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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阀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格勒第     学阀之路txt下载     学阀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泰学院旅行团

    凝视外事掾半晌,孟仞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你当然不认识我,”外事掾笑道,“脑理学大会结束那天,我正好休沐,就去百里书院转了转。”

    通过掌握学科前沿来增强内力,这种事情百里书院的不少毕业生都会尝试着做一做。有的人能坚持三五年,也有人能坚持一辈子。也正因如此,每次举办学术会议,书院都能从非本院的人手里收到不少的参会费;掌握了大部分学术期刊的泰学院也通过售卖期刊获得了不菲的收入。

    外事掾接着说道:“闭幕式的时候,我就坐在你前面一排……算了,言归正传吧,你要办理去哪里的路引?泰学院么?”

    “正是。”孟仞正色答道。

    外事掾从座位旁的箱子里取出一块五边形的竹牌,开始在上面写字。

    “去做什么?”

    “应聘。”

    “应泰学院的聘?什么职位?”

    “特任学士。”

    外事掾道:“这段时间签了不少特任学士的路引。你去的话,我觉得应该能成。推荐材料有么?”

    孟仞怔了一下,道:“我已经寄出去了。”

    早知道事先就多问问巫澎要准备些什么材料了。

    没想到,外事掾用笔杆挠了挠头,叹道:“那就……那就算了吧,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假。哎,我还想看看冯宿首席院士的那封推荐信呢。”

    “当时阁下都听见了?”孟仞笑道。

    外事掾道:“我就坐在你前面一排,当然什么都听见了。我也是百里书院出身,这么多年以来,只听说过学徒求院士帮写推荐信的,还从没听说过首席院士主动把推荐信交给学徒。当时你可能没注意,但周围的人都吃惊不小。”

    孟仞笑了笑,没有说话。当时他自己也惶恐得很,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不过我看你倒是挺镇静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果然,外人并没有看出他的惶恐。

    外事掾说着把竹牌和身份牌递回给了孟仞。孟仞翻动着那块竹牌,只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刻了两行字,第一行是“大虞百里城太守府”,第二行是“泰学院”。那两行刻上去的字用的是古字体,笔画相当复杂。

    “这就问完了?”孟仞问道。

    外事掾点了点头。孟仞拱手称谢,转身离开了太守府,完全忘记了刚刚站他身后的那个人。

    那人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目瞪口呆,脑袋像向日葵一样跟着孟仞转了过去。

    孟仞他是听说过的,发表过两篇零级期刊论文,其中一篇还不是他本专业的……相比之下,自己那四篇第一作者的二级期刊论文,显得就像是灌水。

    而且首席院士的推荐信竟然是真的?

    比起如此高级别的学者,给他写推荐信的学士就只能算是微末人物了……

    “请递上你的身份牌。”外事掾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人哆哆嗦嗦地把身份牌交了上去,正对上外事掾得意洋洋的眼神。

    原来,适才外事掾听他讲话早就感觉不爽了,又正好碰上孟仞,于是计上心来,借着孟仞的事迹暗中把他羞辱了一通。

    现在看来,效果似乎不错。外事掾眼中的得意又多了一分。

    ……

    从百里到泰学院脑理学馆,需要大概五天。面试是十一月二十六,为了保险起见,孟仞和巫澎还是决定早点出发,大不了到那边多住几天。

    顺便也多逛逛。

    十一月十三,百里城下了第一场雪。孟仞踩着积雪赶到实验室,卸下行李时,巫澎尚未到达,不过实验室里倒是已经来了另外三个人。

    匡先生坐在他的专用椅子上,等着给他们送行。

    霍岚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吹口哨一边搓着手,时不时地跟匡先生聊上两句。她这回也要去泰学院,而且任务并不轻松:导师让她去买一批高纯度的甘油,并且护送回来。

    本来这种事情该委托专门的驿师去做,但她导师为了省点钱,就把霍岚塞到了孟仞和巫澎的队伍里,让他们俩充当驿师——钱自然要给,只是会相比市价打不少折扣。

    得知甘油并不会爆炸之后,孟仞和巫澎就没那么大的意见了。两人跟霍岚联合起来再敲了她导师一笔竹杠,把价钱谈到市价的九成之后,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第三个人是李士瓒。他跟孟仞和巫澎同年毕业,也想去应聘百青计划。虽然性情孤僻,但李士瓒不太敢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程,便想找几个人同行。本来物理学馆还有两个人要去,可是李士瓒似乎跟他们关系不大好,便舍近求远,跑过来找了孟仞他们。

    他此刻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着,手上拿着一本书,然而眼神失焦,显然只是在假装看书。毕竟,他不想跟别人说话,而干坐着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显得很傻。

    “你们两个来得太慢了!”孟仞刚一进门,霍岚就说道,“巫澎呢?他还没来?”

    她一边说话一边帮孟仞卸下了行李。孟仞道:“这不该问你么?你们俩应该都是从虞阳过来的吧?”

    霍岚道:“巫澎要跟娴儿交代一些事情,就让我先过来了。”

    说罢,她掂了掂孟仞的行李,奇道:“你这捆被褥的方式,我倒是第一次见。”

    出趟远门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御剑就完事,得带上被子,以免晚上落脚的地方什么都没得盖;还得带上斗笠,以免下雨无处躲避;其它的一些小物件,衣服、干粮、水壶、火石之类自然也都得带上。孟仞当年军训的时候学过打背包的方法,如今竟然还没有忘记,三横两竖,捆扎得甚是别致。

    “你要是想学的话,我教你。”孟仞笑道。

    “孟仞,”匡先生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道,“你们四个人里边,应该数你战力最强。路上要是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你可得注意保护他们。”

    孟仞拱手道:“是,师父。”

    李士瓒对此没什么意见,霍岚却是很不服气:“哈?我需要保护?”

    还没等她展开进一步的论述,门口就传来了巫澎的声音。

    “我来晚了!人都到齐了吧?”

第十二章:暴风雪

    北风正紧,四个人出发的时候都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泰学院在东北方向,按照计划,第一天他们应当在入夜之前御剑六百里赶到清河,略作休整。

    要是在夏天或者初秋的话,这倒并不难。可是如今这天气,六百里路程大概要花掉他们三个半时辰,再加上中途着陆休息的时间,想在晚上之前赶到清河并不容易。

    飞在空中的时候,四个人都没有什么话,忍受着从侧面吹来的寒冷气流,结成紧密的方阵向前飞行。较为熟悉路线的巫澎和霍岚飞在前排开路,孟仞和李士瓒则跟在后排。

    中午的时候,风雪渐停,总算是有阳光照到了他们的身上。四人暗自松了口气,加快了速度,又御剑半个时辰之后,寻了块空地,着陆开始啃干粮。

    “还有两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巫澎从斗篷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下午得再快点。”

    其他几个人嘴里一直没停,一口冷水一口干粮。他们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巫澎的提议。

    “老孟,罗盘和舆图呢?”巫澎又问道。

    孟仞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从怀里取出罗盘和舆图,扫了扫地面上的土,把舆图铺在地上,又把罗盘放了上去。

    巫澎凑了过来,看了看舆图,又看了看周围,指着一个方向道:“一会儿朝那边御剑。”

    下午,几个人依旧没有什么话。天气好转了不少,身下的地形也从起伏不定的丘陵变成了平原,一望无际,视野开阔。掠过两座城池之后,四人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了清河。

    清河是座小城,人口不过数万。城内的客栈空房不少,找个安身之所并不困难。安顿下来之后,孟仞和巫澎本想去找找越灵,看她还在不在清河,不过考虑到时间紧迫,只好作罢。

    第二天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御剑一天之后,四人成功落脚在笕县。

    只是,夜幕降临的时候,霍岚看了看天色,感到一丝不安。

    “西北全是乌云。”

    听到她的感叹,其他三人也往西北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浓重的云层铺满了半片天空。

    “又要下雪了?”这是他们内心的想法。

    半夜,猛烈的北风把客栈吹得咔咔作响。孟仞和李士瓒都睡得很浅,听到这声音便醒了过来。随后,霍岚也敲开了他们三个男子的房门,裹着斗篷,说有点害怕房子会塌掉。

    “今晚别想睡安生觉了,”孟仞叹道,“轮值吧,一人守一个时辰。说真的,我也担心房子会塌掉。”

    霍岚把斗篷裹得更紧了一些,道:“你们可以打开窗户看看,雪下得可大了。”

    虽然明知这样做是手贱,但孟仞还是忍不住卸下窗闩,把咔咔作响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强风卷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涌进室内,睡得最死的巫澎终于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

    孟仞“砰”的一下重新关上窗户,掸掉衣服上和头上的雪花,道:“没什么,下雪了。”

    轮值归轮值,这一夜四个人睡得都不好。卯时初,正在值班的霍岚清晰地听到建筑垮塌的声音,随后几匹惊马在风雪当中嘶鸣起来。有了御剑术,马匹便不再具有骑乘的职能,但人们总还是需要一些马匹来运送货物。

    “马厩塌了?”

    孟仞和李士瓒又醒了过来。

    “是啊,”霍岚抱着双剑说道,“卯时了,要不接着赶路吧?”

    “我很怀疑今天还能不能赶路。”孟仞道。

    果然,一听他们要出门,店里的伙计便开始极力劝阻。

    “客官啊,好多年都没碰到过这么大的雪了,您几位还是再歇一天吧……”

    但李士瓒一句话把他噎了回去,也坚定了其他几个人继续赶路的决心。

    “店家还是先修缮一下马厩,加固一下房屋吧。”

    是的,室内并不比室外安全多少。

    然而刚一拉开大门,四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仅仅一夜,屋外的积雪已经堆到了齐颈的高度。门一拉开,雪便涌进室内,如粉如沙,并不粘连,而且随着屋外的大风,蓬勃地奋飞{注1},遮蔽着他们的视野。

    前世身为南方人的孟仞,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看其他三人的反应,他们似乎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本店的大门尚未被压垮,可见质量还是可以信赖的。”伙计站在后面讪笑道。

    好不容易用剑劈开一条通路,几人赶紧御剑飞到空中,想看看笕县变成了什么样子。

    “天哪……”孟仞无意识地低声感叹着。

    空中是北风怒号,雪花纷飞,地上是千里冰封,银装素裹。仅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孟仞就看到有两幢房屋被积雪压垮。县里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垮塌的房屋周围,或是御剑,或是待在地面上,也不知是在看热闹还是在挖掘伤员。

    “是直接走还是帮一下忙?”孟仞不太确定地问道。

    “直接走吧,”巫澎道,“县里的人自己会处理的。”

    几人压低飞行高度,转身继续向东北方向而去。

    按预定计划,今天应该赶到另一个县,不过暴风雪之中,他们不敢飞得太快。不出一个时辰,四人便开始感到有些忧心忡忡:晚上之前怕是赶不到预定地点了。

    “不过倒也不用太担心,”中午休息的时候,巫澎说道——风声太大,他必须一直大着嗓门,“我问过大哥,这一段路上还有一些其它的容身之处。方向稍微往东转一点,晚上应该能赶到一座神庙。虽然那座神庙已废弃多时,不过毕竟是由青砖筑成,论起来比城里那些木结构的客栈还要安全些。”

