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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我在聊斋当法海txt下载     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乾坤借法

    林海双手各自持握一道剑气,这降魔斧虽然看起来威力不错,可对林海来说用处反倒不大,一味依仗它来对敌的话,反而会影响自己剑气的发挥,还不如扔给白云,叫他来发掘这件佛门宝器的威力。

    古旧的降魔斧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从内里生出一阵光晕,顶端含苞的莲花在高速的旋转中好像是要盛开一般,看的五通心中一紧。

    虽然他也不知这件斧头是何等利器,可是看着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有底气的林海,五通断定这法器定然不会简单,岂能容他们自由掌握在手中?

    于是五通立刻蹬地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影,想要将半空中的降魔斧拦截下来,可他身子刚一动便被早有预备的林海飞身扑至,两人在半空中毫无花巧的硬是用自身功力互拼了一记。

    轰的一声劲力飞荡,五通立身在原地不动,周身人皮破碎,显现出了他三头三面的凶恶魔神真身,林海却被他一拳砸得倒退,喉间一片腥甜。

    这一交手看似是林海输了,可其实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的五通,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平静,因为在与林海交手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应到前几日被他压制下来的残存剑气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必须速战速决!

    五通三面魔相齐齐怒吼咆哮,周身黑风几乎要凝为实质,在林海被击飞尚未落地前便又是一步蹬出,欲要将这个重大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是这个关头白云已经接到了降魔斧,密林之中的白色佛光冲天而起,眼见林海处于下风的白云,一句话也不说的手持小斧上前,好像这把法器有千钧之重,势大力沉的朝着五通重重劈下!

    三个魔神面相齐齐怒吼,当头而下的佛光,一斧便将他的护身魔气劈的破碎流散。

    五通一手死死把住下劈的斧头,与佛光相触的肌理发出阵阵白烟,恶臭弥漫。

    这五通走的乃是寻常妖物的练体路子,一身实力都在肉身之中,足以对天下七八成的道术法器免疫,可是偏偏林海修习的剑气乃是圣人所传,而这柄降魔斧也是极古的佛门法器,说不定还和那金佛一样是件大乘佛宝,对五通的压制也极为厉害。

    五通三张魔神相忽然对着白云张口吐出无数黑色的魔气,这股黑色的洪流眨眼便淹没了白云高瘦的单薄身子。

    五通哈哈大笑,可是没等得意多久,吞食了白云了黑色洪流中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后便是一道佛光绚丽的斧头破开了束缚,带着白云冲出了魔气的吞噬。

    经过这一下,白云手中的降魔斧首尾两端那两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全部开放,炽烈的佛光将白云映衬的如同佛陀般威严,气势徒增。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白云吐气开声,佛音浩荡不休,将五通震慑得全身僵直,一时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云手中那威势全开的降魔斧朝着自己劈来。

    不远处的林海则看向白云的眼神有些怪异,心中暗道:“这不是那个普渡慈航的索命梵音吗?”

    不待林海多做他想,一声惊天的痛吼响彻密林,白云这一斧头狠狠的劈在了五通三张魔神相中的一个,剧痛之下五通也顿时恢复了意识,电光火石间一拳打出,主修肉身的强大力量直接将白云一举击飞。

    “三头怪,换我了!”

    白云刚一退下,林海双手各持一道汹涌的剑气便立即杀到,这次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积蓄剑意至圆满境界,两道剑气纵横无铸,远隔数丈劈在五通的肉身上,居然与兵器相交一般的显露出道道火花。

    不过总归还是砍得动的。

    墨绿色的鲜血与人的痛吼不断的折磨考验着人的意志。

    与此同时,白云也恢复了过来,手持降魔斧站在剑气纵横斩抹的林海身后,并不着急出手,反而是观察着与剑光较力的五通,好像在寻找他的破绽。

    “这魔头好强的肉身,我们的攻击至少有九层被消磨在了肉身上,打了这么久,他的元神几乎没有受创!”

    是的,即便是刚刚白云以伤换伤的那一斧头,对五通造成的伤害也相当有限,与林海斗法僵持的这片刻功夫,五通除了此时满脸的绿血之外,伤口居然全都愈合了。

    反观与他换伤的白云,被打中的胸口却是血肉模糊。

    仅是一阵乱披风似的剑气连斩,无处不在的犀利剑气将五通牢牢的钉锁在原地,将他原本就已经很丑的魔神真身更是斩的没有半点人样。

    又气又急的五通双目猩红,怒视着林海咬牙切齿,简直就想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将他撕碎!

    如果在全盛之时或许他还能做到,但现在不行,林海挥动着剑气每次斩落下来,他体内那些被镇压的剑气便会活跃几分,与林海斗了这么久,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挨打便是这个原因。

    他之所以强硬横行,便全是因为这具肉身,凝聚了他一身修为的十之七八,只要元神不灭,便可以凭元神之力不断的复原重生,生生的将对手耗死!

    林海很快就舍弃了声势浩大的剑气连斩,丈许长短的红白双色气剑在手中骤然收缩,凝练到极点的剑气仅用目光注视便觉得刺痛,那五通见此,以他肉身之强也不敢硬接,只以全身之中最锋利坚硬的双掌交接。

    在青州兰若寺之中,林海随燕赤霞学习这陷仙剑经之时也曾请教过剑法,燕赤霞乃是剑术宗师,世称天下第一剑,剑道造诣之强自不必说,不过他那一身凌厉的剑术林海并未完全照搬,只是勤修各种挑抹撩劈刺等基础剑式,因地制宜,待时而动,这便是最好的剑术!

    林海双剑交错递出,不见章法,有的只是阴诡,叫人不寒而栗,简直比邪神五通那一双蛮横的利爪还要阴邪三分。

    右手诛仙剑气被五通利爪一把握住,剑爪相触的刺耳杂音几乎穿透耳膜,林海手中气剑吐吞收涨,变幻莫测,五通凭自己强横的肉身手抓气剑,宁愿手爪被切割的鲜血淋漓有断指之险,也不撤手,林海另一只手剑气如长河入海,笔直且无声的贯入到五通魔神的胸口位置,剑气将内里的脏腑搅成一片烂肉!

    胜了?

    林海心头刚刚划过这么一个头,可是却见五通嘴角在此时悄然浮现出一丝吊诡的微笑。

    糟了!

    林海心头大震,身后白云与身前的五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齐齐发力向着林海挺进,不同于白云的鞭长莫及,近在咫尺的五通浑身上下所萦绕的阴森腥气已是飞扑而至,避无可避!

    五通浑然不顾胸口散发着雄伟剑气的陷仙剑经,蛮横的用手抓着最具威胁的诛仙,任由胸口伤势被扩大扯烂,空出的那只利爪呼啸着直取林海的心肺!

    铛的一声巨响,紧要关头白云口诵真言,手中降魔斧刹那飞出,电光火石间化为一道白光凭空扭转着横栏在五通的利爪之前,想要为林海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可是一身修为道行尽皆都灌注在肉身之中的五通,又岂是这么好挡的?

    这一爪打在莲花盛开的降魔斧上,立时便有佛光爆散,由旋风卷着佛光,莲花顿时闪合,在五通拼尽全力的一爪之下顿时与白云切断了联系,不过总算是保住了林海的性命。

    林海受此一击,像是一颗炮弹似的跌飞出去,一连撞断了好几根巨树方才止住冲势,树叶与尘土洒洒扬扬的飘零弥漫。

    林海背倚着主杆裂纹遍布的大树,几次想要起身都是不能,胸腹位置一大团血色晕染开来,那只小巧的降魔斧几乎整个都没入到了林海的体内,只剩下一个握柄。

    如此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如果换成切开林海胸腹的是五通的利爪,那么他的五脏六腑怕是都要被人家捏在手里了。

    降魔斧上的元神法力在五通倾力一击之下全部消散,白云受此重击之后口中鲜血不断,可他却神情平静的挡在林海身前,双手结印,不动如山。

    “哈哈哈....”

    五通将那只曾因抓握诛仙剑气而被割裂的,几乎只剩下白骨的手掌放在眼前端详,口中发出快意的笑声。

    在林海与白云的注视下,五通那只手掌肉眼可见的迅速恢复原状,外表除了绿色的血迹,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凡人武夫有一句话,叫做近在咫尺,人尽敌国。你一个通幽境的小修,就算剑道精奇,拢共才修行了多少年?就敢跟我拼近身,真是....嗯?”

    五通刚刚向前迈出一步,正要趁势结果了白云和林海这对光头的性命,可是脚步刚动便察觉出了异常,皱眉低头望去:“什么?!”

    被林海一剑洞穿的胸口血肉翻涌,好似其中有无数的肉虫在蠕动的极力想要将伤口合拢,可是每每向着伤口蠕动一分,肉虫便凭空爆碎,绿血横流!

    林海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扶着胸腹间那道降魔斧,从地上重新站起,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叫他痛的额头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身上虽然很痛,但是林海的脸上却在笑。

    “你个王八蛋现在体内残存的剑气全都被我引发了,刚刚我生受你一击,为的就是把剑气尽可能多的打入到你的体内,去支援先前交手被你镇压下来的剑气!”

    林海咧嘴一笑,白牙被鲜血染的一片鲜红,如同食人的恶鬼,也像街边斗狠到最后获胜的混混:

    “你的魔神之躯,护不住元神了吧?”

    “那又怎么样?林海,你根本不懂渡灭与通幽之间的差距,即便如此我也照样能够杀你!”

    五通说话间周身剑气攒动,身上四处不时便有穴位被澎湃的剑气绞碎爆裂,可是五通却不管不顾,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魔气在胸口伤势处汇聚,一步一步的朝着林海而来!

    “到了我这等境界,哪里还有什么元神与法相的分别?我的肉身即是法相,举手投足,翻掌可覆!”

    你的废话太多了!

    林海看也不看,气势汹汹的冲自己走来的五通,奋力的朝天大喊:“燕赤霞,你还不快滚下来!”

    还有帮手?!

    五通顿时悚然而惊,他自然没有听说过远在青州的燕赤霞的名头,叫他感到惊悚的是头顶那股澎湃不在林海之下的犀利气机!

    天地间,一道粗犷的大嗓门豪迈的响起:

    “接我万剑归宗!”

    无数柄样式奇古的长剑纷纷撕裂云层而下,如同夜晚摇曳而下的流星划开滚滚音浪,像是下了一场瓢泼的剑雨!

    这场剑雨笼罩范围太大,而且来势凶猛却无回旋余地,五通在见到的一瞬便放弃了快步冲过来挟持林海与白云的念头。

    因为剑势实在太猛了,如果自己拿林海做挡箭牌,好无回旋余地的剑雨会把他们两人都钉死在原地的。

    吗的,你们不是一伙的吗?出手一点顾虑都没有?!

    五通怒吼一声,一步登天,直接想要在万柄长剑未曾达到顶峰之际便出手截击,夜空中无数古剑带着炫目的流光将五通的魔神之躯完全吞没。

    林海咬牙大笑起身,胸腹间的伤口在他笑声的震动下反复的被撕裂流血,可是他却浑然不绝,一步一步的朝着大地上被无数绚丽流光所吞没的五通走去。

    脚步起初不快,可随着林海脸上的笑容越加疯狂,脚步却开始慢慢的加速,到最后十丈之内,林海奔行速度已经是快若流光!

    “啊!---!”

    五通奋力的在燕赤霞那从天而下的万剑归宗里挣脱出来,带有浓郁魔气护持周身显得身形臃肿异常,两侧头颅残缺不存,眼中终于有退缩的惧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五通在人间行走这么多年,保命自然有不凡之处,他自信就算在天上御剑的那人此时杀来阻拦,凭他近乎不灭的肉身也能逃脱出去,顶多也就是狼狈重伤罢了。

    可是当他从燕赤霞的万剑剑潮之中挣脱出来,见到的不是满目星月光辉,而是一道道血红色,铺天盖地而来的太极符文。

    还有一声响彻天地的震撼法咒。

    林海双手以血书就的太极图在白皙的手掌中鲜艳异常,隐约透有狰狞。

    林海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与天空中那豪迈粗犷的声音汇成一道,响彻云霄如天雷滚滚,挟不世之威!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无数蜂拥而至的太极符文,从天到地再次将五通残破的魔神之躯所淹没!

    在连续不断的疯狂轰击下,大地持续的颤抖着,层层气流吹拂的林海与白云,甚至更远处的沈春娘衣袖翻飞,五通立身之处宛如被一阵现代军事火炮轰击了一阵,冲天的尘烟升起,几乎弥漫了周数十丈方圆都是一片茫茫。

第一百五十一章:你怎么识破我的?

    胡子飞扬连鬓,风尘仆仆的燕赤霞一身简装,从天而下。

    他背上一口长匣被刻满了各种铭文,先是看了一眼林海胸腹间的伤势,有些惊异的道:

    “好狠啊!”

    也不知是在感叹林海,还是出手的五通。

    “解决了吗?”

    林海盯着身前翻涌弥漫的尘烟问道,神经至此也不敢有所松懈。

    “十有**吧。”

    其实燕赤霞也没有什么把握,在他对战的妖魔之中,大概只有地府中的那头黑山老妖能够与这五通相比,像这种纵横人间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破去法身对他们这种高手来说并不困难,但是要强行灭杀他们的元神却是极难。

    忽然林海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甚至来不及交代,直接掉头开始向后退去。

    白云与燕赤霞对视一眼,虽然对林海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齐齐移步跟在他的身后。

    很快他们便发现,林海奔去的方向正是先前沈春娘的位置!

    “不用管我,那魔头经受连番重创早已不是对手,你们去护住那些商队里的人就是!”

    林海说话间又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痛的他面色苍白,白云正犹豫,却听燕赤霞直接道:

    “那边有我一个就好,这位大师不妨留下照看林兄弟!”

    燕赤霞雷厉风行,话说一半人已经冲出老远,而林海与白云还在照着先前记忆中沈春娘的位置进发寻找。

    尘烟四下翻涌,经久不散,就连林海和白云这等修行中人的目力也无法穿透其中,看清所有。

    所以林海才从这一点异常上推测出,应该是那五通又施展了什么妖法,想要借机逃生。

    远方商队人气兴盛,燕赤霞很快找到了一群商队的人,将他们收拢在一起之后,手中长剑往天上一抛,再落下时已变成了百余柄气机森然的剑雨,各自散落在人群之外,形成了一道剑圈。

    “大家不要怕,我是来斩杀那只妖魔的,镇定下来跟我一起念!”

    四处尘烟好像在被一股无形之气不断的撩拨升腾,幻化成了各种光怪陆离,似是而非的模样,林海与白云察觉出这不散的尘烟乃是五通背后的手笔后,更是不敢分开寻找沈春娘,几乎是背对背的谨慎前行。

    “你的伤没事吧?”

    白云警惕的看着四周问道,林海摇摇头,忍着剧痛道:

    “有点疼,不过还死不了,你呢?”

    “小僧有金刚不坏之身,结实的很!”

    林海看不到白云笑出一口白云的样子,只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什么金刚不坏,我看是个造粪机器.....

    未几,白云皱着眉道:“师弟,你血流的太多了,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

    林海低头看了下血肉封闭的伤口,并没有血迹流出啊,难道是....

    林海手中红白双色剑气骤然暴涨,豁然转身望去,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云居然不见了!

    剑光在手中吞吐不定,光芒映衬得林海的半边身子颜色各异,就连手边变幻不定的尘烟也染上了几分瑰丽的颜色。

    一个问题在林海微微发紧的心中响起,如果这一切都是五通搞的诡异手段,那么现在是林海中了招,还是白云中了招?

    四周尘烟无声翻涌,远方有商队似有若无的诵经声在耳边隐约,无人回答林海的这一个问题,尘烟望不见的深处,好像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林海脚步一顿,尘烟之中一个锦袍老者双手负后,正冷冷的看着林海,赫然便是林清和!

    “臭小....”

    林清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林海手中剑光已经快速的掠过他的咽喉,老人面露惊讶的张合了几下双唇,脖间鲜血如泉,仰天栽倒,片刻后尸体化作尘烟消散。

    尽管知道斩杀的只不过是个幻象,可见到鲜血飙射出来的时候,林海仍然忍不住心中一紧,紧接着云烟开始变化出各式各样熟悉的人。

    渡真,南宫,南绮容,乃至前世的小女友,一个个的全无例外的都在现形的第一时间便倒在了林海剑下。

    就这样不知斩杀了多久,林海忽然觉得四周环境一清,竟是走出了尘烟环绕的老地方,而在他的眼前,正怯怯的站着沈春娘的身影。

    “大...大师...”

    沈春娘薄薄的樱唇中刚吐出这么两个字,林海无情的剑光便已经斩落了下来,一捧热血自她纤细的脖颈处散出来,无神的双眼仰望天空,逐渐暗淡。

    林海在这具尸体面前停步良久,因为沈春娘的这一具尸身许久都没有像先前那样的化作云烟散去。

    “.....”

    林海冷眉冷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砍到了真人,良久之后,仰天倒地的尸体忽然以一个怪异的方式站起身来,面无人色的‘沈春娘’咬牙切齿的盯着林海,娇媚的脸庞下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识破我的?”

    “没...没收住刀....”

    林海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站在尸体面前也是被吓傻了,本来他看尸体那么久都没有消散,还真的以为自己杀了真人,正站在原地给她念经超度来着.....

    “我要你的命!”

    随着五通的这一声嘶吼,外表娇媚的沈春娘皮肤及五官都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了只剩一颗魔神相的五通,不管不顾的便朝着林海扑来。

    恼羞成怒了吗?

    林海在见到五通这一副拼命的架势立刻在心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因为他还记得那部有关五通神的电影中,这个邪神在最后关头使出的手段便是类似这种幻阵的东西来迷惑人心,要不是最后关头那个无名老道士忽然杀出来打断了五通施法,怕是最后就要让这个邪神笑到最后了。

    这么一个压箱底的法术,如果是林海禅定修为够高,不被外相所惑也就还罢了,五通大概也能捏着鼻子叹一声技不如人,可偏偏他是因为收不住刀....

    我不管了,我一定要弄死这个秃驴!

第一百五十二章:镇压

    五通心中发狠,身躯刹那间便化作了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光,林海看到五通来势汹汹却不带半点风声,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八成是肉身受创太重,所以在用元神出窍和自己斗。

    当下就要将手中双剑合并杀敌,可胸腹间的那只降魔斧却在此时大放光明,竟然自发的从伤口之中挣脱了出来,悬浮在林海身前。

    什么意思?要我用这柄斧子?

    林海微微一愣,本不想理会,可是却忽然发现这斧头好像是有灵性一般,不仅挡在了五通化身的黑光之前,斧刃锋芒的那一边也正对着自己。

    你坑爹呢?!!

    林海胸腹的那道伤口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抽搐,方才这斧子替自己挡下五通一只利爪的时候便没有受住巨力,虽说救下了自己一命,却也造成了自己不轻的伤势,眼下这五通在这种状态下的一扑,完全是舍命之姿,就是伤不了自己,那这降魔斧拦一下还不趁势把自己打穿了?

    见此,林海只好撤了威力相对比较弱的陷仙剑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掌去抓握悬浮在空的降魔斧,手掌触摸到斧头的一瞬间,林海的识海中莲花金光大放,连同在外的降魔斧一道,散发出道道威严浩瀚的金光!

    在白云手中之时,不还是白净佛光的吗?怎么到了我的手里就变成这样了....

    来不及多加思索,识海中端坐在盛开莲花之上的关圣法相,豁然睁开了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在身形单薄的林海背后,一道仿佛能够承天接地的雄绝身影悄然浮现,林海双眼不自觉的轻轻眯起,在发力的一瞬又猛然大睁,如潮的杀意立时暴涨而出!

    降魔斧上金光暴涨,几乎看不清林海手中握持的是什么东西,只有林海依稀能见到斧头顶端的那一朵莲花开放,正死死的抵住了五通元神扑来的那一道黑光。

    双腿深陷地下,如两道犁地的长刀翻动大地向后暴退,林海怒吼一声,背脊大椎龙骨轰然震动,身后雄绝的关圣法相如受敕令,手中大刀当空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朝着五通一刀劈下!

