隐藏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孤寂,那种寂寞是无论多少热闹的宾客都无法冲刷掉的。

    因为林老爷子至今仍坐着幽州商会会长的位置,而林府的大少爷林海,自从那次大灾之后便再未路过面,虽然林家不曾有丧事白布祭出,可是早有坊间传说,说林大少爷早在那次大灾中就遇了难。

    这样一来,这个年过半百的林老爷无疑成了一个香饽饽,不知有多少年轻人打着拜入林家门下,认老爷子做干爹的想法,他们知晓没了少主人的林府,年三十的夜晚注定孤寂,纷纷打着拜年的旗号,非要在府里陪老爷子过年,这下子愣是把林府的年三十过的是热热闹闹的。

    可是林老子喜静而不喜闹,早年间出入这等场所是事业所迫,到了如今的地位年岁就随性的多了,简单的在席间喝了一杯,讲了几句话便回转了里屋,在不曾在席间露过面,知趣的年轻人见此都灰溜溜的提前离了席,不过大多数还是没脸没皮的接着留在那里吃喝。

    与府中喧闹的大厅不太一样,宾客上齐之后的林府大门处却是安静的很,守门的小张与老人相互对坐,身前是一壶新酒与一碟花生腊肉。

    酒过三巡,老人浑身都开始冒热气,酒意上涌就开始追忆往昔:

    “你看咱们府上今日这门庭若市的盛况,可知是谁的功劳?”

    小张笑道:“自然是老爷他.....”

    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摇头晃脑的卖弄:“非也非也!”

    “难道不是吗?”

    “林府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这么多人巴结,不光是老爷一人之力,你知道吗,还有大少爷的手笔!”

    “你进林府的时间太短,所以不知,当年林府是凭着与前任城主的关系,这才稳坐商会会长一位,后来官场更迭,林家失了靠山,是林少爷站了出来,在新城主面前又坐稳了会长的位置。若非这次妖魔袭城的大灾......”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眉间语气都是一片唏嘘。

    小张小心的夹起了碟中最小的一块腊肉残渣,放入口中满足的叹了口气,问道:

    “那您老口的林少爷是不是.....”

    小张话音未落,林府的大门忽然响起了沉重的叩门声,正在喝酒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又不满的嘟囔。

    “都这个时节了,还有人过来?我看这些人就是过来蹭吃蹭喝的.....”

    小张不满的起身去开门,林府几经怪事之后,大门看护不仅换成了青壮,就连大门的用料都改结实了很多,小张一个人推得颇为吃力,待看清楚门外的年轻人之后,语气不善的道:

    “怎么,也是过来给老爷拜年的?”

    门口的年轻人样貌还说不上是当下流行的那种读书人的俊秀,一头乌黑长发飘然,目光中自有一股英武的阳刚之气透出,他看了开门的小张片刻,确认自己印象里林府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下人应该是新招过来的,于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寿伯不在吗?”

    门房里头早已喝醉了的老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刻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路上叮叮当当的打翻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神色激动的站在了林海的面前,双唇激动的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妖僧普渡慈航在幽州作乱以来,林海便在那场逃亡中失了踪,林府虽然没有对外声张置办白事,可是关于这位林家大少爷神似的传闻却一直都没有断过,府中的许多老人都在心中认定了林海的死讯,这大年三十猛然见到林海安然而回,如何能不激动?

    说来也是奇怪,林海与法海之间的形象,相差的也不过是一件僧袍和有头没头发的区别,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把那个力挽狂澜的高僧法海,与林家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因为得承一身大乘佛法的法海,外在的气质已经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即便五官面相相去不大,可其中气质即便是见过林海的也不会将两人当作一个人来看。

    跟在林海身后的小安笑嘻嘻的上前,将手放到了寿伯的面前:

    “寿伯新年好啊,恭喜发财,寿比南山!”

    “臭....臭小子!”

    寿伯眼眶湿润的笑骂了一句,伸手在身上来回的翻找红包,只是没等他将红包从怀里取出,林海已经一只手按了上去,对这老人笑道:

    “这小子跟您老开玩笑呢!我爹呢?这会儿没睡下吧?”

    寿伯反手握住了林海的手掌,连声直道没有,然后拉着林海的手便往前方走,喜气洋洋的脸上透出一股不自然的亢奋红晕。

    “我的大少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府中到处说什么的都有!”

    “是吗?都说我什么了?”

    林海饶有兴趣的问道,后者紧拉着林海的手不放,仰天打了个哈哈: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被妖魔吃了,有的说你出家当了和尚,再也不回来了!就连老爷也是整日里郁郁寡欢的,不过眼下好了,少爷回来就好了.....”

    寿伯口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林海离去之后府中流传的各种说法,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门庭若市的前厅,前厅上的宴席几乎处处都坐满了人,酒气与菜香扑鼻而来,林海环顾了一圈,发现主位上的椅子是空着的,并没有找到老父林清和的身影。

    寿伯低头压下了声音,在林海耳边道:“兴许是老爷不待见这些用拜年为名,过来打秋风和攀关系的小子们,提前回了后宅休息,少爷不用声张,咱们自己过去就是了。”

    林海注目了几眼乱哄哄的大厅宴席,为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都在无义宾朋的范畴,将来有了什么事情很难指望上的那种,虽说林家有他们没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可做生意的都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今天在这儿结个善缘,将来说不上哪天就讨回来了,再者说林家又不缺这点银子,由着他们吃喝又能如何?当下和寿伯有说有笑的便打算直奔后宅去见老爷子。

    只可惜林还想低调,但是大厅中持久的年轻人们却是不甘心就这么过去,林海的脚步刚动便传来了一道高声的呵斥:

    “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有礼貌?给老爷子拜年问寿也能迟到?真是没有规矩!”

    林海双眉一挑,转头望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汉子,他修行有成以来一举一动都带有异于常人的威势,只这么一个眼神便将席间好几个与他对视年轻人心生不妙,笑容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张秀才,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寿伯听那发话的言语放肆,当下便把脸一沉,他是林府当中的老人了,地位虽然比不上那些在外经营一方的大掌柜,可在这府里头还是有几分威望的,这么一沉脸,那张姓秀才就算有些不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场面上冷了片刻后,此人忽然大笑几声,端起酒杯故作大方的做了个罚酒的动作,随后面色僵硬的坐了回去。

    大厅中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使得原本就热闹的宴席气氛更烈,林海听了几句,意外的发现他们的话题居然转而放到了对那张秀才的调笑上,这下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过这么一个凡夫俗子的恼羞成怒,林海又哪里会放在心上?

    跟着寿伯一路来到了老父休息的地方,寿伯正待上前去请示一下,但林海却摆了摆手自己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林清和低沉的声音个了片刻方才传来,林海刹那间心潮起伏,强按激动的如常笑道:“是我啊!”

    屋内立刻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猛地拉开,露出衣着凌乱的林清和喜庆的面孔,望着月下一如当初的长发林海,一时结巴道:

    “你....你.....”

    林海嬉皮笑脸的双袖张开,在月下直接转了个圈,却见老父林清和二话不说的便直接抬起了巴掌,林海见到这熟悉无比的起手式心头便是一凉,硬着头皮将护身的气机撤了个干净,可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一巴掌却落在了老父自己的脸上。

    林海微微一愣,不等说什么,林清和那张略有粗糙的大手便已经悄然的放在了林海的脸庞,年过半百的老人嘴唇哆嗦,双眼和一边脸颊都是通红,喃喃的道:

    “还好,不是做梦。”

    林海重重的和老父抱在了一起,林清和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他的胳膊此时却好像比林海还要有力,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林海知道,这是老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难看的眼泪,这么多年的父子生涯在他眼前恍惚的闪过,记忆中的林清和就是这样的不苟言笑,死要面子。

    “寿伯,人家父子重逢哭两下,你怎么可跟着掉眼泪啊?”

    小安拉着寿伯的手就悄然后退,留给父子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环境。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场面了.....”

    寿伯长吁短叹的样子,很像是上辈子那些沉迷在电视剧中的老年人在伤秋悲景,一老一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远行不见。

    父子重逢的喜悦过后,林清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高冷的老父亲端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早就凉透的茶水,不着痕迹的问道:

    “这次回来,待多久?”

    “过了年,可能初二就要回了。”

    “这么快?”

    林清和脱口而出,然后又掩饰似的抿了口茶:“嗯,也是,那么大的一间寺庙要照看,想来也是不轻松的....”

    “爹!”

    林海忽然打断了林清和的话,伸手指了指里间屋子,笑容莫名暧昧的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凭他如今的修为,自然能听出里面还有一道轻细的呼吸,想来就是身体大好的老父平日的伴侣了。

    被叫破好事的林清和放下了茶杯,有些恼羞成怒的哼道:“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小子非要跑去当什么和尚,为父有何至于.....”

    “对不起。”

    林海十万分真诚的道,后者愣了愣,本来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松弛下来,片刻后带着些许释然的笑道:

    “谁叫我是你老子的。”

    父子两人相伴走出屋子,林海本想去给老父加一件衣服,却被林清和得意的摆手拒绝了。

    林清和因为吸取了大量的玉髓灵机,又修行有林海传下的太极拳,身体强健,对于寒冬的冷风没有半点畏惧,较之寻常后天巅峰武者的素质也不遑多让。

    “下次再过来,是什么时候?”

    林清和这句话存在心中已久,问出来的时候就连林海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这次蒙得师傅渡真禅师的全力镇压,让自己得以暂时摆脱白毫相这道紧箍咒,从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其中代价对渡真来说太过沉重,是那种可一不可二的东西,所以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幸而林清和并不在意,他背着双手走到一处水潭边,道:

    “你总是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遇到难事话都说不出口了,你就是回不来了,难道老子我就不过了不成?”

    林海傻傻的笑了笑:“这不是在想怎么说才能不挨骂嘛!”

    林清和也笑了:“爹以前老骂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而是我希望你做的更好,做的比我好。我这辈子看起来风光富贵,其实天天都在为了生意四处求和,那天你祭出雷峰塔在幽州城扫荡群妖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条路更适合你?”

    “所以阿海啊,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老子我天天这么多人巴结献媚,还有个修仙做祖的儿子,将来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个,舒服的很呐!”

    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将双手抄入袖中,不是因为天冷,而是一种习惯的动作,就好像有的人聊天拖鞋上炕才算舒服一样,两人这般如田间老农的动作也是一脉相承。

    “就是有的时候,爹还是有点寂寞,所以有空的话,能回还是多回一趟,知道吗?”

    “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林相公

    这个年对于林家父子来说过的并不算热闹,也正是在这个新年叫林海认识到,过年的意义并不在于热闹不热闹的,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初一晚上林海便开始收拾了东西和老父告别,临走时老父并没有相送,在屋里,他的妾侍不解的问他缘由,这死要面子的老人一面抹着眼泪一边嘴硬道:

    “哪有当爹的不舍儿子出门闯荡的道理?”

    那问话的妾侍看着自家老爷抹眼泪的身影哭笑不得。

    陪老父过了这个年,林海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他领着刚刚与春蝶红袖依依惜别的小安,出门却并不是往金山寺,而是转了个弯去往别处。

    “少爷,咱们不回金山寺了?”

    “回,不过回去之前我还有个人想见见。”

    “谁啊?”

    林海没有说话,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将双手抄于袖中,小安跟在后面目光闪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南绮容。

    妖僧普渡慈航之后,南绮容因为那一手身为莫测,玄妙无比的棋道法术而倍受人注目,被城主大人礼聘为镇抚司的实权二把手,以女子之身执掌城中刑罚大权,乃是当今幽州官场武将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对于成功,特别是漂亮女人的成功,世间从来都是不缺乏话题的,自从南绮容就任以来,俨然已经成为了镇抚司中的一道难得的风景线,不仅是流传的风言风语比较多,身边一直都没有断过追求者。

    所以当林海来到镇抚司的大门口,请见南绮容时,预约见面的帖子已经排到明年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林海在心中吐槽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拜帖,二话不说的转身就走。

    守门的侍卫是认得这位林公子的,在他走远之后还狠狠的朝着林海的背影吐了口涂抹,与他一同之手的同僚不解其意,就问了句何以至此?

    那个吐口水的侍卫立刻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刚刚过来的那位就是林家的大少爷林海,他先前与咱们的副真服大人可是有过婚约在身的!”

    “这位林公子倒是好福气啊!”

    “好什么夫妻,这姓林的最后悔婚了!听说还是始乱终弃呢!这件事我可只跟你说,千万不要往外传!”

    当两个侍卫眉飞色舞的聊着八卦的时候,天空之中有两道不甚起眼的光辉,化身为一道长虹落入到镇抚司大院中,正是林海与小安人。

    镇抚司自从请来了燕赤霞和南绮容这两个人来做司所的主副手之后,军备武装的力量比之梁大人时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就算是皇宫大内,林海也有把握倚仗自己的盖世修为来去自如。

    这场潜行的过程异常顺利,只有在临近南绮容所在院落之时,一道纵横十八道的巨大棋盘大阵将两人拦了下来。

    这道大阵玄妙异常,因为是棋局落子成道,故而常理范围的阵法对此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就算如此,林海也有把握可以轻易打破。

    “少爷,咱们是不是先打个招呼什么的?”

    小安横剑在身前,凌空虚度问向林海,后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浑身金光一闪,整个人就这么直愣愣的冲入到了南绮容的棋盘大阵当中。

    小安看着林海只身破开的棋盘大洞,正在犹豫着进还是不进的问题,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冷哼:

    “人家两口子有话要说,你就别那么死心眼的非要跟着了。”

    说话的人是个胡子连鬓的中年大汉,一只右臂空空荡荡的,脸上充满了历经人世的沧桑。他虽然穿着一身威武的官袍,可是眉宇气度间却有挥之不散的江湖气。

    “您是.....燕大人!”

    天下第一剑,广东二十六省总捕头,燕赤霞!

    在这一连串响亮的名号背后,其实是一个寂寞的人生,所以燕赤霞对林海这个朋友即珍惜同样还敬重。

    林海出家后,两人闹得有些不太开心,那是因为燕赤霞怨林海遁入空门之后的绝情绝义,可真要细究起来,他自己也知道,要是没有林海当初的那佛前一跪,这幽州城还指不定有没有呢!

    林海身形一晃便撞破了南绮容亲手所布的大阵,可是林海在撞破之后并未直接的去前面的屋子面见朝思的佳人,而是站定在院中原地,等着什么。

    对南绮容来说,那道棋盘大阵就是门,林海鼓动修为破门而入,就是用气机在告诉她,自己来了。

    修行人对气机的敏感性远超常人想象,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如果她想要见自己,房门必有异动,反之则是变相的一种拒绝。

    此时林海站在原地等了好久也没有半点的回应,若非他耳明目聪的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房中有道细微的呼吸,他几乎都要以为这间屋子没有人了。

    林海的心头难免就有些苦涩和难受,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大话西游里面的至尊宝,很多年前他看的时候还不太理解他拿起金箍的难处,如今却是体会深刻,当真应了那么一句听曲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林海时隔直男,自认也有一腔深情厚谊,绝不会亏待了南绮容,可是事到如今,这盘棋已经下到了这种地步,也许真的该弃盘了。

    林海反复多次的低头和抬头,可是房中依旧没有半点出来相见的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的化身金光遁去,可是这道在他进来时丝毫造不成阻碍的棋盘大阵,此时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硬生生的把不明所以的林海从半空中顶了下来!

    气机剧烈的交互,使得林海从马棚剪来的马尾都松散掉落了不少,他秃着半个脑袋傻愣愣的看着半空中正在逐渐隐去的巨大棋局气机,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这道大阵忽然强了这么多?难道.....

    林海想到了一种可能,将目光移到南绮容所在的那间厢房,不自然的咽了口吐沫。

    房门如同受到了林海此刻的感召,在一阵犹如仙乐般的悠长吱呀声中缓缓洞开,露出了南绮容那张满是冰霜的俏脸。

    是的,南二小姐此时非常非常的生气。

    未婚的丈夫跑去当了个莫名其妙的和尚不说,天天连看都敢看自己一眼,这都姑且还算是小事,毕竟她南二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从大局上讲能够救下整座幽州城,无论怎么都是好事,我南绮容从小知书达理,也看得开,等你便是!

    可是这个杀千刀的千不该万不该,明明都进来,都站到院子里了,非要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怎么?还要老娘请你啊?!

    所以说直男真的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他能够完美的避开女生的所有点,然后再最叫人无语的地方狠狠的补一刀,有的甚至还吐上一口。

    林海就属于那种吐上一口的人。

    所以南绮容现在非常的生气,自从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林海立刻便能感受到院中如潮的气机在隐隐躁动着,规模比之当初和普渡慈航对战之时还要强上不止一筹。

    两人互相无声的四目相接,南绮容的冷若冰霜与剑拔弩张刹那间破冰瓦解,甚至笑的像头鹅。

    “你...几天不见,怎么就秃了?”话语的最后,是一连串只可意会的‘鹅鹅鹅’笑声。

    林海满脸黑线的已经半秃的马尾假发扯落,长发一落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此时他手中有一个镜子,一定会惊异于自己的神态居然非常的神似青蛇中赵文卓的扮相。

    南绮容笑了半晌,最后还是光头的林海身上佛家庄严气息太重,让她终于止住了笑,可是方才那半秃的样子已然全都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于是脸色始终都崩不起来。

    “我是该叫您林公子呢,还是法海大师啊?”