    “神庙?”孟仞心想,“这么一说,我好像还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里都有些什么神——除了上次过年的时候,巫澎家里贴的太阳神鸟。”

    “如果不会塌的话,要不就在庙里多待一天吧。”霍岚提议道。前两天他们在清河和笕县都补充过干粮,在野外撑个两三天问题不大。

    巫澎有些踌躇:“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那附近有个山贼窝。”

第十三章:财神庙

    巫澎所说的神庙,位于一座山脚下,虽然房顶上全是积雪,看上去岌岌可危,但好在尚未垮塌。而且,整座庙宇筑于高台之上,故而门口也尚未被积雪掩埋。

    见庙宇尚未垮塌,四人皆是松了口气,孟仞和霍岚在屋顶上降落,用剑气把屋顶的积雪扫下去;巫澎和李士瓒去附近找了一大堆柴火回来,以备过夜之用。

    最终巫澎还是决定采纳霍岚的提议,如果明日气候更糟,就在此多待一天。毕竟以他们的实力,其实并不怕什么山贼,巫澎踌躇不定也只是单纯因为不想多生事端而已。

    扫除积雪,放置好木柴之后,几人赶紧躲进庙中,紧闭大门,抖掉斗篷和行李上的雪,晾在一边,随即点燃木柴,围在旁边取暖。

    直到这时,孟仞才看清楚中央供奉的神像是什么模样。

    神庙废弃多年,神像身上的颜料早已氧化褪色,不过神态仍是栩栩如生。这尊神并无庄严之相,笑容可掬,一只手还举着,手掌的高度和头部平齐。

    看起来就像一只招财猫。

    “这是财神么?”孟仞悄声问巫澎道。这种没常识的问题,还是得低调一点问。

    巫澎瞟了一眼神像,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柴堆。霍岚和李士瓒也并不关注这尊财神,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人们并没有特定的信仰,太阳神鸟只是神话故事中的一个角色,财神、门神、灶神等等一系列神也只是人们出于实用主义的考量创造出来的角色,要用到的时候就念叨一句“财神爷保佑”云云,不如意的时候也可以骂上两句“去他娘的财神”。

    故而,虽然神像就在面前,巫澎他们三个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敬畏的——孟仞身为无神论者,当然也是一样的态度。

    相比这泥塑的偶像,更值得敬畏的还是自然。孟仞心里想着,把目光转向了紧闭的大门。屋外北风的怒号声似乎更响了。

    “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呢?”霍岚开口道。虽然这个问题已经被他们问了几十遍,但只要雪不停,这个话题的新鲜度就不会消失。

    “要不问问财神爷?”巫澎笑着指了指她身后的神像。

    霍岚回头看了一眼神像,道:“财神爷怕是不会知道的。要是真有哪位大神掌管天气,我们现在就该把他抓来,吊起来打。这场雪灾会死很多人的吧?”

    巫澎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虞阳城那天早上也在下雪,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家不会塌吧?还有你家……”

    霍岚道:“两家都有人在,不会出事的。”

    话是这么说,两人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一时之间真想赶紧原路返回。李士瓒还在旁边补了一刀:“应该是没人在要更好些吧?至少不会有人受伤。”

    霍岚眼神愁苦地看着他,幽幽地道:“怪不得你会被大家讨厌呢。”

    李士瓒僵住了。

    霍岚忽然变得有些暴躁,站起来来回踱了几圈,问道:“娴儿不会有事吧?”

    巫澎这回对小妹倒是颇为放心,摆摆手道:“临行前嘱咐过她了,雪太大的话,晚上就跟娘睡在一起,屋里装上警铃。房子塌掉的时候,至少爹娘是肯定可以自保的,小妹跟在他们身边就不会出事。”

    霍岚这才略微放心,重新坐了下来。

    “挺周全的。”孟仞笑道,“不知道你妹妹会不会嫌烦。”

    巫澎叹道:“嫌烦也没办法……该提醒的时候总是要提醒的。”

    “我……”李士瓒忽然开了口。

    “嗯?”其他几人把注意力转向了他。

    “我没有被讨厌。”

    这回轮到其他三个人僵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霍岚赶紧赔着笑说道:“是是是,对对对。”孟仞和巫澎也一边憋笑一边附和着她。

    确认了自己并未被讨厌之后,李士瓒再度陷入沉默。

    一阵强风袭来,门被敲得哐哐作响。这两扇沉重的大门,几天以来竟然始终没有被吹开。

    到底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雪呢?

    孟仞捡起身边的一小截枯枝,扔到火堆里,说道:“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引发了这场暴风雪?”

    其他三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的意思。巫澎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场大雪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为引发的?”

    “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霍岚睁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孟仞摇头道:“人为引发,不一定是人为控制。无意识的引发,可能并不需要什么本事。以前有过类似的记载么?”

    巫澎道:“灾异之事数不胜数,雪灾、水灾、旱灾、蝗灾、地动,每隔几年都会有,年景不好的时候一年甚至会有两三次。除了经学馆那帮专研史学的人,恐怕没人记得住类似的异象。”

    “说的也是。”孟仞叹道。

    “我知道。”李士瓒忽然说道。

    巫澎翻了个白眼,举起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霍岚刚刚拿着水壶喝了口水,此刻也笑得全都喷了出来。

    看到他们的反应,李士瓒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强行说了下去:“《列国通史》上有记载的,当年延舒造字之后,暴雨一直下了两个月,洪水滔天,电闪雷鸣不绝。当时青帝本想处死延舒以平息灾祸,谁知延舒成为了第一个具有内力的人,反过来杀死了青帝,随后带领众人花十年时间平息了洪水。”

    初等书院里教过历史,《列国通史》里这段记载,理论上来说这里的几个人应该都看过。然而,孟仞没有关于此事的记忆,霍岚当年没有好好学,只剩下巫澎一副了然的样子。

    “可这不是传说么?”巫澎道,“那时候连史官都没有。”

    李士瓒说道:“谁知道呢?哪怕是传说,也不会是无中生有吧。”

    “圣人出,灾异现,灵气生。”孟仞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延舒造字,洪灾,内力出现,这三者之间的联系会不会是必然的?孟仞一时之间竟然感到有些兴奋。

    这次的暴风雪,会不会是因为又一个“圣人”的降临?

    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庙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第十四章:剑士

    在火堆被吹得漫天飞舞,引燃远处其它的木柴之前,几人迅速围成一圈,护好柴堆,随即打开水壶将火浇灭。

    “什么人!”巫澎和开门的人同时吼道。

    推开大门的那人声音粗犷,借着白雪的反光,可以看到那人体型粗壮,手上还拿着把刀。

    “庙中何人,报上名号!”那人举起刀又吼了一句。

    孟仞站起身来,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漫天风雪之中,黑压压地涌上来了一大群人。

    “路人。”孟仞答道。

    开门那人笑道:“既是路人,就快些赶路,把这庙宇留给爷爷们,顺便留下些买路财。弟兄们!随我进来!”

    山贼。

    闻听此言,庙中四人立刻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战斗经验丰富一些的孟仞和霍岚更是迅速向前,堵在来人前进的方向上。

    对方人数占优,但要是全都被堵在门口的话,人数再多也施展不开——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受到良好的训练。

    “干嘛一言不合就要打呢?”孟仞对那头领说道。他还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此事。

    那头领啐了一口,骂道:“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地盘,还要被你们这群小王八蛋找晦气!”

    这帮山贼,原本盘踞在旁边的鸡公岭上。两天前,二当家带着一大帮喽啰去洗劫附近的县城,储备过冬物资,没想到走得太远,返回的路上碰上了暴风雪,损失了不少财物和人员。今夜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想在财神庙中躲一夜再上山,可是又碰到了这几个不识相的路人。

    一般来说,山贼的战力是强于普通人的,不然也不敢四处打家劫舍。如今庙中只有四个人,头领有自信能够轻松解决他们。

    “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歇脚,”孟仞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注意观察着那些喽啰的行动,“还是不要把这座庙拆了吧,不然大家都没地方待。”

    那群喽啰并未呐喊,只是悄无声息地聚拢过来。这种表现,要么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力气,要么说明他们训练有素。

    “结阵。”孟仞低声对霍岚说道。霍岚依言行事,退到孟仞身后,开始让内力在体内运转。巫澎和李士瓒也走了上来,跟孟仞站成一排。

    “用不着拆庙。”头领说道,“老子名震虞东,官军都奈何不了我,打你们几个还用不着拆庙……结阵!”

    要让这么多人在狭窄地域施展开来,要么近战、远程武器结合,要么就只能结阵。可是没有长时间的训练,阵法是不可能发挥威力的,区区山贼,竟然能使用阵法,这让孟仞颇为吃惊。

    吃惊之后,孟仞不禁有些担心,要是对面这个头领是秦季之那个级别的高手,他们四个今晚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还是先试探一下比较合适。

    “你们三个站在原地!”孟仞对其他三人下令,随即往地上一蹬,向前冲去。

    那头领举起宽刃大刀,凝神迎战。没想到的是,两人兵刃刚一相交,头领就感觉全身剧震,倒退几步,幸得身后的喽啰将他架住,才没有仰面摔倒。

    对面这人并非等闲之辈!头领心中有些慌张。

    另一边,孟仞一脸诧异地看看敌人,又看看自己的剑。

    噫,这人好弱啊……

    他刚刚甚至连特殊内力都没用上。

    想想也是,秦季之那个级别的高手,本就凤毛麟角,怎么可能满地都是呢?所谓的“名震虞东”,恐怕只是军队没腾出手来,或者嫌清剿的成本太高而已……

    既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哪怕对面结阵,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

    正当孟仞准备招呼巫澎和李士瓒协同攻击的时候,忽然听到敌阵后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让开。”

    这声音轻柔而平静,带着一丝慵懒,却轻易地穿透了怒吼的风声,清晰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

    山贼头领愣住了,却不敢回头往后看,依旧防备着孟仞。孟仞他们也暂时止住了攻击的势头,面面相觑。

    “你又是什么人!”

    有山贼朝她怒喝了一句。下一秒,这山贼便被举了起来,轻轻松松地往后一扔,飞出几丈远,斜向下插进了雪地里。

    “让开。”那女子重复了一遍。

    “怎么办,二当家!”有山贼喊道。

    头领眼下也很难办,要是不让,他们就会腹背受敌,可要是让开的话,他们颜面何存?他这个二当家以后还怎么混?

