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故人
就在林海抬头望天之际,远方被他一道剑光几乎撕碎的霍显,仰头拼命的发出了一声愤恨的嘶吼:
“魏峰,给我杀了他!!”
魏峰?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啊……
还没来得及做其他的,林海只觉脚下立足之地忽然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足裸的位置刹时被一只秀气的手掌死死的扣住。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是火影忍者啊?
林海反应极快的直接捏着拳头,冲着脚下地面就是劲力十足的一拳,这一拳可谓毫无花巧,递出之际林海便已经做好了尘土飞扬的准备,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破开地面土石的另一只手,死死接住了林海这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四周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刚刚震动了一下,随着强劲的拳风激荡,地面那个扣住林海一手和一脚的强人终于缓缓从土中显露出身形。
此人身材娇小玲珑,长发经久披散略显邋遢,可是林海看着却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体内气机疯狂轰鸣挣动,可是手脚腕上的小手却犹如铁铸,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怪力惊人,但是周身上下却没有半点的活人气息,就像是一截无知无觉的朽木杵在那里,好像除了将林海困锁在原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困锁在原地?
林海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在和这个铁人似得女人较劲,而是转头望向了那挂有一轮血月的天空。
头顶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风雷声,只见一道雄绝霸道的身影正铺天盖地的朝着自己飞驰下扑。
明明只有只身一人之力,可是这人下扑的气势就好像天塌地覆一般,直接笼盖了下方的整个天地。
就这么一个分神的间隙里,那个僵立在林海身前不动的女人刹那间好像得到了什么指令,身躯像蛇一般的直接转到了林海的身后,整个人好像八爪鱼似得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被女人抱在怀里的林海,此时没有半点温香软玉的感觉,反而身后浓重刺鼻的土腥和阴森的气息,叫他有点头皮发炸。
身后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活人!
就在他准备再次爆发全身可以调动的力量,从而躲开这一劫的时候,林海一直空闲着的右手微微一重,好像凭空多出了一件什么东西。
林海低头看去,发现在他打散五通神分神虚影之后,四周逸散的妖魔灵机在自己掌中汇聚成了一柄关刀模样的兵器。
这是……青龙偃月刀!
一刀在手,林海在心中顿时升起无尽豪气,春秋六十四斩的弧形刀法在单掌中发力,晃动起一片银链似得光辉,毫无阻碍的直接将身后女人困锁的四肢四肢斩断。
挣脱开束缚的林海几乎是没有丝毫喘息的空挡,堪堪在刻不容发之际将手中关刀横举过头顶,半空之中那道风驰电掣的身影双拳砸下!
刹那间骤涨的巨力,震得林海胸膛中气血沸腾,几乎忍受不住的就要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人不止是下坠之力凶猛过人,就连后劲都连绵不绝的冲劲十足,如果不是这青龙偃月刀别有神异,换了寻常的兵刃早就承受不住狂暴的反弹之力,或崩碎或弹飞出去了。
好不容易挺过了这狂人从天而降的攻势,谁知这家伙双脚刚一沾点就立刻不依不饶的再次冲杀了过来,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凶狠架势,很难说清楚那股狠劲是那种嗜血的孤狼,还是发狂的疯狗,总之气势一次比一比的汹汹逼人!
远方躺在地上没有逃走,或者说根本被剑光摧残的没办法逃走的霍显,眼中快意十足的看着林海被那人压着打的样子,一股病态的疯狂兴奋,一张雪白的脸竟然开始走红晕泛起:
“魏峰!魏峰!不要打死他,给我留他一口气,留他一口气!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面那个壮汉闻言并没有什么动静,进攻依旧透着些许疯狂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因为霍显的言语而对自己的节奏进行改变,反倒是林海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在余光瞥见倒地的霍显时不经意的微微睁开。
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
不知不觉中,林海整个人的行为习惯,已经开始向着关圣老爷靠拢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自那壮汉魏峰刚一出手就陷入被动的战斗,换了一个寻常的的高手过来怕是抵不过魏峰的三板斧,可是林海和他们不一样。
经过关圣法相以及白莲,剑胎的加持之后,林海的能力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何况春秋六十四斩作为关圣当年纵横不败的绝技,连沙场那种瞬息万变的情况都能罩住,这区区的单打独斗又怎么可能让林海陷入到绝境?
林海转身撤步,刀随身转,虚幻的青龙偃月刀口,锋芒不可逼视,手腕翻转间,硕大的刀头已然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玄奥的弧线,随着她掌中大刀的再次递进,魏峰双拳轰击的那种占据先机的压力早已荡然无存。
林海带着汹涌气机的一刀悍然劈下,在将魏峰震退的同时,甚至还留下了一阵血雨飘荡。
林海提刀就要追击,可是无意间却见到受伤退开的魏峰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惊骇,反而在他的嘴角挂有意思隐晦的浅笑。
有诈?
林海追击的步子刚一停顿,脑后忽有恶风响起,他看也不堪的反手便是一刀,铛的一声悠远长鸣,震得他手腕酸麻,同时也叫他看清了身后偷袭之人。
竟然是之前那个几乎被林海肢解的女人!
无数扭动的虫蛇一般的细小生命从伤口之中延伸出来,扭动着地上剩余的残肢重新捡起接续,平整的刀口就此平复愈合。
原来是一头不知品种的尸妖,刚刚和自己教授的那个人,八成就是控尸人了。
林海看着女人体内扭动的虫蛇有些反胃,只见那女人皮肤下开始有无数的,好像血管一般的东西在游动,所到之处皮肤立刻便化作一片青紫之色,方才她对着林海挥爪偷袭,被反手一刀斩中后,仅仅留下一道白印而已。
等等,这一人一尸的组合,好像让我有点莫名的熟悉啊....
其实不止是林海有这种感觉,就连魏峰同样也觉得林海眼熟,待那具尸妖与林海对持之际,他忽然好想认出了林海,可是又带着一点的不确定:
“林....公子?”
“嗯?”
林海余光瞥向魏峰,正疑惑于这个家伙的客气,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着身前的这具女尸妖的面容,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了脑海:
“你是....魏玲?!”
是的,魏峰、魏玲正是林海在修行之初,在幽州城无意救下的那一对姐弟,同样他们也是那个茅山弃徒,江上离的子女。
昔日的娇俏农家少女,此时站在林海面前衣服无知无觉的样子,浑身皮肤青紫诡异,竟是比当初的尸化情况更为严重,光是看着已经没有半点人味可言。
犹记那位父亲,在弥留之际还尚且骄傲的跟自己说,将来儿子魏峰定然会在江湖闯出自己的名声,不曾想再遇见的时候却是这等模样。
林海看着犹如行尸走肉般的魏玲,想起之前这对姐弟的种种,心中无端的就升起了一阵怒气来:
“为什么要加深她的蛊毒?你父亲留给你们的方法不管用吗?还是说扬名立万真的那么重要?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她不是!”
魏峰面色突然狰狞,可也只是仅仅的那么一瞬,他的面色又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那一刻的情绪失控不过是林海的幻觉。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魏峰手指着全程都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宛如一个木偶的尸妖魏玲:“这都是她自找的!”
这个家伙,恐怕是疯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五通神
林海握刀的手暗自收紧戒备,却见魏峰淡然又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唉,算了算了,说那么多你也不懂,你快走吧!”
放我走?
林海微微一愣,确定他不是在讲笑话后,看了一眼远处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霍显,试探的道:
“你怎么和你的副教主交代?”
魏峰不屑的笑了笑,直接转身迈步,朝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霍显而去,与之相随的是站在林海身边,如同行尸走肉的魏玲,她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跟在魏峰身后亦步亦趋。
真的放过自己了?
就在林海惊疑不定之时,只见魏峰一只脚正对着霍显怒目圆睁的头颅,狠狠的一脚踩下!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青石板上到处一片红白痕迹。
“你....!”
魏峰对着林海经验的表情似乎颇有得意,咧嘴笑道:
“林公子,当初无论如何都是我们欠你恩情了,今天这脚权当是扯平了吧,如何?”
霍显无头的尸身尚自倒在地上抽搐,而魏峰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几分天真的笑容,林海脑海中一时不禁回忆起了当初在车厢里面,这孩子塞得满嘴零食还对自己傻笑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时感慨。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也发育的太快了吧?
咳咳,好像想的有点不对劲…………
看着身材足有一米八几,浑身肌肉筋结,面庞却异常稚嫩的魏峰,林海猜测他怕是修行了什么邪术,走了歪路才会有这样的异常发育。
“你父亲临终前,希望的是你们姐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要提那个人!....”
林海没有再去仔细分辨魏峰的话,因为在破坏掉五通神的玉牌虚像之后,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一把抓过孙老头和石开泰两人,直接震动体内剑胎乘风而去,留下魏峰犹自对着毫无反应的姐姐魏玲嘶吼。
林海御剑气不断的将身形拔高,吓得孙老头像只树袋老熊似的,紧紧缠缚着他的手臂,闭目尖叫:
“后生,后生!你慢一点,老夫我受不了了!”
“慢不得,等那个五通神亲自降临,恐怕连我都走不了!”
林海面色凝重的说着,法身效果并未完全消除的他,依稀能从城东的一处位置上看到一股黑风在隐隐汇聚,正朝着他脚下的关圣庙而来。
“林公子,飞高点,再飞高点!”
与孙老头的惊惶无措不同,年幼的石开泰却显得异常的兴奋活跃。
十二三岁正是一个小孩子活泼好动的年纪,石开泰背负着世家的复兴,每天生活的压力都很大,难得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也叫心情紧张的林海为之染上了一丝轻松。
只见他微微一笑,而后加大了剑胎剑气的输出,周身撕裂罡风之势猛然加大,即便是有剑光护体,但是分担到三人的身上时却也略显无力。
于是三人一起在强劲的罡风吹拂下,渐渐面目狰狞的开始拔高升空。
“林公子,你好丑啊!”
“闭嘴,再多话把你扔下去!”
林海在御剑离开之后,魏峰也很快离开了这里,空无一人的关圣庙很快就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一个身穿宽松长袍的书生来到了庙前,神态狂放自若,松弛的领口隐约可见其中隐隐起伏的肌肉。
他的模样端正而俊秀,很容易在一见之下就生出莫名的好感,兼之神态从容风流,动静举止间隐有魏晋名士的那种狂放,这样一个美男外表中,唯有一丝不谐的便是那一双眼睛了。
顾盼间不自觉的有猥亵的感觉透出,凭空给他带来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邪气。
“关圣庙?”
书生或者应该说是达州的五通神,抬头玩味的看了一眼金字灿烂的神庙牌匾,笑容莫名,眼底有无数邪气涌动。
“让我看看是何方高人,连我的玉牌都破的掉....”
随着他的脚步前进,帝庙门户屋檐上雕有十二镇兽的刻像猛然碎裂,空气中隐隐有着什么野兽的戾啸,紧闭的神庙大门上镇守的两大神像焦黄扭曲,最后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印在门上。
两扇高大的庙门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推开,在悠长的吱呀声中,五通如闲庭信步般的负手走入其中,最终停在了霍显残缺尸身前,轻轻笑道:“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随着他话音落下,堂堂关帝神庙之内居然阴风骤起,无数阴魂从凄厉的夜风中哭嚎着现身,他们在院中来回游荡不去,密密麻麻犹如阴间的忘川河水,来回翻腾,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无论这些阴魂的气息与面目如何的狰狞可怖,他们始终都不敢靠近那五通神半步。
无数的阴魂之中,一个头颅破碎,四肢不全的阴魂逆流而上,停在五通的身前,哭诉着什么。
五通缓缓抬头望天,邪气涌动的眼眸之中,依稀倒映着九天云层之上,怒吼撕空的炽烈剑光。
“林....海?”
五通轻声念着,随即整个人好似定住了一般的不言不动,下一刻,一阵狂涌的巨风无端升起,将他周身涌动的妖魔黑气挟卷在一起,直接如龙卷般的冲天而起!
关圣庙中,无数厉鬼阴魂欢呼尖嚎,这一夜的达州城,百鬼夜行。
九天云海之上,几乎在五通御风而起的瞬间,林海识海的白莲之上,一直安然寂静的关圣法相猛然张开了双目,并且来回的躁动不安。
林海低头望向身后,只见云海翻涌,静谧无声,凭他的修为根本没有办法看清身后的异动,可是法相的不安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心念一动,林海咬牙将困锁于白莲中的关圣法相再次释放了出来,飘渺翻涌的剑光之上,一个黄金色的法相人影隐约浮现。
忽而,就在法相刚刚唤起的瞬间,林海只觉天地猛然静了那么一下,耳边所有的风声呼啸都不再喧嚣,而后就是一声山呼海啸,宛如有千万人同时怒吼的两个字。
“林海!!”
厚重的九天云层猛然有一线开裂,林海瞳孔骤然收缩,眼眸之中,那个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的书生,正风驰电掣的朝着自己过来。
书生五通嘴唇张合间,无数千嘶万吼般的呐喊便从那道道护身的黑风中传来,诡异震撼!
林海自从炼成剑胎以来,少有能跟上自己御剑速度的,更别提这种后发先至还能够赶上来的,虽说其中有自己挟带了两个凡人,因浊气太重无法全力发挥的关系,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吓人了。
关公法相在身后幽然浮现,林海心中杀伐之念一起,法相立刻如受敕令,手中青龙大刀呼啸着撕裂空气,刚一出刀便带有滚滚风雷之声,位于达州城下方的百姓,只以为是天空夜里打的一道旱雷。
第一百三十七章:业火
关刀一出,搅动风云变色,五通神在半空之中,周身缠绕的黑气遇到神刀锋芒,立刻如冰雪消融的迅速向两边分开。
五通不退反进,对着迎头而下的关刀一把抓住,手掌与刀头相接的一瞬间,五通整个手臂的皮肤全都炸裂,露出人皮之下狰狞的紫青色肌理,依稀能够认出,这手臂正是先前玉牌之中那个三头三面的魔神形象的一部分。
铛的一声悠远长吟,四周百米范围内的云层,在两者交手的余威下消散无踪,青龙刀头竟就此颤抖着无法再向前递进丝毫,这等惊人的场景就连林海幻化出的关圣法相都不禁露出了一丝惊疑,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怒火燃烧。
一股无形的金色火焰自关圣法相的身上熊熊燃起,连同青龙刀头一起燃烧,时至此刻五通方才皱眉撤手,紫青色的手指皮肤隐见焦痕。
如此法力高强的邪魔,已不知存世是多少年,又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凡人生灵!