    耳膜刺痛,五通凄厉到无以言说的嚎叫冲天而起,在尘烟之中像只无头苍蝇的白云瞬间循声而去,当看到独斗五通的林海后,一脚蹬地起身,宽大的僧袍甩出无数道形态不一的法器经卷:

    “妖孽,看我星罗漫布!”

    连番受重创的五通终于在接连的轰击下支撑不住,林海只觉手中的降魔斧微微一震,随后识海好像刹那间被抽空了所有力量,光华黯淡,可降魔斧的金色佛光却前所未有的强盛明亮起来,一举吞没了五通的元神。

    是真的吞了下去。

    手中降魔斧顶端的那朵莲花,从盛开恢复到了花苞状,其中不时的有黑光一闪而逝。

    ....

    ......

    五通元神被收复了之后,密林中的尘烟很快飘散无踪,林海的伤口在刚刚的斗法之中反复的撕裂,几乎整个前身都是血迹,脸色发白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失血过多。

    白云扶着林海往商队那里汇合,不过他感觉情况还好,坚持先找到沈春娘在说。

    没了烟尘的遮蔽,目力惊人的两个人很快就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了躲藏的沈春娘,三人一道返回。

    “法海师弟,你能想通归入空门,为兄深感欣慰啊!”

    虽然白云也受了伤,但是相比较林海而言还是轻的,毕竟金刚不坏身首重防御,被五通锤一下也就看着吓人而已,其实没什么大碍。

    关于白云的误会,林海也不想多做解释,心想你误会便误会吧,反正我当好自己的林海就是了。

    林海将手中的降魔斧往白云怀里一塞,道:

    “这次多谢师兄了,这斧头看着威力不错,便送给师兄当作是降妖伏魔的酬劳了。”

    白云早就对这柄降魔斧有了几分爱不释手的意思,当今佛法遗失大半,这柄降魔斧一看就是和那金佛一样的古老佛器,也许自己能从中领悟出类似金刚不坏身这样的神通也说不定。

    可是白云也算一代高僧了,很快没等林海说出五通元神所在,他自己就注意到了斧顶那朵莲花的异样,问明情况后连忙将斧子递还了回去。

    “师弟你也知道我无定寺的情况,为兄的修为已经是寺中少有了,想要镇压这等大妖魔,稍有轻忽不慎,恐怕就是灭顶之灾,还是收录到你们金山寺的十八浮屠里面比较稳妥。”

    这样也行,让五通和那个蜈蚣精做个伴!

    林海收下了斧头,忽然想到了雷峰塔下九层的妖神白龙以及金山寺六代祖师舍利,心情一时沉重。

    “大师,你伤的好重啊,我的商队里面有止血生肌的药散,可以帮你...可以帮你....”

    沈春娘从旁扶着林海,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低低的抽泣起来。

    因为林海胸腹间的那道伤口被降魔斧撕裂开,显然不是什么止血生肌的药散就能治愈的。

    神州整个医疗条件水平都比较低下,沈春娘也算是有些见识,在这荒郊野外的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势,八成只有等死,这才忍不住哭泣。

    “沈姑娘,哦不,沈夫人不用如此,修行中人体内生机远胜常人,我这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林海安慰着沈春娘,却也不免有些头疼。

    在茶摊上的时候看见那张画像,头脑一热便御剑往复青,杨州两地,请来了白云和燕赤霞做帮手收服了五通,如今这美人是救下了,可是又该如何安置呢?

    如今幽州城可还有一个等着自己回去成亲呢!

    三人很快便和守护在商队的燕赤霞汇合,路上林海与白云两人终于说服了沈春娘相信自己不会伤重死去,一时哭哭笑笑的羞红了脸,可仍会时不时的望林海一眼。

    “林兄弟,你受伤不轻,我先御剑带你入城看大夫吧。”

    燕赤霞得知五通被收复之后神色一动,开始着手治疗林海的事,一旁的沈春娘闻言立即取出一块玉佩:

    “去扬州吧,我认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他定能治好大师...的伤势....这是信物。”

    燕赤霞在官场沉浮许多年,见惯了各色人等,这沈春娘开口几句话便叫他看出了端倪,眼神古怪的在林海与沈春娘之间打转,使得她后半截话在羞涩之下说的不大利索。

    记得那些家丁们说过,这女子已经嫁过人了,而且听口气丈夫也还在....

    燕赤霞压下心中疑问,对沈春娘道谢一声接过了玉佩,然后就问林海不能动身。

    “没问题,走吧。”

    像他这种后天圆满的肉身修为,只要不是操劳过度,超出身体负荷,闭锁伤口不至于失血过多是正常操作,只是不能一直维持而已,终究还是要用药的。

    燕赤霞拉开架势正要御剑而起,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白云道:

    “对了大师,刚刚我们交手的密林中怕是还有那妖孽的肉身,为防夜长梦多,还请大师尽快将之焚毁,以免遗祸将来。”

    白云从善如流的竖掌点头:“施主考虑周全,小僧定然从命。”

    “那好,我们扬州再见!”

    燕赤霞点头施咒,将背后长匣取下后,双手掐咒念念有词,他不是正统三教中人,御剑飞行不似林海那样轻松随意,何况还要带一个人?

    片刻之后,长匣猛然开启,燕赤霞一把抓过林海,伸手握住一柄冲出剑匣的古剑,身形迅捷的向着天空飞去。

    沈春娘在下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微微向前一步,而后有若有所觉的暗自收了回来,沉默不语。

第一百五十三章:离开

    “老夫其实精善内里,对于这等皮肉刀伤跌打,却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小师傅放心,既然是春娘介绍来的,老朽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治死的,如果你真的觉得不放心,我可以手书一封让你去找那些跌打师傅。”

    扬州城最富盛名的大夫,李延福,摸着胡子上下审视了一番林海的伤势,如此说道,在他对面的是在床上流血流到手脚发软,眼前发昏的林海。

    “李先生身为扬州第一国手,医术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在这里治吧。”

    这世间学医的就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医术好的,李延福笑呵呵的摸了下自己的胡子,正要说点什么,却听林海在床上喘了口气,接着把后半截话讲了出来。

    “还请李先生简单的开些药,把伤口包扎一下,不要耽搁我们启程回幽州就好。”

    一句话后,何止是医治的大夫李延福,就连沉默寡言的燕赤霞脸上也是一片惊疑,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不等沈夫人回来了?”

    “不等了,幽州有个女子,也等了我许久,我一个大老爷们和她也都是青春年华的,不好叫人家空等。”

    斗法一夜,又失血过多的林海此时有些头晕目眩,眼皮还在打架,他索性合了眼,脑海中女人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仿佛是在嘲弄着他的心智不坚定。

    “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延福虽说自己不精善刀伤跌打,可是他包扎手法和用药都很是老练,捣烂成糊的草药敷在伤口上,一阵阵舒爽的清凉直冲脑际,好像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林海神智为止一清,后知后觉的问道:

    “李先生,我有点困了,不会就这么一睡不起吧?”

    “你听书听多了。”

    李延福冷哼一声,没几下便将他的伤口缠好,对一旁无聊摆弄茶杯的燕赤霞道:

    “既然你们要走,那过来拿这几天病人需要用的药吧。”

    李延福慢吞吞的收拾好了东西率先出门,燕赤霞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听到外面一片人声嘈杂的,不禁感叹道:

    “李大夫的医馆好生红火啊!”

    “这还是托两位剑仙的福!你们大白天的从城外直接御剑落到我的院子里,何止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就连官府都问过好几次了!好好的医馆病人不来,反倒都是看热闹的健康人,真是....”

    李延福摇了摇头,带着燕赤霞一起走到一张数量庞大的药柜前,娴熟的配备各种药材:

    “大胡子,你和这个小和尚是师兄弟吗?”

    “额...算是吧。”

    “春娘这丫头我从小就看着她长大,聪明,坚强,可也命苦,偌大的一个沈家就被她一个弱女子一肩挑起,不容易啊!”

    老人沉沉的叹息,回荡在取药的屋室里,与此地仅有半壁之隔的林海那边,听的是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燕赤霞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隔壁。

    “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几十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到我这个年岁,那些年轻时候的风花雪月就好像是上个月才发生的事,人生苦短啊。”

    李延福将六份配好的药包慢慢的以此封好,嘴里喋喋不休的絮叨:

    “这人啊,只要是看对了眼,什么门户啊,世俗眼光啊,都不用太在意,大胡子,你说是吧?”

    “.....”

    燕赤霞沉默不语,却把手伸进自己的怀里去掏钱:“多少钱?”

    李延福翻了个白眼,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个数,看着收拢药包的燕赤霞,忍不住道:

    “你就不打算劝劝?错过了可就错过一辈子了啊!”

    李延福正说着话,忽然愣住,问道:“什么声音?”

    燕赤霞指着林海躺着的隔壁:“睡着了。”

    说完便将二钱银子放到了柜台上,未几众人又见到一道剑光从自家传身的后院冲天而起,老人仰头高望,唏嘘不已:

    “原来是仙人呐...入他娘的仙人!”

    待到午后黄昏,匆匆入城的沈春娘连同白云来到医馆,问林海何在之时,李延福只得无奈的指了指天上:“飞走了。”

    飞走?

    沈春娘与白云尽皆愕然,只是女儿家的直觉敏感要强一些,望着天空的沈春娘若有所思,似是想明白了林海为什么不告而别,低声问道:

    “福老,那人临走前可有什么交代?”

    “那倒是没有,不过听他言语里,好像老家有个女子等他回去。”

    李延福说着,问向一旁的白云:“你们是一起的吗?哪个寺的和尚现在还兴娶老婆?”

    “法海师弟还没有真正的出家受戒,算不得佛门弟子的。”

    白云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因为光头的林海一副庄严宝相,得道高僧气质十足,无论是沈春娘还是李延福的心中,都认定了林海是佛子的身份。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留了。”

    沈家的货物刚刚才回城入库,还有许多首尾只是需要沈春娘过目把关,而白云更是扬州有名的僧人,沈春娘将恭敬的与白云说着话,约定了改日去寺中上香供奉佛祖的客气话,当然免不了在言语中试探一下林海的底细。

    想白云这种终日在寺中苦修不出的青年僧人,自然是不可能是沈春娘这等纵横商海的大商人的对手,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所知说了一干二净:

    “法海师弟要成亲的事,小僧也不知,按说好似他这种佛法高深的佛子,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具体我还得去幽州问问金山寺的渡真师傅,不对,我得亲自去一趟幽州,看看到底怎么说。”

    身上有大乘佛法的林海可是有着中兴佛门的希望,所以他要成亲的消息不由得白云不加以重视,匆匆告别了沈春娘之后便回到寺中准备出行事宜。

    沈春娘也重新回到了马车上,马夫甩开鞭子正要离开,却见老人李延福忽然从医馆走出,对着渐行的马车喊了句:

    “那和尚临走还念叨了两句话,不知是不是留给你的!”

    马车未停,沈春娘却从车窗的帘子里伸出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医馆门口的老人,眉眼充满了期待。

    “那小师傅曾说: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眉目婉约的女子坐回车厢,口中来回念叨着,幽幽长叹了一声,心中既有欢喜也有愁绪。

    她很欢喜,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和佛门相较的重要位置,同时她也很忧愁,因为林海最终还是走了。

    九天之上,一直带着林海御剑而行的燕赤霞,忽然对好像睡的人事不省的林海说了句:

    “扬州城早就过去了!”

    后者这才睁开眼睛,望着繁华遥远的扬州,不其然的想到了许多人。

    比如正在幽州的南绮容,再比如傅家的那对姐妹,甚至还有刚刚分手不久的沈春娘,大千世界,美女如云万千,怎么偏偏都叫我林某人遇上了呢?

    林海幽幽的向沉默的燕赤霞:“燕大哥,你说爱一个人有错吗?”

    燕赤霞看了一眼好像是痛失万两黄金的林海,虽然为人正值的他,对这兄弟的花心脾性不耻,可是对他做的事还是比较认同的:

    “爱一个人当然没错,但是你要见一个爱一个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缘分这种东西.....缘分你说得清楚吗....”

    “再废话把你从这扔下去!“

    “......”

第一百五十四章:诡笑

    燕赤霞御剑速度不快,而且消耗比较大,用来应急赶路还好,但是走长途就有点撑不住了。

    两人在天上飞行了大约只有盏茶的功夫,便在一处人烟稀少的镇上按落了剑光,转而挑了一辆马车改为步行。

    得益于之前林海出手大方的转增郭北县几个酒家的股份,燕赤霞出手颇有当年的豪侠风范,很快就在卖马商人居前恭候下完成了交易。

    林海胸腹间的伤势挺重,这马车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百无聊赖的躺在舒适的车里,忽然问在外赶车的燕赤霞:

    “燕大哥,你们老家结婚的时候,用不用伴郎啊?要不你来给我当伴郎好了。”

    燕赤霞闻言一愣,反问:“你成亲为什么还要别人扮狼?”

    “哦,那没事了,我就随口问问。”

    林海只当这世界压根没有什么伴不伴郎的,于是便改口道:

    “那燕大哥你来当我的证婚人吧,你是我的兄长,又当过二十六省总捕,对外就说是绮容娘家的长辈,他们南家城主府一支已经破落了,你正好过去给他撑撑腰,省的以后受了什么委屈....“

    赶车的燕赤霞也不知在想什么,向来豪爽的他此时居然有些支支吾吾的,马车之中一时间只有林海对未来娶嫁之事的唠叨。

    谁说幻想婚礼的只能是女孩子家家的权利了,前世加这辈子都没结过婚的林海对此也有很强的期待。

    因为改走了陆路,还要顾及林海的伤势,所以两人的脚程始终都快不起来,不过林海始终以为他们的脚程快不起来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因为燕赤霞的酗酒。

    一个巨大的车厢里,一半让林海躺着休息,另一半则完全是各种的酒坛,扑鼻的酒香就连马车外面都能嗅到,甚至有次过城关的时候还被官兵扣了下来,怀疑他们是倒卖酒水,偷税漏税的商人,给了好几两的银子方才勉强放行。

    林海极度的怀疑燕赤霞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着拉酒水的念头上路的,而拉自己不过是顺便....

    两人晚间停在一家破落的客栈门前投宿,掌柜的是个死气沉沉的老年人,说话语气都阴森森的,倒是堂中的伙计挺有年轻人的活力与机灵,殷勤的为两人打理着马车行李,好像这客栈是他开的一样。

    燕赤霞当着伙计的面将车里的酒水点了一遍又一遍,显然是怕别人偷他的酒喝,故意做样子给他们看的。

    临上楼的时候,老掌柜特意送了他们一盏油灯,并且阴测测的和林海说着好久都没有人过来投宿的话,客房之中如果有什么慢待的还请见谅。

    “怎么你们客栈很久都没有人来了吗?”

    林海听出老掌柜的言下之意,不仅有此一问。

    “是啊,已经很久了,好多年轻人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守着这个店,这里当初可是镇上最大的客栈啊,现在嘛,连个帮手的伙计都找不到喽。”

    老人家佝偻着身子,说话腔调很有讲恐怖故事的潜质,林海听得心里别扭,笑道:

    “我看楼下的那个小伙子就挺勤快的,老人家刚也说客人不多,想来也是够用的,何必再想那么多?”

    叫林海没有想到的是,老掌柜闻言皱眉的转过身来,疑惑的问道:

    “楼下的小伙子?这客栈只有老朽一个人啊,年轻人你在说什么?”

    老人手中的油灯闪动吞吐,将他那张老树皮般皱纹深刻的瘦脸映照的格外阴森,林海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笑道:

    “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老掌柜将手中油灯递了过去,语气幽幽,却若有所指的对林海道:

    “客官看错了也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要信错就好,这些年时局不定,镇上多了许多枉死的人,如果夜里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千万不要惊奇,等到天亮也就好了。”

    “多谢老丈提点,在下晓得了。”

    林海接过油灯,然后目送老人佝偻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楼梯口,摇了摇头,直接毫无顾忌的推开了客房的大门。

    对于那个楼下伙计的身份,林海并不是很担心害怕,且不说他本身便是通幽法相境的高手,单就是他身边护送的燕赤霞更是一位堪比渡灭境的大修士,聊斋中有名有姓的各种鬼怪,能够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区区一个路边野店的孤魂野鬼,林某人还真是不太放在眼中。

    等到燕赤霞在下面忙完上来的时候,林海将老掌柜的话如实告诉了他,可谁知燕赤霞居然也疑惑的眨了眨眼,问林海这客栈里哪里来的老掌柜?

    这就有点惊悚了,林海倒不是惊异于这客栈的诡异,而是惊诧于那只阴森的秽物居然能够在燕赤霞的眼皮子底下现身而不被发现,回想到那老掌柜的一身阴森鬼气,林海正了正脸色,心中开始分析起了当下形势。

    燕赤霞虽说手段强势,可到底是武夫的底子出身,没有三教中人万法随身,鼻子一嗅就能闻出妖魔鬼怪的本事,所以他虽然没有识破那邪物的伪装,可并不代表这客栈中就隐藏有像黑山老妖那样的强大阴物。

    林海本来想和燕赤霞讨论一下去留的问题,可他这个人是个豪爽不拘的性格,林海刚说了两句便直接拍着身上的那一方剑匣,大声道: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燕某人手中三尺剑,人也杀得,鬼也斩得,何曾有过碰见妖魔就避让的道理?林兄弟,我们今晚就共处一室,那邪祟不出则罢,胆敢现身我便一剑斩了它!”

    燕赤霞的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豪气无双,只是...林海不太喜欢和另一个臭烘烘的大老爷们挤在一张床上,不过眼下他有伤在身,两人在一间房过夜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只好应了下来。

    燕赤霞嗜酒,自从林海将郭北县里几家酒馆的一应股份送到他的手上后,每日的酒水基本就没有断过,如今也不例外。

    因为担心这家店不太干净,晚间也没有吩咐掌柜的做饭,两人拿着随身的干粮和水,对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两位客官,我刚把厨房的火给生着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门外传来老掌柜苍老的声音,林海看了眼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的燕赤霞,咽下了口中的回答,因为在这之前他们特意的说过,不需要送饭过来的。

    与这陌生掌柜相比,林海更相信燕赤霞的话,他说没有看到这个老人,那么林海便打定了心思认为他是有问题的,毕竟他现在受伤不轻,体虚气弱的最容易被妖魔所迷,放着身边这么一个大高手不去信,难道跟个愣头青似的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老掌柜在门外等了片刻,得不到回应后居然还阴测测的笑了笑,就在林海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开口问了一遍。

    “两位客官,我刚把厨房的火给生着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林海看向喝酒的燕赤霞:“燕大哥,你有没有听到外面....”

    “听到了。”燕赤霞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林兄弟,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咱们不用理会,等到天亮启程就是。”

    说罢接着细细品着杯中的残酒,未几,门外传来的问话声越来越急促,明明开口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可是响在耳边却好像是有千百人一起怒声质问一样,在桌边喝酒的燕赤霞被吵得心烦意乱,当即也不管那么多,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声道:

    “叫叫叫,给你娘叫魂呢?信不信劳资再杀你一回,叫你连鬼都做不成?!”

    门外的那道声音居然真的就此安静了下来,真是应了那一句鬼怕人七分的话,只不过他们怕的是恶人,非得发脾气才能镇得住!

    本以为有恶形恶相的燕赤霞,今晚睡个好觉不成问题,可就在半夜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那个阴森老掌柜的声音:

    “客官,菜都烧好了,我给您端上来吧!”

    林海不想理会,他现在有伤在身气血不足,镇鬼的恶人只有燕赤霞做起来才有吓退阴魂的效果,光是看来的时候,那老掌柜不敢在燕赤霞眼前现形便能看出,让林海自己喊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可是这一回燕赤霞没有出声,因为....

    他喝多睡着了。

    林海头疼的看着床下抱着个空酒坛,哈喇子流满地的燕赤霞,而门外那老掌柜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喊则越来越急,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力从门外透过来,好像在感知中有个什么人趴在门板上极力的想要进来,一声声客官的叫喊声也开始染上了几分凄厉。

    老虎不发威,你那我当软柿子捏啊?