    “庙中好汉,”头领朝孟仞喊道,“刚才多有得罪,切勿见怪。眼下又出现了来路不明的敌人,我看我们还是先共同对敌,再商量晚上歇宿的事情。”

    孟仞觉得有点好笑。他猜测,头领打的如意算盘应该是先消灭后面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再转过头来结阵打他们。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现在不想商量了。”孟仞笑道。

    “让开。”那女子重复了第三遍。

    头领咬了咬牙,喊道:“后队改前队,先把后面这个娘们杀掉!”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小喽啰像被割麦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了下去。

    直到山贼只剩下最后两排时,孟仞才看到那女子的身影。她的身法如鬼魅一般,出手快得根本看不清,明明是在一个接一个地打,看起来却像是同时击倒了一排人。

    这真的是人么?孟仞感到目瞪口呆。身法、剑法迅捷的对手他也不是没见过,可跟这个女子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甚至有些怀疑巫柚能不能在她手下走过十招。

    随着最后一排山贼的倒地,那女子闪到头领身前,抓住他的衣襟,往身后一抛。头领在空中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落地的时候却还是踩到了一个喽啰身上,将近两百斤的身子,登时踩得那喽啰口吐白沫。

    女子跨过门槛,走进庙中。一见她的装束,庙中四人不免都感到有些惊讶。

    她显然是一名剑士,虽然刚刚根本就没有出剑。她腰带左侧挂了两把长剑,腰带右侧也挂了两把长剑,两只靴子的外侧还各挂了一把短剑。除此之外,她背后甚至还背着一把一人高的双手巨剑。

    “怎么,你们也要跟我打么?”她对孟仞他们说道。

    直到此时孟仞他们才发现,她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张嘴。

第十五章:调查者

    “阁下不打算赶我们走吧?”孟仞问道,努力想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硬气一些。真要打的话,他自认根本不是对手,如果她真要赶他们走,其实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女剑士凝视他一阵,道:“赶走外面那帮人就够了。”

    依旧没有张嘴。

    孟仞他们松了口气,为表诚意,纷纷收剑入鞘。

    女剑士转身对屋外慢悠悠地说了一声“滚”,山贼们得此大赦,千恩万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们的二当家向山上逃去。孟仞一愣,随即惊道:“就这么放了?”

    “怎么?”女剑士依旧是那种慵懒的语调,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孟仞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放就放了吧。多谢阁下搭救之恩。”

    他本指望她能杀掉头领,震慑一下这帮山贼。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都不想横生枝节,跟山贼交兵,凭什么要求别人这么做呢?

    女剑士向他们传声道:“我只是来调查雪灾,不想节外生枝。”

    说罢,她单手轻轻松松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调……查?”孟仞狐疑地道。他不太明白,这样的人物,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调查雪灾。

    “先把火生起来,我有事问你们。”她并不打算继续解释此事,“飞了这么多里路,总算碰见几个活人。”

    重新生起火之后,她把背后的双手巨剑放在地上,跟他们四人一起围坐在火边。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楚她的样貌:看上去大概二十六七岁,神态淡漠,但又有一种掩藏不住的妖媚,一双眼睛不经意间便能勾魂夺魄,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

    相比三个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假正经的男人,看得最如痴如醉的反倒是霍岚。毕竟她可以合法地盯着别的女人看,而不用被骂流氓。

    “姐姐叫什么?哪里人氏?”她甚至笑着套起了近乎。

    “叫我白湖,湖水的湖。”女剑士说道,随即垂下眼睛,开始从外袍里翻找东西。

    霍岚把几个人挨个介绍了一遍,但白湖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一直在忙着从袍子里往外拿东西,先是一张卷好的舆图,再是一块罗盘,随后是一支石墨笔和一张写了一半的纸。很难想象她的外袍里竟然能放下这么多东西。

    “你。”白湖盯着巫澎道。

    “在。”巫澎看上去有些紧张。孟仞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跟人说话时,她的眼神和语气总是居高临下,仿佛正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她又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最近几天,你第一次看到暴风雪是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哦,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

    “昨天凌晨。”

    白湖在纸上记了几笔,继续问道:“在什么地方?”

    “笕县。”

    “在舆图上指出来。”

    巫澎往前探身,在舆图上寻找一阵,指向一个位置,道:“就是这里了。”

    白湖继续坐在原地,盯着巫澎所指的位置发愣。她身上那种压迫感和威势似乎消失了。

    “这个地方原来不叫笕县。”她说道,“六十年前,这里是座大城。”

    霍岚奇道:“你怎么会记得六十年前这么详细的事情?”

    “不该问的别问,小丫头。”白湖说道。霍岚识趣地闭上了嘴。

    “您贵庚?”一旁,李士瓒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女子的年龄和体重,这两件事情不能随便乱问。孟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矩是不是也这样,不过他看巫澎和霍岚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心里便明白了。

    白湖倒是没有生气,只是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李士瓒,没过几秒钟,便盯得他低下头去,冷汗直冒。

    “那什么……”孟仞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敢问阁下,目前对雪灾的调查有什么结果么?从笕县到此地,数百里路程,全是暴风雪,我等也想知道雪灾的源头是什么。”

    “没有结果。”白湖干脆地答道。

    于是气氛更尴尬了。

    她对此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该公布的时候我自会公布,对一件事情下定论,应该严谨些才是。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从东北方向来,暴风雪正在向泰学院逼近。”

    “阁下从泰学院来?”孟仞问道。

    “不。”她只是否认,却并不打算说出自己到底从哪里来。

    “那阁下是从更北的地方……唐国?”

    “还要往北。”白湖说着又在纸上记了几笔。

    唐国以北是北部地峡,再往北便是冰原了,她是从这种地方来的?可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定居。孟仞不禁开始好奇她的身份。

    “那么阁下……”

    “你们是从哪里出发的?”白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话题重新回到了暴风雪。白湖问得很细,包括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沿途经过哪些地方,每天气候如何,天上云层是否浓厚,地上动物是否有异常,云云。这些问题并不涉及什么秘密,也没有攻击性,他们便一一毫无保留地回答。

    “很好。”白湖问完所有问题,把舆图、罗盘、纸张和笔重新收了起来。

    “很好。”她又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霍岚问道:“什么很好?”

    白湖道:“暴风雪的范围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我没能亲眼见证延舒造字之后的那场暴雨,很是遗憾。不过今天,应该又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了……”她说着露出一个妖媚的微笑,用手摸了摸下巴。

    圣人出,灾异现,灵气生。孟仞想起了他刚刚的这句话。“阁下是说,又有一位新的延舒出现了?”他问道。

    白湖道:“我不下定论,你们自己去泰学院看看便知。”

    她站起身来,转身向大门走去。

    霍岚朝她说道:“风雪这么大,姐姐不再多待一会儿么?”

    白湖又是一句话把她噎了回去:“我不像你们,这点风雪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说罢,她拉开大门,离开了神庙。庙中的四个学徒连忙围起来护好火堆,他们感觉屋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些。

第十六章:程序上线之前要先测试

    “她比我还不会聊天!”

    好不容易重新关上庙门,李士瓒气喘吁吁地道。白湖虽然没停留多久,却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四个人都有些怕她,刚刚说错了话的李士瓒尤甚。

    霍岚大概是几个人当中恐惧情绪最轻的一个,正一脸陶醉地左摇右晃着。一听李士瓒的话,她便出言反驳道:“可是她漂亮啊!身材也好啊!会不会聊天重要么?”

    虽然这个逻辑很无理取闹,但其他三个人还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就连李士瓒也暂时忘记了刚刚被她盯得冷汗直冒的事情。

    孟仞对白湖的恐惧情绪也没有多强,或者说,他的好奇心完全压过了恐惧。这个剑士有他难以想象的实力,似乎完全超过了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她不愿意对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像是在刻意隐藏,反而似乎只是懒得说……

    要是能多留她一阵就好了。

    “想什么呢?”霍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馋她身子?”

    孟仞回过神来,笑道:“你不馋?”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巫澎从他的行李当中抽出一本册子,靠近火堆,翻到夹着支石墨笔的那一页。他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把这当成可以流传下去的,历史的见证。这本册子里有近半年的记录,这几天虽在旅途当中,但也没有落下。

    十一月十三,雪。与孟仞、霍岚、李士瓒一道,从百里城出发赶赴泰学院。夜间到达清河,演练面试时将用的讲稿一次。本想去找越灵叙旧,可惜清河太大,时间不允许。返程时定要去寻她。

    十一月十四,阴。仍在前赴泰学院途中,夜间到达笕县。与孟仞、李士瓒各自演练讲稿一次,并就各自的内容对骂了半个时辰。对骂当中,霍岚一直拱火,被我和孟仞逮住捶了一顿。对骂结束之后,三人的讲稿均有所改进。

    十一月十五,暴雪。仍在途中,然风雪骤起,自凌晨至夜间一直未平息,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夜间到达鸡公岭脚下财神庙,遇山贼。我等本欲独立将其击溃,然突遇一剑士名曰白湖者,以一敌数十,击溃山贼。

    十一月十六,暴雪。仍在途中,因风雪过猛,滞留财神庙。与孟仞、李士瓒各自演练讲稿三次。孟仞演练其特殊内力似有所成,然不愿透露详情。

    十一月十七,暴雪。晨间,遭遇雪崩,庙宇被埋……

    “怎么会他娘的雪崩呢?”

    十一月十七早晨,巫澎在庙里怒吼道。

    适才,一阵隆隆的响声惊醒了四个人。他们对雪崩毫无经验,并不知道这响声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财神庙本身发出了一声巨响,整座建筑危险地晃动了一下,他们才想到了雪崩的可能性。

    拉开大门一看,果然,积雪已经把门口完全堵死。

    孟仞笑道:“本来还说风雪甚急,山贼应该不会下山,所以多呆了一天,结果没想到,还有比山贼更大的麻烦……”

    巫澎拔出剑,对着积雪比划了两下,但又不敢妄动。“老孟这是已经有办法了?”他问道。

    “没有。”

    “那你笑个屁!”

    孟仞走到门口的积雪旁边,伸手戳下了一些雪沫。“这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说道,“无非是强行把积雪挖开罢了。要是怕引发第二次雪崩的话,就慢慢挖,如果不怕的话,就直接……”

    他将左脚往后跨了一步,右手握住了剑柄,身体微微前倾。

    “你要用断水剑?”巫澎惊道。

    理论上来说,只要用三次断水剑,一左一右,外加头顶,就相当于用气浪筑成了一条隧道,他们可以从中间一路挖过去。但实际上,气浪筑起的障壁,厚度相当可观,要在大门这么狭窄的宽度内形成通道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拆庙。

    “虽然只是座破庙,但还是别拆的好吧……”霍岚也试图阻止他。

    “不必担心,我不会把庙拆了的,”孟仞道,“背好行李,准备挖洞了。”

    说罢,他拔出长剑,朝大门左右两侧各自挥出一道气浪,又高高跃起,向斜下方挥出一股气浪。

    他之所以有如此自信,是因为昨天在阅读脑内的认知体系结构时,找到了控制断水剑的模块。

    许久未曾演练特殊内力,他都快把这些数据给忘掉了,可昨天一看之下才发现,他不仅能够让自己的内力干扰别人的认知功能,还能修改从前的基础招式的参数。譬如断水剑,一方面打开一个通道,导引别处的能量,另外一方面让自身内力驻留在体外,约束能量的作用范围。他只要修改八个参数,就能把能量的作用范围改得更加狭窄。

    就像现在这样。

    雷鸣般的爆响之后,气浪像三把利刃一般穿透了积雪。虽然气浪仍在周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至少中间还有一条能容人通过的通道,庙宇也还保持着完整。

    “漂亮!”霍岚赞叹道,“可好像不太对……你们有没有觉得变暖和了?”