林海心头一生起此念,心中便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想要回头提刀找五通拼杀的冲动,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只显出一条手臂真身的五通便能挡住关圣的春秋六十四斩,可见这等妖魔绝非自己所能降服的!
电光火石之间,林海果断的便对关圣法相下达了拼死断后的敕令,头也不回的抓着孙老头和石开泰,犹自在空中剑光急转,一头扎入到了厚重的云层中。
这法相在与识海中的白莲相合之后,显得诡异莫名,与那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被那妖孽斩了就斩了吧,我心里一点都不痛惜!
林海疯狂的安慰着自己,其实他在期望了这么久的法相,骤得骤失之后要说没有一点痛惜,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相比较起来,吃斋念佛的天天念阿弥陀佛的阴影还是更大一点,借此机会壮士断腕,也免得将来遁入佛门。
林海遁入云层之后,五通双眼危险的轻轻眯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忽然自行炸裂,显露出两条畸形的双臂后,他竟对着威严的关圣法相一步扑了过去。
林海遥控法相的元神,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到一抹隐约的流光风驰电掣而来,他只能凭着敏锐的六识感官,直接在全身危机感最重的地方横刀一架。
没有声势浩大的交击气流,只有一声好似被什么东西戳破的轻响,在云层中轻轻响起,转瞬便消失在风中。
林海的元神感知中,这个妖魔五通几乎是以自己的双臂当作武器,一身汹涌的妖魔之气凝练到了极致,丝缕都不曾逸散出来,好像一根锋利的钢钉,一举冲破了关圣法相!
丈高的金甲关公僵立在空中,胸腹间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附近,无数金粉随风消逝,转眼便吞没了它近半的身躯。
林海的法相元神受此重创,整个御剑的身子就是一个歪斜,惊的手中老少两人大呼小叫,孙老头此时已经有些适应了这个状态,只见林海耍杂技似的在云层中飞进飞出的,张口便要说点什么,可刚一仰脸便觉得脸上一热,有点点滴滴的粘稠液体顺着脖子往身体里滴落。
他不敢伸手去摸,心里却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林....林公子?”
“它破我关圣法相的速度好快,我元神收到了重创,恐怕飞不了多远了。”
林海强自的稳住了剑光,语气中略带虚弱之感。
“那妖物速度那么快,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孙老头闻言五官都几乎要愁得拧在一起,石开泰却杀性十足的叫道:
“那就和他拼了,孙爷爷,快去拿我的刀来!”
“祖宗唉!这会儿老头我怎么给你拿刀啊?你看我像刀吗?”
“我不管,石某人就是要和他拼了!”
“闭嘴!”
林海脑壳发疼的大吼一声,待两人都安静下来之后方才徐徐的道:“那个家伙虽然破掉了关圣法相,可它自己也不好受!”
就在刚才林海元神遁去的最后一眼,他分明见到那五通虽然仗着盖世的修为以邪压正,打散了关圣法相,可法相之中的那阵金色火焰却如跗骨之蛆似的缠上了它,否则这片刻的功夫他早就追上来了。
体内气机震动沸腾,急需一处静地疗伤调养,林海又在空中勉力支撑了一会儿,回首后方静谧的云海深处,火光仍自燃烧不去,心头稍稍安定,压着剑光直接俯冲而下,最后落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之中。
刚一落地,林海便双腿软软的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孙老头也跟着遭了殃,幸好这老东西也有一点修为在身,要不然这么一下子,就算林海之前先行将俯冲的力道卸去了九成九,也少不了要伤筋断骨的。
石开泰则很机灵的就地一滚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看了看地上哎呦叫痛的孙老头,和好像跑完五公里缺氧似的林海,很是明智的选择了对后者的嘘寒问暖。
“林公子,你要不要紧?”
“我..我不要呃,我要紧。”
林海全身气血,内里肺腑乃至丹田都受到了法相被破的影响,急需林海调理气机,稳固伤势不再恶化。
“这片密林很是隐秘,老夫略懂奇门遁甲,可以为林公子稍作遮挡。”
孙老头哼哼了半天,见林海状态确实不佳,也顾不得卖惨装可怜,立刻起身,自告奋勇的将护法一事揽了下来。
林海点头不再多言,直接盘膝坐地镇压伤势。
远方九天云海之上,被重重金焰困住的五通面容上,首次露出了痛苦之色,体表的皮肤不断的被大片烧融,露出其下那狰狞青紫的皮肤,最终将他三头三面的畸形魔神状态都给逼了出来。
“佛门业火?”
五通凭自己一人之力也无法平息这诡异的金色火焰,他神情痛苦的低吼着,下一刻,达州城中忽然席卷出来一道黑色的龙卷,无数阴魂厉鬼围绕磨灭着身上的金焰,阴魂的哭嚎尖叫震荡在九天之上。
“圣主,圣主救我啊!”
形容可怖的霍显凄厉的尖叫,可是魔神状态的五通根本就不做理会,径直将他的魂体往业火上摁,一直到这些阴魂在他身上消磨殆尽之后,身上的金焰业火方才缓缓熄灭。
杂鱼一样的东西,居然也能从我的手心逃走.....
五通立身在云端,经过这片刻的耽搁,他早已失去了林海的踪迹,正自心头懊悔之际,无意中见到有数道极其细微的绿色妖魔灵机在往下落。
这是.....
五通微微一愣,三张分别代表着喜怒哀的面孔齐声发笑,这灵机乃是刚刚被业火所灭的那些阴魂遗留,只要跟着它,就一定能找到那小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五通的算计
在密林之中打坐镇压伤势的林海,发现识海之中的关圣法相并没有就此消散,只是光芒暗淡的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好像随时都会溃散,座下的那朵白莲也是同样的萎靡不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就在这时,林海忽然感觉到识海一震,有丝缕的妖魔灵机开始重新注入到白莲之上,于是这遭受打击的佛门余孽,又一次开始重新的焕发起活力来,并且连林海的伤势也在缓缓复原。
等等,哪里来的这种玩意儿?
打坐的林海从入定中睁开眼睛,随即便看到有数道丝缕的绿色灵机从天而下,连接在自己额头间的那道红痕上。
从天而下?
林海豁然起身,生平第一次的开始主动加大对这些妖魔灵机的接受速度,因为只要这些东西不吸光,跑的再远也没有用。
“那五通神是不是也顺着这东西找到我了?”
林海暗自戒备,这幅如临大敌的态度有些吓到孙老头,后者一面拉着石开泰,一面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丛林,向着地上唯一一堆散碎的石子阵靠拢。
“这个五通神到底是什么来头?也太吓人了吧.....”
对于孙老头的疑问,林海倒是能够稍稍的解答一番,记得当初在二十一世纪时,他曾无意的看过一部老电影,讲的就是这个五通神伪装成穷书生,然后骗取三名狐妖元阴供自己修行成仙的故事。
不过眼下五通这个人物是呼应上了,但是那狐妖还有那个电影里道行高深的老道士却都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时机未到,剧情还没有开始。
静谧的树林中忽有风起,起初尚且还算正常,可是随着风力的渐渐加大,吹得无数枝桠在黑暗中摇摆狂舞,风过树梢的呜咽低泣萦绕在众人耳边,好像阴间的幽魂在耳边哭诉。
孙老头和石开泰都有些被这架势吓到了,就连刚落地时还要与那五通决一死战的热血石开泰,此时也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珠子时刻紧张的注视阴暗漆黑的树林。
与两人的紧张恐惧不一样,林海修行以来见过的大场面已经不少了,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能够镇定下来的,只是一颗心却忍不住的往下沉。
因为那五通能在这里搞出这种动静而不出手,分明就是带着那种猫捉老鼠的戏谑之情,他视我们为瓮中之鳖!
诛仙与陷仙两大剑经气机,在经脉中如长江大河的汹涌而下,林海左手陷仙,右手诛仙,两道磅礴的剑气剑意积蓄在其中,隐而不发,冷待石破天惊的一击!
“孙老头。”
时至此刻,林海心中也不禁有了那么一丝后悔,不该为了一个法相的修行就将自己置身在这样的险境,老老实实的在幽州和南绮容成亲多好?非要跑到达州给人家送人头。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眨眼一现,其实林海也知道,如果不能预知结果,这个选择再来一万遍他也会毅然选择追求法相修行这条路的。
修行一世,谁还不会碰到点危险?只求安稳的话还不如老实的待在家里不动,修个什么仙?
林海沉声低喝,缓缓道:“待会儿我一出手,你和你的小主子有多远走多远,如果你们逃了而我死了,去青州郭北县外的兰若寺,找一个叫燕赤霞的人,他会帮我料理后事。”
这番话在这种场景中讲出来,实在让主仆两人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小孩石开泰直接便是饱含热泪的一嗓子带着哭腔的“林公子”,不明情况的要是光听到这么一句,八成还会以为林海已经遇害了。
孙老头同样也很感动,泪眼汪汪的道:“林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凝神静待来敌的林海被这俩货吵得烦不胜烦,当即扭头对着他俩大喊:“闭嘴!”
几乎就在林海出声的瞬间,四周狂舞的树林枝桠忽然静止,下一刻,无数潮水般的阴魂厉鬼猛地从中蔓延而出,山呼海啸的鬼哭嚎叫,震得孙老头和石开泰两人面色惨白,手足冰凉,吓得只知道紧紧的互相抱在一起,手足无措。
林海昂然立于两人身前,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群阴鬼虽然来势汹汹,看着吓人,可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这与五通先前双手破开关圣法相的无敌姿态相去甚远。
为什么要找这些炮灰送死呢?
林海开始推翻了先前的定论,他觉得并不单纯是猫捉老鼠的戏谑那么简单,无论是刚刚的万鬼围林,狂舞树枝的巨大声势,还是眼下这万鬼如潮的骇人场面,都是五通用来吓唬自己,从而引诱自己出手用尽全力的!
他想要用这些杂鱼来消耗诛仙,陷仙两剑的合璧气机!他受了伤,所以对自己有着忌惮!
想通了这么一节之后,林海的心头蓦然的便生出了许多希望,他意识到那个在九天云层之上只手无敌的五通,并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他也有怕的东西。
就比如他此时双手指尖积蓄的两道磅礴剑意。
可是.....
林海皱眉看着好像潮水冲来的万千阴鬼,凭他的修为自然不惧这等级别的敌人,不出剑指也可以周旋,可也仅是周旋而已,想要在这么多阴鬼包围下保住孙老头和石开泰两人,少不得要动用两道剑意中的一道。
怎么办?
孙老头和石开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主仆两人彼此间差了足足两辈,可是在这等要命的恐怖压力下,居然齐齐的失声痛哭,流着鼻涕眼泪的孙老头更是直接抱着石开泰便跪了下来,大喊道:
“林公子,快想想办法啊!”
“出手吧,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啊!”
...
......
远方密林之中,重新化为一名俊秀书生的五通,面无表情的盯着被万千鬼潮包围的林海,孙老头三人,忽然开口道:
“魏峰,如果那个林海不出剑指,下一个你上!”
被五通抓到的魏峰,闻言脸色几乎与他的姐姐,那个尸妖魏玲的脸色一样,先不说他有没有和林海这个敌人交手的心思,单就那两道连五通都忌惮的剑指就不是自己所能够抵挡的,就算加上尸妖魏玲也是一样。
第一百三十九章:双剑合璧,佛音加持
这是叫我去送死啊!
一时间魏峰既没有应声也没有点头,不过五通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两人都清楚,前去和林海搏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要在五通的面前违抗他的话,那只有死路一条!
“霍显是你杀的把?”
魏峰闻言心中刚刚生出警兆危机,只见五通已然一手伸出,猛地抓住了他的脖颈,绝望的窒息很快随之而来,魏峰拼命的挣扎,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一旁的尸妖魏玲凶狠的低吼了一声,已无人性可言,却有十成护主之心的她,像只母豹子一头扑去,却被五通随手抽飞,一连撞塌了好几根粗壮的树林方才止住去势。
“嗷!”
落地之后的尸妖魏玲,毫无停顿的从碎木之中挣扎起身,一声对月长嚎之后,被五通打的血肉破碎的伤口迅速的重新愈合,战力十足的又一次冲来。
“有点意思。”
五通再次随手将她镇压,对着脸色通红将紫的魏峰道:“你留下,这尸妖去接林海的剑指,完事之后我既往不咎。”
魏峰死死盯着五通一言不发,双眼布满了血丝。
“哦,我忘了,她还是你的亲姐姐,怪不得,怪不得这么护着....”
“放屁!”
魏峰猛地从五通的手上挣开,重重咳了几声,咬牙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死活关我屁事!”
尸妖魏玲迅捷的站在了他的身前,将危险至极的五通拦在外面,没有一丝表情起伏,五官冷冰冰的犹如石刻。
“蠢货,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魏峰忽然出手,一拳重重横扫在尸妖魏玲的脸上,后者耳中立刻有鲜血滴落而下,竟是一拳打穿了耳膜。
“还不去杀了那个家伙!?”
尸妖魏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在万鬼包围下凝神抉择不动的林海,这个曾在幽州城对林海芳心暗许的少女,双眸猛然充血通红,毫无半点预兆的便向着林海而去。
五通十分赞许的看着魏峰,他发现这小子好像是个人才啊!
把亲姐姐练成了尸妖不说,为了给自己挣命,不惜让尸妖魏玲去找林海送死,这家伙比霍显要狠的多啊!
“小子,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副教主啊?跟着本座我保你能让天下女子都对你俯首称臣!”
面对五通的如此诱惑招揽,足有一米八几,浑身肌肉筋结的魏峰不屑的道:“别说了,我看见女的就烦,我今年才十四岁!”
五通:“....?”
就在这时,远方林海三人以被无数的阴魂鬼潮所覆盖,忽而其中有光芒投出,五通豁然转头,脸上带着狷狂的兴奋之色:
“我高估那小子了,不用你的尸妖出去接他一剑!”
魏峰看着万鬼丛中骤然亮起的一点光芒顿时愣住,一时不知想起了什么,随后便听到一声宏大的爆喝声起,一举盖过了全场阴鬼的嚎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万剑诀!”