    南绮容手指尖转动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棋子,目光不善的问着话,她可不打算那么便宜的就放过林海,可是她这句话正问到了林海难受的地方,他苦笑一声回道:

    “今天还是林公子,但是明天恐怕就要当法海了。”

    “你!”

    南绮容双目一瞪就要叱责出来,可是目光触及到林海眉间隐约显现的白毫相后,一下子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日他白衣伏妖的落寞背影,本要冲出口的怒斥又化作了绕指柔。

    “那你想不想....当一天林相公?”

第一百九十八章:从此君王不早朝

    在南绮容吐露出这句话之前,林海一直都对修行界中“道心失守,走火入魔”这八个字不屑一顾,认为是前辈先人对后辈弟子的劝诫警告,类似于那种大人吓唬小孩子,不听话狼来了把你叼走的性质差不多。

    直到此时此刻,林海体内经脉平和的气机在南绮容一句话后瞬间躁动了起来,他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古人诚不欺我。

    两辈子加在一起都不曾**的林海脸色通红一片,如果说南绮容在说出这大胆的一句话后是略有娇羞,那么林海此时简直就是头皮发麻,脸烧得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更别提什么回话应对。

    他的脑袋当机了。

    眼看着林海再次恢复了木头桩子的状态,南绮容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着脸色通红,活像街上黄花闺女被流氓调戏的林海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屋子,门却没有关。

    随着南绮容的转身回屋,院子中的棋盘大阵也在空中时不时的闪现一下,不过它们不是在秀存在感,而是缓缓向着屋子围拢收紧,待到大阵与这间屋子相合的那一刻,就算门仍开着没关,林海想要进去也只有拆房一途可走。

    开什么玩笑,我辈读书人,岂能做那么粗鲁的事?

    林海脸色通红的一步跨入房中,不等他看清屋内的摆放和情形,只觉眼前光线一暗,那是屋子外面的棋盘大阵与这整栋屋子相合的效果,不仅光线暗淡,就连声音都不透出去。

    南绮容就背对着林海静坐在一旁梳妆台前梳头,屋内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红烛,映照的屋内光线暧昧而昏沉,林海看到桌上有一盘未曾下完的棋局,和两杯斟满的酒杯,桌上还有点滴透明溅落的酒液,晶莹剔透的好像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映照了进去。

    林海喉头发涩,小心翼翼的好像怕惊动了谁一般的走到那桌子旁,那颤颤兢兢的模样全然落在了梳妆台的镜中,也落在了梳妆台前的南绮容眼中,她笑着叹了声呆子,林海前去拿酒杯的双手就此僵住,两人目光不期而然的通过这一面镜子狭然而遇,同时皆是一笑。

    一个傻笑,一个嫣然一笑。

    ..........

    ...........

    屋子外的燕赤霞,看着光线徒然变暗的屋子,若有所思的了一会儿后,忽然一把抓住了小安的后领子:“走吧,咱们喝酒去。”

    “喝酒?不了不了,燕大人,小的不喜欢喝酒.....”

    被燕赤霞生拉硬拽着喝酒的小安连忙摇头拒绝,可是抵不过燕赤霞的力气,最后只得苦着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那入口辛辣的穿肠之物。

    “燕大人,少爷他待会出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放心,他待两会儿估计也出不来了。”

    “您怎么知道?”

    “因为他在做大事!”

    “哦.....”

    小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

    有过经验的男人都明白,男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会进入到圣贤模式,也就是前世流传的那么一句“x前银如魔,x后圣如佛。”

    林海现在大致就是这种心情,他寂寞如雪的仰躺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因为渡真师傅替林海留下的时间不多了,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林海这两个字就只能再次深藏入白衣僧人法海的心中,留给南绮容的只有这么一次不负责任的一夕欢愉。

    无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的两人相互讲了心事后,南绮容一手掩怀的在林海的目光下显露出一个窈窕多姿的光滑背部,纤细指尖捏起一件散乱的官家袍子对着他扬了扬:

    “我的主持方丈大师,你觉得凭我今时今日的本事,还需要别人照顾和负什么责?”

    林海无精打采,好像刚和一百个全胜状态的普渡慈航打过一样,摇了摇头叹道:“那只是一方面。”

    “那另一方面?”

    “别人追你怎么办?”

    南绮容似是对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可是女儿心迹就是喜欢遮掩,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背对着林海抿了抿红润的双唇,口中却道:

    “那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熬几年,然后找个看的过去的,容得下我的人家嫁了。”

    林海忽然从床上腾身而起:“最多十年,我把金山寺发扬光大,不愧对祖师佛祖之后,回来娶你!”

    南绮容忽然回过头来,直视着林海的双眼,闻出了男女朋友间最常见的送命题:

    “金山寺和我,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一点?”

    “......”

    林海咽了口口水,耳听到屋子外正在嗡嗡作响的棋盘大阵,有些艰难的回道:“自然是你重要,可是我背着佛门的因果,就像是带上了金箍的孙猴子,身不由己......”

    南绮容轻巧的收回了目光,平平淡淡的哦了一声,屋外那嗡嗡作响的异状方才消去,仿佛刚才只是林海的多心瞎想。

    因为天亮时就是法海现身的时间了,所以林海份外的珍惜,天亮前的这段时间,他悄悄的凑了过去,相合南绮容腻味一会儿,可是才刚刚靠近,南绮容却满脸通红的快步走开。

    林海立刻便明白这是南绮容会错了意,心里有有点小得意,同时也有点小伤感,不过眼下面对娇羞的佳人,得意时不敢线路的,怕他会恼羞成怒,于是将伤感的一面表现了出来解释一通,南绮容这才勉强的让他拉了一只小手。

    有时候女孩子的想法就是让人捉摸不透,关系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扭捏的,不过好像这也正是叫人着迷的地方。

    林海对南绮容说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点东西,随手就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在了南绮容身边,后者此刻一只小手被林海紧握,神态气质上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大胆和神气,林海将她的小女儿之态尽收眼底,只觉美不胜收,好像一直都看不够。

    远方有隐约的鸡鸣划过了天际,林海正觉得气氛不太好,刚想把当初小安学鸡叫的故事讲出来博佳人一笑,可是南绮容借着破晓的晨光发现,林海眉间的那道白毫相越发的明显,而他沉默的脸庞也越发的庄严。

    也许是一时触动,南绮容一指轻轻点出,落在林海眉间的那颗白毫相上,轻声问道:“想我的时候,这里很疼吧?”

    林海没有回答这一句,之时默默的紧握住了她的小手:“十年。”

    初二的大好阳光,正式落入院中之时,小安便已捧着一套洁白如新的僧袍在外面等候了,林海独自一人,仅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出了昨夜的新房,接过小安手上的僧袍缓慢的穿着,一举一动都好像重若千钧。

    “少爷,咱们回寺吗?”

    小安适时的凑在了穿戴整齐,却迟迟没有动作的法海耳边问道,后者如梦初醒,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笑了笑:“走,走吧。”

    金光冲天而起,小安与法海御空而行的半路上,小安忽然神色暧昧的问向法海:“少爷,能不能讲讲感受如何?”

    法海瞪了他一眼,昨天你晚上燕赤霞拉着小安喝酒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从燕赤霞的嘴里知道了什么叫做‘做大事’了,至今不曾尝过男女之事的小安自然是好奇兼羡慕的,这才有此一问。

    可是这一问,也正好勾起了法海的红尘之念,他看着远方隐于湖光山色中的金山寺,怅然若失的道:

    “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朝。”

    小安虽然读过些诗书,可是却全然不通男女之事的小安十分不解的问道:“后面一句我多少懂点,可是前一句什么意思?”

    “不可说,不可说。”

    “少爷,你怎么老揉眉心啊?”

    “疼。”

    镇抚司,南绮容屋内。

    穿着一身便服,脸上始终红潮不散的佳人打开了林海留下的那个小包裹,几颗金灿灿的桔子顿时映入眼中,她捏起一颗,放于鼻间嗅了一下,低声道:“早去,早回。”

第一百九十九章:蛊尸

    法海回寺之后先去探望了倒卧床榻的渡真,之后就回到了方丈居所内闭关数日,一直到初七方才脸色苍白的迈出房门。

    此时已是满天星斗,久候在门前也不知多久的小安早就抱剑依墙睡了过去,法海从屋子里给他拿了一件衣服盖上,动作虽轻小细微,可还是惊醒了小安。

    “嗯?少爷,你出来了!眉心还疼不疼了?”

    法海摸了摸眉心的那点红色白毫相:“怎么说呢....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末了,法海好像想到了什么,纠正道:“小安,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叫方丈或者主持都行。”

    小安半明不明的点头哦了一声后便不在追问缘故,法海又问了下渡真师傅的近况,发现自从那日这老师傅,以自身佛法精义来抗衡自身白毫相中的佛法意志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寺中的弟子们都想着为这老祖师找个大夫来看看,可是像小安,法海还有白云这等修士却明白,修行到了老和尚这等境地的,哪里还需要医家问诊?他们自身便可以调理阴阳五气,像渡真这般状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大限将至了。

    法海一时间不免难受,他返回房中取出身边仅剩的一点先天玉髓,然后又去到渡真的屋子里打算将这些玉髓里的灵机都打入到渡真体内延续生机寿元,可是这想来油滑的老和尚却坚持不受。

    “先天灵机妙用无穷,何必用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留给寺中后来的那些猴崽子们吧!”

    渡真说罢便不再与法海在做纠缠,一声声重咳中,他挥手用气机将房门锁死。

    “我累了,忙你的事去吧。”

    距此地足有数千里之外的京都,同样也下着鹅毛大雪,飘扬的雪花将这座古老而肃穆的皇城装点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位于当今天子居所的宫殿之外,是无数静伏跪地的朝中文物大臣,他们有的低头闭目的在祈祷着什么,有的每个一会儿便会小心的抬头看一眼大殿禁闭的拱门,尽管大多数不通武事的大臣们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胆敢从地上起身的。

    “万大人,前面还有位置,可以避避风雪。”

    左千户眼见道一位朝廷官员略有不支,主动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那位胡须洁白的老大人闻言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地方是左千户的,老夫如何能够厚颜用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末将自幼习武,气血旺盛,这点风雪还不曾放在眼中,万大人就不要客气了。”

    左千户说着将年纪老迈的万大人扶到了殿前一处可以稍稍遮挡风雪的角落,恰在此时,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太监匆匆的从宫殿中走出,脸上涕泪横流,莫名悲伤的嚎道:

    “陛下,驾崩了!”

    宫殿四处拱卫的带甲将士与众多大臣们,在老太监这一生尖细的长音中,呼啦啦的哭倒了一片,一切就好像是事前演练了无数遍一般,山呼海啸的悲哭声排山倒海的在殿前响起,宫檐上的积雪甚至因此而被震落了许多,打在下方值守的带甲武士身上。

    左千户环顾四周哭声响亮,却不见一滴泪水从诸多大臣们的眼中滑出,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些哭的响声震天的大臣们,与前排的几位皇子满脸凝重显得格格不入,皇子们越众而出,瞬间将那宣布老皇帝死讯的老太监困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质问。

    “父皇真的驾崩了?缘何没有召见我等皇子?宣布大统?”

    “父皇临去前可曾提过谁来继任?”

    如此种种言论瞬间将老太监的话淹没在嘴里,他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还没有说,眼前的诸多龙子龙孙们几乎急的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乱糟糟的场景仍在持续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喝止从一身甲胄的四皇子口中发出,他自宫外而来,带着一身凛冬风雪都吹之不散的杀气,一步步的朝着皇帝寝宫而来,路上所遇一应将士大臣都如避蛇蝎的退了开去。

    人群密集的人潮中,一条直通殿门的大陆由此而出,左千户所在之处恰好在此,他浓眉一拧就要长身而起,质问那皇子缘何要带兵甲直入宫城,可是他刚有动作便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万大人?!”

    万大人满脸平静的直视左千户的双眼,缓慢的摇了摇头,硬拽着他的身子从地上起身,给那位皇子让出了一条路。

    万大人借着宽袖抹泪的空档对左千户低声提点:“四皇子常年在外领兵,骁勇善战,又有母族支持,先帝病重弥留之际也未曾召见,就是忌惮此人从太子监国手中夺权,可是如今看来.....”

    四皇子龙行虎步的走到老太监面前,一手按在腰间刀柄,笑道:“常公公,好久不见了。”

    “老奴惶恐。”

    常公公嘴里说着惶恐,可是面上却没有半点惶恐,瞥了一眼他按在刀柄上的那只手:“殿下可是要进陛下寝宫?如果是的话,就随老奴来吧。”

    整座辽阔的寝宫大殿中,满朝文武无一人声张质疑,只有四皇子甲胄在身,不断迈进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大家都知道,如果任由这四皇子在宣读圣旨之前进入到寝宫里,那么传位的诏书十成十的就要写上他的名字了,可是能够站在这里的朱紫大臣们没一个傻子,深知此时要做了那出头鸟,怕是要被人家用来杀头立威,皇室争权的斗争里稍有不慎就是九族尽灭,当臣子的跟着哪位皇帝不是混?何苦在这个关头送上自己的大好性命?

    可是这世间总是有些笨人,他们看得清抑或看不清形势,都不会妨碍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左千户毅然从人群中走出,无视四周对他往来的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大声道:“四皇子不在外领兵镇守边关,为何不宣而入京都?”

    四皇子浓眉一皱,回头待见到发话之人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千户小官后,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与此同时,左千户身边十几名官员全都悄无声息的与他拉开了距离,就连先前还在几次三番劝他的万大人,也在几次拉扯左千户的袖子无果后,也跟着众人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风雪中,两个都是腰杆挺直的男人互相沉默的对视,不同于左千户的正大光明,四皇子面目阴沉,无需他多加吩咐,宫墙之中已有无数甲叶摩擦的脚步声开始向这里进发,左千户面无惧色,反而在这时还向前迈出一步:“四皇子,你想造反?”

    此人莫不是个疯子?

    人们在心中想着,远方关口已有一队甲士肃然赶到,左千户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立足之地的青石板积雪徒然向外扩散飞舞,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带,左千户人若疯虎,一爪探出直取四皇子咽喉!

    门口的甲士亲卫见状,纷纷发出愤怒的喊叫,因为这个距离的左千户暴起发难,他们根本救援不及,难不成还真叫这个无名的武将成了?

    所有旁观在侧的官员们心中刚升起此念,寝殿中忽有一声铮亮的刀吟响起,一道横贯于天地的雪亮刀光骤然亮起,与赤手空拳的左千户悍然相遇,两人错身而过,四皇子腰间的长刀坠落于地,接连向后退步,险些就要摔倒,而左千户则站在方才他的立身之处纹丝不动,片刻的功夫冷汗便爬满了他的额头。

    胜了?还是败了?

    不通武事的文官们望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暗自猜测,仅有少数看清两人交手的武将惋惜的叹了口气。

    甲士们围拢上前,将早已昏死过去的左千户捉拿了下去,有机灵的士兵上前将四皇子的长刀捡起奉上,可是手指刚刚碰到刀柄,刀身便传来一声轻响,而后碎成了无数片。

    四皇子面色冷峻的恨声道:“诛九族!”

    “诺!”

    “常公公,咱们走吧?”

    做完这一切的四皇子面对老太监笑眯眯的说道,后者扫了一眼宫殿中的诸多朱紫大臣们,叹了口气借着引路。

    军靴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咯吱作响,四皇子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多年的心愿眼看就要实现,心情难得的相当不错,笑道:

    “其实这个千户小官我也有些欣赏,京都内地久经太平,血气退化的太多,满朝大臣里也就这么一个人胆敢仗义执言,只能怪他命不好吧,本王现在正需要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立威.....”

    四皇子余下的话忽然便止住不说,因为常公公已经带着他来到了陛下寝宫的大门前,四皇子敛了敛神色,振奋道:

    “快,快开门!”

    常公公轻轻点头,干枯的手掌刚刚伸出,禁闭的大门却自发的东凯,一个锦衣华服的蟒袍年轻人,手托着一份金黄色的圣旨,声色淡然而笃定的与四皇子双目对视。

    “老七!”

    四皇子惊叫一声,目光立刻就被七皇子手中的那一份圣旨吸引,多年未见的两兄弟刚一见面,甚至连一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下一刻爪风撕裂空气的尖啸便呼啸而起,四皇子在见到自家兄弟的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来迟一步,要是让老七将这份圣旨读出来,那皇位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不,何止是功亏一篑?私自领兵入京的四皇子,怕是连命都没了!

    一定要将圣旨拿到手!

    生死的压迫下,四皇子一身站立也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在所有人的思绪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指尖七皇子脖子上的温度,可偏偏就是这点毫厘之差,在这一瞬间对四皇子来说犹如天堑。

    一个容貌清秀的干瘦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四皇子的背后,纤细的手臂有近半都没入到他的背心处,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死死握在指间!

    寝宫之中有风四散吹拂,那是四皇子拼尽全力催发出来的气机正在迅速的溃散,七皇子淡然的绕过自家四哥的身子,当着场中所有文武大臣的面将圣旨打开,宣读了皇位的归属。

    “四哥,很难受吧?”

    七皇子笑着将手中圣旨往四皇子的眼前晃了晃,明黄色的布绸上一个字迹都没有!

