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南越军营(4)
回眸时,皇甫曜会意一笑,眉眼弯弯,像带着笑颜的弯月,连嘴角也划出漂亮的弧线,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冰冷人、木头人、石头人,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皇甫曜“呵——呵——”吆喝一声,马儿欢快地飞开大步,如风驰一般往草原深入奔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了星星般的人儿,忙着生火做饭的,忙着打理兵器的,还有三五一列的巡罗卫兵,在宽敞的空地周围有有一个木桩似的栅栏,形成了最简易的围墙,木桩削成尖锥形。亦然是隐没在草原深处的军营。
纤纤刚跳下马背,栅栏缺口处走出一个锦袍男子,正是洛阳王柴运。他问道:“皇甫曜,怎样了?打听到皇后娘娘的消息么?”看着皇甫曜怀中的丑丫头,眉毛微皱;“她是从哪儿来的?”
“铁牛!”皇甫曜高呼一声。
铁牛从快速奔来,抱拳道:“大将军!”
“告诉张将军,让他把斡齐尔盯死了。”皇甫曜看着洛阳王柴运,纵身一跃,跳下马背,道:“在斡齐尔诡计未得逞之间,我们必须找到皇后。”
皇甫曜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纤纤。
她美丽时,他见她就觉得厌恶。如今她很丑,丑到所有男子看到都不愿再多瞧一眼,他对她的态度却大为转变。
铁牛得令,骑上水马的马扬鞭而去。
纤纤平静的凝望着铁牛远去的背影,那个方向正是王都,斡齐尔在皇甫曜的围袭下,的确往王都逃窜了。小莲还在他的手里,小莲现在怎样了?
“姑娘,下来吧,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柴运将皇甫曜拽拉着一边,小声地道:“这姑娘从哪儿来的,你怎能轻易带回来,就不怕是细作?”
纤纤扫过二人,佯装没有听见,大摇大摆地进了军营。她继续到厨房里打杂,在纤纤过来时,她发现厨房里还有两个粗使女人。她就是一粗使丑丫头,不会有人留意到,而她的身份,在小菲、小莲没有救出来之时,她更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纤纤蹲下身子开始看火,刚抬头,就发现水桶里的水也没有了,放下火棍就去提水桶。她匆匆走近柴运与皇曜面前,他们真的不认得她,她真的可以从头来过。心里在泛起微波之后归于平寂之中,她需要从头认识他们,就如他们也需从头来认识她一样。纤纤如此想着,只觉浑身轻松,她喜欢“从头”个词,就像新一天的太阳,总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虽然皇甫曜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残忍,可是她还是觉得这家伙很讨厌。因为弄得她心里有点乱,不知道现在的他是真实的,还是以前的他是真实的。
纤纤俯下身子,将水桶打入河水中,看水桶沉下,灌上满满一桶的水。
“臭女人!”桶尚未提上来,有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回头时,是柴运,他恶狠狠地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斡齐尔派你来的,你想打听皇后娘娘的事?”
纤纤不语,推开柴运的大手,眼睛里满是不屑。
“别以为你不说话,本王就会相信你。你一定是细作。他们知道谁是皇后娘娘了?”
第一南越军营(5)
纤纤抬眸,觉得柴运的话很奇怪。“知道谁是皇后娘娘”,柴运知晓斡齐尔那边的事,知道他们都弄不清小莲、小菲谁才是真正的云大小姐。
见纤纤不说话,柴运冷笑道:“我忘了,你是北凉人,听不懂南越话?”
纤纤愤愤地瞪了一眼,提起水桶就走,柴运拦住去路,一副不说清楚绝不罢休的样子。
纤纤目含笑容,往右边去,柴运又拉住右边,往左边,他又移到左边。纤纤握住桶上的提手,用力一泼,“哗——啦——”一声,水倾泄而出,柴运变成了落汤鸡。
“丑女人,你敢用水泼我。”柴运爆跳起来,伸手就要来抓纤纤,身后传来皇甫曜的声音:“洛阳王,你何苦与个可怜的姑娘过不去。”
“皇甫曜,少说风凉话。我问你,你不肯说。本王也只好问她本人了,可是她竟听不懂南越话……”
纤纤觉得可笑,皇甫曜初以为她是哑巴,现在连柴运也认识她是哑巴。不由得张大嘴巴怪笑起来,看着柴运落汤鸡的模样就觉得有趣,纤纤提着水桶往河边走去。
“丑丫头,你还笑。本王饶不了你!”柴运咆哮着,纤纤张大嘴巴扮着鬼脸。
皇甫曜想到她刚才的笑,又忆起她刚失去亲人,居然能笑得出来,低声道:“难不成……她真是细作?”