林海身无佩剑,可是以气化形的威能更强,只见在无数阴鬼潮中,足足有数以千计的小剑爆散纷飞,阴鬼之流几乎是一触即溃,场面浩大壮观!
“还不快滚?”
林海顾不得被吓傻了似的孙老头,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一手陷仙剑诀,五指翻动如莲花开放,低声喝到:“合!”
无数的细小气剑,将鬼潮的冲势扑灭之后,在林海的敕令下依次悬停在身前三尺之地。
随着无数小剑的加入,林海身前一并足有丈许的巨大光剑正在慢慢形成。
五通自信能够在林海的再一次蓄势成功前将其拿下,手中黑色烟气缭绕,将魏峰困锁在原地。
“副教主的事,等我回来再接着聊!”
五通顿地起身,身挟狂乱的黑气扑向凝神蓄势的林海,整个身体在飞纵的路上,三头三面的可恶魔神像开始逐渐显露,待他站在林海身前之时,整个身体已经看不出丝毫的人样了。
仓促间林海也来不及将陷仙剑势积蓄道圆满的境界,咬牙将两道磅礴的剑势混在一起,双手紧贴合并,仅伸出一根食指,朝着这扑来的魔头一指点去,重重落在五通递出的双掌之上。
剑吟声生刹那如直上九霄的清脆凤鸣,红白交杂的剑气在五通魔化的双掌间艰难的递进,忽然有黑绿色的血光乍现,红白剑气一举刺破了他的手掌,气势如虹!
五通狂吼大叫,就在剑气刺穿手掌的瞬间,他反应极快的一把将这耀人眼目的无形剑气抓握在手,恶臭的腥血顺着指缝不断低落,手臂上的黑色魔气,不断的在于剑势的纠缠下溃散又自重新汇聚。
他果然受创不轻!
林海在见到五通一手掌的血后,一时间精神大振。
看来那一层诡异的佛门金焰不简单,从外表上来看好像五通受到的伤害无伤大雅,可是一旦交手林海就发现,真正作用明显的是这个妖魔的元神,无论是法力运转还是出手间的力度,明显都在受到了元神虚弱的影响而威力有所递减。
这是林海的一缕胜机!
虽不明显,可是却真正无人可比,触手可及!
林海额间青筋暴起,明亮如炙的红白剑光映亮了足足半座阴暗的密林,为了加大胜算,在魔神五通的掌下逃生,他不惜开始口诵佛门的言灵咒术,一声接一声的波若波罗密如洪吕大钟,震耳发聩。
昂然向前的剑光艰难的推进,任凭三头三面的魔神五通身上的魔气如何发力运转,都不能逆转的开始缓缓后退,立足之处有两条深深的沟渠,直接由双脚犁出。
如此狂压二十米后后,五通终于抓住了陷仙剑气运转不谐的瞬间机会,大叫向后重重一跺,冲起尘土漫天,在整座竹林都在摇晃的震颤中,重新立地生根,将林海的剑气牢牢抓握在手中!
冷汗从林海的额头滑落,虽然如今上风仍在他这里,可是林海却知道,今天的胜利是不可能到他手上了。
双剑合璧之后是气机最深也是最强之时,尚且不能对五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何况气势已经有所回落的当下?
而且蓄势巩固圆满的陷仙剑经,在随着诛仙剑气一并向前狂压二十米之后,气机流转间已渐不再有畅快之感。
虽然在威力上仍旧相差无几,可是一旦气机不畅之后,双剑合璧的气机便不会再想起初的那样圆润无漏,很容易被五通看出破绽,一举破之!
第一百四十章:逃命
远方一声尖锐的口哨破空而至,正在两人交手的范围之外,来回伺机游走的魏玲就像个猎食的野兽,观察着双方的破绽,直到听到口哨声后立即掉头就跑,完全尸化的四肢在全力奔跑之时是一个伏地状态,浮光掠影般的便回到了被困住的魏峰身边。
魏玲双手用力的扒拉魏峰身上的黑色烟气,可十指皮肤刚一接触便像是碰到强酸一样,皮肤血肉都开始消融,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白烟。
“别费力气了,直接背我走!”
魏峰虽然修为不济,可也看得出眼下形式不妙,那个五通教主虽然厉害,可也不是什么真心对待手下的主,魏峰也不想跟那个死去的霍显一样,至于他刚才说的什么‘天下女人俯首称臣’,他今年才十四岁,看见女人就烦好吗?
魏玲伸出纤细瘦长的手臂,一把将不能动弹的魏峰背到背上,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在这一刻露出了几分笑容,黑色的魔气嗤嗤的腐蚀者她后背上的肌理,可是她却浑然不觉,身手敏捷的在林间几个跳跃,转眼就像只猿猴一样的走远了。
“你真是个没脑子的,林海和那魔头谁更不好惹都不知道?练了这么久反而越来越笨,没看我在原地动都动不了?还不赶快过来救我,大蠢货!”
远方,魏峰喋喋不休的愤恨咒骂不断响起,要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一定起身狠狠的给这个不开窍的东西一顿好打。
而正在与五通较劲的林海,在明白自己的双剑合璧也无法战胜这个妖魔之后,当机立断的将身前红白交杂的剑气长河原地引爆!
石开泰和孙老头早在林海用陷仙剑的万剑诀,对付群鬼之时便已经逃之夭夭了,能够挣下这片刻的逃跑时机已经殊为不易,何况那魔头的注意八成都在林海身上。
红白剑气的炸裂堪称惊天动地,狂暴的剑气如脱缰失去理智的野马,方圆百丈以内几乎是不分敌我,在一阵刺目的光芒笼罩下,以两人交手爆发为中心,居然在地面上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球形深坑。
翻涌的尘烟中,五通衣裳褴褛,周身不少有被剑气划过的伤口,血肉翻卷,墨绿色的鲜血不断滴落,三张喜怒不一的丑脸上也是伤口纵横可怖,就连十根手指都被斩落了一半。
如此伤势看着就痛不可当,更别提其中伤口之中还有残余的霸道剑气在其中纠缠,五通那三张面孔扭曲痛嚎,原本喜怒各异的三张面孔,此时全都被怒色占满。
一个在他看来如同蝼蚁一样的通幽境小修,三翻四次的从他手中逃脱不说,还接连打伤了他,本来林海只是杀了他座下的一条狗而已,此番出手完全是为了‘圣主’的威严,可谁知这小子居然如此的顽强可恶。
于是林海在五通的心中,从不以为意渐渐的转变成了非杀不可,并且这等情绪在硬接了他一记双剑合璧之后更加的明显强烈。
本座誓杀此人!
五通停留在原地稍稍清除了体内残余的剑气之后,动作如风的又一次开始追了上去,即便在飞行的过程中,他的魔神状态肉身也不时的有剑气爆发,血水彪射,他浑然不在意,一心只想抓住林海好好的炮制对付!
但是如果他知道了林海所用的乃是通天圣人传下的诛仙,陷仙两剑,想必就不会如此大意了。
前方在密林中飞速穿梭的林海,从未有过感觉死亡的压力如此之重。
记得他刚在幽州发现了石蕊的妖魔真身时,同样都是碍于实力的打不过,可是前者雷厉风行,赢得极具压倒性,而后者五通则是连番交手,手段尽出之后也无法战胜,那种步步紧逼的压力感自然远比石蕊更加的绝望。
此时的林海体内,白莲和关圣法相都萎靡不振,而丹田中的剑胎更是在连出两大磅礴剑气和剑意之后虚弱无比,林海现在想以剑气带动自己飞走都很困难,只有拼了命的在林间穿梭奔跑。
到青州,去找燕赤霞!
林海自知不是对手,心中早就找好了大腿来抵挡五通,虽说扬州有白云的无定寺,可是修为大减的白云恐怕还挡不住如此凶悍的妖魔,而扬州与青州的地理位置相近,路程比较下来都相去不远,反而是青州更近一点,所以林海就把燕赤霞认定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一番追逃之后,天边渐有阳光破晓,划开了夜晚的一片黑暗,林海直面迎着温暖的阳光,一步冲出了密林,紧随其后的是五通以魔气幻化出的一个巨型手掌,在林海起身跳跃的一瞬间便将他狠狠的攥在了手中!
“抓到你了,哈哈哈!”
五通震天的笑声刚起,阴森的巨大魔手在阳光的照射下便开始扭曲变形,最后竟然拿捏不住到手的猎物,径直就在空中消散开来。
大日东升,紫气东来!
死里逃生的林海在心头闪过这八个字,身子毫无半点停顿的从地上滚爬着起身,朝着青州方向没命的狂奔。
记得有个传说,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在其光芒中会蕴含有一丝先天紫气,许多道家的练气士都会以此来修行,并将其命名为‘朝阳紫气’。
凭那五通的一身道行,早已超过了白日现行的限制,本来寻常的朝阳正气是伤不到他的,更别提限制他的魔功,奈何林海命不该绝,两人在拼斗了一夜之后,旭日初升的朝阳紫气乃是天下邪魔克星,显露之时才叫林海逃脱了一命。
这道天地间的紫气消散的极为快速,几乎在林海身影消失的几个呼吸的功夫,五通便能安然的沐浴在阳光之下了。
“小杂碎,我看你能跑多远!”
五通再出树林之时,三头三面的魔神相已经悄然重新化为了衣裳褴褛的俊秀书生,他神情阴郁狠毒,心情激愤之下,书生的外在肉身上居然又有纠缠不清的红白剑气暴动,当场裂开了数道墨绿色的伤口。
这剑气当真不凡,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五通盯着林海消失的方向,身形忽而化作一片黑风,他眼馋林海的这强势剑气,在心中更坚定了杀他的信念!
第一百四十一章:黑点
林海依稀记得,去往青州最快的是水路,可是他知道,如果让身后的五通追上来的话,那什么都万事皆休了。
凭他如今的状态,怕是连避开这诡异邪神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死里逃生走出密林之后,林海并没有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跑路上,仅仅是勉强运起了白莲之上的法相之力,用关圣法眼来望气,寻找人气旺盛的地方。
跑是跑不掉了,眼下虽然有朝阳紫气的阻拦能够困住那妖魔片刻,可是凭他那么高深的道行,迟早都会追上来的。
所以林海便选择了另外一个逃生办法,伪装。
易容换装,那是行走江湖的一门大学问,林海早年间未曾踏入真正修行时,也跟酒场上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学过一点,可是要用那种手段来骗过五通这样的大妖魔显然有些天真。
一个人的外形,气质乃至性别都可以假装改变,但是修行时年积月累下来的那股气机却无法改变,林海在此之前与五通交手数次,对于他的气机有多熟悉自然不言而喻。
只要这股气机不变,林海就算化成了灰也会被五通认出来!
林海站在溪水潺潺的水边,从水中看着自己的容颜,满脸的痛惜不舍。
不过为了保命,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万种不甘,也只有咬牙忍受了。
林海叹息一声,识海中封镇白莲的红白剑气徐徐而散,一直紧握的双拳也慢慢的松开,动作轻缓而无一丝烟火气的合十,低声道:
“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过后,林海头顶三千烦恼丝就此开始自然的脱落,渐渐的在风中引燃烧尽,再无一丝痕迹。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林海便完成了一个俗世凡人向佛门真传大师的快速蜕变,他整个人在河边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不言不动,虽然样子和打扮没有改变多少,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根本不是林海,更像是另外一个参禅多年的老僧。
这样一来固然在极大程度上可以迷惑五通邪神,可是同样也给了林海向法海转变的无穷可能,他放开了识海的那朵白莲,代表着自己完全接受了佛门相关方面的洗脑,就算有双剑合璧也有被度化成佛门弟子的可能。
不过眼下顾不得那么多多了,只有在赶到青州兰若寺的时候,林海的这条小命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稳,否则命都没了,出不出家的又有什么所谓?
对着水面的倒影打量了片刻,林海发现自己好像剃了光头比有头发的时候更帅,而且还不是那种阴柔型的,是那种阳刚俊美并存的那种。
特奶奶的,越看越帅,不行不行,这一定是佛祖给我诱惑....
林海单掌竖在身前,将目光从水面移开后,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这一身衣服,咝咝啦啦的一顿乱扯之后,一件破破烂烂的百衲衣就这样初现雏形,为了真实,林海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自觉颇有几分济公风范之后方才住手。
等到这简单的伪装完成之后,林海在对着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仅仅是一个有头发和没头发的区别,可是从外表看起来,这其中的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两个人。
因为水陆去往青州才是最快最便捷的路,所以林海一路都顺着水走,路上除了觉得头顶比较两块之外,其他种种异样乃至心中不安,都开始在禅定修为的影响下变得微不足道。
双脚行走间越发的无拘随意,渐行渐快,没有施展神通手段,可林海前进的速度却比全力奔行之时也不遑多让,看来道法自然这四个字,放在佛门也讲得通。
一直走到大日西斜,林海总算来到了一处还算繁华的小镇,他有着二十一世纪的丝记忆在身,使得他无比的珍视当下的这个生活,所以行事处处都透着小心谨慎。
虽然怀中有银两无数,可是却仍如苦修在外修行的僧人一般,以化缘讨饭为生,丝毫不引人注目。
说来也是缘分,林华虽然不想太引人注目,可奈何他剃了光头之后颜值攀升的有点超乎常理,无论是精通佛法之后所挟带的温润祥和气质,还是眉宇间的俊美英气,无不让一路上化缘的老妇人小媳妇神魂颠倒,更有甚的对佛法产生了好奇,非要拉着林海去卧房中好好的请教佛法。
“不知大师从何处来?”
面对山村小娘子这般娇羞好奇的提问,林海几乎就要回一句东土大唐的口花花,不过为了维持高僧形象,林海还是温润的笑道:
“从来处来。”
“欲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
“大师说话真是玄机莫测!”