    气浪声音太大,其他人没听见她说的话,但都有了和她相同的感觉:前方的温度在升高。

    孟仞皱起眉头,有些紧张。昨天改参数的时候,有一个随机数他没太看明白,似乎代表着内力的属性——可他并不知道属性意味着什么。为了方便起见,他把随机数改成了固定值1,也就是火属性。

    忽然,气浪构成的障壁上,燃起了绚丽的火光,亮得有些耀眼。四周的雪开始迅速融化,向斜下方,也就是庙外的方向流去。

    “怎么回事!”孟仞和其他三人一起发出了惊呼。

    这就是所谓“火属性”的效果么?

    虽然效果还不错,不过应该提前测试一下的……孟仞感到后悔不已。

    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中间的通道越扩越大,甚至都不再需要他们费心去挖。一条坦途呈现在眼前,尽头是外界的亮光,两侧和头顶是跳动着的黄色火焰。

    “快走!”孟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众人喊道。

第十七章:躺着也能变强真是太好了

    从布满火焰的隧道中钻出时,巫澎回想起父亲带他去看猴戏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感觉自己现在很像那只在火圈之间跳来跳去的猴子。

    孟仞这厮,继拥有干扰别人认知功能的特殊内力之后,又有了第二种特殊内力,这让巫澎嫉妒不已。

    不远处的神庙已被积雪完全掩埋,只留下了孟仞刚刚烧出来的那个通道,仿佛一个山洞。巫澎瞟向这条通道的挖掘者,只见孟仞仍在皱着眉头挥剑,剑锋所至,火光大盛,他脚下的积雪都融化了一些。

    “难道他就是主角?”巫澎心想。

    然而孟仞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这么简单。他刚刚再次让内力在体内运转,随即发现那个代表内力属性的参数似乎是广泛存在的,并不仅仅适用于断水剑这一个模块。而他前天跟山贼首领交战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内力有什么异样。由此看来,这个参数很可能是昨天突然出现的。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参数?这个参数和眼下的暴风雪有什么关联么?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内力发生了异常?……

    猛烈的风雪之中,他让其他三人也试着运使内力,看看效果。

    巫澎将信将疑地催动内力,对着没人的方向,把长剑从左到右一劈。

    一道长长的电弧在空中显现出来,随即消失了。

    “什么情况!”

    巫澎又是惊讶,又是兴奋。难道说他也拥有了特殊内力?思及此处,他又挽了几个花里胡哨的剑花,电弧在空中跳动、扭曲、交错、缠绕,虽然眼下还看不出杀伤力如何,但华丽是真的华丽。

    不过似乎不太对……要是所有人的内力都有一些奇怪的效果的话,那“特殊内力”这个称呼就该扔掉了。

    他扭过头去看着霍岚和李士瓒,说道:“你们俩也试试?”

    不等他出言,霍岚已经急不可耐地拔出了自己的双剑。

    她的内力属性和孟仞刚刚用的相同,都是火。火焰随着双剑在她周身纷飞,威势逼人,让她看上去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凰鸟。其他三人本能地退开了几步,以免被火舌波及到。

    “看上去比我的强。”巫澎点了点头,评论道。“躺着也能变强固然很好,但别人也会变强啊。”他暗自感叹着。

    “两个火,一个电,”孟仞弯下三根指头,“李兄再试一下吧,我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属性。”

    自己脑内那个控制属性的参数原本是个随机数,而不是固定的火属性,这一点他没有告诉其他三人。

    李士瓒对于内力属性的问题似乎兴致缺缺,又像是有点畏缩。他缓缓地拔出自己的长剑,略一犹豫,转向无人的方向,运使内力猛挥了一下剑。

    没有什么效果。

    “看来不是每个人的内力都有异常。”他说着就想把长剑收起来。

    “严谨地说,应该是你的内力目前没有出现可观测的效果。”

    孟仞说着,想起了属性参数的几个取值,几个他一眼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取值。

    李士瓒握着剑的右手停在空中,若有所思地道:“孟兄说得有理……”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拿着剑挥了几下,挥动最后一下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对准了孟仞。

    孟仞的瞳孔瞬间收紧,他抓住最后一点可怜的时间,筑起一道内力护盾,吼道:“不要把剑对着……!”

    最后一个“人”字留在了风中,他本人已经横着飞了出去,掉在几丈之外的雪地里。

    “哎,好惨。”霍岚摇着头说道。

    孟仞被摔得七荤八素,歪歪斜斜地走了回来。“刚刚是什么效果?”李士瓒急切地问道。

    孟仞翻了个白眼,也不指望这厮能给自己道歉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给了我一个力,把我拽了出去。”他闷闷地道。确切地说,他认为李士瓒的内力应该是创造了一个力场,只是“场”的概念依然没有出现,此时不便提及。而他刚刚挥剑之所以没有效果,是因为风太强,雪的运动轨迹噪声太大,看不出被力场影响的痕迹。

    虽然还没有测试过,不过他猜测把自己的属性参数设置为5,应该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要是附近还有活人,真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变化!”霍岚兴奋地道,“哎呀,真该把白姐姐留下的……要不我们去找山贼看看吧?别激动,我只是开玩笑……”

    比起找山贼,还是尽快赶到泰学院比较妥当。既然神庙已经被积雪掩埋,他们也不打算在此地多待了,顶着暴风雪也得继续赶路。接下来几天如果天气不变,即使全力赶路也得花上三天多的时间才能赶到。

    御剑飞到空中时,孟仞望着脚下的千里冰封,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来年开春,雪化了怎么办?

    昔年延舒造字之后,洪水不绝,十年乃平。如今这光景,一旦积雪融化,怕是也会有一场大洪水。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让他越来越担忧。十一月十七日,风雪不绝。十一月十八日,风雪更盛。十一月十九日,风雪稍减,但仍然颇为猛烈。

    十一月二十日,御剑飞临泰学院附近时,他们感觉虽然雪势没有减弱多少,但风力已明显比前几天弱了很多。

    按理说,这是个好兆头,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实在舒心不起来。

    冬雷震震,闪电不绝。前方的群山之中,每隔几秒就有一两道雷电落下,伴随着雷声震响。孟仞并不畏雷,但也听得心烦意乱,只想捂住耳朵。

    “不知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啊?”他喃喃道。

    霍岚已经捂住了耳朵,趁着闪电的间隙对众人喊道:“我们还是落地吧!听说飞得太高容易遭雷劈……尤其是你,巫澎!你个用电的还敢飞这么高?”

    巫澎飞得比其他三人略高一些,闻听此言,对霍岚笑道:“我的内力属性跟雷劈不劈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引燃了一棵老树。巫澎吓得差点直接摔下去。

    “落地落地落地!”他一连声地喊道。

    不用他提醒,其他三个人已经识趣地开始朝地面降落。

第十八章:泰学院

    天下有五国:虞、唐、夏、商、泰学院,泰学院被其他四国簇拥在整个大陆的中央地带。相比其他四国,泰学院的面积相当狭小,东西不过四百里,南北不过五百里,人口不过一百万。

    泰学院西南边境与虞国东北接壤。边境沿线,群山拔地而起,直指云霄。山脉绵延千余里,形成一个椭圆,构成了泰学院的天然边界。而这道天然边界也有个极其简单粗暴而又直观的名字:圆环岭。

    圆环的中央是一片勉强称得上富饶的盆地,这是泰学院的核心地域,虽然面积不大,却也能养活数十万人。

    泰学院的各个学馆散落在境内各处,盆地中央,盆地边缘,山腰,乃至山顶,都有分布。极负盛名的太清峰天文台,就建在圆环岭最高峰的峰顶。脑理学馆的一间实验室也建在太清峰封顶,用于研究高海拔环境下的认知功能和生理指标。

    当然,孟仞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太清峰顶,而是盆地中央地带的学院行政区。

    “一会儿翻山的时候会不会遭雷劈?”巫澎仰望着眼前铺满白雪的山脉,问道。

    他们正靠近地面,低低地御剑飞着,并且打算就以这样的方式翻过圆环岭。巫澎刚刚说完,又一道闪电落下,不过这回没有落到他们前方,而是打在了山顶。

    “闪电打在山顶的频率似乎比打在其他地方的频率高得多。”

    孟仞刚刚一直注意着闪电的落点,除了三四道闪电之外,其他闪电全部落在了山顶。

    巫澎继续仰望着圆环岭,说道:“山顶应该有防雷杆吧,只是在山脚下看不到。”

    “避雷针么……”

    孟仞注视着山顶,想看得更清楚些,但避雷针最多也就几米高,而眼前这座山约莫有一千多米,从山脚下是不可能看到山顶这么小的东西的。

    又一道闪电落在了刚刚相同的位置。

    贴着山体飞上峰顶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座山的山顶什么建筑物都没有,却竖着一根一丈高的尖头铁杆。也不知这防雷杆到底是为什么而防的雷。

    “那就是太清峰?”孟仞指着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峰问道。

    “正是。”李士瓒点头道,“我以前去过太清峰天文台,他们的望远镜很好。要是能在泰学院任职的话,我也能用上这么好的设备了。”

    他们不敢在山上停留太久。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有一道雷劈到了防雷杆上,几人只得迅速冲着斜下方飞去,想尽快到达前方另一座山的山腰。如此飞了一个时辰,翻过四座山之后,他们终于能立于山脊,看到圆环岭内盆地的景色。

    泰学院境内有三座大城:封京、合昌、山阴。站在圆环岭最内侧的山脊上,已经能够远远地看到山阴城的外围。高耸的堡垒之上,也装了防雷杆,接受着闪电的轰击。

    越往山脉靠近,建筑就越稀疏,山脚下只能看到零星的房屋,不知是不是猎户的住所。

    “有人上来了。”霍岚指着山脚说道。

    山脚下有几个小点正在疾速朝他们靠近。

    “来者何人?出示路引,赶紧下山!”为首者朝他们喊道。

    “伍先生?”孟仞惊道。

    那熟悉的声音,应该是泰学院脑理学馆的伍仲孚。孟仞心下有些好奇,伍仲孚本来就有特殊内力,现在他的内力会不会再度发生什么变化呢?

    孟仞他们御剑往下飞了一截,跟伍仲孚等人在北坡上碰了面。刚一会面,伍仲孚就认出了他们,当下连路引都懒得查了,直接寒暄起来。

    “伍先生别来无恙。”孟仞拱手道。

    “最近出了不少怪事,这帮人一个个都有了特殊内力。”伍仲孚指着身后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雪天的缘故,他颔下的胡须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白了一些。

    将面前的四个学徒挨个扫视一遍之后,伍仲孚接着问道:“你们呢?”