    “是不是很奇怪,我是怎么绕过宫墙外头那么多的守卫,直入寝宫的?”

    七皇子亲昵的拍了拍身后那名年轻高大的道装男子:“多亏了魏峰啊!”

    话音刚落,七皇子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他姐姐魏玲!”

    “我宫城之外尚且还有三千百战之士,还有招揽的各派炼气修士,你......”

    四皇子的话没说完,一直沉默在七皇子身后的魏峰冷笑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全都给你杀成一堆烂泥!”

    七皇子饶有兴趣的走到行尸魏玲身边,掀开她宽大的袍子后背,指着正贴在脊椎上的一张血符:“你姐姐的封印是这个吗?”

    哗啦一声揭开了这张血符,魏玲浑身一颤,握在她指间的心脏就此在失控暴走的力量下不慎的捏烂成泥,四皇子喉间赫赫有声的倒了下来,魏玲身躯化成一道黑烟,像是阴曹中步出的使者鬼神,悍然杀向宫墙外四皇子带来的三千甲士与各派高手!

    魏峰看着那消失在关口转瞬便带出无数人惨嚎的背影,忽然对眉开眼笑的七皇子冷声道:“那个东西,不是我姐姐!”

    七皇子微微一愣,随后淡然一笑。

第两百章:告诫

    这一天的风雪声中,大乾王朝的旧一代君主逝去,因为七皇子手下大将魏峰那不可匹敌的战力,轻易的便碾压了所有竞争皇子们的武力,从而在皇帝驾崩前抢到了第一步的先机,以帝王之名昭告天下,宣布自己继任大统的消息。

    然而皇权归属并不是能够用武力来单纯解决的,即便七皇子以绝对的优势占据了皇位的上风,可是来自朝中各大势力中的反抗仍然无处不在,新帝的角逐并没有结束,不过才刚刚开始。

    同一天的风雪,落于幽州则是另一番的景象,西湖边上那个被积水填满的巨大土坑再次被一栋高耸几可入云的巨大佛塔占据,这栋佛塔仿佛一夜之间就已经拔地而起的立在了这里,人们都说这等神迹乃是佛祖降下解救苦难众生的福祉,唯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是金山寺又重新将紫金钵幻化了出来,当成了一座异样的锁妖塔。

    法海生怕有百姓以为神迹的前来跪拜,干脆便放出话去,摆明了这座佛塔是用来镇压妖魔鬼怪的不祥之地,并且将从扬州收服的那只鬼物弄了出来,很是搞了点动静,百姓们果然开始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

    雷峰塔重新启用之后,一直倒卧病床的渡真也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天天吵着要从寺里搬进去住,旁人只道这位金山寺的祖师高僧是担心塔中的妖魔跑出来残害百姓,只有法海知道,这老小子分明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喝酒吃肉!

    毕竟眼下的金山寺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多了几十名新来的年轻弟子,小孩子的世界观极好塑造,却也有无数定性的可能,试想前脚白云和尚才讲了佛门的戒律规矩,转角吃个饭就能看到渡真在抓着鸡腿啃,这教育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渡真在临去镇守佛塔之前,还将寺中门人的清规戒律依照前朝律令修订了一遍,用来当做佛门弟子们日后行走修行的道德标准以及约束,法海身具有两世经验见识,不敢说智慧多深,但胜在见多识广,这本新修订的清规入手后他大致修改了几处不大紧要的,不似以往那么迂腐,除了色,杀,偷,抢等重大原则问题,其他什么过午不食的戒律,法海都是能省就省,金山寺的发展也从此渐渐的步入正轨。

    法海做完了这些琐事之后,也开始着手布置重设改编版的诛仙剑阵。

    前世看小说,少林有罗汉大阵,武当有真武七截,全真有天罡北斗,似乎阵法是一个门派能否顺利发展的标准,门中有此阵法相助,就算后世弟子不肖,没有修行到决定的资质悟性,那凭借人数阵法的优势也绝不会让人小视。

    原本从镇江王墓中带出的四具石像早已是斑斑裂痕的几乎破碎,自然是不能够重新布置的,法海为此特意去了一趟群玉山,取出林家祖传的玉髓矿藏,生生雕刻出了四尊等人高大的四大天王像,而后又请来能工巧匠用铜水浇筑出巨大的天王相外壳,上刻大悲胎藏经文,玉髓像与铜像可以相互结合拆分使用,表面上是一座只有防护之能的守护阵法,其实杀机暗藏。

    这道曾在圣人之战中大放异彩的杀阵,因为法海用料极为舍得,加上他本身发力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之境,因此这套剑阵的实际威力可能比当初的王墓还要更加凶悍,俨然已经成为法海手中出了紫金钵之外最为强悍的杀招了!

    不过如今却是还用不上。

    法海在玉成这套凶悍杀阵之后,将之放置在小岛的四角,加上其中的大悲胎藏神异,除非是修为到了白素贞那等神鬼莫测的大妖之境,不然单凭此阵,来多少妖魔法海都自信能够收拾了,当然前提是天王像的气机没有被耗尽。

    剑阵罗成之时悄无声息,若非岛上时常有弟子打扫,甚至都没人知道何时有了这么威武的四尊雕像。

    法海与能忍便站在其中的一尊铜像前,满意的看着这幅杰作,与法海那如同老农双手抄袖的淡然姿态不同,弟子能忍向来看不惯自己神鬼莫测的师傅总是做出这种姿态来,他心往神驰的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师傅,这个阵法是不是很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吊爆了!”

    “那是不是天下无敌了?”

    法海瞬间便想到了那个远遁江湖的白素贞,迟疑的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一战之力应当是有的把。”

    能忍向法海求取这阵法使用之道,法海却连连摇头:“你修为尚浅,驾驭不住这等凶悍的剑阵,剑经修行霸道强悍,会将你那点浅薄的佛门弟子吞的一干二净,到时候你就不是什么佛门弟子,而是剑道中人了。”

    法海修行日久,对于天意难违这句话越发的便开始有了一种深刻的理解,天道或许还是高邈不定不可捉摸的,可是对于冥冥中不知在何处注视着自己的佛祖,法海却是能够猜出一点心意的。

    肩负广大佛门的重任,在此界重开大乘佛法,是法海与那位高卧西天极乐的尊者间无声的默契与共识,能忍做为金山寺中天赋最高的弟子,法海自然要毫升的培养教导,万万不能像小安一样放任其中挑选自己喜欢的野蛮生长,所以对于诛仙剑阵的传授,法海姑且暂时搁置,只是劝他们多修佛门功法。

    忽然有一个被冻得脸蛋通红的微胖弟子捧着封拜帖来到了法海的身前,他修行尚浅不曾做到寒暑不侵,有点哆嗦的道:“主持师傅,镇抚司的大人下了请帖,相约您午后闲暇过来坐坐。”

    法海闻言转身,见到这名弟子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心中微有不喜,这种心理其实很正常,每个为人师的长者心中都希望自己教导的弟子能够出人头地,就算资质天赋不如自己身后的能忍,可好歹总得有个修行中人的样子吧?

    虽然心中觉得这名弟子表现的欠佳,但也不至于就此出口苛责,他伸手接过了请帖,借着短暂接触的瞬间打入到小胖子体内一道气机,后者立刻便感到周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可知他们请我何事?”

    法海不以为意的问道,那弟子正觉得失礼唐突,听到文化立刻便赶紧回道:“说是请主持师傅上衣进京听封一事。”

    法海护城有功,既成就了无上功德,同时也打出了赫赫威名,朝廷自然不会坐视这等人才不管,如今新年已过,诸事待毕,进京一事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

    法海对这件事本来不甚在意,功名利禄哪有当个人间活神仙来的逍遥自在?可是他既然担起了兴旺佛门的重任,发展门中实力固然是其中一项,可同样发展信徒教众更中啊哟啊!

    一介布衣和管家朝廷这两个身份意义自然有极大的不同,如果有可能的话让天子立佛门为国教,那自己简直就能一步登天,想要完成佛祖的任务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法海点头接过这封请帖,问那个微胖的送信弟子:“你法名是什么?”

    “弟....弟子法海能持!”

    “好名字。”

    只是随口赞了一句,可那名叫能持的小和尚却欢喜的心花怒放,在他的世界里,主持师傅法海,那个反手灭尽满城妖魔,守护一方百姓的大师,根本就是神明化身一般的人物,得此随口一句的赞许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值守辛苦,多穿些衣服,你去把。”

    待到能持走后,一直在法海身边默不作声的能忍才失声笑出来,法海一面将手中请帖展开,一面随口问道:“笑什么?”

    “那位能持师兄啊,法海也不知是师祖起的还是白云师伯起的,我们师兄弟平日私底下都说真是贴切呢!”

    法海好奇道:“怎么说?”

    能忍憋着笑:“他一顿光白饭都能吃四碗!”

    能持,能吃?

    法海哑然失笑。

    .............

    ....................

    镇抚司约的日子本来时间还颇为宽裕,可是就在早上,住在金山寺时日已久的白云,忽然像法海提出辞请,说是在这里修行的时日很久了,寺中有急事召见,需要回去一趟。

    法海为此沉吟了许久,因为这虽然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金山寺中这一众年轻弟子还需要有人叫道,以前白云在自然什么都好说,可是白云这么一走....

    要说起来人家白云和自己的关系是不错,自己眼看就要去往京都受封,可人家寺中有急事,关系再好也不好意思在出言挽留,最后只能希望渡真师傅能够在他走后照看一二吧。

    “寺中的银子走的时候多拿些,你在寺中帮了这么久的忙,路上我可不能亏待了你,哦对了,我记得师兄的大乘佛法还没有血泉吧?不如这样,我把剩下的可在师傅早年收的一尊金佛里,师兄回去之后可以自行参悟。”

    法海与白云坐在堂中闲话家常,可把这个老师的和尚感动坏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金山寺正值用人的时候,可没办法,扬州寺中的老方丈兵种急招他回去继任主持一位,半点也耽搁不得,如此一来倒是他承了法海的情。

    “为兄虽然痴长了师弟几岁,可是这佛法一途上实在是难望项背,今日有授法之恩,日后小僧定然执半师之礼!”

    白云从座位上起身恭敬的合十一礼,法海连忙站起身来练练摆手不敢生受。

    那尊金佛便是昔年南宫转赠给渡真,借此遁入空门逃婚的物件,大蜈蚣精普渡慈航便被封印其中,后来金佛与妖魔石蕊斗法破裂,这尊金佛的神妙也几乎全无,用气机操控入微的将大乘法佛镌刻其上,让白云带回去自行参悟也就是了。

    大乘佛法的原本经文,共计二十二本,白云只学了一半,十多本的经文镌刻在这一尊小小的金佛上,那可是异常耗费精力的手段,就算法力强如法海在做完这一切后也略感疲累。

    待将手中金佛交到白云手上,法海忽然提出要求:“白云师兄,在传授你这大乘佛法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

    白云闻言肃穆点头道:“请讲。”

    “请师兄日后教授大乘佛法之时有教无类,无论资质驽钝与否,不可将此大乘佛法视为嫡传唯一,佛门广大,普渡不止有缘。”

    白云深施一礼,双手接过金佛于头顶,宏声仿佛立誓:“谨记此言!”

    此时临近中午,风雪已停。

    法海给白云找到了一匹代步的骏马,一路送至城管方才开始向镇抚司而去,虽然脚程不慢,可是感到镇抚司时还是稍晚了一点,主持接待的燕赤霞不咸不淡的嘲讽了寄居,然后便正式步入到了何时进京的议题里。

    “京都城变天了。”

    燕赤霞刚刚说出这句话后边对四周奉茶的下人挥了挥手,客厅顷刻间便只余下两人,只听燕赤霞略带嘲讽的道:“先帝驾崩后被当朝七皇子秘密入的宫中截住了圣旨,如今对外公布的旨意是传位七皇子,哼,其他几个龙子龙孙各有实力支持自然不肯承认,如今京都正闹得不可开交,浑得不能再浑了!”

    法海闻言皱眉道:“这么说起来,我的这个官儿还当不成了?”

    “当然是当得上,毕竟你那也是先帝旨意,这会儿恐怕没空理会你,今天找你过来也是城主大人的意思,他说你是幽州出来的,官道上总得有个人提点几句。”

    燕赤霞端起茶杯做送客状:“话说完了,你自个儿琢磨吧。”

    说起来,法海凭着自己这身本事去到京都里不可能没有人招揽,可是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何等的凶险?斗胜了自然好说,可是万一败了那就是灭九族的重罪,朝堂之上除非是身不由己的官员,否则没有人轻易的站边选择。

    法海闻言笑了笑,没有合十竖掌,只是依着朋友间的礼节抱拳道:“多谢燕大哥!”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什么城主大人提点的话都不过是他燕赤霞抹不开面子的台阶而已,真正想要提醒他这位林兄弟的还是他燕赤霞。

    这一声燕大哥,使得燕赤霞的脸色略微有些缓和,不过他却没有抬头看法海一眼,一只独臂先反复沏茶道:

    “你是修大道长生的,人间功名不要也罢。”

    “人间功名,还是要吧。”

    法海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合十道:“如此,小僧告辞。”

    燕赤霞没有半点表示,法海不以为然的自行走出客堂,他刚出门口便见到有两名容颜俏丽的女捕快一左一右的大步的朝着他走来,稳稳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二百零一章:赴京

    镇抚司自大乾开朝至今已经有几百年的李氏,女捕快以往不是没有,而是极少,幽州城中有这么一块编制全都是归如今镇抚司副统领南绮容所辖。

    难道是南二找我?

    法海眉心微微一麻,停步不语,只听那两名俏丽的女捕快冷声道:

    “法海大师好忙啊,成天成夜的躲在金山寺里头,这是准备成佛吗?”

    这女人话里有刺,可是法海却毫不生气,笑道:“和尚修行自然是要成佛的,可是贫僧却没有此等奢求。哦,不知两位施主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两女对视一眼,先前那个拿话来刺他的女子并未说话,只听另一个小声道:“三天前我家副统领忽然开始闭门不出,这都好几天了.....”

    法海一面伸手揉着眉心刹那殷红如血的白毫相,一面苦笑道:“两位施主,贫僧是个修佛的,驱鬼降妖或许还行,但是治病就力有不逮了,请恕我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两名原本脸色还算平静的女捕快勃然变色,不等她们将玉手按在刀柄之上,眼前的白衣法海身影瞬间变得透明起来,竟是在眼皮子底下就此消失了。

    “早听说这个和尚法力高强,不过没关系,他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们.....”

    “我看南大人也不一定是因为法海大师才闭门不出的吧?”

    “还能是什么?你那天不在值守所以不知道这其中密事,我悄悄告诉你.....”

    女捕快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只见法海无声无息的不知何时,犹如鬼魅般的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大和尚,你....你是什么时候......”

    “贫僧仔细想了想,南大人法力高强,寻常普通的病痛应当是影响不了她的,这其中怕是有其他诡异的事情,恰好贫僧有些降魔手段,看看权当是上个保险。”

    法海的这番借口也算是合情合理,使得眉心的剧痛尚且还能再自己忍受的范围,不过这个范围他自己也不知道能顶多久,于是不等两人带路便直接合十一礼,留下一句先行一步后,身化电光直扑向南绮容所在的院落。

    院落之中的期盼大阵竟是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强了数倍都不止,法海一时间居然都破不进去,在外惊疑不定。

    “你来做什么?”

    不见南绮容本人,可她的声音却从大阵中偷了出来,想来是法海刚才破阵的动作惊动了她。

    “听说你病了,不日我就要去京都,临走前想来看看。”

    法海坦言之后眉心的剧痛瞬间放大了好多倍,他原本如常的脸色微白,浑身轻轻发抖,心智不小心说错了话,可是却无法挽回,只得在心中默念佛法真经。

    房中沉默许久,忽然有扇小窗打开,露出南绮容久居房门多日而不见阳光的俏脸,神色一如往昔般淡然娴静,好似那日风情不过是法海幻想中的一场春梦。

    这位在镇抚司俨然已经握住了半边权柄的漂亮女子,即便是面对法海时,眉宇间也有股不怒而威的神气,她看了法海片刻后问道:

    “你很怕过来吗?为什么还在发抖?”

    法海苦笑的摸了摸眉心剧透的白毫相:“知道孙悟空为什么能老老实实的取西经吗?我大概和他的情况差不多。”

    南绮容一副若有所思的瞩目法海眉心的那处红点,后者却好似能感觉出那目光中带有惊人温顿一般的匆匆别过身躯,南绮容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就像一串风铃从窗内传入到法海的耳中:

    “就你还齐天大圣?”

    于是觉得被小视了的大老爷们愤愤的扛着眉心那几乎能叫常人昏聩过去的剧痛去瞪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女人,两人双目在空中对接的瞬间,南绮容又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当日温柔娴静的模样,眉眼笑颜浅浅,如妻子对远行的涨幅低声叮嘱:

    “早去,早回。”

    法海一句话也没说,好像被火烧身一般的退出了小院,他怕自己在这样的南绮容面前待得久了会痛晕过去,可是他的这番姿态落在旁人的眼中却好像是怕老婆的耙耳朵,引得那两名接他来此的女捕快掩嘴轻笑不已。

    “看来南大人是真的喜欢这个大和尚,才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而已,脸上的笑容就掉不下去了。”

    “你不懂。”

    在房中做了好几日都没有走出房门的南绮容忽然接口打断了两名女捕快的笑谈,不顾这两名属下不安行礼神色态度,她旁若无人的打开了房门站在院中,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脸上笑容灿烂依旧,却是没有半点责怪的一丝,倒叫那两名下属松了口气。

    甚至两女看在南绮容心情不错,还大着胆子稍稍八卦了一下:“属下驽钝自是不懂的,不知南大人可否稍稍解惑?”