这话要是换了个丑的僧人说,八成要被乱棍打跑。
从满脸羞红的小娘子手中接过了今晚的吃食,林海宝相庄严的宣了一声佛号,虽然外表一片圣洁,可内里却隐隐的有些躁动。
这佛法虽说是个好东西,能提升人觉悟,甚至能让傻子变聪明,可毕竟是理论知识,知识是抵挡不住这种来自先天生理上的冲动的。
不正常啊,佛家修行向来便是以苦行苦修来磨炼心志,最讲究动心忍性,忍常人所不能,凭林海一朵白莲盛开的佛法修为,境界也算是小有所成,按理说应该没有这种‘青春期’的躁动才对。
说来也是一件怪事,自从自己披上了这身假和尚的皮之后,以往的那些个冲动开始越发的明显,就光说今天早晨,林海醒过来之后足足挺了一个多时辰,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来,他硬是装着做早课念了快三个小时的真经,每每与那些水灵灵的大姑娘接触,也是忍不住心湖涟漪点点,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辞别了小娘子,林海捧着窝窝头,动作娴熟的一口一口的撕咬着淡而冷硬的馒头,步履不急不缓,虽没有盘膝静坐,但却并不妨碍他沉思探索体内的情况,随着气机识海的来回查看,林海很快便发现出了一丝异常。
识海中那代表着大乘佛法,禅定修为的白莲,依旧圣洁无暇,可是那尊顶天立地的关圣法相却有了一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一抹隐约的黑点,在关圣法相的胸前显现,其中诡异邪恶的气息之强大,让林海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邪神五通!
第一百四十二章:困倦
当日在九天云层之上,关圣法相被五通奋力一击而破,金身溃散成粉,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
白莲与法相一脉相承,受到邪气侵蚀的莲花法相,自然也就造成了林海如今的躁动。
记得当初在那部电影上的五通,日常修炼与取乐都是在女人的身上,可见他走的修行之路可能和欢喜禅法以及黄帝内经那种大致相仿,所以这一点邪气才弄得自己绮念连连。
搞清楚了病因,林海心中立刻就轻松多了,凭他的道行就算不动用剑胎之力,也可以再两个时辰内将这一点邪气从法相上除掉,可是到了临动手的时候,林海又犹豫了。
毕竟兰若寺那一次差点被莲花度化成和尚的经历,实在是叫他太过难忘了,如今法相上沾染的这一点邪气影响的他禅心不稳,同时也道行不稳,这样一来看似不好,可实际上却等于多了一份保险。
怪不得松开了剑胎的封镇之力后,这白莲对自己的影响不大,原来是因为这一点邪气作祟的缘故。
神州大地物资丰富,就算是寻常的密林也有八成前世原始森林的感觉,以当代人们的生活技术,人烟是很难发展到这里来的。
林海的脚程够快,在离开了那个化缘的城镇之后,在大路上看到了深深的车辙,接着又走不多远,林海便从刚刚拉下夜幕的林边,看到了里面的点点火光。
山林间夜里的野兽多,妖物灵异之事也不少,林海本着低调的行事风格不想显露出自己的手段,万一引起了那不知在何处的五通就糟糕了,眼下这片火光说明了林中有人在野外扎营过夜,人多正好可以在一起防备野兽,甚至寻常的孤魂野鬼也不敢在这等强烈的气血之下近身。
林海一路小跑的就凑了上去,可谁知在他尚且距离火光还远的时候,一直挟带有破空风声的箭已经笔直的没入到了林海的脚前。
伸手拍了拍身上被溅的泥点,将地上尾羽还在不停颤抖的箭只拔握在手,双手捧着递还,温和的道:
“小僧路过此处,唯恐夜间山林野兽惊扰,不得安歇,特来厚颜请求结伴留宿。”
放哨射箭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神州大地各处皆有奇诡神秘的事情发生,寻常人家对于出家人的态度颇为和善,但是有时候像他们这种走南闯北的就不太一样了。
因为见的人多,所以碰见那种骗子也不少,遇见了和尚道士一流的人,出于职业和经验使然都会带了三分的审视。
“我只是个看守的下人,没有权利决定你的去留,不过可以帮你通禀一声。”
那人见林海的这一副高僧卖相不错,加之言语有礼,目光渐渐缓和了下来,答应为他通报,林海感激的合十一礼。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从林中走出,此人胡子连鬓,身材高大却脚步轻盈,显然是有高深的武功在身。
大汉一见林海的卖相,眼中便有忌惮之色闪过,这倒不是他看出了林海的道行高低,而是因为这和尚长得也太俊秀了吧?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忽然蹦出来这么一个人来难免会叫人生疑。
大汉名叫连山,心中对林海虽有顾虑,但是走江湖的和气生财,为人处世使然,并没有对林海冷眉冷眼,反而多有尊敬,只是在商谈留宿的事情时便开始了借口推托。
“大师还请见谅,我们队伍里还有女眷,大师进去恐怕多有不便....”
对此,林海也只有无奈的表示接受,这大汉连山外粗内细,处处透着生意人的圆滑精明,只应允让林海在林中借近借着火光驱散野兽,并且不等他开口吩咐,自发的便送来了一件御寒的衣物和些许的干粮,叫人半点也挑不出不是。
“施主如此仁慈心善,贫僧今晚定为施主商队诵经消业,保佑你们出入平安。”
林海合十一礼,双方连连客气的寒暄之后,林海拿着连山送来的干粮和衣物便朝一处安静的阴暗角落走去,这利索的动作看的连山心中稍稍安心,心道:
‘也许真的是修行路过的僧侣也说不定。’
其实林海对能不能去林间留宿并不在意,他跟着大批人群为的就是能借这些庞杂的人气和自己伪装的这一身行头,骗过那追杀自己的邪神五通。
林海自忖凭他的逃窜速度,白日时辰一过午时,那妖魔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自己,虽然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动静,可是林海在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大意,反而越发的小心谨慎,无论行走坐卧都努力的往一个得道高僧的方向发展着。
阴暗的一处空地上,林海像个寻常凡人一样的小心侍弄着地上从商队借来的篝火,虽然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可是林海仍能不时的感觉到商队护卫偶尔投过来的目光。
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林海对此十分的理解,也许是因为家世的关系,他还想起了幽州年迈的老爹,也不知他老人家在外行走通商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的谨慎小心。
从别处抱来了一大捧干柴,林海往火里扔了几块大的,随便的拍了拍手掌便盘膝坐下,依照着先前所说开始闭目诵经。
从他闭目诵经的那一刻起,一股淡淡的祥和之气便开始随着他温和的经文声笼罩四野。
佛门有经典佛经无数,作用各不相同,大致却可以划分为几大类,其中超度的经文默念即可,但是镇压妖邪和为生人祈福的却一定要开口诵念。
林海有白莲加持,又得佛祖青睐,就算是遗矢已久的大乘佛法,也可以沟通莲花信手拈来,从佛学的修为上来说,丝毫不逊色精研小乘佛法的白云和渡真,故而这佛号一起,四野寂静,仿佛连风都静止了下来,聆听林海诵念的经文。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一直在与那邪神五通纠缠的缘故,林海自盘膝坐下来诵经之初便感觉到双眼沉重,困倦难当,任凭识海中白莲豪光大放,佛经玄妙精义迭出,也难挡这从内心深处涌来的疲倦。
林海觉得不对劲,顶着沉沉的困倦细察法相胸口位置的那一点邪恶的魔气郁结之处,却并未发现异常。
他想要撑地起身,却又觉得周身沉重无比,神魂元神好似和肉身分离了开来,一时上他好像已经从地上站起,可实际上他的肉身仍处于原地一动不动。
这种违和不谐,叫林海非常的不安,可是又无法抵挡那不断涌出的困倦,最后只能在这种心情下沉沉睡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雷峰塔的召唤
随着林海的睡去,林中四野的声息又重新的鲜活了起来,批驳燃烧的火堆摇摆不定,默默映亮着林海的脸庞,阴晴不定。
林中篝火处处,映得商队驻扎的营地几乎没有死角,空气中隐约有着一丝中药的味道。
连山低头恭敬的跟马车之中的沈夫人汇报着林海的事,车厢之中久无动静,半晌之后反问了连山一句:
“你以为呢?”
声音如山间清泉,清透无比,连山微微低头笑道:
“刚刚放哨的小张说,那和尚已经睡着了,依连某看,此人当真是个寻常僧人无疑,不过咱们行走江湖吃四方饭的,小心总无大错。”
“连镖头费心了,时间不早,还请连镖头不要太过操劳,早些休息吧。”
“是是,连某这便去安歇,沈夫人也早点休息。”
连山抬头微微瞄向马车的车门,并未见到其中的半点影子后,眼中隐约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沈家在青州也是一方大户,沈老太爷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女,百年之后这万贯家财自然不能落在他人之手,这沈春娘便招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穷书生入赘沈家,平日主持生意也大多都是这个女强人出面,乃是他连某人的梦中女神。
连山自诩比那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穷书生要强一百倍,但是他家境殷实,在青州多地官衙也颇有关系,算得上有些人脉势力的角色,沈家一个商户自然不会招这等人物入赘,这次出行护送沈家的物资也是在得知沈春娘也在队伍中的消息,所以才欣然亲往,只是连日来这位沈夫人也许是因为女身在外的忌讳,鲜少有踏出马车的时候,叫连山无法时常亲近,实在叫他难受。
待连山走远之后,车厢中侍奉沈春娘的丫鬟方才轻声啐道:
“这个大胡子有事没事便往咱们这里跑,连碰见个和尚都要借故过来说道,真是烦死人了,他打的什么心思我们还不清楚?”
“住口,不得胡言!”
沈春娘放下手中的账册,轻轻斥了一声,又吩咐道:
“叫下面人都注意些,别轻忽了篝火,把这林子点了,到时候人货两空,哭都没地方哭去!”
“是!”
“还有那些驱虫驱邪的药粉,务必要撒仔细了,半点不能心痛。”
“小姐....”
丫鬟好奇的发问,却见沈春娘把眼一瞪,立刻改口:
“夫人,夫人!可是刚刚那个大胡子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呀?”
沈春娘纤眉微皱,叹道:“他毕竟是个外人,又是镖局总镖头,如何能吩咐他做这种下人的事?”
丫鬟笑嘻嘻的道:“我看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顾虑,我看那大胡子想必心甘情愿的很呢!”
“就你话多!”
丫鬟下了马车,左右交代了一圈后回来,见到自家夫人仍坐在那翻看账册,不禁上前换了杯新茶,有些心疼的道:
“夫人,你这般女孩家的身子,为何要辛苦的和这些男人一起出去跑商啊?”
“眼下时局不定,路上危险太多,而这批香料对我们来说太过重要,我如果不出去,这连镖头也不会亲自护送。”
沈春娘点破这无奈的玄机,轻轻拍了拍小妮子的脑袋:
“你要困了就先睡会儿。”
车厢之中一时间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响起,一直到身边的丫鬟依着车壁昏昏欲睡之时,沈春娘方才将手中的账册处理完毕。
她面容带笑的轻展双臂,身上惊人的曲线骄傲的挺立显露,未几,她忽然望向窗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
“那和尚念得经还挺好听的,本来心里定不下神,还以为今天的账册又要处理不完了呢!”
“是啊是啊,这肯定是有道的高僧!”
(林海:你全家都是得道高僧!)
正常人从浅眠到深眠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过渡,可是林海却好像把这个浅度和深度的睡眠顺序完全颠倒了过来。
从他入睡开始,意识一直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意识,好像是一瞬间就跨过了千山万水,也好像只是拉着他走了两步而已,待到林海重新看清眼前事物之时,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幽州城。
可是在看清周边事物之后,林海在心中同时也升起了一个疑问,这里真的是幽州城吗?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副尸山血海的末日景象,幽州城厚重的城门墙壁像是被炮火洗礼过,处处残破缺口,远方黑暗中不断的有肢体怪异的妖物冲杀入城,在毫无反抗的百姓中如虎入羊群,大杀四方,天地都好像笼罩在一片血光中。
是幻象吗?
林海低头看着自己虚幻透明的手掌,隐约听到有什么人在叫他的名字,识海之中的白莲动荡不已。
寻着那道呼唤自己的声音望去,正是幽州城西的那一片湖泊方向,是林海当初的入道之地。
好,劳资就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念头一定,林海足尖轻巧的一点,身子转瞬风驰电掣而行,片刻便赶到了西湖。
原本在记忆中整日都是烟波浩渺的西湖,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座血湖,金山岛上鬼哭阵阵,阴郁之气冲天而起。
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林海也是心志坚定之辈,自然不会被这点把戏就乱了自己的心神,可是等他便认出了那呼唤之声传来的地方后,心跳竟是微微加快了几分。
立地足有八十一丈高的巨大雷峰塔,仿佛接天通地一般的耸立在血湖边,没有任何的阴祟邪气,就是这么一座看似平静的佛塔,却在此时带给了林海十足的冲动。
“林……海……”
“……海……”
记得这件佛塔是没有门的,而且在金山寺的传说中,雷峰塔还有个威风十足的名字,十八浮屠。
上九层供奉金山寺历代祖师舍利,下九层深埋地底,镇压妖神白龙!
同样雷峰塔这三个字,与法海也是有着深深的纠葛,因果深重。
林海心中隐隐有着某种猜测,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雷峰塔前,听着其中清晰的呼唤默然无语。
到底是上九层的祖师舍利在呼唤我,还是下九层的妖魔在引诱我?
眼前虽然看不到佛塔的门户所在,但是林海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要自己想,一步就能走入其中,一探这十八浮屠的秘密。
不对,我此刻剑胎沉寂,在肉身中主持气机的乃是佛门功法,无论在这里叫我的是祖师舍利还是下九层的妖魔,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危险!
猛然好似噩梦惊醒,神智回归的林海再挣开了脑海中的这一层迷雾般的东西后,豁然转身就走。
可是他脚步才刚动,周身天地便开始出现一阵奇异的变幻,居然在万般不愿的情况下,将他腾挪到了佛塔之中。
雷峰塔能够被金山寺称为十八浮屠,同时又留下了镇压妖神的传说,其内里布置自然不凡。
林海目之所见,无数砖石背面都刻有玄奥的经文字符,金光灿烂,华美异常,佛门庄严浩大之意扑面而来。
立身在原地不动,耳边却仿佛有无数佛经诵念,识海法相之上的那一点的黑色妖魔之气,居然在这等环境下自发的开始化作飞灰而去。
这是上九层?
林海怕那一点黑色魔气被去除之后,凭他的诛仙两剑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镇压住白莲的法力,心生退意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却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好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在空旷的佛塔中发出一声轻响。
周身立刻开始有一圈好似音波的涟漪缓缓扩散开去,林海转头看去,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在了原地。
一条巨大的无脊椎爬行动物的尸骨横陈在他的眼前,在林海的眼神接触到这副庞大至极的尸骨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认定,这是龙的尸骨!