    林海一手结了个佛门的法印,识海中那朵静止的白莲微微摇晃,如受风浮动,吐气开声:

    “滚!!”

    一声浩大的暴喝从口中发出,客栈的窗纸被震得簌簌抖动,按说此等气势应该胜过刚才燕赤霞的喝骂数倍有余,没理由他们不怕自己的,可是门外那个阴森的声音却放肆的诡笑了几声,好像根本就不怕林海,轻缓的脚步幽幽地离去。

    林海呼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识海中端坐在莲花之中的关圣法相跃跃欲试。

    尼玛的,这是看我体虚气弱,看不起我林某人啊!

    林海一手捂着胸腹间的伤口,顿时便有了起身运转关圣神刀,将这客栈给劈了,由此来证明自己的冲动。

    反正这客栈算下来也不值几个钱,到了白天如果那个伙计是个真人,那就赔给他些银钱算了,这一阵阵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

    林海满眼怨气的想着,脑海中回想那举止怪异的老掌柜,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过来第一次问的时候,是厨房的火生好了,当时燕赤霞听得不耐烦,便顺势回嘴骂了一句,而这一次则是饭菜做好了,问要不要给自己端过来。

    那是不是代表着,无论这房间里的人说了什么,只要搭了腔,那便是遵照了他们的某种规矩?

    人间的孤魂野鬼凡是想要害人,便需要找个什么由头,哪怕在不合理也行。

    就比如厕所里的红绿手纸,再比如山林夜间的喊魂,都是诡异阴邪中透着某种神秘的规律,这客栈掌柜的送菜恐怕也份属其中的一种。

    本来还以为那家伙是看自己受伤才不惧自己,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其中疑点重重,想起那老掌柜临走前的那一声诡笑,林海的心中便有着隐隐的不安。

    如果林海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们下一次再过来,岂不是要上菜了?

    什么人血馒头,人头豆腐汤,大肠刺...咳咳,之类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已经不是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的林海,虽然不至于被吓的战战兢兢,可这心里却止不住的冒着凉气。

    尼玛的,这是强买强卖啊,有没有人管啊?

    林海面色阴沉的从床上起身,也不去叫地下醉死过去的燕赤霞,双脚踩在实地之后大声的道:

    “够胆的你就直接进来吧!”

    门房在一阵吱吱呀呀的悠长怪声中被缓缓推开,林海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向门外,发现长廊外头空无一人,房中一阵的阴森诡笑声窃窃响起。

    在林海看不见的床帐后面,一张双眼圆睁突出,脸上带着阴邪笑容的老掌柜,缓慢的朝着一无所知的林海伸出了干枯的手掌。

    就在老掌柜的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林海肩膀之际,一道威严的冷哼忽然从它头顶传来,老掌柜抬头望去,只见到一个青袍金甲,面有长须的金色法相,正堂皇大气的悬浮在他头顶。

    老掌柜那只几乎就要触碰到林海的手掌就此僵住,完全没有眼白的眸子深沉,看不出丝毫惊惧的情绪,反而对着这尊代表天地正气的金甲法相牵动嘴角,邪邪的一笑。

    关圣法相在此,它居然一点都不怕?

    林海心中微沉,因为在印象中,只有五通那等强悍的妖鬼才有直面帝君法相而不惧的修为,难道这个老鬼实力可以和五通邪神相提并论?

    可是金甲堂皇的法相身上,那澎湃的法力还是带给了林海无穷的信心,站在床前的肉身以手做刀,轻轻的朝着身前虚无的空气一挥,嘴唇开合轻吐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杀’字,随即那道空中的法相猛地睁开了双眼,手中大刀呼啸当头斩到!

    冥冥虚空中,好像有一道穿越了千年的喊杀,刚一出现便带动起滚滚雷声,犹如神邸!

    “杀!”

    阴祟的面容扭曲戾啸,面对犹如天神的关圣法相威严,居然毫无退缩之意,干枯的手掌猛地暴涨前伸,竟是拼了魂飞魄散也要触及到林海的身子。

    难道有什么阴诡的手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拼着魂灭也要把自己拉下水?如果被它碰到了又会怎么样?

    几乎就要触碰到肩膀之际,倒在地上昏昏大睡的燕赤霞忽然怒喝暴起,一剑斩断了老掌柜的手臂,与此同时,关圣法相的长刀也紧跟着悍然劈落,老掌柜的阴魂戾啸着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片黑烟消散在房中。

    这就解决了?

    林海双手还各有剑气萦绕不散,并未因老掌柜的魂体消散而放松警惕,因为关圣帝君的法相代表着天地正气,乃是天下邪祟的克星,一个能够无惧关圣威严的阴魂,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就此消散?

第一百五十五章:阴魂不散

    客房之中寂静良久,燕赤霞提剑对着林海身后的关圣法相啧啧称奇:

    “林兄弟,为兄我走遍大江南北,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人能把关圣帝君当作是法相来修行的,就算是当年的石家人也不行,真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林海没有理会燕赤霞的话,只是感应到房中阴气渐渐散尽之后方才放下了警惕,同时心中也有不解。

    这只阴魂好像实力并不强,可是它的阴邪诡异以及带给人的直面感官为什么却这么强烈?甚至在见到天下邪祟克星的关圣法相之后也浑然没有一丝惧色?

    将心中疑问和燕赤霞讲了一遍之后,后者头脑因为刚刚睡醒,还不太灵光,摸索着自己被口水沾湿的连鬓胡子,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不可能吧,就算是地府中修行千年的黑山老妖,直面帝君法相也不可能做到浑然无事,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海沉默不语,只是在脑海中仍止不住的回想那个阴森老掌柜,在直面帝君法相时的那阴诡的一笑,好像....在嘲讽着什么?

    它不过是一个游荡在人间道的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胆敢对着帝君嘲讽?

    “林老弟,别想那么多了,这正气压邪气乃是天地间的堂皇大道,天道如此,万事万物都必须依存才能正常运转,既然那阴鬼已经除掉了,那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赶路要紧。”

    燕赤霞酒劲没过,暴起之后没多大的功夫便哈欠连天的困意来袭,安慰了林海几句后便又一次枕着酒坛,沉沉没了声息。

    林海过意不去的想叫他上床来躺着,叫了两声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于是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其实两人的修为盖不盖被子的早就无所谓了,只是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许多年,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躺回床上,黑暗中的林海好像又见到了那个阴森掌柜的邪性一笑,他长出了口气,按捺下心中的异样,闭目调息内气,青袍金甲的关圣法相坐镇屋中,淡淡祥和的金光隐约带有佛家的慈悲浩然,映亮了整座屋室。

    识海之中,没了法相坐镇的那朵白莲略显空荡,正静静的无声摇摆,林海的神识悄然注视着它的动静,内心深处由此变得无比的平和。

    忽然间,他隐约的好像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响动,情不自禁的便又向着莲花的方向靠了靠,极力的想要听清楚一点。

    下一刻,一声声细如蚊蝇的响动传入耳中,林海脸色猛地一变,识海心潮如古井无波的世界中,刹那间翻腾成浪。

    因为那晃动的白莲,传来的分明便是法海二字!

    晨光照耀在床头盘膝的林海脸上,带着阵阵温热,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高大威严的关圣法相如天降神邸一般的肃立在床前,给人一种无比的安全感。

    “又是这种感觉....又是来自雷峰塔的感召....”

    虽然莲花之中传来的响动极其细微,可是那种地方,那个声音,只要听过和去过一次就永远忘不了了,正是雷峰塔中金山寺六代祖师,慧能的呼唤。

    从达州城出来至今,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难道因为自己修成法相之后的元神壮大了,所以才能与雷峰塔中的祖师舍利有所呼应?

    那么他日如果自己真的修成渡灭境,法相与肉身合一之时,那是不是他就直接能把自己引渡成佛门弟子了?

    林海面色难看的收回了法相,重新坐镇回白莲上后,那些细微的呼唤方才止息。

    刚刚下床,在地上枕着酒坛睡了一夜的燕赤霞已经醒了,正见到关圣法相消散在空中的一个背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昨夜明知这间客栈有所蹊跷,他却仍自喝的大醉,以他二人的修为,虽说对这种路边的孤魂野鬼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今天他醒过来见到那个法相背影,分明就是用法相在房中守护了一整夜的样子,这叫无痛无病的燕赤霞自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林老弟,为兄给你张罗早饭去!”

    燕赤霞拍拍身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出门去给林海买早饭,不过后者被雷峰塔唬得不轻,根本没有胃口,也不想待在这个诡异的客栈太久,于是直接开口准备启程离开,燕赤霞自然毫无异议。

    下楼结帐的时候,客栈里的那个年轻人正坐在柜台上吃粥,见到收拾行装下来的林海,连忙放下筷子,笑着打招呼:

    “客官起的好早呀,昨夜休息的可还好?小店只有小的一人,有什么招呼不周的....”

    林海不想和他多说废话,摆了摆手直接道:“结账吧,我们急着上路。”

    “得嘞!”

    年轻人痛快的应了一声,因为两人只住了一晚,别的什么都没要,他连算盘都不用拨就直接报了个数,林海交了钱后,好似无意的问了句:

    “小哥这么年轻,想必你不是原来的老板吧?”

    年轻人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如实的道:“以前的老板无儿无女,客栈里也没别人,最后是我给他老人家送的终,于是他便将这间客栈给了我。”

    这年轻人紧张的看了燕赤霞一眼,不安的道:“是真的,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不信你们可以打听一下。”

    “我们不是捕快,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不用紧张。”

    林海安慰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刚刚要出去拉马车,可是转身的一瞬间整个人却僵直在了哪里,浑身寒毛炸竖。

    昨天夜里那个阴森鬼魅的老掌柜,不知何时居然悄悄的站在了林海的身后,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也不知在那里看了林海多久。

    “客官,您怎么了?可是想要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林海无暇顾及身后那个年轻人的问话,双手不知何时,各掐着一道姿态不一的剑决:

    “别过来!”

    大堂之中有铮铮剑鸣不绝于耳,那年轻人脸上的神情由不解变作了惊恐,只当是遇到了什么阴兵过路的阴祟之事,吓得连忙躲在了桌子底下,什么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的乱念一气。

    楼上收拾好行礼的燕赤霞也听到了动静,站在楼梯口看着剑拔弩张的林海,浓眉一皱,问道:

    “林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林海不答,双手各自带着磅礴剑气出手,再一次对上这个阴森邪诡的老头,林海出手便是九成功力,红白双色剑气纵横八方,困锁住了老掌柜的所有退路,立身在楼梯口的燕赤霞,面色凝重的看着林海剑气所指之处,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凭空点燃后在眼前一晃,再看时忍不住惊呼道:

    “阴魂!”

    大日初生,这阴祟的鬼物为何胆敢出现在大堂之中?

    燕赤霞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林海那铺天盖地的剑气已经将那阴森的老掌柜淹没在了剑气乱流之中,大堂里的几根梁柱,在如此狂暴的剑气浪潮里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蓦然爆发出无数的尘土木屑,最后在一阵让人心悸的吱呀摇晃声中,整栋客栈都开始摇摇欲坠。

    林海一气不绝,手中剑气吞吐变幻,时而化作大刀大戟,时而又变作巨斧长枪,所到之处客栈所有建筑桌椅分崩离析,片瓦不存!

    “燕大哥!”

    林海百忙之中抽空高喊,在楼梯口的燕赤霞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想要拆了这件诡异的客栈!

    燕赤霞再见到林海的架势后,立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当下脚步一蹬便冲向了那个年轻人藏身的地方,头也不回的带着他直接冲出了客栈。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崩塌中,立身在这片土地上不知多久的破落客栈,在林海红白剑气狂斩之下轰然倒塌,激荡的尘烟里,两道身影先后冲天而起,衣袖边缘带着淡淡的烟气落于地面。

    “解决了吗?”

    燕赤霞放下了早已吓晕过去的客栈年轻人问道,林海却是站在那废墟之前没有说话,因为连自己也无法确定。

    虽然早在他剑气凌空之时,那个阴魂就已经被凌厉的剑气撕成了碎片,几乎可以说在他霸道的修为下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可是林海心中却始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只阴魂好像是杀不死的。

    “燕大哥,你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能够在白日现形的阴魂?”

    马车晃荡,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林海率先打破了沉默,后者才刚刚从林海拆了一栋楼的赔偿款中回过神来,思绪慢了一拍,最后还是摇头道:

    “大白天现形的阴魂,别说见了,燕某人活了大半辈子连听都没听过,今天这回可真算是开眼了。”

    燕赤霞说话的时候,林海在车厢里听到外面有水流晃荡的声音,显然这个家伙又在喝酒,想起昨晚他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样子,林海不仅有些担心:

    “燕大哥,我想早点回幽州,咱们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路要走,你这个.....”

    “没事没事,林老弟你有所不知,我燕赤霞天生就是一个酒坛子,这酒喝的越多,马车赶得就越稳,哈哈哈哈.....”

    听着老燕的豪迈大笑,林海先前那点阴晦也不自觉的散了些,笑道:“有燕老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马车又在大路上前行了半晌,未几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林海还以为是地震了,刚刚睁开双眼要起身,可是车厢世界里一阵翻转颠倒,被燕赤霞放置在其中的半车酒水撒的到处都是,酒香味扑鼻也刺鼻,甚至有的撒在了林海胸腹间的伤口上,火辣辣的剧痛刺激得林海冷汗迭出。

    并指成剑,林海单手朝身前的车厢轻轻一划,随后一脚踹开了破烂的车厢,整个人飞身而起,直到冲出马车后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燕把车开沟里了!

    “燕赤霞!!”

    林海捂着刺痛的伤口,大声的怒喝,而躺在沟底,半个身子都被杂物淹没的燕赤霞,却人事不省的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说好的越喝越稳呢?

    这一路真不知道咱俩谁在护送谁,也太不省心了!

    马车经过这么一下子基本已经报废了,两个轮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一车的酒水也同样损失殆尽。

    林海在下面挑拣了几件衣服和银两,然后便将睡的人事不省,浑身酒气的燕赤霞从沟里拖了出来,边拖边骂骂咧咧。

    林海将破损的马车拆了,用剑气劈了几块现成的木头,在地上生了个火堆,把呼呼大睡的燕赤霞扔到一边地上,决定原地安营扎寨的过一晚。

    倒不是他背不动老燕,而是林海对着睡成死猪一样的燕赤霞气就不打一处来,合着到头来还真成了我一个病号忙前忙后的照顾你了?

    真是....真是一个老不修!

    “哈哈哈!”

    晚间再次醒过来的燕赤霞已经开始放飞了自我,什么羞涩不好意思的,自家兄弟还讲那个干什么?

    当即毫不在意的大力的拍着面无表情的林海肩膀,绝口不提白天翻车的事。

    “林兄弟,你这烤兔子的手艺可真是一绝啊!”

    “林老弟,你睡吧,今晚我保证不睡。”

    燕赤霞正面迎着林海充满怀疑的目光,面不改色的打着保票,末了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老弟,哥哥的那一车酒真的就没有剩下点?”

    “没有。”

    林海斩钉截铁,叫后者好生痛惜,花了不少银子呢。

    篝火噼啪燃烧作响,林海并未完全听从燕赤霞的话真的什么都不理的闭眼休息,而是分出几分精力,注意着周边的情况,免得人家把刀锋放到胸口了才惊觉。

    就这样,长夜漫漫的过了不知多久,打坐中的林海忽然听到对面有一声开匣出剑的声音。

    一道犀利的破空声转瞬而至,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想要出手,可又强自忍住了,任由冰凉的剑锋擦着皮肤而过,重重斩落在身后不知何时显出身形的阴魂身上。

    一阵凄厉的惨嚎从空中散开,林海盘坐的姿势不动,只是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燕赤霞难得严肃的面庞:

    “林老弟,你绝对想不到刚刚我看到了什么。”

    能叫走南闯北,又兼法力高强的燕赤霞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绝不会简单。

    林海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看到的是那个客栈里的....“

    林海话没说完,燕赤霞已经缓缓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沉默,唯有篝火的批驳轻响不时传来,安静异常。

第一百五十六章:回乡

    算上客房以及中堂斩杀阴魂的那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破掉他的阴魂了,可是这个看起来阴森鬼祟的家伙好像是真的应了一句阴魂不散的老话,居然跟着他们出现在了这荒郊野外之地。

    “燕大哥,我心里有些不安,想早点回幽州去看一眼家里人才能放心。”

    林海忽然在脑海中便想到当日元神出窍,入雷峰塔时,幽州城那尸山血海的场景,故而才有此一言。

    “兄弟,什么也别说了,白天是为兄做的没有分寸,咱们现在就走!”

    燕赤霞点头应承,一拍胸膛便要起出剑匣,直接带着林海御剑而起,飞向茫茫凄美的月空。

    虽然他们见到的只是一只小小羸弱的阴魂,凭他们的修为动动手指就能灭杀一群,可是这阴魂一连三次的现身都太过蹊跷诡异,简直打破了两人的常识。

    御剑升空的燕赤霞,在脑海中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也许这是神州大乾王朝,在平定两百多年后的一个动乱序幕。

    燕赤霞的御剑手段稀松,根本不适合长途奔走,在又歇了两次之后,林海坚持独自御剑返回幽州,燕赤霞劝了两句但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只得远远缀着吊在林海的身后。

    没了带人的拖累,两人行进的速度何止倍增,林海更是一马当先,片刻功夫便将燕老哥甩的连个黑点都看不见,最终在破晓之前终于远远的见到了隐藏在夜色中的幽州城。

    林海在空中把剑光悬停不动,面上表情复杂,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关圣法眼可照见世间幻术与妖魔的原形,乃是帝君法相明辨人间是非的一种威严体现,而此时林海从高下望,只见到隐于夜色中的庞大幽州城,各种怨气鬼气夹杂着人族气息冲天而起,就像是锅里乱炖的菜品,眼花缭乱,触目惊心。

    回想到他在梦中所见的幽州惨状,林海再也按捺不住焦急,剑光呼啸合拢,将他整个人都化为一道耀眼的剑光,轰轰迅捷无比的朝着家中林府的方向而去。

    剑光下压奔走,割裂大气,所带出的轰轰雷响宛如在幽州城上空划过的一道闪电,这一夜里几乎城中近半的鬼祟阴物尽皆抬头仰视,眼神兴奋与恐惧交相互存。

    林海没有从正门进府,而是将剑光按落在一处井式院子里,这个地方往前再走不远就是父亲林清和的卧室,他急于确认老父的安全,一路上发现府中除了几个主要的楼房上贴有符咒,摆有神像之外,许多不甚紧要的地方都被封存钉死了。

    推开卧室门,林海毫不客气的步入其中,入目却是林清和错愕中带着有点点欣喜的表情,和林海预想中的样子有些出入,林清和的样子看起来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憔悴,反而看起来精神更好了一点,春风满面的。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的头是怎么了?”

    林清和嘴上骂着,脸上却有止不住的高兴,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往日不多见的阴祟诡事频发,镇抚司衙门与朝廷钦天监疲于奔走,各家各户都在极力的想法子自保,一时间有关于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言论喧嚣与上,闹的人心惶惶。

    如此乱局,林清和在看到儿子安然回家之后自然止不住的满心欢喜,只是这个头....

    “你想要出家当和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林清和神情激动,老林家左右可就这么一个独苗,真要去念阿弥陀佛那岂不是绝后了?

    林海好说歹说,终于让林清和安静了下来,相信林海不是要出家当和尚,而是路上的权宜之计。

    “你这个不孝子,给我跪好了,不让你起来就不准起来!”

    林海有些受不了这种传统的棍棒式教育,正嬉皮笑脸的讨饶之际,左近卧室宽大的床帐之中,忽然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女声:

    “老爷,您在干什么呀,还不快点....”

    “住口!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林清和脸色相当的精彩,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在这屋子里再也待不住,借口训斥了床上那个甜腻女声几句,对着目瞪口呆的林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还站着干什么?出来吧!”