    四个人面面相觑。看来他们之前的怀疑没有错,特殊内力已经不再特殊了,已经有一大批人突然掌握了各种属性的内力。

    可是为什么呢?

    “我们也有了。”霍岚笑道,“如今再与先生交战,我不会再输了。”

    上次比武大会,伍仲孚的内力把她整条手臂都冻得肿了起来,此事霍岚是决计忘不了的。

    伍仲孚大笑道:“要是有机会,我们可以再比试一场……不过现在没有时间。”

    孟仞急切地问道:“伍先生知道这内力出现的原因么?还有,先生自己的内力有什么变化么?”

    “可能与某件事情有关,但我不确定那件事情是不是真正的原因,”伍仲孚道,“先卖个关子吧。去封京,你们自会知道。至于我自己的内力……比以前强了一些,这是肯定的,但我不确定这是随着时间自然演化的结果,还是跟你们的内力变化有相同的原因。”

    众人沉默下来。伍仲孚这话说得倒很严谨,可惜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几个本来就是要去封京的。时间已近酉时,看来也只能等明天到达封京之后再做打算了。

    “赶紧下山吧,”伍仲孚一挥手道,“马上就要雪崩了。”

    “先生怎么知道的?”巫澎低头看了看积雪,感觉还算稳定,不像是要雪崩的样子。

    “有时候,为了防止大雪崩,我们得人为制造小雪崩。”伍仲孚说完,朝身后喊了一句:“结阵!”

    为了应对雪灾,泰学院已成立了专门的减灾委员会,伍仲孚是委员之一,今日负责带队处理境内的雪崩隐患。在积雪还不算太多的时候,于危险区域提前引发雪崩,一直是各国预防雪崩的方式之一。虽然他们没有炮弹,没有炸药,但是有了内力,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

    伍仲孚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在山坡上着了陆,孟仞等人向他们拱手道别,准备向山阴城御剑飞去。

    “等等!”刚刚飞出不到一丈远,伍仲孚就冲他们喊道,“还有一件热闹,忘了跟你们说:那位销声匿迹五十多年的天下第一,近日现身了。”

    孟仞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叫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

    “白湖。白色的白,湖水的湖。”伍仲孚道。

第十九章:全球唯一认证千年老妖

    白湖,全球唯一资深狐妖,活了九百多岁,在一百多名高手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销声匿迹五十余年。

    如果她的身份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好解释了:强到离谱的实力,诡异的居所,对笕县六十多年前历史的了解,以及妖媚的,很符合对狐妖的刻板印象的眼神……

    孟仞还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现身。不过,既然她这么尽心尽力地调查暴风雪,难道就是因为此事才出山的?

    就在他猜测此事缘由的时候,封京城内,白湖正立于一座巍峨的殿宇之下。她卸下背上的双手巨剑,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便欲进入殿内。守门的卫兵斜跨一步拦住了她,想让她把其他的武器也留在门口,但被她斜睨一眼之后,便畏畏缩缩地收回了手,不敢再说话。

    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却并不在殿中停留,而是径直向左前方走去,绕到正殿侧后方的一间偏房。今日她之所以前来,是为了参加一个会议,而泰学院高层的小规模会议,一般都在偏房中进行,而不会动用正殿。

    此次会议的目的,是确认暴风雪的影响范围,以及敲定应对雪灾的策略。泰学院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佬都前来参会,全体与会人员包括:

    泰学院院首,兼军务委员会首席军务官,首席院士岑河清。

    泰学院副院首,兼脑理学馆馆首,兼政务委员会委员,首席学政官,首席院士冯宿。

    泰学院副院首,兼物理学馆馆首,兼政务委员会首席政务官,首席院士庄略。

    泰学院物理学馆学士齐原之。

    以及白湖。

    “白先生。”

    白湖推门走进会议室时,岑河清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泰学院的四个人已经坐在了一张长桌边上,等待着她。

    岑河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桌子的一端,神态有些疲惫。冯宿坐在他右侧下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顶。他的头发愈发稀疏了,簪子已经插不上去,但他不知为何,又始终不愿意戴帽子。庄略坐在岑河清左侧下首,这是位年近七旬,白发苍苍的老者,双目浑浊,但是头脑依然清楚。

    冯宿和庄略都打量着白湖,想看看这狐妖到底是什么样子——白湖出山以后行踪依然飘忽不定,泰学院高层当中,她只跟岑河清会过一次面。

    齐原之坐在庄略旁边。他还不满二十九岁,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身份上看来,都是不折不扣的后辈。但他并无局促之态,一直面带微笑,玩弄着手上的一支石墨笔。

    白湖进门的时候,齐原之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这位千年狐妖,却恰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这就是齐原之?”白湖盯着他问道。她依旧像那天在神庙中一样,说话不张嘴,全靠传声术。

    齐原之拱手道:“正是在下。久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白湖毫不客气地拉开长桌另一端的椅子,跟岑河清相对而坐。

    “少年英才我见过很多,这个齐原之看上去倒也并不比那些人强。”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可惜我没见过延舒,不然可以拿他跟你做个比较。”

    齐原之这个小小的学士能来参会,并不是因为他有背景或者有实权,而是因为众人怀疑暴风雪和他最近的一项科研成果有关。

    能和发明文字媲美的成果。

    岑河清咳了一下,开始介绍起身边的两位副院首来,想要找回他们身为高层的存在感。然而白湖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岑河清一边说话,她就一边从袍子里找出舆图和记录纸。岑河清刚一说完,她就把这几份东西往他那边一扔,那几张布帛和纸仿佛不受重力和空气阻力的影响,直直地飞到了岑河清面前,被他一把接住。

    “暴风雪的影响范围,我已经标出来了。比最开始的预期还要严重一些,五国都遭了殃。”

    “我们的调查员动作太慢了。”庄略感叹道,声音沙哑而苍老,“最后竟然要靠白先生来调查……”

    暴风雪开始之后,泰学院也派出去了一批调查员,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报结果。

    “我也很是意外,”冯宿说道,“白先生何以对此事这么上心呢?甚至不惜出山。”

    白湖靠在椅背上,勾起一丝笑容:“许多时候,闭门造车不可取,我也得出来看看。更何况,最近你们人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呢?”

    她说着又将目光移向了齐原之。

    “眼下,院内分为两派,”岑河清一边阅读记录一边说道,“一派想保他,一派想杀他祭天。”

    白湖点头道:“这我倒是不意外……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没有想杀他的吧?”

    庄略缓缓地道:“我学馆里的后生,只要我不点头,谁敢动?”

    有这位位高权重的副院首兼首席政务官护着,齐原之是一点都不慌,听到有人要杀他祭天时笑容甚至更明显了些。“我得谢谢他们看得起我,”他说道,“这些人认为,是我的研究导致上天震怒,而杀了我,就能够平息上天的怒火。能给我的研究这么高的评价,我深感荣幸。”

    “不要轻视这股思潮,”冯宿道,“这跟以前那帮神棍不一样。此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我担心会有别有用心者跳出来,阻碍科学进展。”

    “学者执政有一点好,”岑河清终于读完了记录,抬起头来,“哪怕‘回归自然,放弃科学’的思潮真的蔓延开来,至少我们泰学院还能够坚持住不倒下——至于别国,我就不知道了。关于雪灾的记录我已读完,我认为,现在的主要策略应该有这么几条:

    其一是加固堤防,储备防洪物资;其二是保持目前的巡查力度,到来年融雪时节,还要加强巡查;其三是挖掘更多的泄洪渠,并且保持现有泄洪渠的畅通;

    其四是成立专门的研究团队,看看三个月之内能不能有什么突破性的,应对雪灾和融雪洪水的办法。”

    齐原之和白湖并没有什么权力,这些策略显然只是说给两位副院首听的。庄略不住地点着头,动作有些迟缓。冯宿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眼神锐利,似乎一直在试图挑错。然而他最终也没有挑出什么错误来,只是加了点建议:

    “我补充一条,安抚人心也是很重要的。”

    岑河清表示赞同:“这个就交给你负责。那么,接下来就稍微讨论一下细节,以及关于如何对齐原之实施保护的问题,明天在朝会上公布……”

    “等等,”白湖饶有兴趣地道,“虽然近几天老是听别人说,但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突破性进展引来了天灾?”

第二十章:横空出世

    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午,孟仞一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封京。在他们面前,一条四十五丈宽的大街从城南一直往北延伸,直到尽头的政务院和议政殿。这是封京的主干道,名为天街,除了供行人车马通行以外,还常常被用作集会场所,整条街都站满的话,能容纳将近一百万人。

    雪势相比昨天又减弱了一些,但闪电依旧没有停息,不停地劈在城中各处建筑的防雷杆上。奇怪的是,风雪雷电之中,仍有不少人站在街上,也不赶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越往北去,人就越多,孟仞他们的好奇心也跟着越重。伍仲孚让他们来封京,说在这里能找到暴风雪的缘由,不知道众人群集天街,是否与此事有关?

    “敢问,”霍岚上前去问一个路人道,“这么多人都在街上等着,这城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路人看了一眼他们背上的行李,道:“你们是刚从外地来的吧?一路上是不是一直都在下雪?”

    “是的。可这……”

    “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下雪的原因。有一个叫齐原之的学士,搞出来的研究触怒了上天,所以才会下暴雪的!有传闻说他今日要公开露面,在众人面前申辩!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好说……”

    霍岚抿了抿嘴唇,感觉有些担忧。

    “什么样的研究?”她问道。

    路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这种触怒上天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看呢?你最好也别看。”

    “什么触怒上天!”

    另外一个路人高声说着,大步走了过来:“我看正相反,这东西应该广为传播才是!来,姑娘,拿着。”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最新的《物理学前沿》,想递给霍岚。第一个路人脸色大变,劈手就想把期刊夺走,然而霍岚迅速地一侧身,挡在第一个路人和书之间,顺手捞走了那本书。

    “多谢了。”她拱手道。第一个路人还想来抢书,霍岚又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同时看了一眼期刊的封面,把它扔给李士瓒。

    “你们会遭天谴的!”第一个路人怒极,“铮”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孟仞的动作更快,还不等他出手,便向前跨步,拔剑一击,挑飞了他的武器。

    那人愣在原地,想要说什么,却又是害怕,又是语塞,于是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一副悲怆的样子,仰天长叹,转身离去,临走之前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会遭天谴的!”