因为实在是太大了,雷峰塔光是显露在外的九层便有九九八十一丈之高,规模高度不下于前世的高楼大厦,而这具尸骨几乎充斥盘绕在整座佛塔之中,这还是没有了血肉的尸骨而已,全盛之时是何等庞大简直不可想象。
龙这种生物在中华古老的传说中充满了尊贵威严之意,人间帝王以真龙天子称世,妖魔族群中也已龙为万族之首。
这是妖神白龙的尸体?这么说,我还是在下九层?
可是下九层不是镇压妖魔用的吗?那个声音又是谁发出来呼唤我的?
好像是印证林海心中所想,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的林海只觉得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呼气声,而后便是一声山呼海啸的龙咆,震动神魂!
识海中的白莲法相,丹田中的剑胎,甚至就连林海投影此间的元神魂体都在这一声龙咆之下颤抖不休,几乎就要承受不住这等滔天的凶威,形将溃散!
这妖龙居然没有死?难道是它将我勾魂至此?可是它为什么要找我?
林海全身各种机能状态都乱作了一团,思绪被这已惊天一吼震得有些绕不过来弯,整个人几乎就要在这浩大的龙威压迫下俯身跪地。
远方阴暗的树林中,坐在一团不太旺盛篝火前的林海,周身忽然爆发出一阵血雾,滴滴血水顺着他褴褛的衣角流下,血腥之气扑鼻。
不跪下,会死的!
林海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在他堪堪就要对这不知境界几何的妖神白龙行叩拜之礼的时候,一声厚重的佛音回想在佛塔中。
“南无阿弥陀佛!”
林海从未听过如此好似天籁的佛号声,在这一声苍老有力的佛号之下,佛堂中每一块砖上所刻的经文如同呼应般的金光亮起,将塔中事物映得清晰无比。
一个浑身映满了佛门浩荡金光的枯瘦老僧,从一颗舍利子中幻化出了法相虚影,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林海,刚刚那一声压过了妖神白龙的佛号便是由他发出。
在老僧对面,一颗散发着白光的妖物内丹悬停在空中,也许是受困在此,有些忌惮那佛塔中的刻有经文的砖石金光,此时并未幻化出白龙本体的虚影。
虽只有一颗舍利法相,可是这老僧带给林海的压力却不亚于刚刚显现龙威的妖神白龙!
加上这佛塔之内另有玄机,凭着老僧一声佛号便稳压白龙的声势来说,他的道行比预计之中的还要在高上一层!
“是你诱我来此的?幽州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未来的景象吗?”
老僧对林海的连连发问并未作答,只是面带微笑的轻轻一叹:
“法海,老僧等你来此已有近五百年了,你终于来了!”
等我五百年了?难道我真是命中注定要做法海?就像西游记里为众生传播佛法的唐僧一样,身入佛门弘扬佛法?
老僧面带微笑,一指点出,佛塔深处自有一件宝光流转的袈裟缓缓升起,只听他浩大苍老的声音回响在塔中:
“穿我袈裟,不堕轮回,持我锡杖,不受毒害!”
“法海,你可愿意承我佛统,随我修行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林海听师傅渡真提起过,乃是五百年前佛门大兴之时的镇寺神功。
“你到底是谁?”
老僧面露怀念之色:“我乃金山寺第六代弟子,慧能。”
慧能禅师话音刚落,原本归于寂静的妖龙内丹忽然绽放出无量光芒,似乎是要将林海这个佛门的传人镇杀当场。
慧能禅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冷哼一声便运起了佛门金光与之抗衡。
两个大佬相争,林海自然不会参与其中,将丹田中隐藏已久的剑胎唤出,拼尽全力的对着金光重重的佛塔一剑刺去,耀眼的金光震颤不休,正在全力镇压白龙的慧能禅师无暇顾及林海这边,只能皱眉叫道:
“法海,你要去哪里?”
林海头也不回,对慧能的问话更是一句不回,拼尽了全力将手中红白剑气向前刺去,剑光每刺进一分,林海身上的压力便加重一分,剑气刺入墙体过半之时,林海感觉自己的整个元神都要被挤爆了,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不趁这个时候拼死冲出去,难道等这个老和尚腾出手了之后将自己引渡到佛门吗?
南绮容还在家里等着自己成亲呢!劳资法相修成了,剑胎也小有所成,不说在这个聊斋世界里所向无敌,但是起码也算有了自保之力,加之还有万贯家财,整条玉髓矿脉,就是傻子也不会跟着他去当什么和尚啊!
“你的剑气虽利,但是你的元神却承受不了破障的压力,再不放手,这佛塔中的大悲胎藏界会将你碾压的飞灰烟灭的!”
慧能禅师的告诫在林海的耳边响起,可是林海却充耳不闻,仍旧与佛塔较力,就在元神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林海听见耳边传来慧能的叹息:
“罢了,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矣,你去吧!”
话音刚落,林海只觉周身压力一轻,元神驾驭着灿烂的剑光直接毫无阻碍的冲出了雷峰塔,剑光去势极强极盛,以林海娴熟的剑道水平尚且一时拿捏不住,余势不减的剑光带着他又飞出好远。
林海拼命的想要将速度压下来,可是骤然脱困的元神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剑光带着自己,一头撞入到了幽州厚重的城墙之上。
林边篝火渐渐熄灭的一处角落里,林海呼的一声从原地站起,意识元神回归到肉身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浑身上下无比的酸疼难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四章:暴跳如雷
回来了,就这么简单的就放我回来了?
林海单膝跪地,喉咙中有股火辣辣的灼烧感,直到吐出一口血水之后,那股灼烧感方才减少了许多,他一手撑地缓缓起身,查看自身状态后发现了一件不知是好是坏的事情。
关圣法相的胸口,那一点被邪神五通污染的小黑点已经消失无踪,不是被去除,更不是被炼化,而是林海在雷峰塔中遭受到的那一阵阵冲击之后,这一点妖魔之气已经散成了无数细碎的小东西,融入到了法相更深处的地方。
这么说来的话,从此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要一柱擎天两个小时以上了吗.....
想着自己伪装和尚以来,每天不得不坐在那儿面不改色的做早课的样子,林海不禁就有些脑壳疼。
林海动作平缓的就着篝火就地盘坐了下来,可是下一刻身子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的猛然绷紧僵直起来,可是马上他又用理智强行按捺下了那份冲动。
“小和尚,你看到我好像很紧张?”
书生模样的俊俏年轻人,用着一根细长的棍子在那拨弄着微弱的篝火,只是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一番添柴拨弄的动作下来,篝火反而被弄的更小了些。
林海不言不语,在心中仔细的斟酌着用词,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达州城追杀自己的邪神五通!
仅仅一个白天不见,五通好似恢复了一些元气,起码此时他在林海面前的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看似比之前要精致了不少。
五通将视线不断的在篝火与低眉顺眼的林海之间打转,眼底偶尔有邪气与杀意翻涌。
“你看起来好像一个人啊,不说话是不是怕我认出来?”
就算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此时也能感受到高涨如潮的的杀意,身前篝火无风而摇摆,将两人的脸色映衬的阴晴不定,特别是邪神五通更是阴森无比,就如同一只择人而食的野兽。
林海刚刚元神出窍被拉入到了千里之外的雷峰塔中,一身气机道行正是虚弱的时候,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这邪神何时坐在火边的也不知道,此时对上他,怕是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幸亏他如今气质大变,一身气机完全由佛门功法来支持运转,全无半点当日两人交手时的锋芒锐气,凭五通多疑的性子,就算他此刻当成承认了身份,恐怕他也要好好考虑一番才会做决定,根本就没有把和尚与林海这两个形象往一块想过,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施主好大的杀性,不若让小僧为你诵经一番,让佛祖庇护于你如何?”
林海刚刚嗓子受伤不适,此时说话的声音也大异于往常,也不怕他能听出什么熟悉来。
“佛祖庇护?哈哈哈哈.....”
五通坐在原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未几他忽然沉下脸色,俯身前倾,阴冷的道:
“你也是个有道行的,看不出来我是妖魔吗?”
林海周身皮肤有鸡皮突显炸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维持着一派高僧不辨喜怒的莫测神情,淡淡道:
“众生平等,一视同仁,妖魔也能得佛祖庇护,这不冲突。”
就在林海以为接下来要有一场生死难料的斗法之际,却见那五通忽然撤回了全身的气势,尽管眼底有无数邪气翻涌,可是其中杀意已经不甚明显,懒洋洋的道:
“不错,佛门的大和尚就是和那些牛鼻子不一样,不管修为高低一个个都是一副替天行道,喊打喊杀的,其实说起来我跟你们密宗还是有点关系的,算了,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杀你了。”
林海对这个喜怒性情无常的五通极为忌惮,低宣一声佛号之后便不再说话,闭目对着明灭不定的篝火看似是在诵经,实则却在调动体内的剑胎和白莲之力。
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的坐在一起,林海心中略有疑惑,这个五通无缘无故的过来既不是杀自己,也没有认出自己,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五通的目光时不时的会往林中商队的方向扫上一眼,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林海结合体先前所说的‘心情好’,再加上五通的功法特性,一时间隐有所料。
商队之中,有女眷被他瞄上了?怎么办?难道看着他为所欲为?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可是一代高僧啊,如果放任他糟蹋别人家的女眷,那不露馅了?
林海思绪纷乱,一时间陷入到两难之地,虽然五通亲口说了放过自己,可是这种邪神妖魔性情残暴不说,行事最是喜怒无常,上一秒才说的事情下一秒被推翻也没有什么,根本就当不得真。
“施主一身修为超凡入圣,又何苦与这些凡人为难?”
林海斟酌良久之后,还是缓缓的开口发问,后者闻言只是洒然一笑,目光毫不掩饰的扫了林海某个部位一眼,摇头嗤笑:
“你是个清修的和尚,如何能懂这种人间乐事?它不是修为道行高低和凡不凡人的问题,而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放你妈的狗臭屁!劳资比你懂的多!
老子天天睡醒过来都得花两个小时安抚自己的小兄弟!!
你敢说我不懂?
林海被五通的那个嗤笑神情给刺激的额头青筋微显,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口中的粗鄙之言,神情微微僵硬的道:
“荒郊野外,小僧偶遇商队,得他们热心相助,施衣送火,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贫僧愿以微薄之力拦上施主一拦。”
林海故意把话不说的太死,只说尽力拦上一拦,并不说什么伏魔卫道,一听就有去无回的话,言语间的定义分明就是以胜负来定那群商队的生死,虽然胜率相当的渺茫,但是这也是林海能做到的极限了。
五通闻言不怒反笑,看着林海饶有兴趣的道:
“你以为是我要动手害人?小和尚,你还是道行太浅看不出人心丑恶,你且好好睁眼看看,那密林之中此时是谁在害人性命!”
林海端坐不动的身子在火边微微一震,随后穷尽目力的望向商队驻扎再次的那一片密林,依稀能够见到商队中的下人们在地上睡的东倒西歪,毫无半点形象可言,而在这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着商队正中的一辆马车缓缓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打死这个和尚!
身处这荒郊野外的,这群人怎么回睡得这么死?分明是被人下了药啊!
就在连山大步走向沈家娘子所休息的那辆马车之时,随他而来的镖局中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拆卸着沈家运送的香料货物。
忽然,大汉连山的脚步一顿,素来挂着豪爽笑容的脸上一派没有表情的阴冷:
“小张,你要干什么?”
原本在外放哨的小张,奋力的将手中弓弦拉满,绷紧的弓弦声瞬息叫连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有炸竖之势。
“张扬,你可真是个养不熟的狗啊!”
连山一身先天境界的气机将周身衣袍吹拂的无风自动,目光冷厉而凶悍。
“总镖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扬持弓的手纹丝不动,问出一个在连山看起来愚蠢无比的问题。
“为什么?老子一表人才,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追了那娘们那么久,最后她却挑了一个废物入赘沈家,老子哪里避不过他了啊?”
连山面露狞笑:“你自以为计划这件事的只有我吗?扬州几位大商户早就盼着把沈家吞并了,做完了这一票,吞并了沈家我们人财两得,还用得着干镖局这种刀口舔血买卖吗?小张,放聪明一点,你家里不是还有个老娘要养吗?你是要当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你想过后果吗?”
连山的话比世间的任何刀剑武功都要更具有威力,张扬竟有些开始握不住手中长弓,颤抖着眼睁睁看着连山缓缓的朝着自己逼近。
忽然,车厢中有道清透的女声焦急的大喊:“张公子小心!”
张扬惊骇之下猛然松开了指间的箭只,但是预想中的箭如流星并未出现,因为在弓臂上有一只大手,一把连箭带弓的死死扣在了一起!
“兔崽子!”
连山狞笑着一掌砸落,气机深厚带动起风雷之声,震慑心神!
林海豁然起身,五通见状也连忙站起来:
“小和尚,英雄救美这种事情你还不懂,睁大眼睛看着大爷怎么抱得美人归吧!”
五通神的传说在世间流传已久,像他们这种修行有成的妖魔之流,寿数悠长,早就厌倦了霸王硬上弓的桥段,反而把这种英雄救命,一步步追女人的过程当成是一种享受,要不然他也不会伪装出一个俊秀书生模样的外表。
林海听到五通的话后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便带着几分气恼:
“救人性命有什么懂不懂的,施主太着相了!”
说罢林海直接化身一道光影冲入到林中,留在原地的五通眼中杀气一现,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邪邪的一笑。
“小和尚,你动作太慢了,本座送你一程!”
五通的低语刚刚在耳边响起之时,林海便感到身后背上被人印上了一只阴冷的手掌,发力将他往前轻轻一送,浑身四周便涌来了一股无从抗拒的大力,驾着他的整个身子如腾云驾雾般的落在了马车之前。
每个男孩在年少的时候,想必都幻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路见不平的大侠,见到有什么欺压弱小良善的不平事,只管往那一站,大喊一声放开那个女的!
然后在女孩崇拜又爱慕的目光下打败恶人,最后抱得美人归。
林海也痴迷的幻想过类似的场景,早先在幽州的时候因为治安太好,本地人到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熟人,哪有光天化日,众人眼皮底子下就犯事的?