    林海面色古怪的跟着林清和步出卧室,看着老爹因自己先前所留下的玉髓和太极功法而越发挺拔的背影,不禁暗自琢磨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林清和青年时期便开始操持着林家偌大家业,年近五十岁的时候遣散了妾侍,一方面固然是怕日后家宅不稳,但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身体每况愈下的关系。

    想起当初自己教老爹太极拳的时候,老人曾说过:“像我这个岁数能活多久已经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开心,开心你懂吗?”

    林海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老爹那张宽敞的大床,暗道原来老爹说的是这种快乐啊....

    林海跟着老爹一路直往客厅去,看样子老父许久不见林海,是想要好好的聊聊,可是林海见到老爹没事之后便情不自禁的想去绣楼再看看南绮容,虽然老爹的情况非常好,南绮容想来也没有大碍,但他忍不住就是想要亲眼见见,说几句恶臭的情侣悄悄话。

    将林海自小拉扯大的林清和是何等样精明的人,光是一个眼神便看出了林海的躁动,轻哼了一声淡淡道:

    “南二姑娘也没事,这府里上下就三个主子,你又不在,防护的符文神像自然朝着她倾斜,她天天在屋子里下棋,比我都快乐,你把心放肚子里。”

    林海这才内心稍平,不过他此时满心疑惑,问老爹他不在的这些天幽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如此混乱,而且府中许多楼阁为什么又封存了起来?

    林清和在淡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面色微沉,林家的生意在幽州涉及到各行各业,如今人心惶惶,别说生意买卖,就连进货供货的成本都加大了数倍,不说那些山林为患的匪类巨盗,光是各地频出的诡怪之事就够外来商旅喝一壶的,成本太大,对于他这种大商贾所造成的伤害不是一点两点。

    “大约在半个月之前,有百姓看到西湖雷峰塔中有道金光飞出,之后没过多久,幽州境内便有怪事频出,有人说那是天地正神离开了人间,也有人说那是塔中镇压的妖魔冲破了封印,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乱局。

    就连朝廷钦天监也派了人下来查探,不过他们有什么结论就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知晓的了。至于那些封存起来的阁楼庭院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咱家宅邸占地有多大,如今天下怪事频出,民心浮动,我们林家家大业大,难免有些看顾不过来的地方,与其让那些阴邪在我看不到地方害人滋生,索性便封了那些地方,把能够镇压邪祟的东西集中起来保护府上的人,要不然这偌大的林家早就散了,阿海你不知道,就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幽州好多大商都分崩离析了。”

    “对了,你当初从镇抚司梁大人那里买来的官刀,如今可是硬通的抢手货,好多人想买却买不到呢!”

    林清和的言语中有些唏嘘,因为那些解体的大商中,不仅有他多年的对头,也有合作多年的伙伴,见到他们连这场大乱序幕都没能撑过去,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听着父亲的话,林海也稍稍放心了一些,虽然如今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妖孽横行,鬼怪丛生,但是对于林家这等财力雄厚的家族而言问题并不大,镇宅护身的镇物他们应有尽有,真正苦的也不过是老百姓而已。

    “老爹,你说有人看到雷峰塔有道金光冲出来,知不知道是哪一天?”

    虽然林清和知道的真相不多,但还是有一点讯息被林海注意到了。

    后者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日期,林海听后靠在座位上沉默不语,暗自对照之下发现,这时间和自己那天元神出窍,进入雷峰塔见六祖慧能禅师的时间非常相近。

    难道这乱局与我有关?

    想起自己当日情急之下拼了命的御使剑气,想要破开雷峰塔逃遁出去,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那一剑,让那个妖神白龙的内丹元神跑了出来,所以才会妖孽横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林海的罪过可就大了,当日在塔中虽然没有完全看到那白龙妖神的实力有多强,可林海却敢肯定,绝对不是区区渡灭境界就能衡量的,说不定比那些坐忘境的人仙还要高出一线。

    不行,我得去一趟金山寺,好好问问渡真师傅。

    林海从座位上起身边要往西湖走,刚刚和儿子聊了没几句的林清和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是件好事,儿子有事忙他也支持,只是心里有点不太舍得而已:

    “刚回来就走?你不去看看你的绮容妹妹了?”

    “还有点事,尽量晚饭前回来。”

    “叫小安跟着去吧,好歹有个使唤的,这小子每天勤学苦练你留下来的东西,这半个月他可帮了不少忙。”

    林海笑着答应了一声,说着中饭不用等我的话便出了门,林清和看到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一直紧绷的脸色才浮现出一丝笑容,摇头感叹道:

    “真是老了,耐不住心软了。”

    隔了一段时间不见,小安和林海一点生分也没有,毕竟是自小便跟在少爷身边伺候的死忠,感情自然不会因为几日不见便有所变化。

    “少爷,您去哪儿?小的给您备车!”

    看着笑容满面的小安,林海也不禁有了那一瞬间的恍惚,记得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每天都是小安驾着马车带着他在幽州城到处乱跑,无论是嫖...咳咳,还是别的什么,小安都忠诚的执行着林海的命令,从来都没有去老爷那里告过密。

    本来林海想直接省了这一步,御剑飞过去的,可是他转念又想到幽州城此时乱局将至,朝廷衙门的压力一定很大,在这个人手紧缺的关口矛头,说不得要被抓进去当壮丁的,他林某人自家人知自家事,真的被人带去斩妖除魔,要不了多久他就要立地成佛了。

    坐上了林海与小安结下深厚友情的马车,小安边驾着马便和林海闲聊:

    “少爷,您发型在哪里做的?好像比原来更帅了。”

    “是吗?回头让渡真师傅给你也弄一个,还有香疤赠送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自己有头发的时候比没头发要帅....”

    马车远远的停在了西湖附近的一处长街,林海下来马车,发现整个西湖湖堤都是密密麻麻在此安歇的百姓,他们的马车根本就开不过去。

    “幽州的百姓都在盛传,说金山寺的渡真大师乃是罗汉转世,这西湖附近都有佛光庇护,所以那些请不起镇物的老百姓们就把家中老幼放在这里,希望能得到佛祖的庇护。少爷您别看眼下人多,其实岛上的人更多,听说还有跪在山门前死活都要拜师的!”

    在古时封建时期,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寻常百姓只要不是万念俱灰,走投无路,通常是不会选择出家的,由此可见那些鬼祟的邪事,在民间已经造成了多大的恐慌。

    “官府也没个人去管管吗?这样下去怕是会出大事的。”

    “哪里管得过来哟,前些天我见过梁大人一面,眼圈发黑,布满血丝,人都瘦了一圈,幽州城这么大还算是好的,许多乡镇地带的诡事更加猖獗,据说已经死了好多个捕快了.....”

    林海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小安以为少爷是不耐烦这些人拥挤,笑着道:“少爷,要不我背您过去?”

    自那日小安下定决心要好好修行之后,得到林海相助,又有玉髓强行提升修为,如今已经是稳稳的先天顶峰,背着一个人涉水而过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林海并不打算这么做,他一把抓着小安的衣领,笑道:“轻功没意思,少爷带你玩点高级的!”

    话音刚落,没等小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炽白的华光从林海的身上冒出,将两人包裹起来,直接凭空化成了一道剑光,冲向金山岛。

    四周百姓有反应不及的,只隐约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待到再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你是一个门派的希望

    从林海御剑到落剑,前后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两人便从西湖外围飞到了金山寺之中。

    刚刚放下目瞪口呆的小安,金山寺四处房屋之中,瞬间便冲出了许多官府中人,他们气息驳杂,大多都在先天之上,其中领头的是一名精瘦的军官汉子,他背上绑有三柄长刀,腰跨软鞭,一身气血与军威煞气混合张扬,冷目如电的注视着林海。

    “此处乃是渡真大师的静修之地,你是何人,居然胆敢不请自来,打扰法师清修?”

    这名军官神色不善的喝问,叫林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下向着四周官府高手拱了拱手,朗声道:

    “在下林海,是渡真大师的关门弟子,刚刚从外游历回来,正要拜会家....”

    “法海,你回来了!噫?你想通了要随我一道侍奉佛祖了吗?真是佛祖庇佑.....”

    林海话音未落,渡真便已从屋中走出,见到了林海的那颗光头之后,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是一阵狂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个徒弟,对出家当和尚有着多深的抵触,如今见到他主动剃了光头,大彻大悟,那还不是佛珠庇护?

    ……

    …………

    和军官的误会解除之后,那名精瘦汉子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下,林海无心和师傅争辩他出不出家的意愿,上前两步与那军官见礼,三人一道,连同身后跟着的小安,一起步入堂中议事。

    刚刚进到屋子里,林海便见到随处可见的高大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渡真双手则沾满石粉,显然一切都是他做的。

    “你过来的时候相信也都看到了,各地邪祟丛生,官府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平定乱局,所以老僧想在整个幽州城境内布上一道大悲胎藏界,之后发动全力,将境内的妖魔都肃清一遍,这样便可以杜绝一部分杀之不净的情况,尽可能多的把幽州变成一块净土,从而收留更多的百姓。刚刚左大人带领的那些人,都是前来相助的。”

    想要在整个幽州城布下一道大悲胎藏界,那可是一个相当艰巨的浩大工程,渡真可谓是分秒必争,和林海说话的功夫也不闲着,用手中石刻叮叮当当的敲打起身前的石碑,看那娴熟的动作,他做这个应该也有些时候了。

    “这一位是朝廷的左千户,法海你是我的得意弟子,如今局势来看,往后你们有的是恶仗要打,提前认识下吧。”

    渡真头也不回的说着,叫林海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那位精瘦的军官汉子,心中暗道:“这位就是倩女世界中,那位忠肝义胆的将军左千户了?怪不得看起来器宇轩昂,颇为不凡!”

    原著电影中,此人一身军中杀伐的武道修为,强行斩杀了大蜈蚣的手下护法,一身正气叫人侧目,林海素来敬重这种人,于是友好的拱手互道姓名。

    “法海师傅年纪轻轻便有出入青冥之能,左某一介武夫真是羡慕无比,渡真大师后继有人啊!”

    “啊,这个....哈哈,还好还好。”

    林海对此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干笑了两声之后,上前拉着渡真到一边说悄悄话:

    “师傅跟您说个事儿,那个雷峰塔您还知道多少?”

    “雷峰塔?据师门典籍记载,那是百多年前仙神驻世之时,佛祖赐下来的法器,名叫十八浮屠。后来妖鬼入侵人间界,天界也有了麻烦,在驻世仙神开始回返三十三重天,我寺中祖师凭此法器镇压下了妖神白龙,从此十八浮屠化身雷峰塔,永镇西湖。而我佛门也因此受到了妖鬼的疯狂反扑,连传承都快打没了,可谓两败俱伤。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海正对着渡真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前几日我修成法相之后,元神进到了雷峰塔中,在下九层的空间里见到了妖神的元神内丹和一个老僧,他自称慧能禅师。”

    当啷一声,渡真手中的石刻掉落在地,可老和尚却恍若不绝,手劲奇大,双眼放光的抓着林海的衣襟,像个财迷对着一堆黄金的样子,连声道:

    “祖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有没有教你大至势地藏本愿经?有没有补全反五行生灭掌?有没有......”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听到祖师要收我为徒,吓得转身就跑。

    不过话是不能这么说的,要不然情绪激动的渡真非得锤死自己不可。

    林海借口说妖神白龙的内丹元神还没有灭,当时情况危急,自己只好先行出逃保命,就是逃跑的时候急了一点,可能在塔上留下了什么破绽.....

    “您说那妖神白龙是不是顺着我打开的那条路跑了出来?所以才造成了如今混乱的局面?”

    渡真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否则那妖孽决计无法逃出浮屠镇压。”

    确定了这个乱局的起因不是自己后,虽然对事实没有什么帮助,可对林海来说却很有效的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

    恰在这时,左千户轻步走来,对着渡真恭敬的行礼请示道:“大师,镇抚司的兄弟过来搬运石碑了。”

    渡真点了点头:“就剩下我手上的这一块了,马上就好,你再让他们等一下。”

    原来渡真用石碑刻文所布置的大悲胎藏界,是先从西湖周边布起,之后每天再添刻新的石碑,将胎藏的范围再一步一步的扩大,直至笼罩住整个幽州城为止。

    怪不得西湖边上的百姓人山人海,拖儿带女,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佛力庇护。

    “你也跟我学过结界,过来和我一起刻,早点刻出来足够数量的石碑,也好早点为百姓尽点心力。”

    渡真招呼着林海和他一道刻碑,后者却摆了摆手,把一旁的小安也叫了过来一起刻,渡真闻言盯着小安看了两眼,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刻碑的时候,偶尔会讲解上几句。

    大悲胎藏界的布置乃是金山寺的上乘秘法,历来只传寺中之人,如今在林海的帮衬下,渡真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林海可以将金山寺的法相功法传给小安,让他凝结出罗汉相。

    中华大地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无需明说,只是态度间的微妙转变,无形之中便已有很多事情给了是与否的答案。

    刻碑的时候,林海还问了左千户一些事情,发现如今四起的各种诡异之事,大概和自己来的路上的那个阴森掌柜有些相似,许多原本只能在夜间出行的妖鬼,忽然间就是大白天的也能化形害人,而且阴魂不散,通常灭杀了好多次都无法将之彻底驱散。

    说到这里,渡真忽然停了手中动作,紧盯着林海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后者看的后背发凉。

    “师傅你看我干什么?”

    “法海,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渡真干瘦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他自从摆脱那只藏在金佛中的蜈蚣精之后,精血肉身亏损极大,全身瘦的更是皮包骨头,这忽然一笑在林海眼中竟好似个妖怪一样:

    “大乘佛法不比只修自身的小乘,它是能够普渡众生的无上密发,法海你身为佛子,又深具大乘佛法的加持,那些妖鬼既然驱之不散,是不是可以由你来一一将它们度化?”

    这可真是个叫人汗毛倒竖的想法,林海要是真的按着渡真说的坐,不出两天自己就得成真和尚!

    可是要说真话,渡真肯定又不会赞同。

    电光火石间,林海急中生智的忽然想起在雷峰塔中,慧能祖师对自己的一句叹息,他面对执意要走的自己叹了句:禅机未到,虽点亦不化矣!

    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可是用来糊弄一下当今的局面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师傅,大乘佛法固然是可以点化世人,但是弟子在来的时候曾听说,有不少百姓曾来寺中拜师修行,可为何我来的时候却没见到一位师弟?”

    “那些人都是大难临头,眼见有处佛门净土能活下去,便想要钻营进来,根本就不是潜心修佛的,收下了又有何用?大悲胎藏的经文石刻,至少也要先天之上才能有效,还要精通佛法,就是收下来做帮手帮助也有限。”

    “是了,纵然是无上妙法的大乘佛法,面对那些冥顽不化的妖鬼之时,也不可能做到强行收服度化,因为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矣。”

    渡真闻言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低头专心的刻石碑,小安不明所以,问林海禅机是什么,后者哪里知道这个,正要给他眼神自己体会,却听渡真在旁接话解释:

    “佛祖点化世人,讲究机缘,机缘未到,虽点亦不中矣,是为禅机。法海,数日不见佛法渐长啊!”

    林海心虚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剑气惊人,林海用一双剑指来刻碑文,比渡真还要快很多,一时间指如龙蛇纵横,磨砺石碑簌簌有声,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屋中的所有碑文全都刻满。

    左千户带领人手将石碑送出,将新的石碑并入封镇全城的计划中,临行前对着林海与渡真深施一礼,而后方才让押送石碑的队伍离开金山岛。

    “大乾王朝治下足有近三百年了,像左千户这样正义的官儿可不多了,他不像个当官的,倒更像个初出江湖的少侠。”

    渡真对着左千户他们的背影做出了如此评价,林海的心理则有些不太舒服,他虽然机智的用慧能禅师的话堵住了渡真,可是内心深处却知道,大乘佛法或许真的可以打破当下乱局也说不定,可是他不敢试。

    人都是有私心的,林海也不例外,如果让他为了天下民生百姓和妖魔战斗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让他去当和尚....那南绮容怎么办?老爹林清和怎么办?自己可是独苗啊!

    林海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它涉及的方面有点多,最后林海只能把这种复杂的情绪化为刻石碑的动力。

    新一批的石碑很快送了过来,但是渡真并没有叫林海动手,反而是吩咐他去做一些接待和打扫之类的琐碎事情,小安想要帮忙也不得空闲。

    好不容易把里外都收拾了一遍,渡真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好像还带着几分惋惜:

    “行了,先歇着吧,等我刻完了这块你给我抬走送出去。”

    得到休息的林海坐下来长出一口气,虽说从心眼里不抵触帮渡真干活儿,可老这么当牛做马的难免也会有点不舒服,他抬手擦了额头的细汗,看着渡真干瘦的身影在那里叮叮当当的敲敲打打,忽然感觉这个老人的样子好像有些萧索。

    左千户给林海倒了杯粗茶,在后者称谢的时候笑着坐在了林海的身边,笑道:

    “看样子,林公子拜师还没有多久吧?”

    说来还真是,虽然他拜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可要真算起来,时间还不到一年,这当师傅的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的了。

    左千户捧着茶杯,笑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师傅使唤了三年,有一天他忽然叫我进门喝茶,从那以后才开始教我真功夫。”

    叮叮当当的石刻声,伴随着渡真的讲解响起,林海觉出不对,正色对左千户道:

    “左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林某洗耳恭听。”

    不料一直沉默的渡真回头冷哼了一声:

    “左大人,我这辈儿的陈年旧事,就不要牵扯到他们年轻人了吧?”

    “是在下失言,不过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左某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涉及到了师傅和门派的颜面,做人弟子的,无论如何选择,起码是有权知道的。”

    左千户和渡真的这一唱一和,叫林海也有了好奇,他对左千户拱了拱手,然后轻步走到渡真身旁,看着老人兴致不高的样子,问道:

    “师傅,到底什么事儿啊?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真有什么难处不是还有白云师兄吗,而且弟子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大胡子剑客,都是一时高手,您....”

    “其实没什么。”

    渡真打断了林海,老眼注视着自己沾满了石粉的苍老双手,缓缓道:

    “大乾治下,划分有九大州城,佛道两家的道场在其中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当年我修成法相之后,朝廷顾念我佛门当年功德,便将幽州赐予了佛门当做道场,可是...如今诡乱四起,有人便想以我佛门镇压不力,无能守土为由,想要夺回这片道场,对此我也只有尽力而为,道场不道场的也不指望了,只希望能多救护一点百姓吧。”

    渡真语调略显低沉,心情显然也有些低落,左千户在旁道:

    “半个月前,朝中已派有玄真道的高手前来镇压诡乱,依我看这大概就是陛下给佛门最后的机会了,他日平定诡乱,论功行赏之际,便是重新划分州城道场之时。”

    林海也同样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着拍了拍渡真干瘦挺直的背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个啊?渡真师傅你把心放肚子.....”

    “法海!”

    渡真忽然大喝一声,将林海的后半截话都震了回去,堂中一片寂静,然后就听他沉声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在金山寺中蜗居三十年,忍气吞声吗?”

    林还没有说话,脸色沉静。

    “因为我是一个门派的希望。”

    渡真舒展了一下连日来都不曾休息过的双手,笑了笑,看着沉默的林海,后者这才发现这个修为精湛的老头儿眼里,居然也有血丝遍布。

    “法海,你也是一个门派的希望,所以不要去学人家争强斗狠,出了什么事儿,师门中有很多前辈都不能瞑目,包括我。”

    叮叮当当的石刻声又一次响起,林海双拳悄然收紧,半晌之后又松开,笑道:

    “我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勾心

    临出去的时候,林海问渡真为何没有见到南宫,老人听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城中人手紧缺,她随镇抚司高手一道去处理各地的紧急事故,怎么,你都要和南二成亲了,还惦记人家南宫?”

    林海对渡真的调侃呐呐无言,倒不是心虚说的对,而是因为他知晓自己要和南二成亲的事,本来他以为渡真不知道,没想到人家早就清楚了。

    “是不是奇怪,明明我在你身上寄托了整个中兴佛门的希望,可听到你成亲的消息却不恼怒?”