    霍岚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劳驾,”给他们书的那个路人忽然有些羞赧地笑道,“快些看完,把书还给我吧。一本期刊可不便宜。”

    李士瓒刚刚看完第一篇论文的摘要。闻听此言,他直接跳掉了第一篇论文的前言,翻到第二篇论文。

    “惭愧,惭愧啊。”他一边看一边感叹着。孟仞收剑入鞘,也凑了过去,把书页重新翻回到本期目录,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论文,作者都是同一个人。

    《物理学前沿》这本零级期刊,用整整一期的篇幅,刊登了齐原之的十二篇论文。

    齐原之用这十二篇论文,外加之前发表的一些成果,构建起了一套力学体系,提出了几条定律。

    第一,外力是一种对物体的推动作用,使其改变静止的或匀速直线运动的状态。每个物体都保持静止或者匀速直线运动的状态,除非有外力作用于它。{注1}

    “这是……”

    看完这一条,孟仞顿时有一种电流涌遍全身的感觉。他急切地向下阅读着,脑中充斥着极度的兴奋。

    第二,运动的变化正比于外力,变化的方向沿外力作用的直线方向。

    “没错,是牛顿……”孟仞禁不住念叨出声。

    “什么牛顿?”李士瓒奇道。

    “没什么……继续看吧……”

    第三,每一种作用都有一个相等的反作用,两个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总是相等的,而且指向相反。

    以上三条定律,都是在前两篇论文提出并且详细阐释的。后面好几篇论文,都是定律在各种情况下的应用。再往后的论文,就涉及到了天文学的内容。

    第四条定律,对于一切物体,都存在一种引力,它正比于各物体所包含的物质的量;对于两个相互吸引的球体,如果球体是均匀的,则二者之间的引力反比于二者距离的平方。

    万有引力定律。

    孟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十二篇论文,确实值得占用一整期的篇幅,或者说,《物理学前沿》也将因为这些论文,在一百年内继续作为零级期刊屹立不倒。

    “我有一种感觉,”李士瓒说道,显得有点沮丧,“通过这几条定律,可以推导出我的行星运动定律。”

    “没错。”孟仞不假思索地接话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直觉……”

    孟仞深呼吸几口,想要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如果延舒创造文字能引发天灾的话,那么经典力学体系这种级别的成果,引发天灾也不奇怪了。

    “这是个金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李士瓒已经逐渐从沮丧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天文,建筑,流体,材料,乃至化学,生理,内力……还有这里写到的火炮弹道计算……绝对是个大金矿……”

    “劳驾……”借他们书的路人试探性地说道。

    李士瓒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几眼,把书还给了他。

    巫澎对自己的数理水平没什么自信,因此刚刚没有跟着一起看,想等他们看完了捡现成的。李士瓒刚把书还回去,他就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研究?听你们刚刚的说法,好像这个齐原之一口气在零级期刊上发了十二篇论文?”

    “给我也讲讲。”霍岚在旁边说道。

    孟仞怕自己一出口就是“质点”、“f=ma”之类论文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赶紧把此事交给了李士瓒。李士瓒虽然自己全都看明白了,但讲的时候依然有些磕磕巴巴。

    饶是如此,巫澎和霍岚还是感觉到了这些东西的价值。

    “脑理学能不能用上这些定律?”“炸药应该用得上这些东西!”两人同时说道。

    “真是这玩意触怒了上天吗?”巫澎又道,“我都有点相信了。”

    孟仞正要回话,就听得北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正在迅速朝那边靠拢。

    “应该是那个齐原之来了吧?”霍岚踮起脚朝那边看去,“我们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这回竟是李士瓒率先下了决断,而且不等其他人回应,便径自奔了过去。

    巫澎有些迟疑:“那什么……不先去放行李?一直背着怪累的。”

    “御剑!在空中看会清楚一些!”孟仞朝李士瓒喊道,随即御剑朝那边飞了过去。霍岚和巫澎见这两人已经率先行动,对视一眼,迅速跟上。

    人群中央,一个年轻的学者站在积雪堆成的高台之上,朝众人拱手,朗声道:

    “在下齐原之!”

    “今日前来,接受众位质询!”

第二十一章:朝闻道

    “还好刚才动作快。”御剑飘在半空中,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孟仞心想。

    李士瓒很神奇地穿插到了地上的最前排,而孟仞他们三个只能在空中的第二层,俯视底下的情况。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上千人以齐原之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半球形,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正蜂拥而至。街道上,雪堆上,半空中,人们的脸上或是麻木,或是愤怒。

    “我觉得他们想杀人啊。”霍岚低声在孟仞耳边说道。

    孟仞闻言,朝周围扫视一圈,却只看到一张又一张仿佛看到了仇人的脸。他不自觉地想去握剑柄,却抓了个空,随即想起长剑正在自己脚下——要不是御剑的时候很难再控制一股内力用于出招,他真想像霍岚一样随身带两把武器。

    一道天雷劈下,正中街边的一根防雷杆。飞得最高的那些人慌忙下降了一些,或是直接向人群边缘着陆,围着齐原之的半球迅速变成了一个椭球。

    “诸位!”

    齐原之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从脚边拿起一个喇叭,举到嘴边说道:“天雷不绝,诸位还是不要飞得这么高为好。齐某今日前来,是因为有不少人认为我的研究带来了天罚,想杀我祭天。在此……”

    他说着笑了几声:“首先要感谢诸位,把我跟传说中的延舒相提并论,我感到无上光荣。不过,延舒千百年来广受赞誉,名留青史,诸位既然把我跟他相提并论,又为何要杀我?”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喊道:“我们不要什么狗屁科学!杀了他!还天下太平!”

    随即,各式各样的声讨此起彼伏。

    “杀了他就能止住雪灾和天雷!”

    “不能违背上天的旨意!”

    “我家的房子被积雪压垮了!”

    “死了那么多人,你要负责!”

    一时之间,慑于众怒汹汹,竟然一个声援他的人都没有。孟仞他们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人群中飞出来一块石头,直直地往齐原之脸上砸去。他抬手一挡,那石头竟然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停止了飞行,坠落在地,仿佛撞上了一堵墙。

    有了这个榜样,又有好几块石头从人群中飞出,但都被齐原之从容挡下。于是在“从众”和“欺软怕硬”当中,后者暂时占据了上风,人群陷入了沉默。

    “诸位如此行径,真叫人齿冷!”

    竟是李士瓒开口了:

    “你们可知道他的研究意味着什么!宇宙之机,尽在其中,再大的天灾,以后也都是可解释、可应对的。而你们竟然要对这研究的作者,对一个英雄下杀手!”

    枪打出头鸟,众人的怒火迅速转向了李士瓒。他附近的一个人当先讥讽道:“你懂什么!上天的旨意也是你可以揣度的?你们这帮所谓的学者,一天到晚不办实事,只知摇唇鼓舌!”

    “怕不是跟齐原之串通好了吧!”又一人说道。

    众人的怒气逐渐炽盛起来,李士瓒旁边的人甚至动起了手,开始推搡他。他踉跄着转过身来,左推右挡,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这帮人!”霍岚怒道,挤开前面的两个人,御剑朝李士瓒那边飞了过去。孟仞和巫澎也在同时采取了同样的动作,三人落地之后迅速把李士瓒围在中央,跟人群隔开。

    “你们对旁人下什么手呢!”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都疯了。孟仞心想,必须有人站出来稳定局面……

    齐原之再度举起喇叭,喊道:“我明白诸位的心情!若朝闻道而夕死,那这‘道’不闻也罢,对吧?更何况,你们自己也不想闻道,是我齐某人强加给你们的。既然如此,那么……”

    他张开双臂,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有谁敢站出来,杀了我!”

    人群嗡嗡地议论着,但是没有人出手。

    “谁敢杀我!”齐原之又重复了一遍。

    依然无人动手。

    齐原之冷笑一声,不打算再重复第三次了:“没有人敢站出来,你们都在等着别人来杀我。这样,如果天灾止歇,你们就好坐享其成,如果杀了我也没用,你们也不用承担杀人的罪责,是吧?”

    “所以,你们只敢对我扔几块石头,只敢对路人推推搡搡……”

    “刚才鼓吹要杀我的人,刚才鼓吹要让科学滚蛋的人,你们自己怎么不敢动手?想当意见领袖,想利用民意为自己夺权,却又不敢冲锋陷阵?”

    利用民意为自己夺权,也不知这是诛心之论还是确有其事,但人们的态度似乎有点松动,开始左顾右盼,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利用自己。

    “要是真有愣头青冲出来杀人怎么办?”孟仞心想。他扫视着前排的人群,忽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冯宿正沉默着站在第一排,双手揣在袖子里。他身后站着的是白湖,因为今天身上只带了一把武器,所以并不太引人注目。

    他们为什么不发表意见……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拨开人群,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前排,说道:“好端端地搞什么研究!我等只是想过几天太平日子都不行吗?下这么大的雪,压垮了我家的房子,我那老妻也被砸死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后生,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的话,就该自裁谢罪!”

    老人说着抹起了眼泪。众人顿时又同情心泛滥,齐原之在他们眼中再度变成了杀人犯。

    “对,自裁谢罪!”有人响应道。

    齐原之拱手道:“老人家,你要搞清楚一点:杀人的不是我,而是天灾。我不该为此偿命。”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是很难办的,你不可能对这样一个老者恶言相向,甚至连反驳他一下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果然,不少人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来。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人家的妻子都没了,还说这种话……”

    “你不偿命谁偿命?难道要老天偿命不成?”

    “当然要老天偿命!”齐原之吼道。

    人群头一次安静下来,那个老者也愣住了。众人耳中只有风声,和刚刚再度响起的雷声。

    齐原之道:“如果真是科学发现引起了天灾,那么我们该做的,是查明原因,而不是缴械投降!是救灾,而不是杀人!”

    人群继续沉默着。冯宿依旧揣着手,缓步走出了人群。

第二十二章:演员

    孟仞有些怀疑,在场的好多人说不定都是演员。

    齐原之刚刚说的一番话可能是冯宿授意的。

    冯宿一直拖着不出场可能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想杀齐原之的人未必是真心实意,可能真像齐原之说的那样,只是想借机夺权。

    冯宿走出人群的时候,齐原之丝毫没有意外,而是毫不犹豫地转向了他,朝他作揖,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齐原之早就注意到了冯宿的存在,但无论如何,孟仞的怀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冯宿走向那个正抹着眼泪的老人,握住他的手道:“我是泰学院副院首。”他的声音响亮,显然不只是说给老者一个人听的。

    老者浑身一震,一脸惊恐地看着冯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求助似的回了回头。冯宿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径自说了下去:“各家各户,凡是在雪灾中受损的,都可去所在城池的太守府报损。各城的府库,以及国库,都会倾其全力,救助受损的百姓。

    老人家的情况,我已了解了,请到政务院少歇可好?我们会尽全力帮忙的。”

    老者慌忙摇头拒绝:“不了,不了……”

    然而冯宿还是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也没听到他的话,朝人群中招了招手,便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他们不由分说地搀着那老人,慢慢往人群外面走去,同时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抓回去审讯了?”孟仞心想,“审一审他是不是受人指使?”