学了一身法术武功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表现的林海,今日终于有了一展拳脚的时刻。
连山面色凝重的看着马车前忽然从天而降的林海,他早就想过这和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才极力的借口不让他住到商队,免得多生事端,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要横插一脚。
林海周身被一阵黑风挟裹着直立在马车前,正正对着人高马大的连山,单薄略手的身子挺拔有力,朝气十足的喊道:
“放着我来!”
连山:“???”
沈春娘:“???”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有了瞬息的停滞,连山呆了片刻,然后十分老练的冲着林海拱了拱手:
“想不到小师傅还是我道上的朋友,斗胆请教小师傅名号?”
“......”
林海嘴皮一动,可是半晌却没有一个字吐出,寻常的凡胎肉眼望不见的是,在他周身一直有隐约的黑风在萦绕束缚着,使得林海连张嘴说话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动了。
是五通干的?
林海立刻便想到了那个家伙刚刚在自己后背印上去的那一掌。
我说他怎么回那么的好心,原来是陷害我的!
连山拱手示意之后,见林海依旧站在那儿不言不动,微微皱眉道:
“小师傅,我们既然都是同道中人,碰上了分一杯羹也无不可,除了那位沈家娘子外,在场的无论是人是物,连某都可以让你挑选,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你看如何?”
连山这番话说的煞有其事,要不是手中刚刚杀死张扬的血迹仍在滴落,林海几乎就要相信了。
可是眼下他被五通送出的魔气所制,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山在起初几番心怀忌惮的交涉后,目光渐渐开始有狞色突显。
码的,一句话都说,这么不给面子,不收拾他我以后怎么混?
此时四周镖局的人已经看出了这边的不对劲,众人站在一起,连山对林海的忌惮也随时间的流逝而开始逐渐淡化,只见他面色阴沉的盯着始终沉默不语的同道中人林海,怒道:
“我开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你还想如何?难道你想全都要?!”
林海:“???”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林海运转白莲,体内佛光乍现,与困锁住自己周身的魔气相抗衡,眼看着就要冲破五通所下的禁止时,却忽然见到一只拳头开始在眼前不断放大。
“劳资让你全都要!”
结结实实的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了林海的脸上,没等林海后仰的身子在地上站稳,紧接着无数拳脚便伴随着重重咒骂而来。
“我让你全都要,我让你全都要!劳资跟了连镖头这么多年才分一点点银子,你一来就全要?给我打死这个和尚!”
“打死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摆脱五通
车厢之外,各种拳拳到肉的声响不断的传到沈春娘和丫鬟的耳中,两个弱女子瑟瑟发抖的互相搂抱在一起。
丫鬟早在张扬身死之后便哭得泣不成声,只有沈春娘的样子还算镇定,可也仅仅是还算而已。
“等等,好像他们被什么人拦下来了?”
沈春娘壮着胆子将车帘悄悄的掀开一角,只见到林海单薄的身子正在‘拼死’的拦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坏人面前,沉重的拳脚声不断的从他身上传来,听着触目惊心。
好像是那个借宿的和尚?他是来救我们的吗?可是....
沈春娘一首轻掩檀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林海毅立在狂风暴雨般的都大众依旧不倒的样子,心中即是感动也很害怕。
“大师,你别管我们了,如果你出去了,请你给扬州的沈府带个口信,好叫人得知我们死于何人之手!”
沈春娘也是个烈性的女子,将头发上的簪子一取便想要自行了断,不连累他人,不远处早就觊觎她美色的连山又怎么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当下运足功力的一脚踢出,把林海整个身子都踹的像颗炮弹似的直接砸到了马车上。
咔嚓卡擦的一阵乱响之后,林海整个人好似死了一般的横躺在沈春娘的身边,马车车厢经此一撞已经挡不住其中的春闺风情,丫鬟的尖叫声嘹亮响起,连山与一众镖师们望着多日来朝思暮想的地方,终于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他们的眼前,一个个的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连山的目光来回打转,贪婪之色尽显,只是在这个香闺车上唯一有些不谐的,便是一个浑身都是脚印的灰色身影了,只听他冷哼道:
“我还以为这家伙有多厉害,原来也和张扬那个愣头青一样,真是不知死活!”
被连山斥为‘不知死活’的林海头顶上,正挂着一件粉色的里衣,他忽然头颅僵硬诡异的上抬起来,狠狠的盯着这群王八蛋们。
也许是练武众人的直觉,被林海抬眼怒视的人们几乎在心头齐齐的感到一阵寒意。
“你们...给我等...着!”
林海字句艰难的放着狠话,经过了他们的这一顿毒打之后,他周身困锁的魔气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最多五分钟,不三分钟,劳资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怎么说林海也是堂堂的通幽境凝出法相的修士,就剑胎深藏不出,仅有的白莲法相之力也不是区区一介武夫连山就能攻破的。
可是虽说林海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痛而已,但是这口气真的叫人好难受啊!
虽然林海突破在即,但是人家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连山脚步一动就想要冲上来对沈家夫人为所欲为,却见沈春娘果断无比的将簪子抵在了纤细的脖间:
“连山,你不得好死!”
一代佳人眼看就要香消玉殒之际,五通这个混账终于出现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像一阵清风般的从沈春娘的手中夺过了簪子,双手负后的立身在连山身前,眼中邪气与戏谑并重。
又来一个找死的?
连山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一连三回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挡住去路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拱手做什么试探让步了,他现在无比渴望的只想和那沈家夫人好好的过上一晚,而不是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这里虚与委蛇!
“都给我死!”
连山狞笑着一步踏前,掌中风雷呼啸,可是五通却只是后退了小半步,让连山的这雷霆一掌刚好落空,而后五通动作古板而僵硬的出了一招弓步冲拳。
此等粗鄙武技别说是在连山眼中,换了镖局任何一位镖师恐怕都不会看上眼。
“哼,雕虫小...啊!”
连山口中的大话还没有说完,五通那一个平平无奇的拳头已经悍然冲到。
连山浑不在意的随手一搭就想将五通的弓步冲拳打到一边,可是双手接触的一瞬间,他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明明只有青铜的段位,可是一开打怎么却有王者的实力?
五通一拳捣出,排山倒海的无匹巨力,直接在空中炸起了一阵隐约的龙咆,连山伸手去搭那条手臂的臂骨,直接血腥的从皮肉中飞出,当拳头在他身上接实之后,他整个人并未横飞出去,反而像个没事人一般的站在原地寸步未移,身后一片血雾弥漫。
“啊!”
夜晚的密林中有尖叫声起,其中有丫鬟的,也有镖局镖师们的,更多还有不时的呕吐声。
林海也有些反胃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五通这看似平淡的一拳之后,那身材高大的连山,整整半个身子都被轰碎成了一堆飞散的碎骨血肉,在他身后站立的几名镖师就像被兜头浇了一遍血雨,浑身上下都是一片浓浓的血色。
这家伙果然是妖魔啊,英雄救美一定要搞得这么血腥吗?
就在林海目瞪口呆之际,那连山仅剩下一半的身躯,甚至还能看到其中的脏器颤动,更恐怖的是他居然一时间还没有死,人的惨嚎冲天而起,吓得镖局的其他人等一哄而散。
五通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用它那纤尘不染的手,捏着一根簪子递到面无人色的沈春娘的身前:
“姑娘,你没事吧?”
跟在沈春娘身边的丫鬟,早在看到五通一拳递出之时便吓晕了过去,只见沈春娘手脚颤抖的接过了簪子,却是再也没有再带回到头上。
未几,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张的道:
“这...这位公子,我们只是受了惊吓,大体没什么,可是这位大师他刚刚.....”
此时林海也刚好冲开了身上的魔气困锁,得脱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离开了这一片脂粉之地。
“小僧皮糙肉厚,死不了的。”
“是啊是啊,这小和尚佛法精纯,刚刚别看挨打挨的多,其实内里气机一转就没事了。”
五通似乎不太想让沈春娘多说林海的事,随口解释了两句之后便借故与她聊了起来。
“这位大师!”
林海刚刚下车,却听沈春娘忽然叫住了自己,他微微回头,只听佳人用她那清澈如山泉的声线,温柔的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大师可否留下法号?好让小女子能够为大师日夜祈福。”
浑身上下都是脚印的林海略略沉默,随后吐出了‘法海’这两个字。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真是个好名字啊!”
五通插口笑道,看那样子分明就是拿刚刚林海被几个凡人武夫摁在地上打的事在调笑。
林海瞪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好好的姑娘家真要让这妖魔的手了那可真就可惜了,于是对他的调笑充耳不闻,对沈春娘道:
“沈姑娘,林间寒露深重,你们女孩子体质阴寒,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的好。”
臭小子,想坏我好事?
五通目光隐晦的瞪了林海一眼,后者恍若不见。
“小师傅说的对啊,可是我看姑娘的车厢都被砸烂了,这车里车外的也都差不多吧?”
五通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木板,冲着沈春娘笑:“正好在下懂一点木工的活儿,不如我....”
“铛铛铛!”
五通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前方传来一阵敲打声,他脸上笑容一僵,却见林海直接用手当锤,生生的将破碎的车厢顶给补好了。
沈春娘见状嫣然一笑,她久掌沈家生意,见惯了商场沉浮,心里接受能力极强,再加上危机去除,心情难道得有些不错。
她看着被重新钉好却丑陋无比的车顶,笑吟吟的问:“法海大师,你也会木工啊?”
“不就是锤个木头吗,谁还不会啊....”
林海借机反讽五通,刚走两步却觉得背后一凉,竟是五通面无表情的跟了过来,一副神色不善的样子。
糟了,这家伙好像不是个能开得起玩笑的样子,回去之后八成要让自己好看。
林海心中暗忖,听到身后互道晚安休息的话后,忽然心生一计,故意又往前走了两步后,猛地回身对沈春娘道:
“沈姑娘今天受惊了,现在离天亮还早,贫僧有一段安抚心神的经文,不如就由我坐在车外,为姑娘诵经如何?”
沈春娘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让林海如此辛苦,可是她现在一闭眼,脑海中全都是五通一拳将那连山轰成烂肉的景象,如果人都走了,那确实害怕的很,于是她便犹豫的点了点头,迟疑的道:
“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打扰到大师的修行?”
眼下五通对自己心有不爽,林海宁愿给她念一夜经也不想和那个妖魔共处,当下连连摇头:
“修行中人精力充沛,修行便可以解乏,念经便是修行!”
沈春娘俏脸微红,轻声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夜里挺凉的,五通兄要注意休息啊,小僧去念经了。”
林海和五通告罪一声便自顾的走到了那辆马车附近盘膝坐下,在他身后是五通幽幽让人发凉的目光。
“小师傅,那我先回去等你啊!”
扔下这么一句,五通便径直离去,看来这家伙还是挺有原则的,说用凡人的手段追求女人就是用凡人的手段,不然的话林海怀疑刚刚自己就要挨打了。
唉,人家叫法海,我也是法海,人家在金山寺降妖伏魔的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在这被一个五通邪神欺负的连窝都不敢回,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一想到电影《青蛇》里,赵文卓的法海,再看看自己的,林海就忍不住连连唏嘘,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件薄被递到了眼前,林海抬头见到沈春娘正脸色微红的将一床薄被放到了他的膝前,而后一句话也不说的便又转钻回了车厢。
神州大地虽说风
气开放,但是有关男女之防还是有很多说头和讲究的,要不然林海也不会自发的放着马车不坐,却在这地上打坐。
只是此时他摸着沈春娘送的那一床薄被,鼻间隐约的还能嗅到其中的幽香,一时不知是不是有些逾越了。
“南无阿弥陀佛!”
最终林海低宣一声佛号,将那薄被垫在屁股底下,而后专心的闭目诵经。
刚刚念了两句之后,林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时五通已走,四下无人,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跑远遁?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他刚刚忍不住调戏了五通一句,被这喜怒无常的家伙给惦记上了,只是碍于在美人的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如果自己趁机跑了,那家伙很有可能背地里再去抓自己,如果再被他发现什么端倪,认出来自己就是达州的那个林海,那就糟了。
林海忽然睁眼看向安静的车厢,本以为自己是来保护着女子的,谁知无形中她反而成了自己的护身符,只不过这道符有些脆弱,能不能起作用完全就在五通的一念之间。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
林海暗自想着这一路上的是非,暗道如果自己的实力强大的可以当场收伏五通,那么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烦心事了,当下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的修行。
如今他的法相已成,只要时机成熟,他随时都可以回到幽州,转而用矿脉中的玉髓来拔升修为,只是他忌惮于白莲的诡异,生怕修为提升的太快而造成被佛法度化的结果,所以一直以来重心都在第三把仙剑的下落上。
如今五通邪神这件事,叫他开始渴望能拥有摆脱限制的强大力量,一时间对寻求仙剑,镇压白莲的原计划也不禁弱了一些。
一夜过去,第二天沈府的下人伙计们头疼欲裂的终于睡醒了过来,当沈春娘现身将昨晚镖局反水的事情讲出后,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连山那凄惨的尸体摆在那里,大家不信也不行。
做为主人家,沈春娘非常隆重的跟大家介绍了昨晚拔刀相助的两位侠士,五通与大师法海。
林海发现这个女人的手段比他的外貌也不遑多让,她知道此去扬州路远,如今在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会人心惶惶,所以在她搬出连山的尸首以及自己和五通这位大侠之后,原本浮散的人心也因此而安定了不少。
尽管林海非常不想和五通单独接触,可私底下仍避免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小和尚,你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念经!”
“真的?”
五通不知佛法玄妙,像林海的这种身具佛门传承的佛子诵念经文,一句涌出之后神识灵智便会在佛法中沉浮来回,寻常事物根本就不能使其动心。
他以世间正常凡俗之人的目光来看,自然觉得不可思议。
“小僧乃是出家人,除了念经还能做什么?”
林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五通却摇了摇头:
“出家人也有作奸犯科的,这种事我见的多了。”
两人不再说话,五通似乎心眼没有林海想象中的那么小,并没有追究林海昨晚调侃自己的事。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直到沈春娘忙完了手边的事后,过来问候他们,气氛方才热络起来。
不过热络也是五通和沈春娘的热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林海都不是一个话多健谈的人,反而是混迹人间多年,以追女人为乐的五通,和主持商海的沈春娘两人都是聊天的高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很是投机,笑语连连,林海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太好了,想不到五通公子也要去扬州,如此一来小女子这支商队就要多劳烦公子照顾了。”
沈春娘美目流转,温言巧语的叫人不忍相拒,早已和美人混的有声有色的五通自然全都答应了。
“对了,不知大师是否要与小女子一道回扬州呢?”