    南绮容白了两女一样,双手背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脸上竟是隐约带着点羞意。

    齐天大圣戴上了金箍后对清规戒律不敢逾越半分,可是法海却敢来看自己,嗯,下次见面就态度好一点吧。

    ........

    ............

    法海回到寺中,将渡真和尚从佛塔里请出,又当着全寺弟子的面将一根普通的教鞭交到渡真的手中,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寺中权利的仪式交接。

    本来法海不想搞这么复杂的,都是因为寺中全都是和能忍差不多年级的小屁孩,哪里需要这么复杂的仪式?是渡真极力坚持,说是要从小竖立起弟子们的世界观,再麻烦的事情也得按着规矩做。

    不过叫人觉得有些过分的是,渡真大师在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后便打了一个酒嗝。

    能忍悄悄的凑到法海身边咬耳朵:“师傅,我刚才看到师祖在往屋子里搬了好几坛的酒水.....”

    法海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想多做理会,而后便直接在讲台上给弟子们简单的说了会儿大乘佛法的讲解,这些东西都是他与渡真提前安排好的流程,身为主持方丈,平日就是在忙也得抽空教导弟子,一来竖立权威威信,二来全寺上下论大乘佛法,法海确实是唯一一个修行大成的人。

    黄昏日暮时分,法海方才**完毕,台下大多弟子们都多少的体会到了佛法的妙处,一个个都在虔诚无比的合十称谢,可是法海却从这群小光头中见到那最后面一个微胖的弟子,居然在支着下巴打瞌睡,他有心想要惩戒那个瞌睡的弟子一番,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那弟子正是能持,于是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再多事。

    金山寺虽然在幽州声威日隆,正值如日中天之际,可华夏子民历来将传宗接代当做头等大事,故而寻常人家就是再穷再难,但凡有一口饭吃都不会将孩子送到庙里来当和尚,如今这各地寻来的弟子九成九的都是无主的孤儿,天赋如能持者还有许多,法海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强抢别人家的孩子吧?

    对于这种情况,法海也想过对外招收所谓的俗家弟子,不过时机还不太成熟,琐事太多,法海想着好歹将手底下的能忍培养出来再说。

    法海忽然对着台下正在闷头收拾东西的能忍道了句:“你收拾下,随我入京。”

    后者先是愣了愣,而后惊喜的连连点头。

    能忍的可也修行早就将寺中的众多师兄弟抛在了身后,留在这里的话,老和尚渡真也只能单独对其施教,还不如由法海带上路亲自教导。

    师徒两人轻装简行,赶在城门封闭前出了幽州,路上能忍问自家师傅:

    “师傅,你是不是不舍得离开幽州啊?”

    法海有些意外的看了这小家伙一眼,发现能忍对自己这个师傅的八卦好像还要高于佛法修行,问道:“你何以见得?”

    “咱们出寺的时候走东大街可以直接到城门的,可师傅你偏偏绕远了,非得经过镇抚司.....”

    “闭嘴。”

    法海板起脸色,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可是后者却因为从这蛛丝马迹中猜到师傅的心意而沾沾自喜,师徒两人又走了半晌,能忍接着发挥他十万个为什么的话痨特质,问道:

    “师傅,你既然舍不得离开幽州,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回头呢?”

    法海闻言,目光坚定的遥望京都方向,好像从那将暗的天边窥见了那座正在风云动荡的繁华都城。

    他心知此次入京听封,得授官家朝廷身份,想要借此传播佛门少不得就要扶持贵人,其后的明争暗斗恐怕也不会少,心中一时感慨,对身边年幼的弟子语重心长的道:

    “能忍啊,你要记住,频频回头的人,是注定走不了远路的。”

    因为师徒两人都有修为护身,故而两人的脚程都是极快,从幽州出发的第六天便已经到了京都城的最边缘地带,甚至穷尽目力还能依稀望剑京都那巍峨高大的影子。

    能忍不太理解师傅为何不御气飞行,偏偏要风餐露宿的走过来,法海对这个疑问只是摇头并未说出原因。

    京都城乃是天子脚下,其中自有天子龙气留存,少见邪魔,而法海此次入京自然要在外面多多的降妖伏魔,赚取足够多的妖魔灵机,用来抵挡大乘佛法对自己意识的度化,这件事一直都是法海心中的秘密,自然不会因为能忍的随口一问就说出来。

    师徒两人找到了一间人烟稀少的破落客栈入住,刚刚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显然卫生环境实在堪忧,能忍捂着口鼻问法海,要不要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别家的客栈投宿时,法海好像在考虑这什么,反倒是热情又娴熟的一个中年胖子过来接了话茬:

    “不瞒两位师傅说,这京都城附近也就我们这一家客栈尚且在苦苦支撑,这腌臜的朝廷天天想着自己,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死活,您想要再找地方的话,恐怕最少也要在走上四五十里的冤枉路!”

    四五十里的路对常人来说或许还挺远的,可对法海师徒来说也就是几步路的事,于是能忍将目光放到了法海的身上,希望他能离开这里另觅他处,可是后者却不知是如何想的,居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店家眼见来了生意,兴奋的整张油腻的胖脸都似乎在冒红光,身材不高的能忍分明见到这个中年胖子店家,在盯着两人反复的吞咽了好几次的口水,在引领他们入住厢房歇息的过程中,虽然嘴上将自己如何如何艰难的情况讲的凄惨无比,可是他的神情却始终都是兴奋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师徒两人上楼的时候,分明能够感受到阴暗处有许多窥视的目光。

    种种诡异不安的迹象,就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能忍都感觉出了说不出怪异。

    待到中年胖子离开,一直沉默多时的能忍轻轻拉了拉法海的袖子,问:“师傅,这家店好古怪啊!”

    法海闻言笑了笑:“你能看出来就很好,这家店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太干净,刚刚我们在店门口闻到的是人血的腥气与汗臭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能忍听着法海的解释,当即瞪大了双眼:“还真的是间黑店?那师傅你为何还要住进来?”

    法海眉眼不抬的径直坐到了床上打坐,悠然的道:“降妖伏魔这几天都做腻了,偶尔的换换风格也不错,再说还能带你见见世面,多好?”

    其实法海决意留下来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想试试除了斩妖之外,像这种坑害旅人无数的黑店恶行,能否可以像妖魔灵机一样帮自己抵挡佛法的侵蚀。

    但是佛门宽宏,对杀之一字甚是忌讳,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法海不会出手,所以就干脆留在店里等他们先动手,到时候自己再义正言辞的怒目降魔,合情合理。

    法海对此非常的期待,因为这个年头里,恶人的行迹可是远远要比妖魔还要多,如果说杀恶人也能像斩妖除魔那般,那法海以后的日子就会轻松许多。

    是与不是,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了。

    法海端坐在床头想着,盘膝打坐的身影不动,就如同一尊真正端坐在宝殿中的佛陀,宝相庄严的外表之下,心中想的却是杀人之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拉拢

    一灯如豆,在微微的清风下摇摆不定。

    能忍年轻而稚气的脸庞,在灯火的摆动下隐隐投河些许的阴森,此时正用一根细长的木条拨弄着灯盏里极短的灯芯,显得极为无聊又富有耐心。

    法海沉默的坐在床上打坐,从进门之后便鲜少的说过话,能忍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一路上越是靠近京都,法海平时沉默的时间就越多,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今天两人的沉默比往常多了一点别的意味,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终于在能忍刚刚讲摇摆不定的灯芯拨弄好,刚刚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门外楼下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虽然有修为在身,可是能忍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当下便回头望了法海一眼,只见自家师傅恍若不觉的依旧坐在床头上打坐,气定神闲的姿态不知觉的便感染了他,使得他莫名加快的心跳也就此平复下来。

    真没用,不过时隔寻常黑店,顶多会点武艺的凡人而已!

    能忍给自己打着气,可是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坐立不安,那门外的脚步沉重而拖拉,一听就知道主人的体重绝不会轻巧到哪里去,加之先前入眼的店家兴奋油腻的形象,能忍几乎都能在脑海中把那个店家恶心的形态直接想象出来,有股说不出的恶心和压迫。

    有隐约粗陈的喘息透过闭合的房门缝隙传来,能忍脑海中勾勒的那个恶行恶状几乎在那声气息里就要冲出想象化为实质,鼻间似乎也有了那股说不出的怪臭。

    那是人血干透之后混杂着人体汗臭的味道!

    能忍想起师傅方才的话,心中的恐惧更甚,手中拨弄灯芯的木条在不自觉中捏成了两段,法海将这名金山寺可谓最出色的弟子表现尽收于眼底,脸上并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反而平静的轻声道:

    “能忍,你在怕什么?”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叫能忍愣在原地。

    对啊,他在怕什么?

    店家的胖子或许凶残成性,杀人不眨眼,又恶行恶状,可是自己有为什么害怕他呢?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了真正力量的修行中人,为什么却要如此的惧怕一个凡人?

    看着小徒弟若有所悟的镇定思考起来,法海终于露出了进房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在我神州大地的世界认知当中,万事万物都可以比拟成气来看待,天地正者为正气,恶者为邪气,能忍,你方才就是被邪气吓住了。”

    “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轻巧的敲门声响起,那中年胖子的庞大黑影整个都倒映在门房的窗纸上,阴暗的人影似乎也将他身上的邪气放大了无数倍,落在人眼中又显得那么肆无忌惮。

    与此同时,他的问候语调也在门外响起,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能忍总觉得这个油腻恶心的胖子语调中隐藏着什么特殊的情绪,叫人不寒而栗。

    “两位师傅,天色已晚,小店里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有这两碗热粥和一点咸菜,还请不要嫌弃!”

    能忍一扫先前的弱气,昂首阔步的去打开房门,笑里藏刀的黑店老板与这清风明月办的小和尚见面的一瞬间,心中竟不知为何有些畏惧,不太敢去直视着小子明亮清澈的双眼。

    即便是将一个大活人生生剁成肉糜做饭也面不改色的黑店胖子非常不解,怎么一顿饭的功夫,这个先前上楼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家伙,忽然间就有了如此的胆气?

    中年胖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端坐在床头打坐的法海,暗想这大和尚果然不简单,而后神色越发的热情,将食盘放到了桌子上:

    “乡野小店,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所以石材准备不周,两位师傅尽管用饭,不够的话厨房还有,招呼一声也就是了。”

    胖子说完后便一直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眼巴巴的等着什么,能忍对着做法相当的不解,开口问:“店家,还有事吗?”

    胖子脸上的肥肉顿时挤成了一团,尽管已经极力的作出和善的样子,可是浑身的油腻汗臭与人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实在叫人难以生出什么好感来:

    “我这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太方便,两位师傅不如是是冷热,若是凉了我好端下去给两位热热。”

    就算不谙世事如能忍者,也知晓这两碗看似平平无奇的热粥里,怕是被加了什么料了,正要饭口相讥之时,却见一直在床头好像早已打坐入静的法海忽然走下了床,来到桌前就将那两碗热粥一饮而尽,一时间胖子和能忍都愣在了原地。

    法海放下了碗,就像饿极了的寻常和尚,在不顾形象的吃完之后再用长袖抹嘴,笑道:“从幽州过来走了好几天的路,干粮用尽实在是饿极了,多谢店家款待,不知还有吗?”

    那中年胖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声道:“还有还有,我这就去给你盛!”

    说完之后竟然是连桌上的空碗与食盘也不收拾,一阵风似的腾腾的便下了楼。

    能忍见状脸色微变的唤了声师傅,可是法海却摆手轻轻合上了房门,示意能忍不用再说,平静的目光里有淡淡的杀气一闪而过。

    师徒两人都知道,那个死胖子哪里是去盛什么粥饭,分明是等自己药发之后叫小弟一并过来把他们给剁了!

    于是就在法海双手抄袖,暗自琢磨待会儿该如何仁至义尽的展示自己佛门高僧的慈悲风度,最后在不得不出手为人间除害的桥段时,客栈之外忽然马蹄如雷卷动,破旧的客栈在这如同巨兽嘶吼的巨响下,犹如柔弱的小兽般甚至发出微微的颤抖。

    法海原本气定神闲的脸庞就此一变,因为在他一念感应之间,这场突如其来的巨雷马蹄队伍里,至少有三名如幽州金山寺渡真和尚那般境界的高手!

    来不及多说废话和分析情况,客栈之外的马蹄声已经以迅雷之势保卫了整栋建筑,法海一把抓住了不知所措的弟子能忍,身化一道金光直接冲破了客栈屋顶。

    上空冷风凛冽,吹动法海一身宽大僧袍向后猎猎而动,就如传说中的神仙中人。

    尽管夜色深沉,可法海仍可以用肉眼望见客栈下方的骑兵大队明细,他们衣甲鲜明,气血强横,沉默的将整栋建筑客栈都围拢其中,无形里就连法海都不禁感到了一丝凝重和压迫。

    这应当是正规官府的精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法海正百思不得其解,下方官兵为首的一名倒桩老者下马越众而出,笑着朝天上的法海稽首:“可是幽州金山寺的法海禅师?贫道清和,乃是京都五城兵马司的执法长老,幸会幸会!”

    法海按落遁光之后合十回礼,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客栈里开始发出兵器碰撞以及怒吼怪叫的声音,过不多时,那个恶行恶状的黑店老板便浑身是血的被官兵拖了出来,带队抓捕的将军面容刚毅肃杀,与法海擦肩而过却目不斜视,反而是被绑在地上拖行的中年胖子怒目对着法海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狗秃驴,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官府派过来的探子!”

    法海没有去理会他的愤恨咒骂,一个失败者最后的叫嚣而已,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他的气量还不至于和这样的一个人动气,反而是这个道装老者所带领的五城兵马司让法海有些警觉。

    因为在他的气机感应之下,这支官府的精兵之中,光是足以比拟渡真和尚那般战力的高手足有三人,这样强大的阵容别说捉拿区区一个不到先天的黑店老板,就是生擒一头为祸一方的大妖也是够的。

    将军模样的男子来到清和面前,抱拳道:“肃清宵小十一人,除贼首歪全部就地格杀,请长老示下!”

    “将军辛苦。”

    清和打了一个稽首,然后似模似样的站在那胖子面前宣读罪行:“陈雄,你伙同强人再次盘踞三年,剥皮拆骨,人肉为食,残害沿途过往百姓无算,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今日贫道依照大乾律法将你就地格杀,无需会审!”

    名叫陈雄的胖子闻言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咆哮着张开了他那张异于常人的大嘴,露出其中森白的利齿,好像野兽般的要扑过来!

    “狗官,你们这些狗官!一个个的都不想给我们老百姓活路!叫我吃了你,叫我吃了你!”

    一直沉默在旁的将军在等清和说完话后就没有半点拖拉,直接飞起一脚将陈雄那张牙舞爪的肥胖身子踹倒在地,手上抽刀动作一气呵成,寒光在空中闪过后,这个食人无算,近妖一般的黑店老板便尸首分离了。

    做完了这一切后,清和笑容可掬的走到法海身前,笑道:“叫禅师受惊了,不知禅师可是来京听封的?今日适逢其会,不若与我五城兵马司一道同行,贫道也可以命将士们护持禅师安全。”

    能忍觉得事情不对,依照清和方才所说,这陈雄在外开黑店已经有数年之久,为什么偏偏正好赶在这个时候方才动手?而且看他们这群人的实力,办一个小小的强人盗匪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对此,法海也相当的不明所以,不过凭他的法力也并不惧怕对方做什么小动作,正应了那具艺高人胆大。

    他也想要看看,这群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合十笑道:“如此,那边劳烦道长了。”

    “举手之劳,不劳烦,不劳烦!”

    清和笑眯眯的回道。

    清和道人带出来的这一队人马是不是真的五城兵马司法海不知道,但他们确实都是个顶个的精锐,领兵的将军呼喝一声,数十人马便迅速的结成方阵,除了兵甲马蹄声外沉默的可怖,将法海师徒两人牢牢的围在其中。

    清和也不翻身上马,就这么步行的在法海身旁一侧,无视周身将士围拢而成的铁壁铜墙,笑道:“禅师啊,说来惭愧,我等虽然有护卫京都安全之责,可是这都城之外的世界近些年却是越发的力不从心了,不过禅师还请放心,只要跟着我们走,那是绝对不会有客栈中那样的意外的。”

    骑兵队伍渐行渐远,不多时便将那间着火的客栈以及一地狼藉的尸体抛在了身后,法海越发的肯定这群人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因为寻常带兵出来抓捕凡人的,哪有就地斩杀后连个尸体都不带回去的?回去说一声就能销案了?那不是儿戏吗!

    接下来基本就是清河道人对法海的盘问了,什么修行功法,境界几何,寺中情况的,一来二去法海也就明白了,这道人恐怕是京中贵人派来摸自己底细的。

    如今的京都正是微妙的时候,七皇子收下魏峰在这期间放出的光彩和威慑力狠狠的给各大皇子提了个醒:手中握有一枚**站立的棋子是何等的重要!