    人群中,有真被冯宿一番话感动到的,也有跟孟仞想法一致的。那两个年轻人刚要带走老者,人群中的质疑声便此起彼伏。

    “诸位!”冯宿拱手道,“要是还有什么疑义,不妨一起去政务院说说。”

    质疑声不减,但是无人出头。

    冯宿慢吞吞地走到高台上,跟齐原之站在一起,不疾不徐地宣布了昨天和今天上午讨论出来的几条措施,包括防洪泄洪,加强巡查,开仓放粮等等。不过,他并没有提“安抚人心”这一条,而说到加强研究力度的时候也是语焉不详。

    “……我们会削减泰学院的常规科学研究经费,专门用于此次雪灾,希望将来能够从根源上将其消除……”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削减呢?”霍岚低声问道。

    孟仞点头表示赞同。被削减的是“常规”科研经费,那么是不是还有“特殊”科研经费呢?比如专门用于雪灾机制的研究经费?

    “这话术倒也高明。”他心想。听不出这层含义的,会认为泰学院在尽心尽力地救助民众;而能够听出这层含义的人,大概率不会对科研怀有什么敌意。

    “至于这位齐原之,”冯宿接着说道,“虽然不少人都觉得是他引发了天灾,但恕我直言,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谁传播出去的,但是,首倡此说者,必然是别有用心。”

    他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而且故意停在了某几处,也不知是真的看到了挑起事端的人,还是虚张声势。

    “雪灾是在这本《物理学前沿》出版之后发生的,”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期刊,将其高高举起,“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明它和雪灾之间的因果关系。难道仅凭时间的先后,就可以定罪吗?

    我知道有人要抬出延舒的例子,但是,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发现这种说法有多荒谬。首先,天灾出现之前,难道只发生了一件事情么?每天都有人出生,为什么不说是某个人的出生引发了天灾?

    第二,齐原之的研究,在出版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看过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天灾?

    总而言之,泰学院不会诛杀齐原之,也希望诸位不信谣,不传谣,不要再让这等无稽之谈继续流传下去。”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有人高声道,“这几日天雷不绝,但落在物理学馆的天雷是最多的!”

    冯宿笑道:“物理学馆有高层建筑,也安装了不少防雷杆,天雷更多不是很正常么?再者,有谁统计过?阁下说落在物理学馆的天雷更多,请拿出令人信服的数字来!”

    冯宿的话,在逻辑上是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的,只可惜,人们在生活中不仅仅需要依靠逻辑。

    “我看你们就是花着我们老百姓的税款,还要拖着我们一起去死!”刚刚那人强辩道。

    “哇!我觉得这说得好有道理!”霍岚说道。

    孟仞反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有道理也不能赞同他!”

    “我又没说要赞同!”霍岚捂着头道,”这是……应该怎么说的来着?”

    “路线之争。”孟仞道。

    “对对对……”

    是要继续发展科技,战胜天灾?还是阉割自己,以求安全?这是两条水火不相容的路线。目前看来,泰学院官方显然是支持前者;而支持后者的,要么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民间,要么存在一个藏得很深的幕后指使人。

    刚刚那人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科学进展和天灾之间的因果关系是没法得到证明的,但是目前有两方面的证据指向这一假说:一是关于延舒的史料记载;二是内力的异变现象。按照惯有的认知,内力的异变应该是和科学进展有关系的,而近期足够有分量的科学进展,也就只有齐原之这一项。

    至于内力的异象和天灾之间有没有关系,这目前也是证明不了的,只是大家都愿意相信二者之间有关系。

    总而言之,泰学院要继续推动研究,确实有些不顾危险,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味道。

    可问题在于:继续发展就一定会死吗?停止发展就一定能活吗?

    没有人能证明。

    孟仞觉得,就算真的是科学进展导致了天灾,也要与这条不讲道理的规则战斗到底。

    现在有第一条不讲道理的规则,以后会不会有第二条?会不会有第三条?

    他们总要有所应对的。

    不过,冯宿并不能照着这条思路回答,毕竟他明面上已经宣称削减了科研经费。他再度朝众人拱手,道:“诸位要弄清楚!泰学院不想让什么人去死,恰恰相反,我们希望所有人能活得更好。正因如此,此次救灾,我们才要特意削减科研经费,只为救助更多的人。

    诸位若能共克时艰,定能度过灾年,但若各怀异志,甚至有生乱之心,军务委员会和政务委员会也绝不会听之任之。”

第二十三章:鬼哭

    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午,泰学院副院首冯宿、学士齐原之对封京民众发表讲话,暂时压制住了民众对于当局不顾众人死活,发展科技,导致天灾的怒气。

    当晚,泰学院两个新组建的独立营、以及近卫师的三个旅入驻封京,全城戒严。

    孟仞等人下榻在客栈当中,依旧和在清河时一样,三个男人挤一间,霍岚单独住一间。他们对戒严倒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夜间,窗外不时有橙红色的光芒闪动,终究叫人压制不住好奇心,开窗往街上看去。

    街道两旁不知什么时候垒起了沙袋,沙袋后面每隔一丈就站着一个值守的士兵。还有一排士兵拦在街道中央,整整齐齐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根柱状物体。那东西就像喷火器一样,喷出一股股的火焰,烧灼着地上的积雪。静止的积雪逐渐松动,融化,缓缓流动起来。

    孟仞把身体往外探了一些,只见天空被映得火红——城中燃起火焰的地方显然不止这一处。尤其是城东的昌河边上,似乎火势甚大,不知道是不是士兵们结了阵在运使内力。

    被火焰加热的空气在升腾着,孟仞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巫澎正举着李士瓒带来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士兵手里的东西,喃喃道:“早就听说,泰学院在研制新武器,看来现在要派上用场了……”

    “他们手里到底是什么?”孟仞问道。

    “看不清……”巫澎把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摇了摇头,“只看轮廓的话,好像就是一根棍子。”

    正说话间,街道中央的士兵们前进几步,开始了新一轮喷火。

    “要是内力没有发生异变的话,这玩意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吧。”孟仞道。

    众人的内力突然之间有了属性,战士也就可以转职当法师了。

    三人身后,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哪位?”巫澎头也不回地问道。

    “隔壁的房客。”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屋里的三个人都有些诧异。孟仞和巫澎从窗边缩回来,关上窗户,掸了掸身上和头上的雪,李士瓒拉开屋门,只见一个老头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外,似是受到了惊吓。他身上是一件名贵的貂裘,面容丰满,看上去十分健康。

    “我想问问,”老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诸位能不能跟老朽换换房间?”

    三人面面相觑。“先进来吧。”巫澎道。

    老头没有动,而是急忙补充道:“我定的最大的房间!你们不会吃亏的。只是……如果你们不介意房间里有鬼哭的声音的话。”

    这阵子的怪事太多,偶尔出个鬼什么的也不会让他们太吃惊了。

    “去看看?”巫澎看了看孟仞,又看了看李士瓒,“反正不亏。”

    隔壁房间确实比他们定的要大上一圈,连床都多了一张。这样,他们要是换过来的话,就可以两个人睡床,一个人打地铺,而不是只能有一个人睡床。

    美中不足的是,房间里确实一直有呜呜的声音,甚是诡异。

    “三位……意……意下如何?”老头站在屋外不肯进来,结结巴巴地问道,脸颊似乎都抖动起来。

    “我觉得跟鬼没什么关系……”巫澎皱着眉头道,“就这么换了的话,老人家是不是有点亏?”

    “没关系的!”老头连忙摆手,甚至还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离他最近的孟仞手里,“这是多出来的房钱,请你们收下!”

    “换吧。”孟仞道。

    他们四个人的行李都没有拆开,于是三分钟不到,换房便宣告完成。在新房间放好行李之后,三人开始四下查找怪声的来源。

    “那人明明孤身一人,”李士瓒一边查看着墙壁一边说道,“干嘛要定个双人房呢?”

    孟仞拉开衣柜,说道:“也许是因为有钱吧,就直接定了个最贵的。”

    巫澎正趴在地板上,细细地听着地面上的声音。

    “我觉得声音是从地板下面发出来的。”他说。

    “衣柜里也有。”孟仞也有了发现。拉开柜门之后,他发现呜呜声比方才大了不少。

    总不能真是鬼哭吧?

    “要不要拆了地板和衣柜?”他问道。

    巫澎有些犹豫:“别吧……到时候装不回去了还得赔。鬼哭而已,听惯了也能入睡的。”

    李士瓒道:“有比鬼哭更简单的假设。”

    孟仞和巫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孟仞道:“你是说,有办法用人力做到这一点?”

    李士瓒道:“用内力制造气流,应该可以弄出这种声音来。可问题是……”

    孟仞接话道:“内力怎么能在体外驻留这么久?”

    即使是断水剑,也不过能把气浪维持一刻钟。如果那老头没有说谎的话,那这鬼哭声应该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了。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

    “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停了。”他说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不再试图搜寻声音的来源,而是各自拆起了自己的行李。

    虽说声音有点渗人,不过习惯了也还好……

    两刻钟之后,就在孟仞躺在地铺上将要睡着的时候,鬼哭声停止了。熟悉的声音突然消失,反倒惊醒了他。

    “停了?”李士瓒道。

    “终于停了。”巫澎打着哈欠,“你们有没有觉得换房这事不太靠谱啊?”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巨响,房门洞开,随即便是七八个士兵鱼贯而入。屋里的三个人被惊得弹了起来,反应最快的孟仞更是同时拔剑出鞘。

    领头的那个军官拿火把照了照他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孟仞一脸震惊:“这话难道不该我们来问么?”

    等等……好像事情有些不对……

    这些人直接闯到房间里来,而且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应该是刚刚从掌柜那里要到了房客的信息,但是发现走错了房间。这么说,他们本来要找的可能是那个老头……

    “我们跟人换过房间,”他迅速冷静下来,以最快的语速说道,“如果你们是来抓人的话,你们要抓的人应该在隔壁。”

    那军官骂了一句,让身后的两个士兵留在房间里,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踹开了那老头现在的房间。

    “让他跑了!”