同回扬州?
林海觉得这是个离开的机会,可是如果放任这样的女子给那五通糟蹋,自己又有点于心不忍,一时犹豫。
五通此时的精神全都放在了泡女人的上面,什么林海,小和尚的都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去扬州的路少了这个只知念佛的小子会顺眼很多,于是在一旁开口暗示林海早些离开的好。
包括连沈春娘身边的那个侍女都在冷嘲热讽的讥笑林海,昨晚她虽然被吓晕了过去,可是也看到了林海被人家暴打的惨样,与那位一拳制敌的五通公子自是不能相比。
“沈姑娘一路既有五通公子护送,自然不会再惧怕各路毛贼,小僧身无所长,只会念些经文聊以安慰,扬州还是不去了。”
林海话音刚落,那个刚刚还出言嘲讽的小丫鬟好像更生气了,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林海,纠正道:
“我们家小姐去年已经成亲了,你应该叫沈夫人!”
“小蝶!”
沈春娘眼里的低斥了一句,转而向林海致歉:
“对不起法海大师,这丫头平时被我宠坏了,总是没大没小的,既然大师与小女子不同路,那就让小女子最后送送大师吧。”
林海没有在理会那个不知为何总是针对自己的丫鬟,合十一礼之后便直接走了,刚出两步便听到五通在身后道:
“小和尚,我看你一身佛法精湛,资质大好,未来可期,从这儿出去后万万不可做倒行逆施的蠢事,否则一生修行必定付诸东流,切记切记啊!”
他这是警告自己,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吗?
林海脚步微微停顿,却并为转身回答五通,直接大步而去,身后是紧随相送的沈春娘。
“沈夫人,山路我走的可比你多,就不用送了吧?五通公子怕是会介意的。”
林海走出老远之后,见这女人还在送,不禁回头想劝她回去,不料这个先前还和五通相谈甚欢的女人,此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大师也以为我与那位公子脾性相投,交谈甚欢?”
林海心中一动:“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大师云游四方,潇洒无束,却也总少不了钱财相助,小女子这里有一些盘缠还请大师收下。”
林海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小包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昨夜她给自己送薄被时的羞涩,轻声道:“多谢。”
“大师不要怪罪小蝶,她只是....”
沈春娘忽然住口不说,片刻后方才道:“她只是心急了一点。”
“大师保重,小女子这便不送了。”
“多谢施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画像
荒僻的山林小路上,林海与沈春娘相互道别。
终于摆脱了五通追杀的阴影,可是他的心情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轻松自在,反而有些不舒服。
我这是喜欢上人家了?
不不不,绮容还在家里等着我成亲呢,我怎么能像个渣男一样,见一个爱一个?还全都要?
林海将心中的那份不舍强自斩去,硬下心肠来赶路,不过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去青州找燕赤霞,而是回幽州成亲。
一个人的脚程在无拘无束以后总是快的,林海在山林小路上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一直走到饿极了才找到一个歇脚的官道茶摊。
道路上人群商队往来不绝,林海找了件生意不错的歇息,告慰自己旅途的劳累。
茶摊老板是个中年的汉子,在这三教九流的官道上什么人都能碰到,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怕旁人看不起,老板总是喜欢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亲身经历来博取一下眼球,同时也显示自身的阅历丰富。
“来壶热茶,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
眼下天气渐凉,凉茶早就不卖了,只是这种路边摊子上的茶水凉的还好,到冬天也就只能当口热水暖暖身子,实在没什么味道可言。
林海的饭量大,点菜也很豪爽,只是外形有些瘦弱,与这个食量不太相称,当即便有邻桌好事的大笑讥讽:
“怎么你一个出家人也吃得了肉?莫不是个花和尚吧?”
茶摊上一时哄笑声起,林海一路走来心情不太好,闻言一掌将整个桌子四腿都拍的平白矮了几分,怒视那个发声哄笑的大汉:
“你他吗的说谁和尚?信不信我让你全家都去当和尚?”
“.....”
林海那骇人的一掌,直接将四周人都吓了一跳,闻言不敢在说话。
虽说此处位于官道,往来三教九流众人未必没有一个高手,可像林海这样将劲力使得举重若轻而不伤桌子的,稍微懂行的便知是个狠角色,自然无人敢触他这霉头。
茶摊的老板见的人多了,对林海也能待之坦然,一应简单的菜式上齐之后,便来到了前面的厨房算账,忽然有熟识的客人大叫着要老板再讲上一段故事才肯付账,林海只顾着胡吃海塞,也无心去多探听什么。
老板无奈的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早年间他得了笔横财在这里支了摊子,可是做饭煮茶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所以客人不多。
幸好他早年虽然学文不成,可看过许多的志怪故事,眼看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马上就要坐吃山空,老板便硬着头皮在摊子上说书卖茶水,谁知效果居然意外的好,前来听书的客人越来越多。
后来老板有了积蓄,讨了一房媳妇,做饭的手艺也跟着上去了,就鲜少再出去抛头露面的说什么故事了,倒是有些老顾客对这一口念念不忘,时常就用不付钱的借口非要听老板说上一段。
盛情难却之下,老板只好在围裙上擦着双手来到场中,笑道:
“好好好,诸位客官在座的不少都是在下的老顾客了,平日生意多亏各位照顾,今日既然大家有兴致,那便与诸位唠叨唠叨。”
老板那豪不怯场兼口语娴熟的一段开场白,直接叫的满堂彩,小小的摊位上转眼的功夫不仅座位上坐满了,就连路边都挤满了人,老板对如此盛况似乎早已见惯,缓缓的问道:
“诸位有认识在下的,也有不认识的,就让小老儿在这里做个介绍,老夫姓张,名佐才,自幼读书可惜屡试不中,家中老父为了供我读书早已是负债累累。
说来实在惭愧,寻常的故事里少年,发奋读书却受尽势力白眼,之后科举得中状元的事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那时候天天都有催债的上门,日子过的可谓苦不堪言。
为了生存,我也放下了笔杆子开始充当家中的劳动力,可是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想学人家做点小买卖却有苦于没有本钱,就在我以为这一辈子就要如此困苦的过下去时,我忽然遇到一件事。”
老板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座位上的客人们大喊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什么贵人相助!对不对?”
此时林海刚刚将一桌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本来听到老板的这些话也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命中贵人,但是抬头一看他发现,老板的笑容莫名,暗道莫非这人的发迹还掺杂着什么诡异的事情?
“有天夜里,我在床上正睡着,忽然听到门外有女人的笑声,于是我起身趴在窗口往外看,见到一位年方二八的美人正在月下对我笑,示意我出去陪她。”
老板的话音刚落,便有人调笑的道:“张老板走桃花运了?”
可是林海却并不这么认为,别忘了这里可是聊斋世界。
“不怕诸位笑话,那个时候家中连一顿吃的都不容易,讨婆娘更是没有指望,小老儿活到二十岁连个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如何受得了如此诱惑?当即便想要出门前去幽会佳人。
可是老父年迈,睡觉很浅,家中稍有动静便会惊醒,于是我只好按捺下心思,对那位美人摇了摇头以示不妥,可谁知那美人见我不来,居然主动靠了过来,我当时心情既感动又激动,正想隔窗对她一吐心中爱慕,可谁知那美人一靠近窗户脖子便忽然开始拉长,并且有四足虫爪从身上伸出,在那儿拼了命的扒着窗户!
幸亏当时我们家为了防那些催债的,所以门窗加固的都很结实,那个妖物一时间还进不来。
我当时吓得要命,可是也知道如果窗户再怎么坚固也只能挡它一时而已,让这妖物冲进来的话我必死无疑。
念及家中还有老父要养,当时也不知从哪来的胆气,直接从墙上取下了平日劈柴用的斧子便冲了上去,趁着那妖物正卡在窗口进退两难之际,对着那妖物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砍,溅得满头满脸的都是绿血。
砍到一半的时候那妖物忽然说它的巢穴里有财物,想求我饶它一命,我当时也有犹豫,可又转念一想,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将来它反悔我该怎么办?
于是我便硬下心肠不顾它的哀求又是一斧子劈了下去,将它那颗用来引诱人的美人头给砍了下来。
这一下可真是碰到了那妖物的逆鳞,它当场挣开了窗户转瞬便逃入夜色中不见了踪影,待到第二天我顺着地上绿色的血迹找到了那妖物的巢穴,发现它已经死了,是一只大蜘蛛精,在它的巢穴里我又找到了几具干尸。
如那天那个妖物所说的那样,尸体身上确实有些钱财,于是我便将银子取出,把那几具尸体埋了,然后还了那些欠款,余下的钱便在这官道边上开了这么一个茶摊,后来茶摊的生意不错,总算是凑上钱找了个婆娘过日子。”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周遭看客有哄笑着说不信的,也有叫着说再来一个的,但却再没有一个人说什么不给茶钱了。
待到众人散去,临近收摊的时候,林海走到了老板的身边,二话不说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张价值二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那老板看清了银票上的数字后一愣,连忙对林海摆手:“大...呃,不,这位客官,给多了!
说着便将那张银票递还到了林海的面前,可是林海却是志不在此,对近在咫尺的银票视若不见,只是笑着道:
“老板,不要着急推辞,这二十两可不止是饭钱,我还想看看您家里头的那把,将妖物劈死的斧头。”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眼前的这个茶摊老头一身气血亏空,早些年轻的时候想必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这样的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将一只口吐人言的妖物给打的几乎当场死去?除了他所用的武器惊人之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板闻言面有迟疑,林海见到这老板有些动心,于是便当着他的面,将沈春娘临行时交给自己的小包裹打开,露出大约十锭雪花花的纹银来,一下子便抓住了他的眼球。
“这斧头在你手里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早就看出它的不凡了吧?你要想卖个好价钱尽管开口,但前提是我对货要满意。”
林海将那小包裹推到了他的面前,有时候白花花的银子远比一张轻飘飘的银票更能给人震撼,老板紧盯着银两和银票吞了下口水,忽然转身来到厨房,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一块粗布包裹着的小斧头交到了林海的面前,沉声道:
“三百两!”
林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将之拿在手中细细打量,发现这老板口中的所谓斧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劈柴用的,而是一把佛家的降魔斧。
这把降魔斧周身有古旧的铜绿,似是以青铜打造,入手沉重而有分量,斧刃锋芒不显,面上刻有一条青龙,斧柄和斧头顶端各有一个含苞未放的莲花一朵,精美异常。
刚一入手林海便感到了识海之中的莲花光芒绽放,梵唱隐约,斧身体表更是有金光流转,像是要绽放出金光来,被林海生生止住。
开玩笑,真要放了光,那老板还不坐地起价的往高了要?
林海虽然自诩有钱,却也不是傻子,当冤大头的事儿他可不干。
“这斧头看起来挺好的,但也就是个古董而已,你开口要是三百两是不是太多了?”
“这可是有降妖之能的神斧啊,当初我就是用.....”
“降不降妖的谁知道?难道现在还能找个妖物试试?”
“二百两,我就当收个古董,怎么样,卖不卖?”
老板挣扎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面上不舍,可心中却在窃喜,这把斧子他专门请人看过,虽说是个有些年头的礼器,确实不值什么钱,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玩儿顶多几十两就不错了,两百两银子早已远超出预期。
痛快的交了银票之后,那老板试探性的又问了下那小包裹里的银子能不能直接给他应应急?因为从这里到县城取银子挺麻烦的。
林海得了一件看起来不错的法器,心情很好,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将这降魔斧放入到怀中正要离开,老板却忽然叫住了他。
“这位客官,您的包里有封信,小老儿不敢私藏翻看,还请过目。”
林海接过老板送来的东西,边走边打开来看,待看清纸上的事物之时,整个人都停在了那里。
这张纸上根本就不是什么信,而是一副笔法细腻的水墨画。
画上,一个形单影只的光头和尚掘强的挡在了面相凶恶的几名大汉身前,因为画上只有和尚的一个背影,所以见不到他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只能从对面那几名大汉凶恶的表情上感受着其中的辛苦与决绝。
画像的最下方,有一行娟秀的小子,写着一句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说实话,林海这一生做过无数次的痴心妄想,只有这一次他感觉是真的。
先前他还奇怪,为什么彬彬有礼的沈春娘身边的的贴身侍女,对自己那么凶巴巴的,原来她是怨那个五通与小姐高声谈笑,而自己却呆立一旁的不争气而怒。
临分手时,沈春娘还替自己的侍女解释,留下一句她只是太急了。
她当然急,因为林海人都要走了,可她家小姐呢?她那为了沈家而奔波苦命的小姐该怎么办?继续带着面具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吗?
原来她看上的不是那个能说能打的五通,而是不善言谈,只会挨打和念经的自己!
林海伸手摸着自个的光头,想不到他林某人也有被人一见钟情的一天,真是想不出来凭什么,凭他过硬的颜值还是凭他念的佛经贼溜?
林海自嘲的想着,默默的将那张画像折叠了起来,收入到怀中,青铜铸就的降魔斧在胸口衣襟内里放着,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八章:毒蛇
夜幕拉下之时,商队仍未走出那片密林,依旧如昨夜一般的找了处空地安营。
商队有大批的货物需要押送,脚程上比潇洒一人的林海根本就无法相比。
因为少了在野外经验丰富的镖局中人看顾,沈春娘为了商队的安全不得不亲临布置方才能安心回车厢休息,在营地四处转了一圈,安慰勉励了一番沈家的下人们,沈春娘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四周,微微皱眉问道:
“为何不点篝火?”
在野外点燃篝火不光是为了照亮取暖,同样也是为了防备野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昨夜沈春娘对这种事情便格外的重视,想到今个一天下人们便如此倦怠,心中便是一阵怒气。
下人们看出了主人的怒气,片刻后方才有一个年轻的小声道:
“是五通公子不让我们点的,他说有他在不用在意什么妖鬼野兽,放心安歇就是。”
“五通公子.....”