    法海身兼着一人救一城的荣光,相信有很多贵人都对他比较感兴趣,待基本信息交代完毕之后,法海笑着问道:

    “小僧久居幽州修行,对京都事物尚且懵懂,还没有请教道长的五城兵马司是那哪位大人主事?今日有这么一趟护送之恩,来日也好上门答谢。”

    这就是在问路了,一道一僧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如今兵马司主事的是李青大人,他在入仕之前曾在业王府当过客席,见过不少的能人异士,最喜欢结交的便是禅师这等超凡脱俗的修行中人!”

    奥,这下听明白了!

    法海点头不再多言,说实话对于京都中争位的贵人们都是何等情况,他一概不知,对于这位业王所知甚少,于是便住口不再多说。

    可是法海虽然不想多说,但是这个看出法海修为高深莫测的清和道人却不消停了,早在法海化身金光冲出屋顶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这个和尚相当的不凡,一番接触查看之下更是认为法海的实际修为要远胜过自己,不愧是有着力挽狂澜,搭救一城名声在身的高僧。

第二百二十三章:神通显圣

    这世间能从外地千里迢迢而来的修行者,说不好听点的都是来求功名的,清和热枕的跟法海介绍着那位业王的事情,言辞亲热,大肆许诺,一个美好的蓝图前程很快就铺在了法海的眼前。

    就在清和吐沫横飞之际,前方骑兵阵列忽然停了下来,清和见状皱了下眉,停了话头问道:“何事?”

    不待将士们将情况讲出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便直接从前方传了过来。

    “钦天监张沐在此,奉命前来迎接幽州法海禅师!”

    清和道人的面色立刻有些不太好看,在那里皱眉好像是权衡着什么,一句话也没说。

    前方宏声高喊的人穿着一身官袍,看起来年纪要比清和年轻许多,见无人回应便扯着嗓子大叫:“那位是法海禅师?”

    法海哈哈一笑:“看来小僧还挺受欢迎的!”

    清和道人双唇动了动,似乎是心中对此局面有了计策,可是话到嘴边又自吞了下去,法海从幽州远道而来,道京都报道理应由钦天监看护接待,这一点就算五城兵马司的权力再大也没有借口阻拦,与其强出头的和钦天监碰个头破血流叫人小瞧,还不如就此放手别过。

    “既然有钦天监的大人前来.....”

    清和道人的话没说完,脸上的淡笑就化为了一片愕然,因为在他身边的法海以及能忍两人的影像居然开始渐渐虚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众多骑兵的包围当中。

    “小僧法海,见过钦天监大人!”

    远远的,清和听见法海的声音正从骑兵队伍的正前方传来,然后就是钦天监张沐与法海的一阵寒暄。

    此人法力之强,简直是老道平生仅见!业王大人若想对付那个魏峰,非此人不可!

    清和道人在心中暗道,走出了骑兵队伍方阵,恭敬的对法海稽首行礼:“大师佛法高深,贫道短短一路听来深感受益匪浅,今日既有钦天监的张大人前来相迎,那频道就不多叨扰了,来日若是有缘,还请大师再不吝赐教。”

    法海回头对着清和点头:“道长太客气了,小僧惶恐。”

    清和道人与钦天监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两者虽说是竞争关系,势如水火,可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互相间点点头也就算打过了招呼,各忙各的去了。

    业王人马护送的这一段路可不算近,至多再往前走个五六里便是京都了,钦天监此次前来负责接待的官员名叫张沐,时隔能言善道的主儿,而且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个张沐完全是一个书生文官,半点也不懂修行之事。

    法海以为这一路走的会像清和道人那样,各种询问再次来上一遍,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张沐却对此只字不提,只是和法海讲些京都的趣闻趣事,双方聊了片刻,光是法海身边的能忍,都开始对他们有了好感,在旁听的是津津有味。

    这就是手腕高低的区别啊!

    法海在心中感叹着,这钦天监背后的贵人虽不知是谁,可是他用人待物巧妙厉害,简直和那位业王不是一个档次的高手。

    业王派出身边修为高强的清和道人等人前来试探自己,专业是对的伤口,可是这待人接物哪有眼前这位张沐大人来的如沐春风?在者修行者超凡脱俗,就算是扶持贵人也讲究方式,像清和道人这般直接开口询问情况的,其实是种很无礼的行为,法海虽然并没有多大的恼恨,但心中总归有些不喜欢。

    而这位张大人就不一样了,言谈之中似乎对法海出家前的事情都相当的了解,恰到好处的展示出自家的潜在实力,与清和道人那般看似隆重的迎接招待相比,这便显然更加的费心。

    一行人入得京城之时已经是星夜了,张沐带着法海等人来到了他们下榻的地方,一间气势宏大的庙宇。

    “听说出家人都喜欢清静,下官便擅自做主,将大师安置在此处休息,待明日府衙开启,我们在进行授封事宜。”

    张沐解释着明天的行程安排,一行人走到门口时法海才发现司门口居然还有数名法力不低的老僧等候,竟然是在迎接自己。

    论法力法海自然是足以傲视群雄,但是论辈分他还是个弟弟,当下看到这般迎接的架势也不敢托大,连忙上前带着能忍一道合十行礼,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这三位老僧乃是寺中的方丈,监寺以及大长老,他们早就听说过大乘佛法在幽州现世的消息,对于法海的大名早就神往已久,就算没有这次上京授封之事,他们早晚也要过去和法海见一面。

    想不到在这儿还能收获几个老粉丝!

    法海心中想着,既然他们有所求,那他心中的那点不安也自行消去不少。

    张沐见双方相处的和谐融洽,于是也不参合,与法海约了明日去衙门的时间后便拱手告辞,法海一连送出好远。

    张沐带着人手走远之后,能忍忽然凑到了法海的身边,小声道:“师傅,那三个老和尚好可怕!”

    可怕?

    法海愣了下,这京都天子脚下,自然是有龙气庇护的,除非是修为到了能够偷天换日的地步,否则根本在这里待不长久,这个念头在法海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意识到他的小徒弟说的不是那种妖魔的恐怖,而是....人的恐怖。

    三位加在一起都快有三四百岁的老和尚,前后左右各个方位的将法海围在了中间,老脸上的笑容绽放的好像老菊花,稀缺的牙齿从各自的嘴巴隐约的露出,竟是说不出谄媚。

    法海笑容微微僵硬,他哪里知道佛门的大乘佛法断代已久,历代高僧面对一蹶不振的佛门几乎没有不立誓要重整佛法,让佛光普照人间的,可是四百多年过去,没有一个成功的,如今他们知晓了懂大乘佛法的法海就在眼前,躁动的佛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诸位大师....不知有何见教?”

    法海这么一句话下来,顿时让三个老和尚冷静了一下。

    虽说佛门同道之间理应互帮互助,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他们与法海之间虽然也是同宗,却不同门,寺与寺只见都是有着无形的竞争关系的,有时候双方别说什么互助了,狗脑子都恨不得打出来。

    三个老和尚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不懂交浅言深的道理?

    方丈圆晦大师笑道:“法海禅师一路辛苦,贫僧已经吩咐了门下备好了寺中最为有名的罗汉斋,请禅师品鉴!”

    监寺大师在旁见自家方丈和法海聊的亲热,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于是转移目光,对着一旁百无聊赖的能忍毫无预兆的就是一嗓子:“哎呀!!”

    能忍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还以为是踩到了监寺大师的脚,不等他道歉的话说出口,只见监寺大师一把便抓住了他的双手,大声道:

    “这位想必就是法海大师的高徒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胜过我等寺中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们不知多少!”

    大长老脸皮比较薄,只能在一旁来回的附和:“是啊是啊....大师兄说的对!”

    刚开始法海还不太懂三人为什么要在拍这段彩虹屁,人间富贵对于真正的修行者影响相当微弱,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权贵人士。

    直到方丈大师的话题开始从能忍的气宇轩昂,慢慢的往弟子教育这方面走,他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想学大乘佛法啊!

    可真是难为这三位老僧了,相比平时也都是一心修佛的主,眼下这彩虹屁一个接一个的连绵不绝,别说法海听的怪异不适应,三位大师更是不适应,大长老那脸都快要红成关公了,还在不停的附和:是是是,大师兄说的对!

    真是可笑,又有点....可怜。

    法海在心头悲喜交加的叹息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我这个徒弟可远不如三位大师说的那么好,几部简单的达成佛经都背不熟,还需时时翻找,我们从幽州远道而来,最先带的基本经书全都遗失了,待会儿还要烦请三位大师给我带些笔墨,容我把经书重新默写出来,届时在与三位一同指点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

    能忍身为金山寺中天赋最高的弟子,时常被法海出行的时候带在身边教导,哪里是几本大成佛经都背不下来的蠢货?这话别说骗老和尚了,就是法海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凡事都讲究一个面子里子,人家三位那么大的岁数和辈分,你上来就说我来教你们佛法,旁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身后经营的寺庙?这不是踩着人家积累几十年的名声往上爬吗?

    这话一说出来,周遭乱哄哄的声音顿时一静,为首的方丈圆晦大师几次深呼吸后方才让语调平静下来,郑重的道:“禅师如此厚德,我们这三个老家伙真是无以为报,煞是羞愧!还请禅师受我等.....”

    方丈大师的话没说完,便感到身前凭空生出一道庞大的气机,直接无可抵御的就挡住了他下跪的趋势,法海笑着指了指自己铮亮的脑袋:

    “大师千万不要见外,天下光头是一家嘛!小僧自从学了这大乘佛法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响过有一天把它当作是秘传不授的绝技,我是真心的希望有一天,佛门的佛光能普照神州大地,重开四百多年前的佛门盛世。”

    法海说着话,独自前行,无需刻意的装逼衬托,背影自然而然的就有一股寂寞的感觉油然而起。

    重开佛门四百年前盛世是他的真心话,因为这样子他就i可以功成身退的做回林海,不负南绮容。

    三位老僧望着法海年轻而有挺拔的背影,不禁肃然起敬,他们神色庄重的齐齐对着法海合十一礼,口称功德无量。

    年纪最长,地位也是最尊崇的方丈圆晦,长长叹息道:“枉我们师兄弟三人精修佛法这么多年,自以为心性超凡脱俗,到头来这心胸还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法海,真是惭愧惭愧!”

    监寺大师深以为然的道:“若他真的肯教我等大乘佛法精义,此等恩德无疑与再造,日后我寺门便是以他金山寺为尊也无不可!”

    监寺大师说罢之后还瞧了一眼鲜少说话的大长老:“三师弟,你说呢?”

    大长老不善言辞,方才的彩虹屁阵势全靠两位师兄舍了老脸顶在前面,这会儿要他说话发表什么不同意见却甚是困难,吭哧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两位师兄说的对!”

    方丈圆晦和监寺大师闻言,齐齐对他翻了个白眼。

    法海独自一人走着,此时他尚且因为装逼光环附体而无人敢去搅扰,任由他走到了寺庙大门的牌匾之下,他忽然抬头望去,只见金灿灿的《大相国寺》四个字冉冉生辉的映在他的眼眸中。

    关于这个名字他依稀是有点印象的,可一时间又想不出这个寺庙有什么关联。

    法海来到住处的厢房之后稍作了一番休息,对能忍的修行指点了几句,然后直接就开始动笔默写大成佛经。

    因为相国寺有求于人,所以给法海师徒的待遇都是极好的,所送斋菜虽无荤腥,可精巧鲜美之初却远比山珍海味还要好,能忍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又看了眼正在研墨的法海,孝心发作的道:

    “师傅,吃完再写吧,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

    默写大乘佛法对常人来说只是誊写一些拗口的文字而已,可在法海这等有了修为在身的高人眼中就不一样了,每次抄写无异于一次神游西天妙境,这样默写下来的经文才会有种种神妙的作用,因此高僧默写经文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打断,否则默写出来的经文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同样也是对佛的不敬。

    “吃你的饭去,别聒噪!”

    法海眉眼不抬的训斥了一句,手中笔杆在砚台中开始蘸墨,他投身在这个神鬼世界已久,早就习惯了用毛笔写字,甚至在默写经文的时候还有些享受这个过程,对满桌的菜肴看都不看一眼。

    要是别的事情,法海或许还会偷懒,可唯独弘扬佛法这方面他是真心实意的,毕竟事关他未来的幸福,怎么能不全力以赴?

    法海以神御气,待到状态调整到最佳之时,那杆在砚台中蘸墨良久的笔杆方才轻巧的落在了纸上,当笔锋与宣纸接触的一瞬间,异象突生!

    斗室之中,金灿灿的佛光直冲天际,好似要与漫天星斗争辉,微妙的佛音禅唱随着金色佛光四处穿当,宏大而又隐约,如同真正的西天佛陀降世传法,让人震撼莫名!

    此时已入夜极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这番动静简直堪称是惊天动地!

    京都城中有无数人都亲眼见到了这神迹降世般的一幕,大相国寺三位辈分最高的大师齐齐出动,对着法海写就经文,佛光冲天的房间躬身拜倒,口中念念有词,泪流满面。

第二百三十四章:害怕

    这是一个许多人都注定要无眠的夜晚,法海在房中静书了整夜,当晨光破晓,伺候在旁一直不肯解衣睡去的能忍,轻轻走到窗前,将阳光迎入房中之时,法海方才从那种玄妙的感应中徐徐走出。

    这是天亮了?

    法海从案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中抬起头来,虽然一夜未眠,一直都在案前默写经文,可是他依然没有半分的疲倦。

    动手将写好的经文分门归类,发现一整夜的时间他也只默写出了十一部经文而已,大概只有全部大乘佛法的一半,不过就算如此,其内容也相当的丰富,足够相国寺的僧人修习好长一段时间了。

    法海依稀记得他在神游西天的时候,房间内似乎是有什么异象发生,于是向能忍问道:“昨天我默写经文的时候,是不是闹得动静有点厉害?”

    能忍闻言,直接对着法海就伸出了大拇指:“何止厉害,简直就是**爆了!”

    “......”

    出家人是不能说脏话的,在法海修订的戒律当中,其中也奉行了前朝旧律里面的口戒,全寺上下都的弟子都有学习默背,这一句’**爆了“自然就是犯戒。

    所以在听到能忍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不禁皱了皱,可是不等他开口训斥,又转念想到,当时在金山岛上,师徒两人在风雪中观看新落成的诛仙剑阵,当时自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一来,反倒是自己教坏了他?

    法海面色不渝的咳了几声,暗自想到以后说话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了。

    十一部经书很快就收拾规整好了,大相国寺求法虔诚,给法海准备的乃是上好的绸缎,用料讲究,与圣旨都相差无几,其上还有淡淡的檀木香气。

    忽然间,法海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面色古怪的往门外望了一眼。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能忍闻言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可能和昨天师傅默写佛经的异象有关,连忙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待到他看清楚了门外的场景之时,整个人都有种立刻将门在重新关上的冲动。

    自法海栖身的那栋房屋之外,中间足有数十丈的地面都被甘露清洗了一边,六十四丈之外,是以相国寺为首的三位老和尚与京都城中其他寺庙的一众僧人,他们摩肩接踵的拥挤在门口,极力的伸长着脖子,想要亲眼见证一下大乘佛法高僧的光彩。

    当能忍将房门推开时,原本安静克制的人群立刻传来了一阵骚动,无数人眼巴巴期待的目光落在能忍身上,后者不禁打了个激灵,连忙回道屋中对法海叫道:

    “师傅,师傅!外面好多人啊!”

    法海毫不意外的悠然问道:“可是为了求取真经而来?”

    “这....”能忍刚才光是只见到那般阵仗便深感到压力,哪里还有心情去问他阿门有何贵干?因此对法海的问话也答不上来,支吾道:“兴许是吧...大概也之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不是吗....”

    法海轻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点了一句下次注意,然后他双手捧起桌面上的是十一部大乘佛法经文,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门口。

    呵,果然是好大的阵仗!

    法海刚一现身在门口,六十四章外的僧众如臣子朝见帝王,激动的佛号冲天而起,齐齐跪倒在地。

    “今有大乘佛法十一部,经由我手,传于信徒,二等日后当刻苦研习,不可将之珍而为密,不可密不珍藏,不可曲解大义做邪魔之事,诸位能持否?”

    法海洪亮的话音刚落,相国寺中如山呼海啸般的能持之声如雷鸣响彻,法海身形在不停留,只一步快出便出现在了相国寺三位老僧的面前,将十一部大乘佛法精义递交了过去。

    双方接触之时,老方丈圆晦小声的告罪道:“此大乘佛法乃我佛门瑰宝,昨夜老僧听闻禅师生平志愿,钦佩不已,故而私自请来了京师中的诸多同道,共享禅师佛法,有不敬之处,还请禅师宽裕。”

    “方丈大师言重了,小僧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怪罪?”