    渡真嘿嘿一笑,瘦脸上依旧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且不说佛门中本就又不禁婚嫁的分支,单就我先前说的禅机未到,便不至于叫我为你着急,你不想出家,在佛祖看来只是禅机未到,等到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林海对着渡真拱了拱手,当做是拜别,随后一声不吭的御起了剑光,带着小安冲天而起,向着幽州城关的方向而去。

    “少爷,咱们去哪儿啊?”

    因为林海的修为提升,他御剑之时自有剑罡护体,各种狂风更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往日那不堪回首的狰狞御剑生涯,早已是过去的流水。

    “师傅每天刻碑起结界的办法太笨了,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小安正待问少爷是什么法子,可还没等他开口,便惊觉林海在空中风驰电掣的剑光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剑光笔直的去势微微一顿,一只血肉模糊的人影猛地一爪穿透了护持周身的剑罡,血淋淋的摆在小安的眼前,肉眼可见的黑烟被炽白的剑光蒸发消耗,这只手很快便在林海面前变作一片焦黑,最终随风化灰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城中的诡事已经猖獗到了这等地步,大白天的御剑飞行都会被袭击。

    受此打击之后,小安惊魂未定,林海也在不敢压低飞行,将剑光抬高拔升,林海微微皱眉的道:

    “不开眼的尸鬼一流,中了我一道剑气决计是不活了,不用管它。”

    未几,剑光按落在了幽州巨大的城关之前,守城的将士早已被这几天的情况刺激的风声鹤唳,林海还没落地便有不下百张专破内气的符文弓弩张开,在城墙上随时待命。

    守城的官员一手扶刀,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林海一手按在小安的肩上,止住了他的自报家门,如果真的要让小安报自己林府大公子的名头,恐怕还要耽搁不少的口舌功夫,商人家世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远不如一个能降妖伏魔的金山寺有价值。

    亲自上前两步,林海对着城墙上的官兵大声的道:

    “在下金山寺渡真大师门下弟子,特来相助大人守城,还请大人容在下上城楼一叙!”

    那守城的官员看了看林海铮亮的大光头,略作沉吟便让士兵将他从城墙下带了上来,林海带着小安随士兵刚刚在那名官员面前站定,还没开口,便听他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商会林会长的公子,怎么林公子,何时拜了渡真长老为师?今日前来不知又有何指教?”

    我跟这家伙先前是有仇吗?怎么一开口火药味就这么浓?

    这么想着,林海在说话就带了三分谨慎,笑着拱手道:

    “想不到大人居然认得在下,真是不胜荣幸。”

    “林公子在幽州城鹰飞走马那么多年,公门中人怕是没几个不认识林公子的。”

    这位官员的话音刚落,林海便猜到这人和自己前身可能有过什么酒场上的纠葛,不过幽州城政治清明,少有因私废公的官员,林海倒是能够坦然施展。

    “大人,其实年轻人的那些事情,很多在后来回想起来都不过是一时之争,不值一提,在下此来是为守卫城中百姓的事情而来。”

    官员收了脸上的几分笑意,轻轻点头正色道:“你说吧。”

    “家师渡真慈悲为怀,想以师门内传的大悲胎藏界保护整座幽州城,但是仅靠他一人之力未免有些势单力孤,所以我这做徒弟的斗胆,想要帮他老人家完成夙愿。”

    站在城楼高处的羽冠道人功力高深,来幽州之前便有门中长辈叮嘱过,对此地道场势在必得,他听到下方林海的大言不惭后,直接大笑着走到了阁楼边沿,双手扶栏,微微倾身的对林海道:

    “好啊,这位小师傅真是孝心可嘉,可是本真人有件事很不解,凭你师傅渡真和尚的功力尚且要用碑文铭刻的笨法子徐徐图之,莫非小师傅是那个什么千手菩萨转世,一个人旦夕间便能刻出碑文千面吗?”

    高楼处的笑声奚落,连带下方面见林海的那位军官也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不过没等他说什么,站在他面前的林海又一次拱手道:

    “那在下就献丑了。”

    话音落下,城楼高处那些道士的笑声更大,道门在人间兴盛已久,随着谄媚者甚众,清净二字早在日益深重的富贵之中渐渐消声,不过领头的那名道长确实得了真传的真人级高手,眼看临海周身气息晦涩的步入到城墙边缘,他冷声对四周嬉笑的徒弟们低喝道:“住口!”

    城墙上一时间人人禁声,所有人都看着林海一步步的来到城墙边,手抚箭垛的微微朝外望去。

    “他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丈量城墙高低?”

    幽州城坚壁厚,高度足有十六七丈,比前世已知的最高古城墙还要高出近一倍,人在其中渺小无比,连绵不尽的墙壁就像一只体型巨大的怪兽,自有一番磅礴之气。

    此时林海好像是看准了什么东西,周身华光暴涨而出,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道炽白的剑光冲天而起,城墙上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而领头的羽冠道人则一声不吭,手掌一把握碎了身前的箭垛砖石。

    这个林海,竟是想以自身剑气为笔,城墙为纸,将大悲胎藏界的经文书写在城墙上!

    怪不得他胆敢夸口说,替师傅如何怎样,如果真叫他做成了这一笔,不仅城中诡怪可以得到有效肃清,还可以收拢外来的难民百姓,如此一来这幽州道场还轮得到他们来接手吗?

    剑光矫若游龙的在空中一个转折后,如天人执拿在手的一支大杆狼毫,以灵机为墨,城墙为纸,重重一道剑锋压过,整个城墙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晃动!

    事到临头,那羽冠道士反倒不慌,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林海化身的剑光在城墙上纵横勾画,四周虚空之中隐有禅唱传来。

    “想不到渡真门下除了一个女弟子南宫造诣不凡,还有林海这么一个撑门面的人物,真是不简单,要是再给金山寺三十年,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羽冠道人高声谈笑,宽大的袖袍无声触地,点滴鲜血顺着他隐于袍袖中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位于下方的官兵鼻翼微动,皱眉捂嘴道:

    “什么味道啊,这么臭!”

    忽然守城的官员似乎有所惊觉,不再看剑气雄浑的林海,将那以剑为笔的瑰丽场景抛在身后,转而回头望向无尽深沉的幽州城池深处。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息划破城防的夜空,一名手握长枪的士兵被三四个凭空飞纵的人头提咬到了空中,片刻间便有被撕咬的肠穿肚烂,血染长空,守城官员又惊又怒,大喝道:

    “取我弓来!”

    箭枝洞穿了空中几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之后,紧接着又有无数其他姿容各异的妖鬼冲了出来,高立于城楼的羽冠道人,嘴边笑意越发浓郁,待到眼睁睁看着几只尸妖突破城池之后,纷纷纵身向着半空中纵横的林海扑去之时,方才一阵衣袖的长身而起,大呼道:

    “这位小师傅,且看贫道前来助你!”

    于是在几只张牙舞爪,道行低微的尸妖身后,凭空而起了一道巨大的手掌,好似打苍蝇一般的拍了过去。

    掌印刚起,浑身都笼罩在剑光之中的林海便感到了一阵窒息。

    那几只尸妖几乎是身不由己的被身后那大掌印强推着冲过来,虽然没有杀意,可是气势中却有杀机透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起在金山寺中,左千户与渡真师傅的话,林海眸色一深,当即便打消了撤剑停手的念头。

    想拦住我铭刻布置大悲胎藏界?那就叫我先称称你是不是有那个本事!

    一道如同火焰般的剑气华光自下而上,将通体洁白的诛仙剑气完全替换,林海手中剑气不绝,手中诛仙剑气猛然暴涨出灿烂的华光,在巨大的城墙面前,林海一红一白的两道剑气,就像是画家手中的泼墨画笔,狂放的笔锋剑气用一种近乎肆意的姿态,将扑来身前的尸妖一分数段,而后剑气与手印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两股气机轰然对撞硬抗了片刻,剑气割裂了手印,可是两者都没有因此消散,光华暗淡却如远去江河的剑气,已久不依不饶的斩向羽冠道人,而一分为二的手印,同样也带着主人的意志,固执的拍向林海。

    千钧一发之际,羽冠道人哈哈一笑,一道闪有紫光的符咒从袖底飞出,抢在剑气临身之前替他拦下了这一记势大力沉的剑气。

    “金山寺果然有两把刷子,不愧是叫陛下赐予道场的佛门寺庙!小师傅,你不如...啊!”

    羽冠道人没有想到都是,这道传自圣人的剑气竟然霸道至此,虽然他的三山符拦住了腰斩之险,可是近乎狂暴的巨力还是将他半空中的身子整个都打的翻飞出去,话没说完就直接撞塌了一栋阁楼,同行的弟子们惊叫着就要上前从废墟中把师傅扒拉出来,可是后者除了有点灰头土脸之外,在紫色符咒的保护下其实并没有大碍。

    就是丢脸丢的有点大了,出来的时候气的羽冠道人想要骂娘.....

    好好的仙风道骨,世外仙师的形象,被一个光头小子这么一剑就给毁了,底下那帮军汉表面没说什么,可背地里其实最是八卦,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笑话他呢!

    羽冠道人震袖甩开了弟子的搀扶,目光紧盯着被手印笼罩的林海,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的佛门剑修,如何抵得住他这近乎十成功力的一掌!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因为林海一剑将手印分作两半之后,站在原地压根动都没动,因为手印中原本细小的缝隙,再飞行的过程中越飞越大,最后看看可供一个人穿行,于是林海看准了位置,只需站着不动,任由那道气机磅礴的手印从身旁两侧差之毫厘的飞过,激荡的狂风吹拂得他衣袖狂舞,几欲乘风而去。

    轰轰隆隆的巨响从背后传来,那是羽冠道人手印落在远方实地后的反应。

    狂舞的劲风上扬四散,林海本着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信条,立身在原地不动,只是在心中无不有些遗憾的想着,如果自己那头飘逸的长发还在就好了。

    直至此刻,那道人方才惊觉胸口有凉风灌体,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处的道袍不知何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这位小师傅好俊的剑气!贫道玄真,王灵道,小师傅可敢留下法号?”

    王灵道吐气开声,音量浩大,城墙之上人人可闻,但是林海却恍若不见的依旧御使着手中剑气在城墙上奔走,因为他发现用剑指纹刻的要求有点太高,粗了的话消耗太大,过于细了又怕影响结界的伟力,最后他干脆以身做笔,用红白交杂的周身剑气在体表形成一道剑罡,在城墙面上奔走。

    来自城中的妖魔很快就被官兵们扑杀殆尽,守城的官员发现在林海刻有经文的地方,自有一股淡淡的金光在闪烁,为了印证效果,他特意抓来一只半死不活的妖物朝着那片城墙扔去,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膜凭空生成,城墙体表无数深刻其上的梵文经字好像活转了过来,一个个都在焕发着温和的金光,直接将那只妖物整个都泯灭为了一片虚无。

    守城官员暗自收紧了拳头,眼神一片惊喜,他快步的冲到城墙的箭垛处,伸长了脖子张望,发现就这片刻的功夫,以身作笔的林海,已经在墙面上留下了大片的梵文经义,不知觉中遍布了近百米的城墙。

    “师傅,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王灵道身边的弟子有些不甘,而他本人则是老神在在的摇摇头,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下方那一众官兵的脸上掠过:

    “我已经出过一次手,就算被察觉了,在情理上这也是分属我们的佛道之争,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要再出手为难这人施法,那就不光是两家道统之争那么简单了,如此失智之事,我会做吗?”

    “可是如果真叫他成了,陛下赐下的这个机会就....”

    “没有可是,幽州城坚墙厚,又何止眼前这区区百丈?徒弟,看事情要长远,这家伙气机再长再厚,想要完成这么一份壮举也得好几日的工夫不可。“

    随着王灵道的话音落下,林海周身那股剑气虽然还是锋利已久,可是吞吐间却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张扬肆意,就连不懂修行的守城官兵都可以看出来,林海的气息在转弱。

第一百五十九章:斗角

    又是百米的距离闪过,闪耀在墙面上的剑光依旧,可是华光已经不再是红白双色,而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两道剑气相互交替使用。

    王灵道断定这是林海即将气竭,所以才不得不用这种法子来交互换气,然而事实也确实大致不差,林海此时的剑气华光,连全身都不能笼罩了,至于上半身还沐浴在剑光的笼罩之下。

    见到林海终于还是不支,王灵道身边的弟子们便纷纷的松了口气,凭他们的天资水平,就是在京都师门里再熬个三十年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反而如果在这里争夺幽州的道场把握住了,那么他们至少能少奋斗三十年。

    如此巨大的利益当前,他们自然不会盼着林海将大悲胎藏界的壮举完成,在察觉到他的气机正在无时无刻的衰落之后,更有甚者干脆猜起了他还有多久便会从外面回来的时间。

    “二十息,至多二十五息,这小子绝对撑不住就要回来了!”

    “我赌,五十息,他看起来能和师傅斗得不落下风,应该高估一点。”

    就在众多弟子们嚷嚷着对林海品头论足之时,忽而有道清亮的女生压过了喧嚣:

    “我赌他能完成这面城墙的阵法布置!”

    王灵道闻声豁然转头望去,眼中有精光闪动,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死死地盯着那个发话的女孩,因为在这个女孩出声之前,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感觉出来!

    最叫王灵道心中心潮起伏的是,他居然看不穿这个女子的修为!

    “在下玄真道王灵道,敢问姑娘何门何派,能否告知?”

    这名修出法相,只差一步就能迈入渡灭境的真人级道士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那清冷的姑娘纤眉一皱,好似很不耐烦的样子:

    “闭嘴,再敢乱问,我让姐姐电死你!”

    抬手止住了弟子们的愤愤不平,王灵道毫无脾气的笑问:“敢问姑娘的姐姐是?”

    “南宫!”

    王灵道等了半晌,又道:“南宫什么?”

    “姓南名宫,蠢货!”

    “......”

    南绮容说出这句话后忽然笑了起来,对着王灵道那几名定力不佳,心驰神摇的弟子道:“二十息早过了,刚才谁猜的五十息?”

    王灵道不屑的冷笑,他就不信一个区区通幽境的修士,能够完成一气不绝,连书千丈的壮举。

    他望了一眼华光越发黯淡的林海,也不多做纠缠和辩解:

    “书成结界乃是造福百姓,有利民生的大事,我们自然也盼着这位小师傅早日完成,猜赌之言不过是一时戏言,小姑娘不可当真。哦对了,我看幽州城墙连绵何止万丈,单凭这位小师傅一人之力恐怕还有所不足,我玄真一门别的没有,就是人多,愿意为城中百姓安危尽一份力!”

    王灵道话音刚落,楼下的将士们便恭敬的齐声道:“真人高义!”

    这片刻的功夫过去,林海奔行在墙面上的剑光便又去了百十米,此时从他起手至今已经用剑气挥毫了足足三百米,就算是用两种剑气互相交替也开始支撑不住了。

    剑光收束回体内,林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之时,已是气喘吁吁,以剑气行书三百米的工程之艰巨,远超出他的想象,不过就算如此,也比渡真每天不眠不休的刻碑要强得多。

    小安一边给林海扇着凉风,一边劝解:

    “少爷,您歇会吧,幽州城这么大,根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啊!”

    小安话音刚落,王灵道一行人正正路过,大笑道:

    “小师傅辛苦了,你这位下人说的很对啊,不过贫道向来胸怀大义,慈悲为怀,不忍心叫小师傅辛苦,又想为百姓做事,刚刚玄真道的弟子已经接到了命令,除了小师傅南面的城墙外,其余三面便交给我们道门就好了,如果小师傅南面的城墙有些忙不过来,可以随时过来知会贫道一声,毕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嘛!”

    “说完了就快滚,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呢!”

    南绮容清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响起,王灵道的脸色阴沉了少许,不过看到喘息的林海,面上终是得意占据了上风,最终拂袖而去。

    “你怎么来了?”

    林海有些惊讶的问,不过相比较这个,他更好奇为什么王灵道似乎对南绮容有些忌惮?

    “今天姐姐回来,我接她回家吃饭。”

    南绮容背着手走到林海身边,忽然俏生生的伸出手来将林海整个人从地上拉起:

    “不用怕,等我姐姐回来了,你们双剑合璧,一定强过他们的进度!”

    林海对略显天真的南绮容叹了口气,以剑气奔走书写大悲胎藏界的难度,比他预料中的要困难不少,何况如今人家玄真道那边也开始动手了,还是三管齐下,人数的碾压足以决定个体的质量优胜,一旦四面城墙的防护大阵开启,来日上报朝廷论功行赏,最大的功劳依然是道门的。

    手指间触感细腻,南绮容似是看出了林海的沮丧,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掌,鼓励的道:

    “我姐姐现在道行很高,待会你们两个联手一定能盖过那个道士!”

    虽然不见得事实就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可是林海心中却依然有些释然,只是不能帮老和尚守住幽州这份道场而有些遗憾而已。

    忽然,南绮容目光一亮,对着城下远方招呼呼喊:“大姐----!”

    林海立刻如芒在背的回头望去,凭着惊人的目力,和刚刚从外归来,混杂在镇抚司官兵队伍中的南宫对视了一眼。

    也许是刚刚从外回来,南宫俏生生不逊往昔的娇容上还带有隐约的憔悴,多日不见,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际,再见到城头的林海时,目光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可能是因为与官府一道出行的缘故,南宫也传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官服,窈窕的身姿看起来娇小而又柔弱,但是任何一个见过她出手的人绝不会是这么想的。

    南宫的目光和林海在空中一触即分,随后便开始注意到城墙上大约有三百米的梵文经刻,唇边渐有笑意浮现。

    守城的官员见到归队入城的镇抚司后,立刻高声向下方城关处传唤放门,一声声嘹亮的高呼层层下达,最终幽州城沉重的大门在一群精壮汉子的卖力下渐渐被推开。

    南宫骑在马上不动,忽然对身边路过的一名刀疤脸捕头道:

    “老秦,把我的马带回去。”

    名为老秦的捕头还没应声,一道刺目的电光凭空从马背上冲天而起,南宫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明亮的电光,空中噼啪窜动声叫人后背发凉,瞬息便落在了城墙南绮容处。

    “姐姐辛苦,不如今天就在绣楼住下吧!”

    南宫笑着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没开口说留或不留,目光在林海的光头上微微一顿,没等她开口,林海便主动的连声道:“生活所迫,都是生活所迫啊.....”

    从回到幽州开始,基本上所有见到林海这个样子的人,都会问上这么一句,所以他干脆在南宫发问之前就提前说了,等等,好像南绮容就没有问过。

    林海把目光放到南二的身上,这个向来安静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女孩子,却在拉着姐姐南宫的手臂,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南宫与渡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较长,虽然修习的功法分属道门,但却是站在佛门的立场之上的,不同于妹妹言语中的意气之争,她能够听出来两家在这城墙之上背地里争得是什么东西,一时沉默的走到箭垛处,俯瞰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经文梵刻:

    “渡真师傅的大悲胎藏界,要有一定的佛法修为才能施展,我不行。”

    林海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重新站了起来,笑道:

    “不管怎么说,事总要做下去的,你们不用管我,晚间准时回去吃饭就是。”

    所谓人力有穷尽之时,有些事情只要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太愧疚。

    林海浑身华光刚起,便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等一下’。

    南绮容皱眉来到南宫与林海身前,小声问道:“一定要刻梵文吗?别的不行吗?”

    刻别的?刻什么?棋盘吗?

    林海正自哑然失笑的摇头,转身就要再次御剑而上,可是随着他脚步的移动,慢慢的在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念头。

    为什么不可以?当初两人泛舟西湖,这丫头手中的棋局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棋局,分明就是整个天地!

    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线在眼前快速的闪过,林海停下脚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问道:

    “你有多大把握?”

    南绮容眨了眨平静的双眼:“没把握。”

    “你现在的修为?”

    “用你的玉髓,好像先天了吧,我不太懂....”

    “.....”

    林海觉得自己还是再慎重慎重之时,一直没说话的南宫却忽然站了出来,说了句:“就这么干了!”