沈春娘缓缓点头,压下心中的那点异样,点头道:“五通公子虽然本领高强,但是我沈家押送的货物却需要我们自己负责,夜里巡视守夜之人不可松懈,我怕那些走散的镖局中人会再来偷袭。”
沈春娘的话音刚落,五通的声音便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因为没有半点的预兆,几乎就在沈春娘话中最后一个尾音还没有吐出的时候,五通的回答便已经响起了,吓得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
紧接着就是他的身影从阴暗中缓缓步出:
“没关系的沈夫人,这里只要有我在,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或是山林野兽,全都不敢造次。”
身后小蝶微微扯动了沈春娘的袖子,后者面色平复,含笑致谢:“如此劳烦五通公子费心费神,小女子实在于心难安。”
“没关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沈夫人补偿的。”
五通眼底邪气流转的注视着沈春娘那如天鹅般的脖颈,目光似乎是要顺着那严密的衣领往下探视过去,沈春娘面色如常的又聊了几句,借故回了马车车厢。
“小姐.....”
刚刚转身要走,身后的丫鬟小蝶便凑过来要说什么,却被沈春娘一个眼神制止住,主仆两人沉默而又安静的回到了马车。
车门合上的一瞬间,侍女小蝶便铺了过来,抱着自家小姐急切的连声道:“小姐,小姐,他不是人啊,那个五通公子不是人!”
“不许胡说,五通公子虽然脾气有时候怪了一点,但是他救了我们沈家上下人的性命,怎么样也不能....”
“是真的!”
小蝶不等沈春娘说完便急切的打断,一双恐惧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生怕自己的声音被人发现似的,小声道:
“白天的时候,我们商队一路在林间穿行,别说山林野兽,就连虫子都没有看见过一只,而且我听人们说,那个五通昨晚现身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过,也没听他喊过饿,每次把做好的饭菜给他送过去,总能备完好无损的退回来。”
小蝶咽了口吐沫,神经质的看了眼四周车厢,好像在哪个未知的阴暗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悄悄的注视着她们的谈话。
“我....我问过商队护卫的小许了,他说凭肉身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造成连山那样的伤势的,人体肉身有极限,而且时常有下人说,曾不止一次的听见五通在对着空气说话,周身也经常有阴冷之气环绕.....”
“......我知道了。”
沈春娘静静听完了小蝶的话后并没有什么表示,其实早在刚才五通突兀的出现接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五通公子很有可能都在时刻的监视着自己!
小蝶见沈春娘反应冷淡,还以为是不信自己的话,连连哀求:
“小姐,我们连夜跑吧,要不然,要不然.....”
“走?走去哪里?没了这批香料,沈家还是沈家吗?不管他是人是妖,我想他的目标应该都在我,没事的睡吧。”
沈春娘扬手熄灯,小蝶哭着抱着她不肯松手。
本以为送走了连山一个危机就应该已经安全了,可没想到昨天还是救世英雄的五通,今天身上也有如此多的令人惊疑的地方,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掌。
黑暗中沈春娘抱着小蝶的身子,一时心绪万千,最后忽然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曾为自己彻夜诵经的和尚法海,眼中一时情绪莫名。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沈府下人们忙着弄早饭的时候,车厢之中蓦然有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素来颇有手段城府的沈春娘,沈夫人,忽然形容狼狈,手足并用的从车厢中爬了出来,惊魂未定的指着车厢里面,大叫着:
“小蝶,小蝶!”
“沈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五通一脸含笑的双手将沈春娘的身子从地上扶起,当他双手接触到佳人的一瞬间,沈春娘的心中便生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
可是她却强自忍耐着,半晌之后方才缓缓颤抖的道:
“小蝶死了。”
此话一出,沈府下人们都是一脸的惊骇,有几个与小蝶关系比较近的连忙跑过去查看,可刚到车边就惊叫着退了回来。
只见一条通身赤红的大蛇正从车厢中昂首游出,这大蛇身上花纹艳丽,头呈三角形,就算是不通毒性的人见到这种蛇也应该知道他是一种剧毒之物。
“看来小蝶姑娘便是这一条毒蛇害死的,沈夫人莫怕,看我出手除它!”
五通微微一笑,从指间弹出一根短钉,啪的一声便快若闪电的将蛇头钉在了车厢上,突遭此重击的大蛇,头颅被钉穿之后一时还没有死去,身躯疯狂的抽打四下马车,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车厢都在这条大蛇的垂死挣扎下而微微颤抖着,但是很快的它便没了力气,身子渐渐垂落下来,蛇头被钉穿的伤口鲜血直流。
五通一把将沈春娘温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温言笑道:
“没事了春娘,那个凶手已经被我打死了。”
五通说着便对四周下人们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那个东西?”
言语中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沈春娘很快就从五通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伸手理着头发不去看他此时表情,低声道:“让我送小蝶最后一程。”
五通放手坦然的笑道:“好。”
目送着沈春娘窈窕的身姿重新回到马车上,五通又叫过来几个下人,说要给沈春娘在收拾出来一间马车休息。
那下人闻言略有迟疑,开口道:“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要你家夫人晚上还睡在这种死过人的马车里?”
五通在质问的时候四周气压都在隐隐的变冷,其中叫人透不过气的威严叫人无所适从,下人只好依言答应。
车厢中,沈春娘握着小蝶已经冰凉的手掌,无声哀哭,看着她僵死的面上仍有未去的惊恐,低泣道:“你说的对,他不是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放开那个女的!
小蝶死后,五通在人心惶惶的沈家商队中威严日重,随着真正主人沈春娘越发鲜少的露面,整个商队渐渐成了他五通的一言堂。
有几个忠心于沈春娘的下人们对此颇有微词,偶尔有闲暇时分,私底下曾不止一次的跟沈春娘提过,可是每次都遭到了她的严厉呵斥,从此之后这种言语再无一人提及。
“难不成夫人真的是看上了那个五通?所以才这么百依百顺?”
年轻的伙计对沈春娘的做法不能理解,其实何止是他,就连看着沈春娘长大的一些府中老人也同样的摸不着头脑。
大家都知道小姐名义上时挂了那么一个夫人的名字,可也只是挂着而已,家中那位姑爷至今都不曾和小姐圆房。
“小姐青春年少,五通公子也算一表人才,如果真能凑成好事倒也不错,咱们这些下人就不要总跟着乱操心了。”
走在队伍前方的五通,听着身旁阴魂将那些下人的事情,报告给自己听,嘴角悄挂上了一丝笑容,心中对那几个人连日编排自己而产生的杀意也淡了许多。
说实话,如果不是沈春娘每每在听到那些人议论自己时的坏话后严厉的训斥,那么不用第二天,当天晚上他们就得像那个小蝶一般的死于非命!
五通回头望了一眼载有沈春娘的车厢,他觉得既然这个女人在别人面前都不忘时刻的维护自己,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夜晚时分,大家都依靠在仅有的几个火堆前互相取暖,对身后遍地的商货弃之不理,这些都是五通的意思,身为妖魔对于光明的厌恶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性,如果不是时节所致,不得不生火取暖,便是这两个火堆,五通也不想升。
独身一人隐于黑暗中,五通闭目好似在安歇,可是没过多久,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嘴角悄然挂上了一个邪肆的笑容,之后又很快隐去。
一个年级较大的老人仆从,从沈春娘的车厢处下来,待他走到五通身前之时,后者脸上的邪气与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五通公子?五通公子可是睡下了?”
五通坐起身来,明知故问的道:“老人家有事吗?”
那老仆笑了笑:“小老儿自是无事,只不过我家小姐说深夜孤寒无趣,想请公子前往吃杯热茶,聊表公子护持一路安全的心意。”
尽管早已从遍布商队的阴灵耳目口中得知了他的来意,可是五通在听到老仆亲口所说之后,仍是止不住的喜形于色,他起身整了整衣服,对老仆道:
“老人家还请带路。”
入得车厢内里,沈春娘才刚刚将茶水放置道泥炉上烹煮,见到带着一身阴冷气息的五通进来,抬头嫣然一笑:“五通公子,你来了。”
五通被这笑容冲的心中一热,在她大方得体的潜意识影响下,居然也规规矩矩的坐在了那张煮茶的小案前,与沈春娘相对而坐。
“这车向前些天还死过人,在下早就让下人们重新收拾了一处新的车厢供春娘你休息,怕的便是你在这里睹物思人,心生介意。”
“公子这又是说的哪里话,小蝶为人虽然有些任性,但是她自小跟在我身边,对我极为忠心,想来便是做了鬼也不会害我,至于睹物思人就更不介意了,换个地方不过是境随心转,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
谈及小蝶,沈春娘眼中也不禁多了几分哀色,美人丽色由此而更添几分味道,看的五通心潮渐起。
“境随心转?看来沈小姐对佛门经典也有所研究啊,正巧在下对密宗的一些佛门**也略微通晓一二。”
沈春娘很快便从思念小蝶的哀思中恢复了过来,闻言只是笑了笑,伸出素手为五通摆好了茶碗,不在意的笑道:
“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忽然想到了某个人。”
“谁?”
佳人掩口一笑:“自然是那个只会念经的小和尚。”
“法海!”
五通眼眸突然变深,心中有些烦躁。
他与沈春娘的这些时日相处,虽然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说,笑语连连更不曾少,可是久历人间的五通却能感觉到她那份藏在热情之下的疏远,从未以真性情或是真心待过自己。
反而是那个早已走了多时的小和尚法海,虽然在沈春娘口中只是极少的提及,但是每次说出他来,五通都能感觉到沈春娘的心情都会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我堂堂一代邪神,自诩游遍人间花丛,竟在一个凡人女子面前输给了一个不过通幽境的小和尚?
我连日来在商队里任劳任怨,在这野兽遍地的山林中,更是连个虫子都不敢过来侵扰,还比不过一个只会挨打念经的和尚?
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的不可捉摸,这点便是游历人间百年的五通也无法完全掌握。
被放在小炉上烹煮的茶壶开始沸腾的往外冒着热气,五通看着沈春娘不断在自己身前摆弄茶碗,分放茶叶的白净小手,忽然一把紧紧抓住。
“公子!”
沈春娘纤眉一拧,不见怒色,神情却是极冷。
车厢内原本因茶壶沸腾而开始升温的气氛,也就此而冷淡下来。
五通嘴角挂笑,眼神却是一片冷然,他深吸了一口车厢中四处飘散的水汽,轻声道:“好迷药!”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沈春娘整个人便徒然起身扑向五通,空着的另一只素手,从袖中摸出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刀,迅捷如电的抹向五通的咽喉,杀意凛然!
“杀!”
随着沈春娘的这一声低喝,早先被她以书信暗中设计好的几位忠心家仆,依照早先设定好的位置站定,将手中削尖的木棍一股脑的冲着车厢刺去!
单凭尖头的木棍自然是刺不破结实的车厢的,所以在五通所坐位置的四周车壁上,早有事先挖好的孔洞可以供木棍刺入。
这等绝杀之局,早在小蝶身死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布置了,她的死只是加快了沈春娘的行动时间。
五通对外面刺来的木棍视若不见,周身有一阵黑色的云气涌动,仅是微微发力一震,整个车厢便像是纸糊的一般,在一声巨响中轰然被撕裂开来,那区区几根木刺自然也跟着掉落在了一旁。
任由沈春娘手中的短刀抹过脖间,五通白皙的脖子上一个巨大的伤口就此浮现,可是却没有半点血迹从中流出,他神情平静的看着沈春娘:
“为什么?”
“为什么?你杀小蝶的时候,我可没有问你为什么。”
沈春娘明知刺杀失败了,仍然面无惧色的冷笑。
“你早就知道了啊。”
五通先前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人家早就识破了,不由叹息一声,眼中邪气渐渐汇聚:
“女人太聪明了就是麻烦,不过你是例外。”
脖间的伤口快速的重新愈合,五通再也不加掩饰自己脸上的疯狂与猥亵,贪婪的看着沈春娘的肉身:
“放心,我很怜香惜玉的。”
五通话音未落,沈春娘反手一刀便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凄绝的闭上了双眼。
生命的最后一刻,浮现在沈春娘脑海中的不再是纷杂的世事,而是那天森冷的夜里,那平静如许的诵经声。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大喝:“放开那个女的!”
刀锋迅捷的抹向自己的脖子,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沈春娘心中涌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开了双眼,入目却是五通那张面目可憎的笑脸。
有那么一瞬间的发蒙,随后便是心情跌落谷底的冰凉,就在沈春娘以为刚刚那个声音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的时候,林海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三头怪,可还认得我吗?”
红白交杂的一线剑气呼啸而来,带动远方雷鸣轰隆不绝,五通自然认出了这道叫他至今都吃尽了苦头的剑气,当下不敢大意,松开了沈春娘的双手,汇聚黑气冲着杀来的那一线剑光便是一拳头砸下去!
拳剑相触之时并无生息传来,车厢四壁尽去的马车之上,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层层递开,端坐在五通对面的沈春娘立时像一棵稻草凭空被狂风吹起,眼看就要摔落之时,被笑容满面的林海一把抱住。
出于男人冷酷的本能,在接住佳人那温香软玉身子的那一刻,林海脸上那灿烂到近乎猥琐的笑容瞬息便转为了一片淡然,迎上了沈春娘惊喜的双眸。
“法海?”
“不是法海,我叫....”
远方,忽有一道万千鬼哭同时嚎叫的恐怖声音震动而出:
“林海!!----”
密林之中,群鸟阵阵惊飞,林海直面这五通功力全开的强盛魔气,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仍有些头皮发麻,面色凝重的松开了沈春娘:
“你听到了?尽量走远一点。”
沈春娘何曾见过这种神仙打架?虽担心林海,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过是个累赘,连忙点头三步并两步走的远远的。
将林海那一道红白剑气打得粉碎,五通双手外层的人类皮肤破碎开来,露出其下非人的暗沉血肉,坐下马车架子早在先前那一记交手下被震成了碎木,此时正站在原地,从上到下的重新把去而复返的林海打量了一遍:
“想不到你用那么凌厉的剑气,却是个佛门弟子,小子,凭你一个通幽境小修,有打赢我的可能吗?不如这样,你把你的剑气功法交出来,身后的美人我送你就是。”
五通的话音刚落,月下一个瘦长的人影便已从密林中踏出,宝相庄严,不怒自威的朝着五通合十:
“一个林海是打不过你,可是要再加上贫僧呢?”
林海笑的像是一个叫来一大帮狐朋狗友围殴良善的街头老混混,恶形恶相的从怀中摸出那把降魔斧,径直扔向那个高瘦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