    法海将经书交道圆晦手中后,又亲切的将他扶起,并且也让身后那一众僧人起身,然后小声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大乘佛法经卷共计二十二部之多,之时昨夜小僧默写经文时意外神游西天,时间仓促下只成书了十一部,待来日空闲了,小僧为诸位补齐。”

    相国寺三老又是一阵感谢连连,京都佛门迎来了这次盛事,相国寺中足有七成以上的佛门僧人都齐聚在此,于是当即便有人提议,假若法海禅师有空闲的话,开柜便在此开坛**,在场僧人无论被分高低,当尽执师礼。

    这条意见一出,立刻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法海眼见如今时辰也还早,距离报道还有好一会儿的功夫,于是便满口答应下来。

    大相国寺能够屹立在京都之中不倒,其实抡起传承底蕴还要高过金山寺许多,寺中的一应建筑业极为大气磅礴,可即便如此,法海想要在大雄宝殿中给几乎全京都所有的僧人讲经也有点不太现实,因为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最后还是相国寺的大长老闷声不吭的抗来好几根百年以上的巨树躯干,将之绑在了一起,放在广场之上充当法台,这才叫讲经正常进行了下去。

    法海一身白衣高坐法台,眉心白毫相一片殷红,如一滴正在滚动的鲜血,那是他在沟通体内法力,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晰的扩散到每个人的耳中。

    “如是我闻!”

    整场**由此而开始,法海平日教习自己的寺中弟子时尚且庄严肃穆,何况是在教导这些佛门同道的时候?当下全身心的都敞开了心湖,极力的拥抱那些由慧能禅师留下的佛法知识,台下僧人们起初还担心大乘佛法太过高深,自己听不懂或者听不到,可是随着法海的吐气开声,他们惊喜的发现,这位来自幽州的年轻高僧不仅法力,就连讲解佛法也是简单直白,就是不经常接触佛法的老百姓也可以听懂,从无故弄玄虚的地方。

    能忍做为法海的弟子,席位也是最为靠前的那一列,几乎与圆晦方丈等一众老僧位列同席,这小和尚和那些从未接触过大乘佛法的僧人们不同,如此经文在金山寺中就是日常的功课,寻常普通至极,就连能持都可以说上几句。

    百无聊赖中,能忍抬头看了看**中的师傅,又转头看了一圈周遭听的如痴如醉的僧人,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恐惧的念头。

    师傅是佛!

    能忍也不知心中的这个念头是如何产生的,可是这一刻的法海锁表现出来的神性,确确实实的已经盖过了自身的人性。

    这一场讲经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因为与张沐约好的时间已经接近,法海不得不在众僧失望的目光下宣布今日的**到此为止,改日再续。

    直到此刻,圆晦方丈方才知晓,原来法海忙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顾上吃,于是相国寺厨房立刻开工忙活起来,特别是圆晦方丈脸上的那个表情,好像恨不得刮两斤肉下来给法海赔罪。

    师徒两人齐坐一桌用饭,能忍直到此刻,在见到坐在桌子上扒饭的师傅,方才在心中重新有了熟悉的感觉,法海发现能忍自从自己讲完经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于是就问他怎么了?后者张了张嘴,说道:

    “师傅,刚刚你讲经的时候....好像一尊真的佛陀坐在那里。”

    法海微微一愣,反问能忍:“成佛不好吗?为师教你那么多东西,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修成佛?”

    能忍想了半天,大概自己自己也不能理解当时自己的心情,闹着光头道:“成佛自然是好的,弟子做梦都想成佛,可是....可是刚才看到师傅那般样子,忽然间心里有些...有些害怕。”

    法海好奇道:“佛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法台下面看着师傅,感觉师傅离我好远好远....”

    法海沉默了片刻,有心想要纠正这个被自己灌注了无数心血的传人心中的想法,可是想了想却仍是没有说出口。

    每个男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份父性,这是本能。在与这个年轻弟子的抄袭相处中,法海也越发的珍惜这段师徒之情,同时他也听明白了能忍话中连他自己都不曾明白的那一层意思。

    能忍说看到佛陀般的法海感到害怕,因为他感觉师傅离他好远好远,那是因为能忍这个徒弟啊,在害怕他这个师傅会离开他。

    法海叹息一声,只道了一句‘痴儿’。

    能忍不明所以,之时捧着碗,看着重新熟悉起来的师傅嘿嘿傻笑,模样蠢极了,就像卖萌的小安。

    “别跟你小安师叔血,圣旨准备好了吗?待会吃完了我们就去钦天监。”

    能忍将怀中一直带着不曾离过身的圣旨取出,在法海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时刻都在准备着。

    .....

    ..........

    钦天监本是历朝用于观测天文天象的机构,自四百多年前要贵之乱后天人通道封闭,乾朝帝王有意团结所有人间力量,于是便将钦天监当作分封天下能人异士的平台,用来诏对天下的草莽修士。

    做为如此特殊的衙门,它的位置也相当的微妙,那就是前朝帝王宗庙的司城,也就是皇城最东的位置,也就是说想要进去必须要经过宫门。

    这就有点尴尬了,因为先帝新丧,皇城之中像法海这样的外人是不能进去的,正常程序来说需要在宫城之外,由钦天监人员接待,可是昨天与张沐约定的地点,却是宫城门口。

    于是法海便在收成将士怀疑的目光下递上了文书,过不多时便见到宫城旁的侧门打开,可是出来的并不是张沐,而是一须发皆白的老太监。

    “大师久等了,咱家年岁大了,腿脚有些慢,见谅见谅。”

    老太监也是熟于人事的主,开口便透着一股亲热劲,在前面领着法海师徒两人往前走。

    “张沐大人还有点别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昨儿特意交待好了,这皇城之中正是特殊的日子,要不然寻常人物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别想进来!这边走。”

    法海手法熟练的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银票,不着丝毫烟火气的递到那老太监的手底下,低声道:

    “如此,那小僧还要多谢公公了,就是不知道,待会儿小僧要见的是哪位贵人?公公提前告知一声,好叫小僧提前也有个准备,不至于唐突失礼。”

    因为昨夜五城兵马司借故出城截胡的事情给法海提了醒,因此他才猜想,这个新丧时期还可以进出皇城,恐怕就是为了面见张沐背后的那位贵人。

    所以当法海递交文书之后,见到出来的却是一个宫城中的老太监后心中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让他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传闻中想来贪钱的太监,在面对法海递来的银票时却是看也不看,笑容依旧的将银票退了回去。

    “那位贵人老奴可不敢乱说,待会儿大师见到了便知。”

    法海见状也不在多问,开始欣赏起这宫城的建筑风景,就是白帆白布什么的多了一点。

    钦天监位置不远的地方,便是停放先帝遗体的祠堂,老太监将法海待到接待客人的堂中,奉了杯茶就让他等着,法海心中对那位贵人早就有所猜测,对于等待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他忽然心有所感的望了一眼皇帝停灵的那间大祠堂,问那白发老太监:

    “公公请恕小僧孟浪无礼,小僧本是幽州一介寻常修士,偶受先帝恩典才得以入京听封,如今先帝灵架在前,小僧想求个恩典,前去祭拜一番。”

    老太监似乎没有料到法海会有这么一句请求,思忖了片刻后看待法海的目光忽然柔和了许多,低声道:

    “也罢,左右你也要等好长时间,咱家便领你过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杀心

    帝王治丧是何等的隆重肃穆?与之相比,法海之前承教经文于相国寺的场面简直就是如同儿戏一般,能忍更是紧张无比的紧跟在法海的身后,好像能从师傅挺拔的背影中找到一丝安慰。

    可是当他们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之时,在面对那巨大的灵柩与身前守灵太监尖声高呼的‘跪’字后,能忍几乎本能的双腿发软,差一点就要在灵堂中塑造出来的这种气氛之下跪倒下来。

    打钱统领天下人间几百年,封建制度时代更是涵盖了这神州前后的几乎所有时间,平民百姓对于帝王的敬畏,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在能忍顺从的就要听从太监的喝令,向那位躺在灵柩中的尸体下跪之时,一道温和的气机拖住了他整个下拜的身子。

    “师傅?”

    法海立身的背影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师徒二人站在帝王灵堂前却不下拜的姿态,已然引来了许多人怒目而视的压力,可是法海却由始至终都那么神色淡淡的,如果再加上他那一关双手抄袖的动作,那这个俊秀和尚与那田间探看自己田垄的老农就真的没有半分不同了,处处透着浓重的乡土气。

    “大胆!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先帝灵前竟然敢如此无礼!你是要造反?!”

    值守灵堂的中年太监冷着脸高声喝骂,一直看着法师师徒的那个老太监并无开口相助的意思,似乎对于法海的这种做法也不太喜欢。

    “小僧法海,幽州金山寺人士,此来祭拜先帝,乃是应了之前授封的旨意,小僧乃是方外之人,先帝乃是人间君主,方外之人只拜西天佛祖,不拜红尘俗世。”

    法海的话音刚落,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中年太监被气的脸色发红,招手唤来殿外的侍卫甲士,将法海师徒层层包围起来,而那个自从进门便一声不吭的发白老太监则双眼眯起,看着法海的背影,好像在猜想他此举的意图。

    “师傅!”

    能忍被这真是吓住了,平民百姓对于皇室的敬畏是刻印在骨子里的,在他看来就算是出了家的和尚,那也分属是大乾子民才对,面的先帝的灵柩如何能够不跪?

    可是法海下定的决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能忍只好祈祷者师傅法力通天,能带着自己从皇宫安全逃出去吧。

    法海周身白色僧袍无风自动,全身上下都盈满了气机,他这么大胆的主动过来挑事,并不是因单纯的一腔傲气,而是他不想等那位所谓的贵人。

    从龙上位,在别人眼中或许和忠心效命有关,讲究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耿耿,但是在法海看来,两者都是合作关系,感情不到那个地步,根本说不上谁为谁死。

    他努力修行,积累法力,不就是为了能够不做那些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寻求一个平等吗?

    从入京都城至此,法海一直都很被动,只能按照人家的意思去做去等,上位者的权术手段用来御人或许自有高明之初,但是法海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比今天他被破裂带入宫城之中免检贵人,乍一看好像是受到了贵人的无比看重,可是法海却敢肯定,他要是不作为的就那么坐在厅堂里等,怕是等到星夜都不一定能见到那位贵人!

    所以他故意来到这里挑事,以期望能逼的那位贵人及时现身,不过依照如今的这个真是来看,法海的算盘好像是要落空了。

    没关系,我还有后手!

    法海不动声色的抽落衣袍长袖,将一直左手盖于长袖之下,五指迅速的掐动印诀,用自己惊人的气机修为,遥遥隔空侵入到身前不远处的帝王灵柩中,打算装神弄鬼的充当一回神棍,而后自己便可以趁众人惊疑之际上前降妖伏魔的表演一番,待他自导自演的这一场高僧伏妖的戏码演完之后,摄于他的威势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追究他跪不跪的问题了。

    在帝王的灵柩中动手脚,放在神州世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怕是都会有不小的心理负担,可是法海没有,他是一个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年代过来的,对于帝王天生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不过隔空渡气是一个相当麻烦的过程,就算以法海的修为做起这种事情来也相当的不容易,万事俱备之后,法海回头给了自家小徒弟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就在这一场闹剧就要上演之际,大殿外终于姗姗来迟了一道声音洪亮的‘住手’,法海也由此终于见到了那位张沐背后的贵人,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贵人年纪约莫只有二十来岁,与法海的年纪相若,简明醒目,举止从容,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雍容。

    此人刚一现身,大殿中所有人都齐齐的下跪请安,口中纷纷恭称太子殿下!

    太子?

    法海微微思忖着,表面上跟随众人对着那太子殿下合十一礼,依然没有丝毫要下跪请安的意思,据他所知,先帝是在驾崩前一天方才确立了太子之位,而当时七皇子仗着手中有魏峰这么一号人物,直把宫城禁地视为儿戏,潜入宫中待到先帝驾崩后方才带着圣旨现身,虽然白纸黑字的写的很清楚,大位由七皇子继承,可是所有人都不服,基范明争暗斗之后双方也都各退一步,七皇子再为先帝治丧期间不得登基,可改东宫制领监国太子之事。

    所以原本那位贵人,就是京都城中独抗诸多皇子却依旧稳坐上风的七皇子?

    法海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在京都城中有权利调动使唤钦天监的人物也没有几个,七皇子手中有神鬼莫测的魏峰出手相助,压服这些由奇人异事组成的钦天监也不在话下,真正叫法海动容的,是那个一直无声无息跟在七皇子李秋恒身后的男子。

    魏峰。

    经年一别,这个年岁本该只是一个青春少年的孩子,却不知练了什么功法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异常,浑身上下都黑黢黢的,很像那种常年在田间劳作的沧桑感,要不是彼此认识,就算有人跟法海说他今年四十岁了,法海也会相信。

    李秋恒笑颜温润的走上前来,与法海好似相识很久一般的相视而笑:“父皇在生前与法海大师就是十分要好的知交了,如今父皇故去,大师不远千里前来祭拜已经是极深的情谊了,本宫又怎能以那些五尾的规矩来约束大师?”

    李秋恒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就把法海刚刚挑起的事端给平复了下来,他冲着殿中的侍卫挥了挥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法海也不说话,好像对法海的行为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太子殿下如此宽仁,实乃社稷之福!”

    法海与这位太子殿下废话了半天,溜着弯儿似的看起来好像聊的亲热热闹,可实际上却是始终没个正题。法海几次想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授封的事情上,可每回都被李秋恒笑眯眯的一笔带过。

    什么意思,这活不想给官儿做了吗?

    法海有些想不通了,他哪里知道李秋恒外表问问大气,可内力却异常的高傲,本来顺着他的心意,冷落打压法海几下也就收于麾下效命了,偏偏法海来了这么一出,这才叫这位太子殿下心头不爽的想要较个劲了。

    我给你最高规格的待遇,还在京都城导出宣扬对你的恩典照顾,到时候就算李秋恒没有将法海收到收下,那么在外人眼中也会下意识的将法海当作是太子一党的人。

    你不是傲吗?本宫就看看你的傲气和功利心,哪个先向哪个屈服!

    有句话叫做闻名不如见面。

    说实话,法海此时对这位在京都城权力的金字塔上,正春风得意的太子殿下有些失望,之前钦天监张沐的那一手安排叫法海有种惊艳的感觉,可是如今真人在眼前,一番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位太子似乎有点小心眼。

    合作这件事情上,法海可以小心眼,但是别人就不行!

    这种想法大概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白话版。

    几乎就在瞬息之间,法海与这位在不久前还期许无比的贵人之间,就已经开始变得貌合神离起来,双方如此这般的攀谈了一番,法海将那封先帝的圣旨交出去后便直接请求出宫,可李秋恒哪里肯放?硬是借着禅师法力高深,请求留下来为先帝诵经祈福。

    谁知这话一出,法海本人没说什么,可是一直跟在李秋恒身后的那个魏峰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不得已,竟是当着众人在的面直接在李秋恒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以法海的强大耳力也只依稀的听到了灵柩,不妥等细碎的词语。

    一番耳语之后,李秋恒被魏峰的三言两语说动了,只见他笑容不改的道:“大师,不若且先去钦天监的客房诵经等候?关于先帝授封的事情,本宫还需要与几位大臣商量一下,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了!”

    心中虽然有无数个八卦在才想着那副灵柩有什么问题,可是法海在李秋恒面前还是很克制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对他的建议表示欣然接受。

    眼见法海应了下来,魏峰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这一点细节全被法海不动声色的收入眼中,心里不禁对那副帝王灵柩更加好奇了。

    李秋恒亲自在前面为法海领路,亲热的道:“若非本宫事务繁多,一定要与大师彻夜长谈佛理,如今却是委屈大师了!”

    李秋恒与法海两个影帝一前一后,亲热的就好像多年不见的亲兄弟,能忍与魏峰则在后面金晶恩呵,因为年纪较小的缘故,能忍一直跟在法海的身后都没怎么抬头,不料他刚刚跨出门口就哎哟一声的撞在了法海宽厚的背上,竟是正在与太子殿下说笑的法海,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

    不止能忍感到奇怪,李秋恒也是如此,好好的聊着天,正说说笑笑呢,脑子忽然就僵住了?

    看着法海的样子,李秋恒疑惑的问了句:“大师?”

    不知是何缘故,跟在法海身后的能忍忽然就感觉到背后一股冰冷的寒意油然而起,就好像野间动物被凶猛的天敌盯上,天地处处都是一片凛冽的杀机!

    法海顿了顿,说道:“没什么,之时忽然想到了诵经祈福还要用到木鱼,小僧在想是不是让能忍回住处再跑一趟,拿个木鱼回来,好叫不耽误了这一次皇差。”

    “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大师想要什么样的木鱼都有!何须去拿?”

    太子哈哈大笑,法海也跟着笑,唯有背心在刚才那短短一瞬间就湿透的能忍,半声也笑不出来,甚至连步子都僵在了那里,好像有千钧之重的半分也挪不开。

    眼看法海与太子越走越远,能忍急的额头几乎要落下汗来,正焦急之时,只听到耳边毫无征兆的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你怎么不走了?”

    能忍回过头来,正见到一个眉宇沧桑的官服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可是他这个人看起来却极为矛盾,气质神态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大的年轻人,可是看样子却总感觉莫名的苍老,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正是魏峰。

    这个曾经的幽州故人,在与法海见面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攀谈一句,似乎是历经了许多事后心性大变,此时他眉眼带着冷色的盯着能忍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湿透的衣服,皮笑肉不笑的夸赞道:

    “好敏锐的六识!”

    是他!刚才那道恐怖的杀气是他发出来的!

    他想杀我?

    能忍面色惊恐,这个古里古怪的人看起来修为不知高低,可是带给他的压力却几乎叫他不能呼吸,脑子里疯狂转动着各种念头,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他想杀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师傅!

    刚刚师傅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个家伙就是在那个时候杀心骤起!自己只是跟在师傅背后,受到了他杀气的波及而已!