    等等等等,我们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林海面色古怪,可架不住这两姐妹的一脸狂热。

    “林海,你负责用剑气在城墙上把棋局刻出来!”

    南宫果断的划分工作,林海应了一声,看着看着踌躇满志的两姐妹:

    “那你们呢?”

    南宫回头握了下妹妹南二的小手,英气勃发的御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帮绮容,落子幽州城!”

    林海点头在无话说,走到城头深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约莫有百米远近的大悲胎藏界经文刻录,沉声道:“那我就开始了!”

    “嗦!”

    南宫冷哼一声,抱着南绮容瞬息化为一道电光冲出幽州城范围,远远飞向另一边空旷的野地,以此来拉开视角,方便南绮容纵观全局,从而落子。

    在她们之后,一道刺目的白色剑光也紧接着冲天而起,红白双色剑气在手中狂放的近乎疯狂,以一种任性的姿态开始在城墙上勾画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

    这一次出手的林海轻松了许多,勾画棋盘不用自己极尽转折之能的耗费心神,更无需他的佛法修为来加持,只要画的线够直就行了。

    换了一个普通没有绘画功底的人来或许是有难度的,但是林海完全没有,虽说他对画画和书法都是一塌糊涂,可是他手稳,一手提着剑平举,手臂半个时辰都不颤抖一下,这纵横来去的线条在他剑下自然画的容易。

    仅仅是十来个呼吸的功夫,林海的横线已经画完,他立身在城楼上呼呼喘着气,双手经脉因为运载气机过剧而有些刺痛,底下的士兵抬头仰望,如同望着天上神仙。

    刚歇了片刻,城墙远方忽然传来了南宫的娇声喝问:

    “林海!你歇够了没有?到底还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林海擦了下额头的汗,脚尖在箭垛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好像一根无根之木凭空摔落下去,乍一看就和凡人失足跌落一样,引得好多将士惊呼出声。

    林海目光沉静的注视着身前耸立的城墙,沉重的身体冲破了四周尚在弥漫的烟云,未几忽然低喝了一声,双手各执一道磅礴剑气,悍然下劈!

    ……

    …………

    城东王灵道正有条不稳的调派人手,着先天以上的弟子人手一根麻绳石刻,从城楼上吊着垂直在外铭刻的道家符,用以镇压妖鬼,阻拦外来之敌。

    其实凭他们的人手,完全可以三线同时开工,之所以只动了东城,是王灵道想要集中力量先完成一面城墙的负担,这样惊人的效率既能打击到城南一个人卖力的林海,同样也可以鼓舞道门在百姓中的人望士气。

    “师尊真是高见,那个渡真老和尚真是个榆木脑袋,要我看这幽州合该给咱们玄真道当道场,那老和尚根本就是能力不足....”

    王灵道轻轻瞄了这说话的弟子一眼,吓得他立时噤声,王灵道方才缓缓的道:

    “金山寺势单力孤,若是没有那个小和尚那样的剑修手段,铭刻城墙只能靠他一个人,像你们这样吊着铭刻的水磨工夫。

    与其耗费全力的去勾画一个未来的蓝图,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刻碑,后者看似简单,其实比前者更加耗费气力,你懂个屁!”

    被训斥的弟子退到一边,自有人给他递上一根麻绳和石刻,准备待会儿下去铭刻符。

    佛道两家虽说存在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到底在四百年前也曾联手对抗过妖鬼入侵,从大义的方面来说,它们是同一个阵营的,王灵道也比较敬佩一些有道行德行的高僧,所以才出言训斥。

    片刻功夫,足足有六七十名先天境的道门弟子,都整装待发的站在城墙上等着命令,王灵道上下环视一圈之后,意气风发的狠狠挥袖,沉声道:

    “开始!”

第一百六十章:落子

    数十条粗壮的麻绳就此绷直,拉拽着道人们蚁附在城墙上叮叮当当的铭刻各种玄奥的符文,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未几,监督弟子们施工的王灵道,忽然听到远方有什么轰轰的异响,他侧目做了个安静倾听的手势,身旁道童大气也不敢喘。

    此时正有一个休息的弟子,见到自家师叔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不屑的笑道:

    “那想必是那个光头和尚搞的动静,好家伙五六丈的剑气直接在墙上当毛笔用,您说他也不嫌累得慌!”

    “五六丈的剑芒?那恐怕走不了几米就得累趴下吧?”

    “还是我们玄真道有实力,近百个师兄弟一起加把劲,今天晚上之前大概就能把这面墙给弄妥当了!”

    王灵道没有理会弟子们的调笑,依旧望着远方,这回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伺候在身边的道童不解,用稚气未脱的嗓音问道:

    “师傅,那不就是个凭一把子力气的愣头青吗,怎么您还担心他一个人超过我们不成?”

    王灵道摇了摇头,眉头依然皱着,有困惑也有不解: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是....那个家伙刚开始不是在南面铭刻经文吗?何时跑到了北面?”

    王灵道的后半句,直接把调笑的到人们镇住了。

    鸦雀无声中,众人一时间忍不住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北而望,只见北面的一大段城墙都几乎被一阵烟尘笼罩,而且那尘烟犹如一道大龙,正速度极快的朝着他们而来!

    有人轻轻扯了扯最开始调笑那人的袖子,指着那又如何一道妖龙般滚滚而来的尘烟,问道:

    “你刚才说,五六丈的剑气?”

    王灵道面色铁青的横栏在他们玄真道,铭刻经文的东城墙之前,一身道袍无风自动,十二道紫色符咒从袖底飞出,环绕周身。

    难道是此子眼见护城不能,便想要叫我玄真道也无力布阵?行事如此歹毒,其心可诛啊!

    然而就在王灵道几乎就要出手之际,林海刚刚由下而上的完成了北面城墙的最后一竖,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看起来非常狼狈,几乎全身都沾满了破碎的石粉,因为剧烈消耗的剑气已经无法在他体外布上一层防护的剑罡,甚至因精疲力尽之故,在最后一道棋线堪堪画完之际,林海忽然拿捏不住指间强盛的剑气,一下子崩碎了一处箭垛,整个人带着无数飞舞的碎石一道冲向渐被黄昏染色的天空。

    “南二,落子!”

    林海人在空中就已经嘶声力竭的大喊,从头到看到尾的王灵道正不明所以,忽然见到远方有数道精纯的圆形电浆呼啸而来,被林海深刻遗留在墙面上的诛仙,陷仙两道剑气凭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了一张纵横十九道的巨大棋盘!

    本该与这道剑气棋盘相撞而两败俱伤的球形闪电,因为落点相当的微妙,仅仅在空中稍作停顿的抵触之后,居然神奇的融合到了一起。

    咆哮的闪电雷芒与棋盘上纵横开拓的剑气互通交融,带着股连王灵道看来都有些触目惊心的巨大力量,缓缓沉没于城墙之中。

    “哎哟,这不是王道长吗?”

    林海浑身占满石粉,全身经脉又涨又痛,体力气机虚弱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可是他仍咬牙坚持着从城北的城池跑了过来打脸。

    有些穿越前辈的话说的就很对,生命不息,打脸不止。

    如果他累死累活的在城墙上的奔走,只是为了守护百姓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趣了,还是加上打王灵道的脸这么一条更让人有动力。

    体虚气弱的林海,走在王灵道的面前,还是很春风得意的,他背着双手,似模似样的上下观看了一番他们的进度,连连摇头:

    “小王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嗯?”

    王灵道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可是眼下气焰正盛的林海哪管你这个?

    刻好了三面城墙可是大功一件,往大了说是关乎全称百姓安危,就是往小了说那也是佛道两家的道场之争,如此敏感的时候你道门的打了人家,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怎么,人家一个人干了那么多事,你干不出来还要揍人家,行事是不是太霸道了?那些其他的道场是不是也该考虑换换人坐?

    “工作嘛,不要死板,更不要老是盯着一个点,你看看那么多人在那叮叮当当的敲了快一个下午,到现在一面墙都还没有搞定,干工作要讲究方法嘛,你看看我,三面墙都搞定了.....”

    王灵道本已收走的十二道符又一次的飞出,咬牙切齿的盯着林海:“你,给,我,闭,嘴!”

    最终林海在守城军官的护送下离开了,走时王灵道骂骂咧咧,林海不屑的朝城东吐了口吐沫:

    “还道门真人呢,怎么还骂人呢?呸!”

    连续布置了三道城墙,无论是凝神落子的南家姐妹,还是以剑气勾画棋盘的林海,身上都带有浓浓的疲倦。

    小安很有眼色的找来两辆马车,三人一起打道回府,路上赶车的小安总觉得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家少爷在背后瞪着自己。

    “少爷,您怎么了?”

    小安有些不明所以,后者却放下了车帘,在车厢中长长的嘘出一口气:

    “没事,就觉得你有点不开窍。”

    “???”

    小安满头雾水,恰在此时,盛满南宫姐妹欢笑声的马车从旁驶过,小安这才若有所思的望着那辆马车。

    “少爷,不是我不开窍,我是怕把你们安排进了一辆马车,你会被撵出来赶马车。”

    “胡说八道!”

    林海在车厢里的声音很大,可怎么听都是心虚。

    时值黄昏薄暮,林海撩开了车帘向外看去,深秋的风顺着领口吹过肌肤上颗颗汗珠,林海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耳听得前方轮响马蹄清脆,一时间竟有了种以前在西湖边刚刚跑完步回来的感觉。

    “小安,我想过了,以后就留在幽州城,哪儿也不去了。”

    穿越过来这么久,林海才蓦然的发现,自己不知觉的居然也把幽州,把西湖看成了自己人生不可分割,或说是难以分割的一部分,在外头打打闹闹了一段时间,忽然回到家他才发现,幽州城这个地方原来已经是他的家了。

    无论是精神还是**上的。

    马车悠悠晃荡前行,他们的这一辆不比前面南家姐妹坐的豪华,减震什么的做的很差,主仆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黄昏的余晖聊着。

    “少爷,您不闯荡江湖了?”

    “什么闯荡江湖,我干的事情可比闯荡江湖厉害多了,嘶!”

    车厢中的林海忽然觉得胸腹间一阵撕裂的剧痛,而且那里的衣料也有一种湿湿的感觉,叫他刹那间便想起了在达州路上和五通邪神的那一场遭遇战。

    从怀中将那柄莲花降魔斧掏了出来,只见古朴的青铜表面还沾有丝缕的血迹,那是他胸腹间撕裂的伤口所致。

    林海这下老实的躺在地上在不敢有什么过激动作了,白天在渡真那里听得自己心潮涌动,激动之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也是有伤在身的,在城墙上搏命似的奔走铭刻经文之时,伤口就已经撕裂了,只是他那个时候还正处于打脸的亢奋中不能自拔,直到现在发现的时候,下半身都要被血水浸透了。

    小安在外面嗅到了血腥味,顿时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头便冲了进去,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却叫他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唤了句:“少...爷?”

    流了这么多的血,林海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这点皮外伤还不至于要命,就是虚弱和有点疼而已,于是冲着小安摇摇头:

    “没事,赶你的车。回府的时候替我遮着点就行了,别让老爹知道了担心。”

    小安眼泪汪汪的点点头,带着哭腔闷闷的问:“少爷您撑住,小的回去就给你烧糖水。”

    林海又不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问:“烧糖水干什么?”

    小安抽抽噎噎的道:“红袖,彩蝶她们这么流血的时候也是喝糖水,黑红的那种,我天天偷她们的喝....”

    “.....”

    林海躺在车厢里用手盖着脸,:“小安,以后不要偷人家的红糖喝了。”

    末了,林海忍不住加了句:“要喝就光明正大的喝!”

    “哦....”

    林海咬着牙将上衣撕开,看到胸腹间那道狰狞已经结疤的伤口中间,有一道绽裂开的深缝,血水这时流出的已经不多了,他正小心的包扎了一下,就听到车厢外面小安不好意思的问:

    “少爷,能求您个事儿吗?”

    林海当时还以为这小子开窍要让自己跟彩蝶和红袖说亲,他刚应了声就听着小子说道:

    “您那手御剑的功夫,能教教小的吗?”

    林海闻言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小安是他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了,只是他对小安学剑的目的也有些好奇,于是便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学御剑?”

    驾车的小安听着少爷的问话,腼腆的笑了笑:“因为....帅!”

    林海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回去就把剑诀给你默下来,你把它记熟了就烧掉,切记不能随便外传,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少爷!”

    说起来,这小安的风格还是挺明确的,一路跟着府中喜欢卖弄肌肉的张护院,练出一身可观的壮硕肌肉,而后见了自己御剑的本事后又眼巴巴的想学...这是朝着偶像派发展啊。

    林海一时间有些好奇,问小安:“等将来你炼成了,有什么梦想吗?”

    小安毫不犹豫:“天天偷彩蝶和红袖的糖水喝!”

    说完又问林海:“少爷,你呢?”

    “我...天天看你和红糖水吧。”

    “嘿嘿嘿....”

    主仆两人在车厢里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这个二傻子....

    .....

    .......

    马车停在林府门前,南家姐妹先行下了车,林海却在车厢里躺着没动,等着小安去府里给他把纱布衣服拿过来再说。

    谁知等了半晌,最后掀开车帘进来的却是神色冷清的南绮容,这姑娘有些生冷不忌的意思,一进来就直接朝着腹间破开的地方撕衣服,林海忍不住问了句:

    “你要干什么?”

    “撕衣服啊!”

    南绮容回答的理直气壮,纤细的双手十指很快就沾染上了鲜血,转眼就把林海撕得只剩下一条裤子,后者光着上半身有些扭扭捏捏的道:

    “我自己能行....“

    “能行个屁!”

    南绮容目光与林海身上的肌肉一触即分,脸上也有些红了,不过还是一把按住了他,然后用沾了药酒的纱布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去,最后再包扎伤口。

    林海老实的躺在那里任他施为,片刻之后一层厚厚的纱布围着腹部紧紧的扎了一圈,让林海觉得好多了。

    南容手法细腻,指间微凉,柔若无骨,在林海身上来回擦拭,渐渐给了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着美人微红的脸颊,林海深吸了口气,做了半天的准备想要试试那种情侣间的亲亲我我,当然如果人家不愿意,就是搂搂抱抱的也行啊!

    可是林海刚刚仰起头还没说话,一堆衣服直接劈头盖脸的就朝着他扔了过去:

    “赶紧穿好了自己下来!”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

    林海穿戴整齐,进到府中之后,南宫正在大厅和林清和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南绮容在一旁敬陪末座,林海也跟着入座之后,话题开始渐渐往着他与南二婚事的方向靠拢。

    林海偷眼打量,发现南宫面不改色的与林清和在这个话题上说得有来有回,而末座的南绮容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注意到林海的目光后,强自镇定的回瞪了他一眼,而后没说什么脸却先红了。

    “今日林某高兴,想开家宴,南宫小姐可否赏脸?”

    林清和笑容满面的对亲家发出邀请,后者略略考虑,最后点头应下。

    南家如今再无长辈在世,南绮容也只有这么一个姐姐而已,答应留下来参加林家的家宴,这其中的潜台词便是应允了亲事的态度,这叫一直以来都把林海的婚姻当作头等大事的林清和,如何不喜笑颜开?

第一百六十一章:家宴

    宴间因为南家姐妹都不善饮酒,林海也有伤在身,基本上喝酒的只有林清和一个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喝得大醉,家宴进行到一半之时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林海不得已,只得将父亲背回卧房休息,而南宫则答应了妹妹留在绣楼陪她过一晚。

    林家小径前月光如水明澈,林海背着老父的身子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老爷子语调忽高忽低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他赶紧应了好几声,老爷子这才安静下来,脸带笑意的道:

    “混账小子,总算了了你爹我的一桩心事,我都快为你愁死了知道吗?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

    林海听出他语气开始不对,连忙叠声安抚。

    “在你这个年纪,你老爹我已经不知有了多少妾侍了,我看你天天跟那个小安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还以为你是个...是个那个!可我愁坏喽!”

    “.....”

    听着背后老爷子如释重负的声音,林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把他送回卧室哄睡。

    再回返席间时,桌间空无一人,下人说南宫小姐与妹妹已经携手回了绣楼,林海便摆手让人把席给撤了,他旧伤复发,白天奔波劳累的,心里也想着早点回去休息,不过他心里还记着个事,那就是给小安把剑经默写出来。

    “少爷您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身子,明天写也一样的。”

    小安有些不忍的劝着,林海却摇头:

    “早一点给你,就早一天学,我可告诉你,剑经这东西是一种剑走偏锋的门道,想得长生修法相,还得练金山寺传你的东西。”

    他一心二用,将诛仙剑胎的经义默出了一半,正想着家中还有多少玉髓来给小安铸剑胎时,门外忽然有下人通报。

    这么晚了还有客?

    林海放下了手中笔,问了几句那通传的下人才得知,那人穿着捕快的官服,牵了一匹马,说来找南宫小姐的。

    “行,我见见。”

    就凭那身捕快的官皮,林海如果只派个管事打发走了,有慢待之嫌,况且来人可能与南宫有旧,林海也就这么屈身,亲自去门前迎了一下。

    刚到前门便看到守门的精壮汉子,带着几分警惕与门庭前的那个牵马人对持。

    自从上回府里的老人死于尸妖之后,林清和便不再用老人守门,而是调了几个气血旺盛的年轻人。

    守城的汉子见到自家少爷过来,仍不放下心中的警惕,小声在林海身边道:

    “近来城中多有异事,少爷小心无错。”

    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林海笑着上前拱手:

    “这位差大哥,在下林海,添为本府大少爷,南宫小姐在府中已经和她的妹妹一起休息了,大哥有什么要转交或者转达的,尽管吩咐在下就好了。”

    牵马的汉子通身都站在门前灯笼照不见的阴影中,面对林海的客气话,浑身都晃了晃,喉间好像有着水声在涌动,却是没有发声。

    手中的骏马不安的甩动着缰绳,来回踢踏着步子,好像想要远离这个沉默的牵马人。

    不对劲!

    林海毫不犹豫的一把扯过身边下人的衣领,顾不得什么轻重缓急的便将他往后一扯,可是这反应迅速的动作仍未完全逃出这个牵马人的魔掌,只见他隐于暗中的脖子极力的伸长,张开满是碎肉的大嘴,直接朝着林海与下人喷出了一道绿色的尸水,飙射的水箭落到衣服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带动起阵阵难闻的青烟。

    “把衣服撕了,跳水池里!“

    林海话音刚落,脚趾蹬地对着那一身官服模样的人影便是一脚,直接把他踹的身子平移后退,与此同时,受制他手上的马匹也借机断了缰绳,长嘶着迈开了四蹄,朝着长街狂奔而去。

    “马....还马....”

    那人头颅转向一边狂奔的马匹,又看了看林府的大门,好像一时间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了,林海踏前一步,正要解决它,可是胸腹间的伤势正因为刚刚的动作而闹意见,剧痛之下他只有暂时收了动作,手中剑气蓄势待发: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闹到我家门口来了?”

    那人僵硬着肢体面,朝林海迈步,口中念叨着的依旧是没什么新意的还马二字,林海正要出手,就听身后小安大喝一声,豹子一般的冲了出去,对着那人的脸庞便是重重的一拳打下!

    “少爷,您歇着,看我的!”

    小安头也不回,双拳像是打开了快进的映放机,快到夸张又直接的呼呼拳风与拳拳到肉的啪啪响声,就像是一串在空中点燃的炮仗,将这个不人不鬼的妖物打的不成人形,几次想要用蛮力撕咬,可都被小安灵巧的闪开。

    林海看着这几乎是一面倒的战斗,不禁想起老爹先前无意说出小安曾‘帮了不少忙’的评价,没成想这家伙还是个战斗的天才,光看这起落行进间的闪躲和进攻,居然有了几分现代拳击搏击的雏形。

    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砸下,那个身着官服的妖物直接脑袋歪斜的扑向一边的地板,一动不动的好像是被活活打死了。

    小安双拳紧握的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个东西确实动不了了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他微微喘息的冲着自家少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忽然见到林海的脸色猛然一变,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连千分之一秒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林海见到小安的眼神中有一抹戾气闪过,脚尖点地为轴,整个人的身体好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重重的一记抽爆空气的鞭腿,便朝着身后踢去!