    隔壁房间里传来一声怒吼,随后是一连串的脏话。那军官沉着脸返了回来,指着孟仞他们三个道:“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哎,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孟仞叹道。

第二十四章:牢狱之灾

    十一月二十一日夜间至凌晨,大军入驻封京,除了融雪以外,还趁着火光漫天,城中戒严之时,抓了不少人。

    被抓的基本都是所谓“异见者”。岑院首和冯宿认为,当此灾异之时,应当力求稳定,方能尽量减少损失。因此,一切试图趁机作乱者,都要抓起来。

    而被抓的人,又分为几类:

    第一类是空打嘴炮,要求停止一切科研活动,并且诛杀“首恶”齐原之的人。这帮人除了上街喊话以外什么行动都没有,危害比较小,过段时间就要放出来。因此,他们住的牢房也是最好的,床榻舒适,被褥、桌椅齐备,除了没什么光线以外,都快赶得上客栈的客房了。

    第二类是纵火犯和抢劫犯,尤其是二十一日夜间军队在场的时候还敢纵火的罪犯。他们一部分要被处决,一部分要服好些年的苦役,住的牢房也是最差的,阴暗潮湿,老鼠、虫子四处乱窜。

    第三类是把第一类人组织起来的人。他们不打嘴炮,但是指挥别人打嘴炮,还希望能够煽动更多的人起来打嘴炮。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把神祇拉来做大旗,要人笃信神明,以求今世平安,来世幸福。岑河清和冯宿认为,这类人的危害才是最大的,一旦控制不好,形成燎原之势,甚至狂热信徒数以百万计,可就很难应对了。

    二十一日夜间,要跟孟仞他们换房的那个老头,就是“天道门”的教主,主张敬天礼神,顺应天意,放弃发展,回归古制。他之所以要换房,就是为了在军队破门而入之前,有一点反应和逃跑的时间。而房间里的所谓鬼哭声,也不过是他用内力弄出来的把戏。至于他恐惧和惊慌的神态,都是演出来的。

    得知此事时,孟仞不得不感叹这老头的演技惊人。“也不知天道门的教义里有没有不能说谎之类的条目,如果有的话,这老头真该遭天谴。”他心想。

    尽管身为受害者,但孟仞、巫澎和李士瓒三人还是被抓了起来,由几个兵士草草审问了几句。这些士兵前来客栈抓人,却扑了个空,眼下正处于愤怒之中,因此审问完毕之后,也不听他们的辩解,也不管他们的身份,直接把他们送进了监狱。孟仞他们不想在异国跟人起太大的冲突,只好暂且忍耐。

    被衙役押着走过监牢长长的走廊时,他们心烦意乱地听着两侧牢房里的哀鸣和怒吼,鼻子里能闻到的臭烘烘的味道,非但没有随着嗅觉适应而减弱,反而越来越浓郁。

    给他们安排的牢房在监狱最内侧,是最差的几间之一。他们默默无语地看着衙役锁上屋门,心里盘算着要等多久才能出去。

    霍岚没有被抓,看到他们被抓的时候也很理智地没有冲上去理论,而是问了一句监狱的位置之后就乖乖地选择自保。

    只要还有人没被抓进来,他们就有望很快脱困。

    或者,有人提审他们的话,他们也能够很快脱困。

    要是实在出不去,就只能砸掉牢房的门了……

    跟他们同在一间牢房的还有一个纵火犯。得知他们被抓的原因之后,那纵火犯肆意嘲笑了他们一通,嗓子里发出尖利的笑声,像锥子一样扎得人耳朵直疼。

    二十二日中午,衙役前来送饭的时候,巫澎就已经按捺不住,想钳住那衙役的手,然后砸掉门,抢了他的武器,劫持着他冲出去。孟仞也已经烦躁不已,但还是按住了他:

    “再等等吧,至少等到今天傍晚。”

    下午,那纵火犯继续嘲笑着他们,内容从“这都能被抓”变成了“光说不练”。孟仞蹲在一个角落,张着手掌,用火属性内力操纵着一小股火焰,烧蚀牢门最旁边的那根铁杆。

    就在纵火犯嘲笑他们胆小如鼠之时,铁杆底部已被烧得通红。再过十多秒钟,铁终于熔化成了铁水,滴落在地。孟仞停止运使内力,仔细看了看铁杆底部,发现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

    纵火犯缩在对角线的另一端,并没有注意到孟仞这里发生的事情,巫澎和李士瓒却已经发现了异样。铁杆熔化之时,他们也走到孟仞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

    巫澎低声道:“既然你能把牢门熔化掉,那其他会用火的人是不是也行?我看这地方很快就会大规模越狱了。”

    孟仞道:“我看很有可能。就算不对门下手,对墙下手也够要命的。要遏制越狱,唯有两途:一是提高材料强度,这短时间内做不到。二是修法,用重刑,并且保证每个越狱的人都能重新抓回来。”

    巫澎道:“说起来,泰学院现在的律令是怎么写的来着?”

    他们三个并不了解泰学院的律法,既不知道越狱如何定罪,也不知道拒捕和越狱是不是同等的罪名。

    身负强大的武力,就容易把律法抛诸脑后。考虑到律法的威慑之后,他们对越狱的计划倒有些踌躇起来,觉得还是再编点瞎话,谎称自己有大量的情报,然后争取被提审一次为好。

    然而,这个计划并没有实施的机会。傍晚时分,伍仲孚带着个衙役急匆匆地走过来,二话不说便让衙役打开牢门放掉了他们,惊得那纵火犯目瞪口呆,之后又推着他们一路疾走,来到监狱最外间的审讯室。

    伍仲孚并不急于让他们离开。昨晚那几个士兵问得太过简略,他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孟仞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也并不着急。审讯室里一问一答,不紧不慢,极有条理,所有问题问完之后,伍仲孚起身朝三人拱手道:

    “三位,多有得罪,切勿见怪。你们可以离开了。”

    监狱的围墙外面,用沙袋垒了个半圆形,把积水挡在圈外。沙袋上面,霍岚正蹲在那里,头上戴着顶草帽。见大门被推开,三人从门中走出,霍岚把帽檐往上抬了抬,笑盈盈地道:

    “恭迎诸位!监狱一日游,可还舒心?”

    颇有当妈的教育傻儿子的感觉。

    不等几个傻儿子回应,霍岚便又补了一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伍先生,不过找到他的同时还有点意外收获。”

    “白湖姐姐想见一见你们。”

第二十五章:天机馆

    天色依旧阴沉,不过天气相比前几日已经转好了不少,降落到城里的已不再是暴雪,而是温和了不少的雨夹雪。霍岚拾起放在身边的三顶草帽,挨个抛给三个同伴。三人戴好草帽,走到近前,看着她因为通宵劳累而发红的眼睛,心中很是歉疚。

    没人知道霍岚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同伴被抓之后七个时辰,她总算是找到了伍仲孚。正巧,白湖当时跟在伍仲孚身边办事,听完霍岚他们的身份之后,问了一下他们之前的工作内容,随后便很感兴趣地跟了过来,说要见见这几个学徒。

    不过白湖并不想在监狱外面干等,故而眼下并不在此地,而是在封京城中游荡——更神奇的是,霍岚拜托她经过化学品商店的时候问一问甘油的价格,她竟然答应了。

    “神通广大。”巫澎评论道。

    其他两人也赞同他的意见。能请得动伍仲孚倒还算合情合理,可白湖那样的人物——那样的妖物——她居然也能指挥得动,简直无法解释。

    霍岚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说道:“她很好说话的,你们别对她有偏见。”

    虽然只跟白湖有过很短的接触,但他们还是想不出她跟“好说话”这个词有什么联系。

    远处的路口,一群人聚集起来,站在积水当中。有一个为首者御剑飞上屋顶,大声疾呼着。距离太远,孟仞他们只能听到“敬拜上天”、“去往天国”之类零零碎碎的片段。

    那人说完之后,路口当中的人便开始下拜。积水已经没到了大腿,他们竟然跪在地上下拜,把脑袋都泡进水里。屋顶上那人似乎非常满意,说着什么“虔诚”,什么“声达于水而闻于天”。

    “疯了!”李士瓒惊骇地道。

    霍岚站起身来:“我去把屋顶上那老杂毛也踢到水里去。”

    话音刚落,就有人替她完成了这件事。一道身影从东方疾速御剑靠近,飞临那人所在的屋顶时,以大到不可思议的加速度急停,随即不知使了个什么动作,把那人头朝下扔进了水里。

    “号称笃信上天,却只知妖言惑众,自己怎么不拜?”

    声音轻柔而慵懒,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正是白湖。

    在她的威势之下,人们也不管什么上天不上天了,惊慌地四下逃窜。

    白湖在屋顶上停了一会儿,随后又一个急加速,一个急减速,两秒钟之内飞过三十余丈的距离,停在了监狱前面。她既没有打伞,也没有披蓑衣,任由雨雪落在身上,浑身湿漉漉的。

    “后天去顺义坊,取你的甘油。”她对霍岚说道。

    霍岚一愣:“我还没说要买多少呢,还有价格……”

    白湖挥了挥手:“这个你自己去问。甘油现在是管制物品,我只帮你拿到购买权,别的一概不管。”

    白湖并不是好说话,只是随心所欲,刚好愿意替她办点事而已。至于事怎么办,要不要照霍岚要求的那样,问一问价格,就又是按她的心情说了算了。

    只不过,拿到管制物品的购买权,确实比单纯问一问价格要重要得多。霍岚绽开一个笑容,拱手称谢。

    “他们几个,就是被抓的那三个学徒?”白湖又指着孟仞他们三个问道。

    她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又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晚在财神庙的几个人。”

    巫澎拱手道:“多谢……呃……上仙,当晚施以援手。”

    孟仞和李士瓒听到这称呼,不禁莞尔。不过他们也和巫澎一样,一时之间除了“阁下”以外,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用来称呼白湖。总不能像霍岚那样管一只千年狐妖叫“姐姐”吧?

    白湖道:“上仙?你们人类不都管我叫‘妖’的么?”

    巫澎笑道:“妖是不会去收拾妖言惑众的人的。”

    白湖回头看了看刚刚信徒们聚集的地方,道:“当此之时,要么继续前进,要么放弃发展,我并不知道谁才是对的,但我支持前者。

    你们几个,既然都想当那个什么‘特任学士’,那么我推荐一个好去处:你们不一定要待在自己专攻领域对应的学馆,可以来天机馆试试。”

    天机馆?孟仞在记忆中搜索一番,确信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名词。他看向其他三个同伴,发现他们也一脸茫然。

    白湖解释道:“新成立的学馆,目的是探索天灾形成的机制,以及应对天灾的方法。天机馆由冯宿和我牵头,准备从其他各个学馆抽调学者过去,目前很缺人手。”

    从未听说过如此积极入世的妖怪,也从未听说过敢给妖怪这么大职权的国家。孟仞心想。不过天机馆的宗旨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李兄是研究物理的,自可有所贡献,”他问道,“只是不知,脑理学在天机馆能有什么帮助?”

    按理说,身为学者,自己应该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才对。只是孟仞希望能先弄清楚泰学院高层的意图——他们似乎有一种要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趋势,而如果自己想做的方向并不能从这股力量中受益,那么得到的投入可能还不如在脑理学馆。

    白湖道:“一是更有效地控制人们的思想,二是提升人类的认知功能。”

    孟仞颔首。第二个方面正是他想做的。

    “人类的?”李士瓒抓了一个很奇怪的重点接茬道。

    白湖唇边勾起一个微笑:“当然,我的也要提升。没好处的话,我可不会出山。”

    三个即将面试的学徒,此时内心中皆是陡然升起一股雄心。他们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在为文明的存续而奋斗,虽然可能会没有结果,甚至有一些坏结果,但毕竟这事业本身是重要的。

    霍岚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脑中想象着这“天机馆”未来的运作方式,有些羡慕,又有些担忧。

    “言尽于此,”白湖道,“来不来是你们的事。”

    她说完便欲转身离去,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要启程去一趟极北地,做些观测,想找些人一同前往。不过,众人最近似乎都很忙。霍岚,你有空去一趟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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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阀之路介绍:
孟仞原本只想凭着穿越者的便利,混个教职。
无奈局势逼人,一不小心就越爬越高了。
学阀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学阀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学阀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