    魏峰嘿嘿的笑了起来,声音由沙哑开始转为尖细:“你是林公子收的徒弟吧?果然机灵聪慧,眼珠子来回乱转的,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不妨说来听听!”

    这家伙说着就迈步朝能忍走了过来,他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能忍年轻略带稚气的面孔,双眼渐渐被红色侵染,可是下一瞬间他的视线里闪过一道白色的衣角,蠢蠢的躁动顿时归于平静。

    “皇宫很大的,不要贪玩乱跑,小心丢了师傅也找不到你。”

    法海一手在能忍的光头上揉了揉,刹那间能忍便感觉自己双脚重新有了感觉,紧紧跟在自家师傅的身边,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却见法海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能忍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走吧,随为师为先帝祈福去。”

    法海拉着能忍就往钦天监的客房而去,长长的道路上,前方等候两人的太子李秋恒与身后静立不动的魏峰,面容俱都模糊不清,似乎是在含笑,似乎也是在狰狞的无声狂吼。

第二百三十六章:毒打

    钦天监中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中,敲击木鱼的声响不间断的从中发出,法海面容恬淡的坐在那里闭目诵经,声音祥和而有力,使得听到诵经声的人们不由从心底发出平和之念,几名宫中伺候的太监与侍卫听到法海的诵经声居然有此奇效,不禁对待他也客气尊敬了许多。

    能忍坐在法海身旁,不时的扭头看着窗门是不是关好了,刚刚魏峰的样子当真是吓坏了他,要不是法海忽然回转看护,真不知道那疯子样的家伙会不会真的动手。

    “师傅,您刚才到底发现了什么?那个家伙居然直接起了杀心?”

    能忍有感于这宫城中的凶险,同时自己内心也有十分的好奇,眼见静室之中除了自己师徒两人之外再无外人,不仅有此一问。

    法海微微睁开了双目,诵经的祥和声顿时止息,手里敲击木鱼的动作却不停,目光之中有淡淡的不解:“我也不知道那魏峰的秘密是什么,只是感觉到那个停放先帝尸体的灵柩中有什么东西。”

    能忍就好像听鬼故事似的,心情都被吊了起来,追问:“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

    法海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他能够发现灵柩里有古怪,全都是因为之前在灵堂上隔空将气机渡入灵柩,想要闹出一点动静好借此脱身,最后李秋恒亲自杀到,这个后手才总算是没有用上,猛然全都消失了!

    那种感觉相当的奇妙,寻常气机若无高手操控接续的话,那么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自行消散,这个过程的长短通常会看主人修为的精纯而定,一般都不会小于六个时辰,但是法海的这股气机消失的非常迅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灵柩中有什么东西,一口将他的气机全都给吞没了!

    什么样的东西能够侵吞别人的气机?

    这也是为什么法海在殿外忽然错愕停步的关系,不过随即他看到魏峰的反应后就有点想明白了,那个藏在先帝灵柩中的怪物,八成就是他新练出来的僵尸怪物!至于为什么要将它放到先帝的棺材里,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

    自古修行界都有法不加贵人的说法,因为天下王朝坐拥龙脉,以民心民望凝聚出来的天子龙气有着玩法不亲的特性,魏峰得自父亲江上离的养尸秘术,将炼制的僵尸放置在其中吸取天子龙气,那么功成之后那只僵尸有多恐怖,就连法海都有些不敢想象。

    所以从进门开始诵经一直到现在,法海都一直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在那个怪物正式炼成之前将它给毁了?

    万法不侵的邪道僵尸,怎么看都是逆反天道存在的邪物,更何况刚刚在先帝灵堂之中,法海对那位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早就不抱有什么投效之想了,假如他转投另一个贵人,那么这具僵尸无疑将会成为他将来的心腹大患。

    所以....到底杀不杀?

    法海放下木鱼,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中不经意的回想起了魏峰盯着能忍起杀心时的那双眼睛,心中杀意微动。

    此子行事近乎魔道,法海虽然自认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喜欢维护世界和平,可是方才在大殿外那杀心骤起的一幕叫他很是不爽,当时没有发作出来,那是给太子李秋恒面子,不想就此撕破脸皮,毕竟他本人虽然不惧王权压力,可到底也是要发展佛门,推广金山寺的,实在不宜正面交锋。

    就在法海思忖间,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法海收敛杀心,低声唤了一声进,房门就此无声打开,身量高大魁梧的魏峰穿着一身当朝四品的钦天监监正官服,背着双手缓缓来到了法海的面前坐下。

    “林公子,好久不见,怎么忽然跑去当了和尚?灵堂上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魏峰面色正常,与法海就像多年的老有一般,好像之前起杀心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也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法海放下敲击木鱼的小棒,瞥了一眼他身上穿着的官服,问道:“不知堂堂监正大人来贫僧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故人相见,简单的叙叙旧嘛,不请我喝杯热茶?”

    魏峰悠悠然然的说道,能忍不禁看了自家师傅一眼,后者眉眼低垂,好像很厌恶和魏峰说话一般:

    “这里可不是我家,而且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旧好叙的。”

    魏峰毫不动怒的笑嘻嘻道:“林公子当了和尚之后还真是六亲不认啊!”

    法海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笑声过后他的面色更冷:“你在殿外起杀心的时候双眸暗红,非是杀道有成,屠灭千人以上的功底不可能会显露出此等异象,先帝灵柩中又被你放羊了一具僵尸怪物,想吸取天子龙气,以达到万法不侵的的境界!”

    法海用手指轻轻扣了口桌面:“光是今天我看见的这两个事儿,哪一个是正常人做出来的?魏峰,你入魔了,当年我在幽州好心救助的那堆姐弟,早就死了。”

    如此轻易的就被揭开心中最大秘密的魏峰,顿时惊怒交加,虽然脸上还是在笑,可是他一双眸子却在渐渐转为诡异的暗红:

    “林公子啊,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算见识过许多人物,可是像你这么直白直接的还是头一回,真是叫我又惊又怒啊。”

    这世间凡是胆敢无视规则,直接开门见山的家伙,不是无知无畏,那就是真正无惧任何事情的强者,法海自从放下所有去承接慧能禅师的衣钵后,当属后者!

    此时他面对魏峰如潮的杀气依旧面不改色:“怎么,想杀我灭口?殿外的时候没动手那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如今四下无人,要不我们来碰一碰?”

    眉心白毫相好似受到了魏峰身上杀气的刺激,殷红的就如一滴悬而为滴的鲜血,两人这般剑拔弩张的气势,落在一旁的能忍眼中就好像是显于人间的神魔对持,他小心翼翼的向后挪了挪屁股,刚一动作就引得魏峰目光一瞥,阴冷森然的目光如有实质的冻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而就在这时,坐在魏峰对面的法海猛然毫无预兆的暴起出手,手中反五行生灭掌的黑色光辉如天地间最为深沉的色泽,重重封打在魏峰回护的手臂上!

    宫城中屹立了两百多年的钦天监,在法海气势磅礴的一掌之下地动山摇,寻常太监还道是地龙翻身,可是转眼却见到了钦天监中那栋用来招待客人的房子直接塌了半边,一个白衣俊秀的僧人坐在其中,于身前浩大的烟尘中缓缓站立起身。

    前一刻还好像是势均力敌的魏峰,在硬架了法海一掌之后生死不知,其实在法海动手的那一刻起魏峰就后悔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上次达州一别之后,记忆中那个只是见到修为还算不错,还远远不算绝顶的林公子,在出家之后的实力居然有了如此惊人的增长!

    怪不得他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毫无惧色的揭开他所有的秘密,根本就是自持法力高深,无所畏惧!

    倒在破败横梁之中,一口接一口吐血的魏峰心中十分懊悔的想着,他自从达州一事之后又有别的奇遇,法力精进迅速,靠着那只鬼神莫测的蛊尸更是横行无忌,京都之中认识了当时还是七皇子的李秋恒,之后在夺嫡之争里大放异彩,几乎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京都所有的修行高手,心态早已渐渐已经不在把天下高手放在眼中。

    他如何会知道,眼前这个法海简直就是汇聚了几百年前佛门大成高僧的功力,说一声人间真佛也不为过,能过接过他反五行生灭掌伤而不死,依旧算是难得的高手了。

    整栋客房泾渭分明,一边好像是被狂风过境而吹散的破败之地,一面却依然是富丽堂皇的皇家建筑,法海站起身后轻拂衣袖,天地间顿时有风随之而起,吹散了魏峰赖以藏身喘息的尘烟。

    尘烟散尽,露出破败的断垣残壁中,魏峰惊魂未定的面孔,法海此时的姿态俨然好像已经和大魔王翻转互换了位置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进京的时候我还想试试杀个恶人,看看能不能像斩妖除魔那样获取功德灵机,可惜被业王搅了局,今日正好拿你来试试。”

    其实法海也不敢真的就这么杀了他,毕竟如今皇宫的主人还是那位太子李秋恒,魏峰可是在夺嫡之争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存在,自己打他一顿没什么,可要是真就这么杀了他,那不止他自己有麻烦,恐怕神州大地上的所有佛门都要受到一些或多或少的牵连,这种情况至少在扳倒太子之前是不会更改的。

    虽然法海是在装腔作势,可是那犹如实质一般的压力却叫魏峰根本不敢思考他敢不敢的问题,动作艰难的从怀中取出一封明黄色的布绸,嘶声喊道:

    “法海接旨!”

    法海微微一愣,随即站定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魏峰等他宣旨。

    先前在灵堂之中法海曾说过不拜人间君王,虽然是故意挑事引太子现身之举,可是内心深处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魏峰为了前来试探法海,将护卫和太监都支开的远远的,没有人知道,也不算是有损皇家威严。

    明黄色的圣旨中轴已经断了,魏峰重重的咳出几口血沫子,费力的将之展开,此时他也顾不上宣旨的仪态了,就这么坐在地上嘶声的道:

    “奉天承.....”

    “别废话,直接说!”

    魏峰刚刚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就被法海顶了回去,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顿了顿后直接说道:

    “太子与诸位大臣们商议过了,直接给你封定上一位钦天监行走的封号。”

    上一位钦天监行走?法海怎么听得有点熟悉,好像之前在幽州的时候听过这么一个职位名称,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眼神示意魏峰接着说下去。

    “咳咳...法海接任钦天监行走封号,普渡慈航!”

    什么?

    法海听到这四个字后顿时愣在原地,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你说什么?我是普渡慈航?”

    这几步可真是把这位叱咤京都风云的魏峰大人给吓得不轻,没有一点脾气的连连点头应是。

    宁采臣,燕赤霞,聂小倩,白云大师的面孔在法海的心中瞬息间都过了一遍,一时间心绪有些不宁,顿时没有什么心情再去敲打这倒霉孩子,他对着魏峰轻轻挥了挥手,后者连忙将圣旨放在了地上,咬牙起身而去。

    今天法海露出的这么一手已经将魏峰骇得肝胆俱裂,说到底他再怎么少年老成也只有不到二十的年纪,之前凭着蛊尸魏玲纵横的时候小看天下高手,这一回是他平生少有的距离死亡这么接近,在他眼中的法海俨然已经是如同神佛一般的存在。

    看到法海挥手的魏峰如获至宝,慌忙间踩到了一片破瓦,整个人又狼狈的重重摔倒在地,这一下子他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血水吐出,几乎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就在魏峰吐血的瞬间,远方停放先帝灵柩的祠堂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让人心悸的怒吼,就连法海这次都凝重了神色,转过身去望着瞬间深沉如同鬼域的皇家宗祠,缓缓道:

    “想不到你把亲姐姐魏玲放到了灵柩里,这一顿打挨得不亏。”

    本来被法海打得失魂落魄的魏峰,闻言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吼道:“她不是我姐姐!我没有....没有吃人的姐姐!”

    法海看着苦大仇深的魏峰,嗤笑:“她吃人,你杀人,你又好到哪儿去了?”

    魏峰挣扎的起身,竟然好似要和法海拼命,法海却不想理会这个家伙了,伸手一招将地上的圣旨抓在手中,领着能忍径直就往宫外走,身后留下的是他平淡毫无喜怒的声音。

    “臣领旨,谢恩。”

    倩女幽魂原来还没有完,那么我会成为所有人的**oss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打压

    法海拿了圣旨就带着能忍直接出宫,皇城虽然很大,但是来去的大路也就那么几条,法海还不至于找不到,路上但凡有敢阻拦的,他只需要把圣旨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就放行了。

    钦天监行走,普渡慈航。

    这个封号的权力比法海想象的要大一点,其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原著电影中的普渡慈航号称国师,权倾朝野,主管当时朝廷的所有祭礼,想要推行佛门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不正和法海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吗?

    所以法海只是经过起初的诧异和不知所措之后,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个神一般的设定。

    做普渡慈航就做普渡慈航吧,又不是让自己做烂屁股阴阳人。

    就这么带着能忍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深宫之中追出来一个叫法海意想不到的人。

    太子,李秋恒。

    这位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想必是知道了魏峰被自己一巴掌拍废的事迹,没想到他不禁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笑脸相迎,看来这位贵人虽然为人比较小气,但在做大事上面还是比较有风度的。

    双方见面之后太子殿下一阵的嘘寒问暖,就连能忍都照顾的很是贴心,如果说刚开始在灵堂之中李秋恒如此识趣,法海应该会考虑扶持他,但是现在嘛.....法海得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真命天子’是谁了。

    通常君主和臣子之间都是互相成就对方,但是这世间总有一些能力特别出众的人才,能够做到臣子成就君主,比如诸葛孔明,比如现在的法海,他们有是有能力无视规则的存在。

    李秋恒与法海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好不亲热,他的这种亲热既是做给外人看的,同时也是用来笼络法海用的,不过后者并不吃他这一套,不显山不露水的笑眯眯的回应,说话模棱两可,叫人摸不透真实心意,好像是很看好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皇城最外围的太安门下,法海与李秋恒相互道别,后者为了表示隆重礼遇,早就递出命令让城楼上的士兵在门前列队相送,法海牵着能忍走了大约十几布后,忽然听到身后李秋恒的叫声,他微微回过头,只见到堂堂的太子殿下居然躬身施礼下拜,口中说道:

    “多谢禅师为父皇诵经祈福!”

    能够做到这份上,不愧是能够从那么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的七皇子。

    法海转身同样郑重的一礼相回,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能忍就走。

    “殿下,您这般对待法海大师,想必东宫不久之后又会再添一位得力干将了!”

    那个曾经领着法海进宫的白发老太监在旁笑眯眯的说着话,可是在见到太子殿下从俯身下拜的动作中重新仰头站好的样子后立刻闭了嘴。

    因为李秋恒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笑意。

    一个喜欢玩弄御人权术的家伙,如何蠢到连一个人的虚心假意都看不出来?

    “那个蛊尸,还有多久能成?”

    白发老太监战战兢兢的回道:“据魏峰大人说,大概还要七日。”

    “七日.....”

    李秋恒双手负后,思忖了片刻后忽然转身大步回宫,老太监连忙紧随其后,弓着身子在旁仔细听着吩咐。

    “传我旨意,就说父皇曾托梦于我,想要多看佛法,着令京都之中所有佛门寺庙僧人,昼夜抄写经文,钦天监人手日夜看护,不得有误,七日之内交不出三万卷,大乾将禁止所有佛门寺庙在神州大地上立足!”

    李秋恒斩钉截铁的下达旨意,老太监唯唯诺诺的全都应下,只是在最后迟疑道:“这个...七天三万卷是不是有点.....”

    老太监话没说完就见李秋恒的目光移了过来,他打了个激灵顿时不敢再说,连连点头:“奴才知道了,这就去找人拟旨!”

    “记住,特别是大相国寺的僧人,一定要看好了!”

    李秋恒喃喃的道:“蛊尸炼成之前,不能叫他们闲着。”

    ......

    ...........

    当法海回道大相国寺的时候,后脚皇宫的旨意就传到了,听到这种圣旨的法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是太子殿下害怕自己有什么动作,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让自己无暇分身,不过....

    抄写经文,这也太幼稚了吧?就算需要抄写上交的经文多大三万卷,这种事情也轮到法海来做吧?

    上午法海还刚在寺中讲过大乘佛法,凭他如今在京都佛门的人望,就算他自己想抄恐怕也没人同意。

    钦天监的人手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到相国寺中,并且他们对此也有着十分充足的理由,那就是太子殿下孝心十足,所以派人过来时刻接送抄写好的经文拿到灵堂中焚烧,对此谁也指摘不出什么不对。

    作为重点的看护对象,光是法海的房门前后就被加派了四名钦天监的好手,就连出门上厕所都得提前沟通好。

    对于太子殿下的这般做法,寺中所有人都不太理解,因为有很多人都在说太子殿下对待法海大师极为尊敬,甚至在钦封‘普渡慈航’之后还亲送出宫外,为什么如今却好像是要软禁了法海一般?

    以圆晦方丈等人为首,资格较老的僧人借着抄写经书的名义堂而皇之的聚在一起问询法海情况,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好当众说出口?寺中有不少都是修行中人,说不定其中就有哪位皇子招揽的手下,法海只好推说他曾在皇宫中**与太子听,如今这般沉重的任务下发出来,乃是对佛门的佛法产生了兴趣。

    如此说法一出,寺中人抄写经文的情绪居然就此高涨了起来,要知道自从四百多年前的妖鬼之乱开始,佛门就一直处于衰弱的状态,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没有被道门挤掉,完全是因为帝王在考虑权术制衡,从而有意扶持的缘故。

    多年积弱下来,许多人都天然觉得道门比佛门要高出一等,如今听到上位掌权者对佛法产生了兴趣,又有法海这个精通大乘佛法的高僧在世,种种事情无不仿佛是在预示着佛门即将大兴的未来!这叫僧人们如何不高兴?