    ‘啪‘的一声闷响过后,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怪异虫子被直接抽爆,绿色的脓水撒了一地,如果仔细看的话,其中还有尚在扭动的细小虫卵。

    小安和林海看的心里一阵恶心,皱着眉将大门重新掩上。

    “这段时间类似的事情多吗?”

    虽然发生的事情对林海来说微不足道,可是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开始威胁到了幽州城中的每一户百姓,如今的幽州四面城墙结界都已经做好,肃清城中阴邪之事刻不容缓,也许它们正是因为感应到了幽州已经成为一个大囚笼,所以才开始按捺不住的想要做出反击。

    “这个月大概是第三次了”。

    小安上前指着大门上的一处抓痕:“第一次的时候那家伙被拦到了门外面,第二次和刚刚的第三次都被我打死了。”

    林海对小安的拳脚功夫很有兴趣,问他和谁学的,后者却傻笑着说,这是小时候打架多了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把门关好了,小安跟我进来拿剑经。”

    林海转身便回房,打算将剑经传给小安,他认为这小子是有天赋的,起码在打架上,居然能够无师自通的摸到了一点拳击搏击的门槛,把剑经传给他,将来在自己手下说不定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将这满满的一卷诛仙剑经交到了小安的手上时,林海神色间已经是倦色难掩。

    他从床底下翻出来大块的玉髓,嘱咐小安一定要不惜代价将剑胎养出来,如果玉髓不够再找自己拿就是。

    以先天灵机所铸成的剑胎,威力有多大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以他通幽境的法相修为就能和渡灭级别的高手交锋,妥妥的主角功法啊!

    小安也知道这等如仙神一般的功法有多么珍贵,不顾林海的劝阻,硬是要在地上给林海磕头,碰碰几下重响之后,额头一片青紫,认真的对林海道:

    “少爷对小安好,小安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少爷!”

    “行了,赶紧滚蛋睡觉去!”

    林海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将感动的想要和自己促膝长谈的小安打发走,一头扎入到自己的大床上,片刻就进入到了梦乡。

    ……

    ………

    梦中不知春秋,再睁开眼时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伺候洗漱的下人换了个陌生的面孔。

    林海随口问了下小安去了何处,那人答昨夜打坐之后至今未醒,林海便去看了两眼,确认小安在凝结剑胎的正确路线上,方才放心。

    吃饭的时候没见着老爹,据说是昨天夜里幽州大阵立成,城中妖魔不安惶恐,很是在城中作乱了一通,林家的好几个铺子都有了影响,引得老爹又忙的不见人。

    林海有些不太放心,准备吃完了就出门看看,别出了什么意外,席间与南宫姐妹说起昨夜那个诡异的牵马人,他注意到南宫持筷的手微微一紧,停了停方才问道:

    “可是镇府司的老秦?”

    话音落下,姐妹两人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海,后者顿觉有压力,挠了挠头道:

    “叫什么他也没说,就是在动手之前,一直念叨着什么还马二字。”

    “是他。”

    南宫眸色深沉的沉默了少顷,而后如往常一样的将碗中粥米吃完,将碗筷整齐的在桌上放好,径直起身往外走。

    “我回去做事了。”

    “我送你吧。”

    林海刚刚放下碗筷,手腕便被南容握住:“让姐姐去吧。”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南宫人已经出了林府的大门,窈窕娇小的身子越走越快,渐渐消失于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老秦是以前城主府的老人了,父亲去世后家中的下人就各奔东西,也就只有梅姨和他肯留下来照顾我们,算得上是姐姐修行的启蒙老师吧。”

    林海默默坐了回去,想到那个隐在暗中,来回念叨着还马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

    刚来这里的时候,眼见到修行和妖鬼共舞一世,心中恐惧与兴奋并存,如今在见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心中有的就只剩下对妖魔的厌恶和痛恨了,当然也有对人命的痛惜。

    “不如,我让下人把老秦的尸骨起出来,重新再好好的安葬了?”

    南容对这个提议连连摇头:“不用了,这些事姐姐会做的,我想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

    这是个挺悲伤的话题,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他看着文静用饭的南容,总觉得这次从达州回来之后,这个丫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是个沉迷棋道的棋瘾少女,而现在则变得像个性格单纯的邻家大小姐,浑身上下充满了人情味。

    而且好像还更有……女人味了?

    “最近很少看到你下棋了?”

    南容闻言,轻松的小脸上居然首次出现了无趣的寂寞:

    “到瓶颈了,进无可进,渡真师傅跟我说要多入世,或许能借助红尘历练,看破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什么是最后一关?”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棋仙之类的吧?”

    林海顿时想起了昨天三人在城外合力布置的那一方巨大的棋盘,剑气与天雷,神奇的在那十九道线条中成为了连贯一气,互不干扰的护城大阵,这般神奇的手段,堪称是技近于道!!

    常听人说大道三千,难道南二是千年才一出的大圣人?能够以棋入道?

    世间修行者万千,大道也号称有千种,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棋仙,棋精都很少见。

    不过林海还是相信南二,或许真的能在这方面取得什么成就也说不定。

    林海就这么坐在餐桌上,偶尔的和南容聊一句玄奥的修仙大道,下一句又是人间风月,柴米油盐,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桌边安静用饭的南容,忽然对未来就充满了好多的期许和憧憬。

    两辈子都不知泡妞为何物的林海,在这一刻忽然福至心灵的一把握住了南容的小手,笑容温暖且柔:

    “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未来还有漫长的一辈子可以用来慢慢的看破。”

    一层肉眼可见的细小鸡皮,从南容被握的那只小手上冒出,她轻咧着嘴,把手从林海的大手中拽出,一脸肉麻不适的连声道:

    “行了行了,正常点,我不喜欢这一套。”

    “……哦。”

    林海有些受到打击的收回了手,指间好像还留有那股温热细腻的触感。

    他有点迷惑,这样的台词不够撩吗?还是说我太直,撩的太尴尬了?

    一想到这里林海就忍不住的想要化身为一个小人咆哮,这女的明明看起来比我更直好不好?!

    就在林海自我怀疑之时,只见南容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迎着林海不解且迷茫的目光,轻轻道了个好字。

    好?好什么?

    林海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南容见状对他翻了个白眼,放下碗筷后款款起身,伸手在林海的榆木光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的就回了绣楼。

    后者直到美人走的没影了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的一旁伺候的侍女连连撇嘴,望着自家少爷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第一百六十二:普度慈航

    因为如今的幽州城不太安全,如果有什么出行安排,想必是绕不过这位后天八重的护院高手的。

    用过了早饭,林海叫过来张护院,这位护院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壮硕,年龄四十多,可是因为常年锻炼,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老爷出门的时候没说地方,不过昨天倒是有几个出事的铺子店面,想来绕不开那几个地方,少爷若想去,小的这边去张罗安排。”

    林海点点头,张护院刚刚转身要去张罗,林海却又叫住了他:

    “张护院,你有没有觉得………”

    林海一手摸着下巴,缓缓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南二小姐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这……这该怎么说呢……

    张护院有些为难,不过看着林海一副认真的样子,情知逃不过去,当下只得道:“小的不知。”

    “你下个月奖金没了。”

    “没!没女人味!”

    “你下月什么都没了。”

    “少爷,有!南二小姐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林海点点头:“嗯,老张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扑通一声,张护院跪在了地上,嚎啕的声音一起,大喊道:

    “少爷,您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呀!?”

    林海纳闷的道:“我说我们出门找我爹去,你跪这哭什么?”

    “……”

    还不是你老林家的套路太多了。

    幽州城关厚重的城门,在悠长的吱哑声中洞开,南宫提着一壶酒和刀,对着城楼上方守将方向微微点头致意,惹得上面士兵一阵骚动。

    “大人,大人,她是不是对我笑了?嘿嘿,真漂亮……”

    “放屁!人家就是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笑了?”

    “不笑也漂亮!”

    南宫出了城门,径直便去城外的乱葬岗,幽州城在诡怪爆发之前是不禁安葬的,但是随着天下时局不定,老百姓的生活越发的艰难,每天都有死人,为了不叫尸体堆积在城中造成瘟疫,每天都有尸体被送出城外的荒地埋下,久之自成一处乱葬岗。

    不过这都是穷苦老百姓的无奈选择,有钱的谁会把家人的尸首葬在这儿呢?

    那位老秦的尸首便是如此给处理了,兴许连埋都没埋,南宫最后好不容易找见的时候,一群野狗正在争夺撕咬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斩了已经有几分妖化的野狗,收拢尸首,引雷点火,南宫一系列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老秦尸首上的火光还没有熄灭,埋人的土坑就已经挖好了。

    没有一句的纪念和废话,一切都做好之后,南宫破开了酒坛子的泥封,仰头大喝了一口,余者全都浇在了坟上。

    那个曾与林海醉酒而疯的女子,这次饮酒之后神色平静依旧,目光极亮,双颊酡红,只是双手在身后缓缓握紧,而后她仰望前方长出了口气,嘴中喃喃自语,分明是走好二字。

    其余别的话她不会再说,其实说起来人死也不过是土一捧,别的又能剩下什么?

    祭奠完了老秦,南宫便打算回城杀妖鬼,可是她脚步刚动便见到先前斩杀成数段的野狗,居然还没有死透,眼下妖邪四起,这些终日以死人腐肉为食的东西难免也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沾染了妖性。

    南宫看也不看的一道雷法下去,犹自在挣动的血肉就此化为飞灰而去。

    “好精湛的雷法!”

    一道尖细声音从南宫背后响起,以她如今的道行对此居然一直都没有感觉,南宫猛然住步回首,见到一名身形干瘦的老和尚,正一只脚站在乱葬岗的边缘,笑呵呵的看着她。

    与此同时,四周残破的坟茔之中,开始有窃窃的虫蛇爬动的声音响起,初时尚且不显,可是数息过后,南宫竟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的震动,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随时都要破土而出一般。

    “你是什么人?”

    南宫一手作势抽刀,可真正准备发力的那只手臂却隐在身后,悄然做出了一道繁复的雷决,那名干瘦的好像一节木头桩子的大和尚好似一无所觉,笑呵呵的拱手一礼:

    “老僧普度慈航!”

    随着话音落下,老僧的另一只脚也迈入到了乱葬岗的范围,顿时无数破败的坟茔中,忽然冲出一道道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洪流,无数尖细的叫嚣与庞大繁复的肢节手脚簌簌耸动!

    南宫一手掷出还沾着泥土的官刀,手中耀眼的雷芒根本无需从天接引,直接从体内电母法相中汲取到了磅礴的天雷之力,化作一片蓝色的汪洋电流,义无反顾的杀向那个诡异的和尚!

    ………

    ………………

    城西城墙,王灵道正在城头检验弟子们铭刻在砖石上的符阵法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忽然有人指着远方闪烁的雷光惊呼:

    “真人,那边怎么打雷了?”

    王灵道抬眼望去,瞳孔蓦然收缩,与常人眼中的打雷闪电不同,远方那云遮雾绕之处,分明就是两个法力精深的高手在斗法时带动起的天地异象,莫非是金山寺那个精修雷法的女弟子?

    身边也不乏有眼力的弟子,但是他们在猜测的时候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因为早在雕刻护城大阵之时,金山寺独领风骚,仅凭护持的城池三面,以及渡真刻碑救济生民百姓这两件事,便能叫幽州这座佛门道场稳如泰山的维持下去,后续玄真道想要超越,除非是降服了什么灭城级别的大妖魔才有可能,但是那种程度的妖物,又岂是那么容易降服的?

    如今眼见到那远方,能将妖气化成遮天蔽日的无尽云雾,分明便是一个成了气候的大妖魔,于是心中一个念头徒然升起。

    金山寺人丁单薄,此女如果死在野外妖邪之手,对于他们的实力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如此一来,一旦城中妖魔开始拼死反扑,那么金山寺仅剩的两人便要顾及三面城墙,根本无力插手城中乱局。

    那么到时候只要玄真道说一句,佛门道场仅有防御之力,无有镇压一地之能,那么玄真道就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镇压幽州的一大助力,与金山寺共享幽州这片江山。

    金山寺渡真早已是垂垂老矣,不用百年时间便会老死,那么到时候只剩下最后一人的林海。

    经过王灵道这几天的了解,他也不是什么正宗的佛门弟子,而且婚期将近。

    一个要成家立业的对手,怎么可能一心扑在佛门上和自己的道门抗衡发展?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住,王灵道眼中的目光变幻了数次,最终化为了一片平静,倒是守城的将官见着不对,问他道:

    “王真人,那里为何会有雷光闪烁?”

    所有弟子都一瞬不瞬的盯着王灵道,守城将官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空气似是有些压抑,而后便听他微微沙哑的声音道:

    “如果记得不错,那里当是一片乱葬岗,近来城中枉死的尸首都扔在那里,怨气冲天,出了什么妖邪,惹得天公震怒,降下天雷也是情理之事!”

    那名官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意的聊了两句便去了别处巡视,这官员刚走,一名贼眉鼠眼的弟子凑了上来,在王灵道的耳边道:

    “师叔,不管那个女的能不能回来,您只要知会一声,弟子们可以去那三面城池下面做些手脚,他们金山寺人少看不住的,到时候……”

    “啪!”的一个大嘴巴止住了这弟子的满肚子坏水,这人脑子都给王灵道打蒙了,吐着带血的断牙,抬头茫然的看着面带杀气的王灵道。

    “道统之争,不要涉及人间生民百姓,这是我说的第二遍,也是最后一遍!”

    王灵道语调森然,环顾了一圈低头不敢言语的弟子们,然后对着那名出言划策的弟子冷声道:

    “你要是我门下,一掌杀了你都不嫌多,自个儿去你师父那儿请罪吧!”

    ………

    ……………

    乱葬岗已经化成了一片虫子的海洋。

    无数形态各异千足虫在地上沙沙的奔行,地面上被电焦的虫尸堆积如山,南宫在几次冲围不成之后,终于被这诡异的老和尚拿了下来。

    “道门的雷法果然名不虚传,幸亏你修为不高,不然不出本相,我这些子子孙孙还真困不住你。”

    自称普度慈航的老僧,用一面写满诡异梵文的红布,将南宫整个都包裹了起来,只在外面露出一张脸。

    “你的肉身资质不错,用来当做是妖神大人降临的容器正好,就让你多活两天吧。”

    南宫脸色难看,她没想到这处葬满尸体的乱葬岗,居然是这妖物用来培养虫子的孵化场,幽州城连日来死伤的尸体,全都成了喂养这些虫子的饲料。

    如今它们破土而出,一个个张扬着饥饿的口器,冲着幽州城发出怪异的鸣叫,庞大的基群直接将乱葬岗变成了一座虫子组成大山。

    这些虫子种类不一,有的像蜈蚣,有的像蟑螂,但是它们无一例外的生性凶残至极,先前被南宫以雷法电死的虫子尸体,很快就被饥饿的同类分食干净,老和尚看着这一切,脚下虫群涌动,将他的身子和南宫一道托起,朝着幽州城的方向而去:

    “本来想再等等的,可是好巧不巧的你这么好的容器自己撞了上来,今日咱们既然动了手,城墙上必有高人能看出来,隐患太大,速战速决吧。”

    年老僧人眼见南宫有自尽之势,一指点出封锁住了她全身气机,身下有庞大的黑色海洋的虫潮,簇拥着两人前进,他阴测测的笑道:

    “你很不幸,那么多的地方不去,偏偏跑到了我喂养虫群的地方,但是你也很幸运,因为你将成为妖神大人重返人间的容器!”

    妖神大人?难道是那个封印在雷峰塔中的妖神白龙?难道金山寺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南宫虚弱的强撑眼皮,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僧眼中红光闪烁,蓦然大笑:“我是谁?我乃钦天监四品行走,普度慈航是也!”

    昔年渡真说起天下佛门高手,曾极为推崇白云,因为当时那些高僧当中,他的年纪是最轻的,同样未来也是光明远大的。

    可就算如此,白云在佛门中的地位也很难与排名第一的普度慈航相比。

    大乾立朝至今二百余年,这位普度慈航的名头便响彻了这么多年,若论佛法修为之精湛,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如此任务本该是要去天都山封魔台的,可是人间终是要有高手镇压,于是这位相当于道门地仙一级的高手,便在朝中钦天监挂了一个四品行走的名头,坐镇天下。

    如此高卧云端的镇国级人物,幽州区区一个守城将官自然是不会认得,所以当普度慈航不疾不徐的从衣襟取出了代表钦差身份的金牌之后,守城将官几乎是以一种光一般的速度冲下城墙,亲自为他开门。

    悠长的吱哑声中,这扇厚重的城墙缓缓洞开,在大声训斥开门士兵加快动作的将官,隐约从洞开一线的门缝中,见到一个干瘦的身影正正站在城墙门中间。

    恍惚中,将官好似看到人影背后有扭曲的阴影在其后绵延千里的舞动,仔细揉了揉眼却又什么都没了。

    城中的灯火从那道洞开的门缝中透出,在普度慈航干瘪的脸颊上,那抹照见面容的光芒就此缓缓扩大,他再也止不住唇边的笑意,眼神深处,有抹按捺不住的红光闪动。

    那种与生俱来的妖性在趋势着他内心的**,他想要就此冲入城中,一路冲杀着沐浴着人类甜美新鲜的鲜血来到雷峰塔前,然后驱动虫潮,将这十八浮屠挖穿打开,放出幽禁五百年的妖神白龙!

    强悍的修为以及多年修持的本能,压住了内心深处的妄念,他保持着高僧的风度正要迈入城中,可是原本缓缓洞开的城门,却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猛然合住,门后传来了王灵道凝重而紧张的声音:

    “不能开,它是妖魔!”

第一百六十三章:驰援

    虽然王灵道及时的出现阻止了守城将官的自杀行为,但是空口无凭的说辞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守城将官把手中的金牌递给王灵道看,却被后者随手打飞。

    “我亲眼看到乱葬岗处要起弥漫,此人正是从那里过来的,要他入城必定生灵涂炭!”

    守城将官脸都急红了,他与这种有道行在身的道士不同,他这辈子的前程身家都扑在官场上,此等人物如何敢得罪?

    可是还没等他为上官争取几句,城门外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们以为这区区的一道木门,也能拦得住本座吗?”

    脚下大地微微震动,守城将官这才觉出这位钦天监大人的不对劲,下一刻,即便是身处城门之内的两人也能从门缝之中,依稀望见那闪烁在城墙之前的雷光剑气!

    一声惊天的巨响之后,普度慈航双脚像是刀锋一般狠狠地扎入地内,带动翻卷出无数土石向后倒退,周身僧袍仍有余劲电芒未散,萦绕在体表发出细微的批驳声响,有淡淡的青烟袅袅而起。

    城墙前青烟渐散,普度慈航收回了犹自冒着热气的双手,双臂上皮肤开裂,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面色难看的望着身前纵横十九道,宛如磅礴天地一样,横盖在三面城墙之前的巨大棋局。

    此阵之坚固,以他分用了妖神一缕元神之力的修为都无法破开,这盘棋中所蕴含的大道,竟是丝毫不逊于数百年前那些闻名天下的大阵。

    普度慈航见到无法用蛮力破开,于是便又是阴测测的一笑,若非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他也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前来帮助妖神脱困,对于这种事情他完全没有半点的惊讶之色,淡然的指挥身后那些隐于土层之下的虫子虫孙们开始沿着城墙根往下挖掘。

    既然破不开,那我就把它挖开!区区一个凡人的城池而已,地基做的再深再远,还能深过那些专事掘土的虫子们吗?

    但是老天好像有意捉弄这个自信满满的妖物,他的笑容很快就再一次的僵在了脸上,因为那些虫子虫孙居然还真的无法挖开城墙!