    就在大家沉浸于法海编制的美梦当中时,深宫之中又有一封旨意被递到了法海的面前,明黄色的绸缎上只有简短的四个大字。

    达州妖乱。

    法海接过圣旨,疑惑的看着宣旨太监,后者笑眯眯的解释道:“大师刚刚才领受了钦天监四品行走的封号,想必有些事情还不大清楚,就让咱家为您解释解释。”

    “要知道天下间修士但凡入了钦天监,那就意味着是要为朝廷效命,平定地方妖乱鬼祸,保护朝廷大员,都是职责所系!”

    法海闻言奇道:“那合着我们就拿一个封号,别的什么福利待遇都没有?”

    太监微微一愣:“什么是福利待遇?”

    “就是好处!”

    那宣旨太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见到时人所称颂的高僧这般市侩的讲好处,一时间也没有晃过神来,定了定才道:

    “哪儿呢!都是为国效力,朝廷哪里会亏待了大人,事成之后无论是修行资源,还是金银财宝,甚至是讨要封地开山立派都不在话下!”

    法海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别看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好像十分的看中自己,那是因为他的蛊尸正在炼制的关键时期,如今这般千方百计的拖延住自己的动作,就是为了蛊尸的炼制能够顺利的进行。

    按说堂堂大乾朝的帝位之争,跟练不练尸的根本扯不上关系,可是李秋恒与魏峰的这蛊尸却是非同小可,现如今的李秋恒虽然占据了上风,但是其他皇子大臣们所组成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李秋恒就计划着把魏玲这只蛊尸给练出来,然后用于专门斩首朝堂之上那些与自己作对的人,在绝对力量的碾压面前,什么兵力权谋都不重要了。

    宣旨的太监眼见法海接了圣旨后,就一直呆呆愣愣的好像在出神思考什么,不禁好心的出言提醒道:“法丈大人?法丈大人!按着宣旨的礼节,大人在接旨之后理应说两句话,让小的转告主子的,比如说微臣定当幸不辱命之类的....”

    法海点点头,直接道:“那我平了这只妖怪能得到什么好处?”

    “......”

    宣旨太监想着,要不这句转告的话,以后在法海这就免了吧。

    接了圣旨的法海很快就在钦天监人手的看护下开始收拾行李,好像是真的听从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打算去往千里之外的达州平定妖乱。

    大相国寺的僧人们依依不舍,圆晦方丈更是几次上书想要面见太子殿下求情,可是帖子递上去连个回音都没有,以至送行法海的时候一脸的黯然,法海见了还以为是老和尚觉得下半套的大乘佛法无缘修行了,于是出言宽慰:

    “圆晦方丈不必如此沮丧,小僧就算远在千里之外,那下半部的大乘佛法也会如期送到相国寺中,弘扬达成佛法可是小僧的毕生志愿啊!”

    眼见到被‘流放’出去的法海,人都要走了心中想着的还是相国寺和佛法传承的事情,圆晦方丈忍不住眼中泪光闪闪,在这临别之际,终于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法海大师如果是在宫中不慎发现了太子殿下的秘密,我看还是借此远遁江湖的好,别看当今太子殿下风评甚佳,其实论起容人,气量最是狭小!”

    其实早在宫中让钦天监的人手前来护送抄写的经书之时,寺中对于法海此次皇宫猜测就有无数种说法,其中年老成精的圆晦方丈也发现了一丝端倪,借着这次送行的机会,难得的吐露了一下心声。

    如此非议的话语如果传出去,不止是圆晦方丈麻烦,整个相国寺都要受到牵连,法海听在耳中,深觉虽然音量不大,可是重量却很足。

    法海双手合十道:“法海记下了,方丈不必为我忧虑。”

    昨天一整夜都在给相国寺抄写经书,早上推开门又给京都之中的僧人们**,午时又去往皇宫接受封号,法海到京都的这一天还真是充实的有点过分了,忙忙碌碌,马不停蹄,待到法海收拾东西在众多僧人的相送下来到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对着守城的将军出示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后,本已闭合的城门关口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中缓缓洞开,法海与能忍站在城门之下,与身后相送的僧人们泾渭分明,在此时莫名的显得有些孤独。

    能忍拉了拉法海的衣袖,仰脸问道:“师傅,咱们真的要走了吗?”

    光是来京都的路,他们就走了好几天,可是到了京都还没多久,一转眼的又去千里之外的达州,能忍觉得自己连这京都城都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虽然他是跟着师傅出来修行的,到哪里都是一样,可即便如此他也有些不太甘心。

    皇宫之中还有一只藏在皇帝灵柩中的大妖魔没有铲除,师傅圣人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就此放任它将来害人?非要去听那个昏庸太子的命令?

    法海低头看着面有不甘的能忍,微微一笑:“你猜。”

    此时城门开了一道足以数人同行的缝隙,守城的将军亲自来到法海面前,恭敬的双手上托圣旨:“大人,城门已开,还请速速出城。”

    “有劳将军了。”

    法海随手将圣旨塞入袖中,对那位将军点点头,然后径直与能忍出了城,身后是一众在相国寺中听过他讲经的僧人们高声洪亮的阿弥陀佛。

    圆晦方丈在合十行礼之后,蓦然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有几道黑影在城墙上掠过,他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钦天监的人?”

    太子在调法海禅师出城之后还不放心,还要派人灭口?

    圆晦方丈不知皇宫之中法海一掌几乎废了魏峰的事迹,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做此等想法,当下他面色微沉的就要御气去相助法海,可是脚下步子刚刚迈出却听到街道角落中脚步声不断传来。

    魏峰一身当朝四品的深蓝朝服,几乎与今晚的夜色融于一体,他用一方洁白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声又一声的咳着,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圆晦方丈面前。

    “大师,太子爷那边又催了,快快回去抄写经文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默契

    法海带着能忍出京都之后,一直在围着都城四处游荡,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一夜的时间过去,他们走的路不少,可是也就走出京都十多里而已。

    这可就苦了那几个远远吊在他们身后的钦天监人手了。

    请保重的消息称,此人法力高强,深不可测,因此跟踪此人一定要万千小心,否则被发现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想那在京都至中威风不可一世的魏峰都被法海打成了那个样子,据说那不过是法海拍了一巴掌而已,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小鱼小虾又哪里敢招惹这等恐怖的存在?

    最后辛苦跟了一夜的钦天监密探筋疲力尽,可他们却没有埋怨法海的古怪行为,反而是在心底咒骂派他们过来的魏峰。

    吗的,这和尚怎么不一巴掌把他拍死?非要我们跟过来受这个罪!

    “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天?”

    星光之下的能忍跟在法海身后亦步亦趋的发出疑问,法海环目四顾了一番,尽皆都是荒林野路,偶有农户村庄,可是这个时辰也早就已经吹灯入眠,于是他不仅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师也不知,且走且看吧。”

    能忍点了点头,不时的还会张嘴问法海一些问题,后者早就被这小家伙磨出了无比的耐性,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他的提问。

    “师傅,为什么四大天王张的那么丑啊?”

    “他们在成道之前是地狱里有名的恶鬼,专门生吃小鬼,后来被佛祖收服度化,这才成了佛门护法。”

    “师傅,为什么你每次走在路上都要靠右边啊?”

    法海微微恍然,随即笑道:“习惯了。”

    随着法海在围绕京都城的圈子越来越大,年级较小,修为也相当浅薄的能忍渐渐累的不再提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粗重的喘息开始从嘴中发出,法海有心想要借此机会锻炼他的意志,故意充耳不闻的大步向前,叫法海感到意外的是,他这个向来问题多多,动不动就被人吓住的小徒弟,居然意志走到极限都没有开口叫停,这份心性也算难得了。

    “能忍,你累了吗?”

    “弟子不累。”

    “出家人不打诳语。”

    “累的屎都要出来了。”

    “.........”

    后半夜的时候,一直亦步亦趋跟在法海申瓯的能忍已经趴在了法海宽厚的后背上,他看着自家师傅那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衣,被自己的汗水浸湿的样子颇为不好意思,同时他也按捺不住自己十万个为什么的本质,在幽静的路上和法海又开始了一问一答的游戏。

    “师傅,你法力这么高,为什么还要听那个什么太子的命令?”

    法海微微摇头道:“人生就在红尘里,法力再高也逃脱不得,你只看到了一个太子,却不知道在他的背后有着怎样的一个势力阶层,我们修行中人道行高深,能人所不能,本来就被他们这些当权者忌惮,假如有朝一日再触碰到他们的底线,那就就无异于是与整个天下为敌,能忍,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嗯?能忍?”

    法海一连问了几声,可是身后始终却无人回应,就在他再三追问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这小家伙均匀深长的呼吸,竟是靠在法海的背上睡着了。

    法海下意识的就放轻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大亮,于是背着能忍不再来回的在京都走大圈,而是停在一户农家村落附近的田垄边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跟在法海身后早已是苦不堪言的几名钦天监密探如获至宝的一个个倒趴在地,其中有一个人不慎的压断了一节树枝,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这点动静落在密探们的耳中无疑于是惊雷一般,因为法海修为通天,这点响动很有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行藏!

    顾不得骂那个大意疏忽的同伴,三双惊恐紧张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田垄附近的法海,却见后者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压根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样的意思,这才叫密探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背对着他们的法海正在不屑的撇嘴,其实早在出京都城城门的时候,这三个人的动作就已经被法海发现了,一路上不声张不对付,是为了叫他们背后之人放心,省的再去借故找京都城佛门的麻烦。

    法海在田垄上等了没多久,便见远方出现了连个扛着锄头的身影,他连忙迎了过去,单手竖掌的行礼:

    “两位施主有礼,小僧与徒儿在外远游苦修,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生怕不慎入住了歹人黑点的手中而不自知,请老丈为小僧师徒指条明路!”

    这年头只要不是张口就要钱的出家人,那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好说,再者法海态度谦和,背上还背着一个困极睡去的小和尚,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骗吃骗喝的混子和尚,于是那位老汉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一手扶着肩膀上的锄头,一手遥指东面太阳初升之地:

    “直走,但凡是官道所在全都没有问题,西边和南边可千万不要去,听说有点乱,好多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过,都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都有,什么妖怪吃人,黑点害命的,你带着个小娃娃可千万要长个心眼!”

    法海将这位老丈的话都听在耳中,诚心实意的双手合十感谢,如他们这般的大乘佛法高僧,如果要诚心的感谢一个人的话,那么此人一定会在无形之中积累阴德福报。

    跟在老农身旁的年轻人似乎和他是父子关系,看到法海与能忍师徒两人一副身无长物的样子,将怀中妻子包好的饭团取出两枚递了过去,法海本来想要推辞,可是架不住那年轻汉子的热情和固执:

    “就算你不吃,那个娃娃总是要吃的,孩子正在长身体!”

    没有什么客套华丽的辞藻,就是简单的一句孩子正在长身体,法海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他们出京都的时候身上是带了银子的,但是这城外荒野山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安全可靠的食物,法海稍稍愣了愣神,随后双手接过年轻汉子的馈赠。

    “无功不受禄,还请施主告知姓名,小僧也好日后为施主诵经祈福!”

    老农咧开满口黄牙的大嘴笑了出来:“一口吃食,眼下又不是什么灾荒年景,总是拿得出来的,哪里值得什么福报!”

    法海将那两枚饭团放入怀中收好,诚心实意的合十行礼目送父子两位农夫渐渐远去,口中念念有词,是在念诵大乘佛法为两位积累福报。

    远方三名钦天监的密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其中一人十分不解的道:“不就是一个饭团嘛,这和尚也太小题大做了!”

    与这个人的不屑不理解不同,同行之中的一人听了这话后顿时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这特娘的才叫有道高僧!”

    经过了这一次小小的插曲后,法海辨认了一番方向,最后选择去往西的方向而去,半路上法海还想着,如果能忍没睡着的话此时怕是又要刨根问底的问个究竟了。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大概又是十几里路的距离,法海终于在荒郊野地之中找到了一家独树一帜的落脚客栈,他一贯平淡的面容在此时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浑然不顾客栈之中那股血腥与汗臭交杂的复杂气味,兴致勃勃的来到了前台跟那个满脸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客栈老板说道:

    “掌柜的,住店!”

    刀疤老板闻言很是愣了一会儿,因为他们这间黑店在附近早已是远近闻名,已经很久没有生人过来落脚了,先前他听到手下报告有一大一小的的和尚往这边过来,他还想着回避一下,找个面善一点的手下过来接待,没想到这和尚来的这么快,根本就来不及回避。

    幸好这个大和尚看起来聪明俊秀,其实好像不谙世事,不仅对刀疤老板的长相没有一点的防备,开口就直接要住店,做了这么多年无本买卖的刀疤老板都有些怜惜这头蓦然撞上门的肥羊了。

    将看起来身形既不魁梧也不单薄的法海上下打量了一遍,刀疤老板极力的做出和善的样子道:

    “在下天生就对佛门中人有亲近之心,大师来的正好,小店的上房最是便宜不过了.....”

    就在此时,一直靠在法海背后的能忍终于睡醒了,刚一睁眼能忍就闻到了那股当初在进京之时曾经露宿黑点时的那股味道,他至今都记得当初师傅讲述这种味道的神情和语气。

    这是血腥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他不禁在法海的背后轻声唤了一声:“师傅!”

    法海微微转头,面色如常的道:“醒了?我这有两位施主送的饭团,你先吃了吧。”

    能忍愣愣的结果法海递过来的饭团,虽然相信师傅的能力,可是一睁眼发现自己就在黑店之中实在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正想要说点什么,却听法海自顾自的笑道:

    “先前你不是问为师想要去哪里吗,其实我要找的就是黑店。”

    前厅之中一片寂静,正在极力露出和善笑脸的刀疤老板面色极其僵硬,看着法海平淡如常的面容,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笑道:“大师真是说笑了。”

    可是法海却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说你吗的笑。”然后直接转身不如楼上的客房。

    开玩笑,荒郊野外的,这黑店之中哪里会其他的客人?客房还不是一间间都是空的,随便进哪一间不行?

    刀疤老板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侮辱了,可是不知什么一时间居然生不出气来,只是感觉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能忍一面吃着饭团,一面随口夸赞:“师傅,你太霸气。”

    “别废话,醒了就下来,沉死了!”

    以法海的修为别说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扛着一个实心的石狮子也是绰绰有余,行走如飞,哪里会觉得一个孩子重?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习惯这种相处的模式而已。

    一直目送法海师徒两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刀疤老板都没有说出过一个字来,此时一个手下靠了过来,小声的问询道:“老大,这票怎么做?”

    吞了吞口水,刀疤老板艰难的道;“先...先不做了吧,这事儿好像有点怪...劳资得先好好想想再说....”

    客栈之外,钦天监的三名密探凑在一起道:“这和尚怎么进了黑店?亏他法力那么高,人情世故却是半点也不懂!”

    “废话,你要天天修仙,你懂个屁的人情世故!”

    “那要不要跟魏峰大人汇报一声,我看今晚他都不一定会出门了。”

    就在三人凑在一起商量好了,决定先派出一个人回去跟魏峰大人汇报的时候,四周一阵如雷鸣般的马蹄声瞬息之间就响彻耳边。

    三人面色一变,他们都是钦天监中的好手,此时此刻的情况根本就无须多说,一个个身形快捷的纷纷化作光影四散而逃,但是他们的身法和反应虽然很快,但是早有准备的清和道人等三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番手脚之后将三名密探全数擒拿了下来。

    一阵乱斗之后,被拿下的三人看清了来人的官服制式,一个个愤怒的叫道:“清和!你放肆!我们乃是钦天监的密探干员,你们五城兵马司有什么资格捉拿我们?!”

    清和道人面色淡然,扫视了一样三名密探后淡漠的道:“你们是不是钦天监的密探干员还有待查实,但是本官身为五城兵马司的管事确是真的,吾等前来剿灭黑店匪徒,在行动完成之前,一切人等都不得自有出入!”

    三人正要再说什么,可是清和道人已经打出一道符箓封住了三人的口舌,挥手道:“压下去,待本官带兵剿灭匪徒之后查实身份,再行决断!”

    客栈之中,刀疤老板瑟瑟发抖的和手下们靠在一起,听着外面如雷咆哮的马蹄,不用看都知道是京都城中最为精锐的五城兵马司人手出动。

    “老大,咱们这是找谁惹谁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做买卖,宰的都是无名无姓的普通人啊!”

    陷入绝境的小弟无奈的叫喊,刀疤老板颤颤惊惊的打了他一个巴掌,愤恨的道:“劳资哪里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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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了都送金手指,林海穿越了什么都没有,就家里有矿。那也行吧,起码吃喝不愁,富贵逍遥。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熟悉啊!兰若寺里空灵幽怨的聂小倩;幽州城中杀人食心的画皮妖;还有邪恶的五通神,诡异的国师法丈.等等等等,我这是穿到聊斋了吗?但是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追着我叫法海啊?我在聊斋当法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当法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