    南容所下的这道棋局,以区区十九道棋线构建出一个天雷与剑气的天地,那么既然城墙上的天地已成,那些虫子就是再能挖一百倍,难道还能挖的开天地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于是接下里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把逼装出去的普度慈航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奈何这区区的一道城门,一股名为羞愤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心中蔓延。

    一把抓住了一只被护城大阵打回来的虫子,干枯的手指微微发力,虫子在手中悲鸣半声便爆成了一团黄绿相间的浓浓汁水。

    “废物!”

    普度慈航僵硬着脸色抬头仰望城头,在空中与王灵道的视线稍稍一碰,而后一言不发的朝着身后一步一步的退去,那叫人头皮发麻的无数虫潮也在他退去之后偃旗息鼓。

    虚惊了一场的守城将官,手臂颤抖的给自己擦着冷汗,没想到那个往日看不上眼的纨绔子弟,布置下来的阵法居然如此厉害,真的就拦下了虫潮以及那个假冒钦差的妖魔。

    眼见一切归于平静,他干笑了两声,道:“这……这厮也太托大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盖世魔头,没成想最后连城墙都过不来!”

    王灵道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凭他距离渡灭仅有一步之遥的修为,自然能够从刚刚的那一个对视中得窥那老妖的境界,可是那个妖魔的实力就像是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刚刚王灵道感受到的除了庞大如山的压力之外,还有一丝死亡的威胁!

    绝对不可力敌!

    这是他在亲眼见过这头大妖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雷法高强的金山寺女修战死的,如此大敌当前,人类这方却因为各自的私心而不能报团共御外敌,那么败亡只会是早晚的事。

    出于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王灵道觉得如果让这妖魔入城,那么全城都没有一个人是它的对手!

    “大人,向朝中求援吧,还有,知会林家少爷一声,幽州的城防需要他。”

    王灵道情知眼下的情势不容乐观,再不敢有丝毫的分功争求的私念,低声喃喃道:

    “守不住城墙,全城都要完蛋!”

    另一边,带着张护院与老爹汇合的林海,正在老爹的强制教育下学习着林家店铺的商业管理技巧。

    儿子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林清和的年纪也大了,以后林家的生意也要交到林海的手中,这点是一定的,作为一个传统的老人,林清和相当的看重这一点。

    虽然眼下的光景大环境不太好,可是也可以勉强挣一点,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在老爷子林清和的心中,儿子有出息有孝心,比生意上挣多少钱更重要,故而也不管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儿,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在处理。

    林清和与林海这一文一武,不管店铺是个什么困难能妥善的处理,只是望子成龙的林清和,总觉得这孩子在商人的谋划和腹黑上修行太浅,所以一路上都是耳提面命的教导,好像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一辈子的经验方法都一股脑的教出去。

    这边教导的热火朝天,林海却忽然有所觉的转头遥望了一眼城墙方向,正教的起劲的林清和自然不满儿子如此开小差,板着脸问道:

    “什么事?”

    丹田中有剑胎震动,丝缕的剑气从中缓缓的发散,又自重新的合拢,林海收回目光看到自家老爷子的臭脸,笑了笑,道了声没事。

    城墙上的棋局大阵是以他丹田中的剑气与南宫的雷法相辅而成,不同于南宫的借天地之威施展的强悍天雷,那道道气意磅礴的剑气都是由他一丝一缕凝聚出来的,虽然依附于城墙大阵之上,可是其中也有着隐约的联系。

    人上了年纪,行事脾气里都难免会带上些孩子气,眼见林海如此乖顺,林清和心中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紧绷着脸颊,接着刚刚对林海教导的话题。

    就在这时,街面上正有一队衣甲鲜明的官兵,提枪跨刀的匆匆走过,本来拥挤的人群立刻自发的为他们让开了道路,敬仰与各种感激的目光从人群中透出。

    连日来幽州城中虽然有各种层出不穷的诡异之事,但是每当有这种情况的时候,这群衣甲鲜明的官兵总是第一时间奔赴前线处理,他们用自己的无数汗水和鲜血赢得了百姓们的尊重和爱戴。

    “爹,怎么不说了?”

    林海的问话打断了铺子中所有人的思绪,所有的伙计和掌柜这才将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重新放在了这个叱咤商海多年的老人身上。

    但是也不知为何,林清和看到那样的场景后,好像全身都没了力气,即便是听到儿子的问话也在提不起教导的兴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其实这些个铺子里的事,教起来长篇大论的有诸多门道,实际上处理起来却是不用多久,林清和忽然加快了处理的速度,将整个铺子里的人,连同林海都使唤的团团转,但是效率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恢复正常营业了。

    林海站在一大群冲着林清和拍马屁的伙计和掌柜的人群中,对着他比了个大大的拇指,后者紧绷的脸色的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出来铺子,林海替老爹掀开了轿帘,可是老爷子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扭头看着自家金光闪闪的铺子招牌,身边随从下人想要上前叫一声,却被林海一手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半晌之后,老人才慢慢的进到轿子里,林海刚刚放下轿帘,就听里面的林清和唤了声:

    “阿海!”

    后者应了一声,却听林清和坐在里面轻轻又欣慰的叹了口气:“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晚上不要忘了回来吃饭。”

    林海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刚刚急匆匆穿过人群的官兵,明白了老爹的心意转变,他也跟着轻叹了口气,一手扶着晃荡的软轿:

    “爹,我早就想好了,什么成仙做祖的没意思,这回从达州回来就是为了和绮容成亲,成家立业嘛!跟您学生意也是我自己选的,没有半点勉强,我这个人从小都在您眼里,没什么大的志气,将来余生送你终老,守着家业传给将来的儿子也就得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人向往纵剑江湖,有人为修行长生可以抛下所有的一切,而林海想的,则是把这个老人侍奉终老,好好的做一个儿子和丈夫,甚至将来的父亲。

    御剑就一定会开心吗?长生不死值得你抛下身边的一切去追去吗?都不见的吧,起码林海是这么认为的。

    轿子里传来老人轻笑的自嘲。

    “一直以来,我都用自己的想法要来要求你,可是直到刚才,我看到那群衣甲鲜明的官兵,和周遭崇敬的百姓时,忽然意识到我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可能会应付得了现在,可是能不能应付以后就不知道了,未来的大环境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可是要是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你是比我吃香的,你的未来应该比我想的更加远大。”

    老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开朗起来,隔着轿子问道:“我听说有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阿海你说是也不是?”

    林海感受着老人那复杂而又深刻的情绪,一时无言,但是老人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

    “非也,真正的英雄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突围而出,绽放光芒。因为英雄无所畏惧,就算时不我与,英雄照样也能逆天而行。”

    “您想……叫我去守城?”

    林海试探的问道,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道:

    “你望城南那一眼时,其实我没有生气,只是很怕,可是怕也没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爹不是那种苟安的小人,有些事避不过去的。”

    接到上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令的士兵翻身下马,大声问道:

    “哪位是林海林公子?”

    林海向前一步:“有事?”

    士兵俯身下拜:“见过公子,属下奉命前来告知公子,城南告急!”

    林海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回望了一眼老爹的轿子。

    “晚上给你留饭。”

    轿子晃荡前行,林清和一手摩挲着腰间一块不起眼的玉佩,眼中有欣慰也有痛惜,低声道:

    “咱儿子很出息。”

    林海看着老爹的轿子渐渐走远,有些难受的自语:

    “想让我去守城就直说嘛,搞这么多句,弄的我也怪难受的……”

    传令的士兵小心的上前问道:“林公子,您看要不要用小人的马过去?”

    “不用了,我的快一点。”

    林海话音刚落,通身已经化成了一片剑光,冲向城南普度慈航冲击的那个地方。

    半空之中,他一时心血来潮,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远方耸立在城西西湖的那一座雷峰塔,巨人般顶天立地的佛塔好似也在回望着他,林海连忙移开目光,朝城南极速而去!

    刚一来到城南的大门城防处,林海便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有点像马厮狗窝的那种奇怪味道,有点难闻。

    守城的将官对待林海的态度与上次算盘不一样,以极其隆重的阵势迎接了林海的到来。

    “承蒙公子仁义,在此危机时刻仍然肯为百姓生民仗义出手,在下代表幽州全体守城官兵,向林公子致以崇高的……”

    林海不耐烦这些马屁,打断了将官的话:

    “行了行了,我又不跑,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将官如实的把刚才事情经过说出,林海站在高大的城头巡视护城的棋盘大阵,见到了沉默的王灵道,本来以为会是一个充满火药的交锋,可叫林海没有想到的是,这道人居然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海心中有点奇怪,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现在两人都得分个生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虫潮入城,手段尽出

    王灵道袖中十二张紫符尽出,环绕周身飞舞,他自知想要度过这一劫必定要金山寺与玄真道精诚合作不可,有意拉拢买好,当下便笑着与林海说起了自己对那只大妖的猜测。

    “那人自称钦天监四品行走,名唤普度慈航,虽然人间确有这么一位得道高僧,但是贫道却从他的气机和举止中窥见到了一丝大妖才有的深渊气象,如果让他入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灵道虽然为了佛道两家,能够共御外敌的目的,绝口不提南宫之事,但是林海却能从他微妙转变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丝异样,只是他不知道这一丝异样来自哪里,只能在心中提了个警醒。

    “王道长刚刚提到了普度慈航?”

    林海看着城墙下那个老妖魔对抗阵法后的交手痕迹,咧了咧嘴:

    “他看起来是不是高高瘦瘦的,神色有些像寺庙中三流匠人做出来的泥塑,呆板僵硬?”

    王灵道仔细思索,点头应是。

    “他还有驱使虫怪之能?”

    “不错!”

    林海一手扶着箭垛,陷入到了沉思,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就是倩女世界里的**oss ,以妖魔之躯混迹人间朝堂的国师法丈,普度慈航!

    这只妖魔的实力,与那个曾让燕赤霞都险死还生的黑山老妖,实力大致相仿。

    虽然在电影最后的决战中,燕赤霞表现的相当神勇,可是如果仔细推敲就不难发现,其实普度慈航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之所以让燕赤霞一上来就占据上风,完全是因为天狗食月而实力大减,电影中的普度慈航连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说明当时天狗食月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而且决战中,无论是燕赤霞的万剑归宗还是知秋一叶的风火雷电劈,其实都不能对身躯庞大的蜈蚣精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要不是最后两人肉身被控,元神出窍直接在蜈蚣精体内发力,有着种种的机缘巧合,这才将蜈蚣精消灭。

    如今的时间线根本就不到倩女幽魂第二部开始的时间,现在的宁采臣恐怕还在牢里和诸葛卧龙培养感情,听王灵道说普度慈航过城门时自称钦天监四品行走,说明如今他的地位还没有电影中的那么超然。

    可就算如此,林海也感到十分的棘手,因为据王灵道的描述,这只大妖魔还有一个控制虫潮的手段,虽然这一点在原著中没有展现出来,但是其中有一段左千户发现普度慈航肉身皮囊打坐的后面,有着成群吞食人类血肉的虫子,想来那些就是他的虫子虫孙了!

    “虽然那妖孽道行高深,但是天地正道恒长,无论是贵寺的大悲,呃,棋盘大阵,还是我玄真道的符大阵,都不是他能够轻松逾越过来的……”

    王灵道正说着己方的优势,林海却忽然指着城墙根那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王道长,有个问题想问下,你们玄真道的大阵,能挡得住地底下吗?”

    话音落下,正在侃侃而谈的王灵道面色瞬间化作一片苍白,这幅脸色显然已经就是答案,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各喷了一句脏话,而后疯狂的向着玄真道镇守的那一片城墙而去。

    中途王灵道本想叫林海回去看着金山寺的阵地,可是话到嘴边,眼前又浮现出了普度慈航先前在临去之时与自己对视的那一眼,自知被当成软柿子捏的他明白,如果那老僧模样的妖魔真的借此入城,仅靠自己一人显然不可能挡得住,于是也就默认了林海的行动。

    刚刚来到玄真道镇守的城墙,林海便见到有一个大马金刀坐在城头打瞌睡的道人。

    玄真道此次前来援助,连同王灵道在内共计是八十三人,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先天以上弟子,在城防巡视检验护城的符大阵,如果是平时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好,可是眼下林海这个‘外人’还在呢!

    脸面过不去的王灵道上前就是一个巴掌,没头没脑的将那打瞌睡的道人抽的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这么守护城墙大阵的?”

    王灵道面容含煞,底下弟子颤颤惊惊的伏地请罪,叫林海不期然的想起了前世的班主任。

    “王道长,正事要紧。”

    林海低声说着,信步走到城墙边四处查看。

    不管怎么说,林海这一句总归是递上来一个台阶,王灵道面色稍缓,问道:

    “我问你,今日可曾……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把守城将官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弟子刚刚答应,正要下去叫人,却听林海凝重道:

    “不用了,准备迎敌吧。”

    周围兵丁与那道门弟子都是一脸的茫然,他们在这里驻守一整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过,哪里来的敌人?

    王灵道脸色大变的就要去城墙边看看,脚步刚动,便听到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宽敞官道上,数块体积极大的青石板被一道冲天而起的黑色洪流冲来,无数怪异却叫人头皮发麻的窃窃虫蛇嘶吼响起,四周驻守的士兵几乎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呆愣状态,傻傻的看着这无数虫潮冲到了幽州城的上空。

    虫潮最前面的是一只爪牙锋利可怖,口涎四溅的千足蜈蚣,一对猩红的眼眸好巧不巧的正与下方一个十六七岁的士兵对上了眼,粗壮狰狞的肢节凭空扭动,口器张开露出无数利齿就要将这个少年一口吞下!

    可是这只怪物才仅仅显露出它嗜血狰狞的外表不到一秒,一道从天而降的犀利红光便直接将它从头到尾的绞杀成了一摊叫人作呕的汁水。

    红色剑光趋势不竭,在贯穿轰烂了那条千足虫后,笔直又毫不费力的撕碎了数十条面目狰狞的虫子,然后剑光一去不回的狠狠灌入到那个洞穴中,澎湃的剑气将地面都震的微微抖动。

    这一场刚刚显露苗头,便被陷仙剑气所强行镇压的异乱刚刚平息,安静无声的官道上忽然又自冲出了不下十道张牙舞爪的黑色虫潮,整个城门官道几乎被瞬时鼎沸的虫蛇嘶吼所淹没,许多气血不足的官兵痛苦的捂住双耳,不可控制的发出嚎叫。

    林海眉头一皱手中白色的诛仙剑气刚刚在指尖显露吞吐,天空中立时便有十几道气机伶俐的紫色符落下,不仅将这暴起的虫潮生生压制住,余威更是将它们疯狂的冲势给强行抑制住。

    做下这雷霆一击的王灵道面色微白,同时驱使十几道紫符显然对他的消耗也很大,可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也相当的紧张,因为他知道,区区一道紫符,是不可能拦得住那个气机如深渊浩瀚的普度慈航的!

    “快快离开那里!”

    王灵道对着下方的林海大喊,后者却站在好几个紫符封住的洞口边,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肢节虫子疯狂的冲击紫符封印,身边护卫的士兵围拢了上来,却是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该做什么。

    “都退下吧,把玄真道和镇府司的高手叫过来或许还能抵挡一下。”

    林海对着这群不知所措的兵丁说道,他可不会认为寻常的士兵可以成为这些虫子的对手,自然界中实力量最神奇的非虫子莫属,动辄能够搬动比自身重量五六倍的东西,如今洞穴中的虫子体积更是庞大吓人,由此可见棘手程度根本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应付的。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向着衙门的方向跑,更有甚者干脆直接扔了手里的兵器,林海现在这群好似逃兵的人群里鹤立鸡群,听着城墙上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性的而大呼小叫的将官,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当日他元神出窍所看到的尸山血海。

    难道那些幻象一般的东西都是真的?林海之前一直都以为是老和尚故意吓唬自己而放出来搞气氛的,因为当时的诡怪之乱根本就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那么林海只有护着家里人先逃命要紧。

    林海看着符下疯狂撕咬的虫子,心中已经暗自开始盘算着退路,忽然脚底下传来一阵心悸的颤动,林海瞳孔微微一缩,几乎是本能的撤掉了手中蓄势待发的剑气,整个人化身白色和怒号剑光,径直冲向天空!

    足有数十道紫色符封镇的官道上,一只庞大到足以叫人目瞪口呆的巨大虫头冲出了地面,庞大的须钳像是贪婪的老餮,追着那道冲天的剑光便是狠狠地撕咬,只是全力御剑的林海速度是何等的迅速?这预谋已久的一击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尽管早在第一道虫潮挖开了城墙大阵的时候,王灵道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见到这么一头庞大的蜈蚣冲出地面,心中忍不住的就是一阵发蒙。

    这就是那个普度慈航的本相妖魔吗?我们区区两个通幽法师,真的可以战胜它吗?

    大蜈蚣一击不中,对着空中灵动的白色剑光仰天嘶吼不止,在它庞大的身躯之下,无数蠕动爬行的虫子,像是细小的蛆虫,快速的朝着城中进发。

    “放箭!放火!吗的不管什么,只要能杀掉这群虫子,都给我扔!”

    城墙上头的将官声嘶力竭的下发命令,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官兵都还能在这种情况下保留有抵抗的意识。

    因为这短短数息的功夫,整个城头下方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海洋,那些无数个肢节怪异,样子恶心的硬壳爬虫叫嚣着挥舞口器的样子,都在充分的说明了这道由玄真道所布置的城防大阵已经荡然无存,官兵的抵抗意识得到了极大的消减。

    林海也同样震撼于这群虫子的势如破竹,但是下一秒他眼中狠色一闪,笼罩全身的白色剑光自下而上的开始掺杂有潋滟的红光,而后不去管整整半个虫躯都还藏在底下的普度慈航,一头扎入到了四周爬动的虫潮里!

    王灵道口中念念有词,袖中又有数道色泽深沉的紫符飞出,这次却不是杀敌,而是在万千虫潮前往幽州城深处的前方构建了一道紫色的屏障。

    屏障一成,果然把虫子们惊涛一般的趋势困住,王灵道拽出一柄桃木剑,直接往城下撒了一大把的黄符,而后脚踏禹步直接冲了下去,与林海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杀入到了虫群。

    庞大像一座小山似得普度慈航并未理会这两个莽夫一样的人,它微微摇晃着自己狰狞的头颅,忽然对着前方的紫色屏障冲了过去,王灵道见这妖魔根本就不过来与他们二人纠缠,面色难看的对林海大声喊:

    “决计不能这样叫它们冲过去,不然幽州城会生灵涂炭的!”

    林海同样也面色难看,我特娘的当然知道不能让它冲过去,可是这玩意儿壮的跟一节动车车头似的,你叫我怎么搞?

    危急关头,王灵道面色发狠,微微狰狞道:“林海,送我过去!”

    后者只道这家伙有什么轻易不出手的重器秘术,于是红白剑光纠结在一处,澎湃的剑光经过短暂的沉寂后,气机沛不可挡的化成了一挂剑气天河,势不可挡的碾压过黑色虫群。

    可是人力有时穷,何况四周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恐怖妖虫?

    红白剑光在奔行数十丈后威力依旧极强,可是趋势速度却在前赴后继的无数虫潮面前不可抑制的缓慢了下来。

    眼看着普度慈航所化身的大蜈蚣就要撞到屏障上,林海咬牙,眉心那道竖起的红痕一阵发烫,随即便是一道金甲神人的光影风驰电掣而出,手擎硕大的关刀一柄,带着王灵道在虫群中再次拔升速度,在黑色和虫群海洋中劈波斩浪的强行突进。

    “给我去!”

    金甲神人无声的甩动大臂,将王灵道赶在普度慈航撞到屏障之前送了出去,这玄真道的高手人还在空中,下方一波又一波撕咬的虫子便从四面八方从来,他手中木剑翻飞,仅剩的数道紫符尽出,待到落地之时普度慈航那一双庞大的须钳已经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身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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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了都送金手指,林海穿越了什么都没有,就家里有矿。那也行吧,起码吃喝不愁,富贵逍遥。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熟悉啊!兰若寺里空灵幽怨的聂小倩;幽州城中杀人食心的画皮妖;还有邪恶的五通神,诡异的国师法丈.等等等等,我这是穿到聊斋了吗?但是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追着我叫法海啊?我在聊斋当法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当法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