柴运拍打着浑身的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出去查探地形,回来就带了个姑娘。”
皇甫曜笑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定会让军中上下小心防备此女。
柴运浑身湿透,满肚子的火气,又不能拿那个丑丫头如何,若真是发起火来,难道要将士们看他为难一个丫头。在皇甫曜怪异的笑容中,他似乎看出皇甫曜要对此女有大用处。
纤纤手提着水桶,虽然很重,还是坚持没有歇息,一口气进入军营并走到了厨房灶台前。
皇甫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虽然她穿得很普通,她的背影给了他奇异而莫名似曾相识感。陌生的服饰,陌生的声音,甚至是陌生的容貌,他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丑丫头。
厨房帮忙的女人甲赞道:“哟——真是个勤快的姑娘。”
纤纤抬头,张大嘴巴喘粗气,可别人看来她是在傻傻地笑。
开玩笑,她戴着面具,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笑容,原本张得不大,可是戴上人皮面具后就显得很大,而且面部肌肤显得极不自然。
“这姑娘怎么了?怎的就会笑。”女人乙说。
纤纤还是继续张大嘴巴喘粗气,如果是以前的她,这样的傻态是万万装不出来的。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女人又问。
她还在笑。
两个女人有些失望了,女人甲道:“原来是个哑巴。”
当两个女人认定纤纤就是一个哑巴,纤纤就不再说话了,一则她嘶哑的声音实在难听,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声音担忧,因为栖云庄手下有天下最好的良医,只要服上他们开的两剂药就能健复。声音的康复只是早晚的事,现在着急也没用。
第一南越军营(6)
纤纤会看火,会洗锅碗,还会做饭,更会为两个女人提水,还会干一些粗使活。只要她发现厨房里有什么活,就会抢着去干。张大嘴巴傻笑是她唯一的表情,只有纤纤自己知道,笑时,其实是她在喘粗气。提上一大桶水从河边走到厨房灶台试试,就算是男人都会喘粗气,何况她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
晚上,纤纤就会厨房的两个女人挤在一块羊毛皮上,厨房里燃着不灭的柴火,这让她感觉不到冷意。眼瞧着就近了四月,草原的东风悄悄的刮遍了每个地方,小草儿冒出了嫩叶,河水解冻水流变得湍急。
纤纤常会在梦中惊醒,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总会有小菲、小莲被凌虐的画面。香汗淋漓,她开始为她们未来的命运担心。
实在睡不着时,纤纤离厨房的帐篷,走到帐篷外面,仰望着天空,放飞着心中那数不清的担忧、无数的遐思。
一天、两天、三天……
过去好些天了,皇甫曜与柴运还是没有寻回小菲与小莲。
一名如鬼魅的影子躲藏在帐篷后面,静静地观察着仰望天空发呆的“丑丫头”,似一具雕塑,又似一颗劲松,站在那儿已经很久了,任夜风吹拂她的衣袂,撩乱她的长发,她就那样蚊丝不动的站着。时不时,长长地舒一口气,像是要吹散被月拥抱的云纱。
纤纤这几天早就发现了,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一双双眼睛如鬼魅地跟着。蓦然回首,看到了帐篷后面闪躲的黑影。“还是不信我……”她无奈的自言自语道,真想知道,如果皇甫曜、柴运知晓她就是栖云庄大小姐、南越新帝的皇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皇后,这是多么尊崇的身份,可是纤纤每每想到这个词时,唯一的感觉:沉重,似心头压着大山,无法让她感到轻松。随着皇后这个身份,还有华丽的宫闱,繁琐的宫规,淡情**的帝王……那里对于纤纤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想得沉着,身后传来柴运的声音:“你让本王想到一个人。”
纤纤没有回头,柴运在她的身侧止步,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或许今生,本王与她再难相逢。”
她是哑女,他说过的话,无法也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柴运想到这里,决定一吐为快。这是他心中的秘密,据他数日来的观察,她从没有打听什么,凭借着柴运的感觉:这丫头不像是细作。
柴运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她……”
这小子敢情是动了心,只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风流的柴运动心,纤纤很想知道。侧目张大嘴巴,故作傻笑的样子。
柴运道:“你听明白了。唉……当初我真该留下他。她一入江湖,行踪飘渺,或许她已经嫁人了吧……”想到她可能嫁人,柴运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楚。
第一次见江纤云,并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所有的好印象都是在柴逍坟前的偶遇开始的,她琴技超凡,他吃惊,吃惊于她的才华在江纤柔之上,却无人知晓;她会武功,他更吃惊,吃惊她巧妙地瞒过了皇甫曜;她固执,就算他逼问,她依旧不说出秘密……
第一南越军营(7)
每一次与她见面,总会给他一份惊喜,也让他进一步了解到江纤云。
“江纤云,你已忘了本王吧?”柴运感到难过,人家都不记得他,可他还在念念不忘,为自己当初没有挽留而后悔,“只要一刻能想到本王,也不枉我对你用情一场。”
他说的是“江纤云”,这是她以前的名字。柴运居然会喜欢她?
纤纤觉得很意外,若说柔弱,纤柔而弱;若说容貌,她不及纤柔……总之与纤柔相比,她少了许多。
“我总能感觉到她的孤独,她所有的冷漠、淡然,都是她装出来的。我从来不愿意如此细心地去看懂一个女人,可是她,本王却看懂了很多……”
柴运没有再说下去,纤纤转头时,看到柴运拧结的眉毛,满脸痛色。他怪异地笑道:“她走后,才发现自己忘不了她。什么柴逍的相托,要保护她,是我想要保护她,可是她……却根本就不需要……嘿嘿……丑丫头,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自视风流,居然会爱上冷情的女人……”
柴运的笑不像是笑,更像是讽刺,像是在哭。因为心里太难受,难受到想要哭又不能哭时,就用这样的笑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因为不知道,柴运会在她的面前讲叙心事、秘密。如果皇甫曜也讲出来,是不是就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恨。
就如纤纤最初的猜测,皇甫曜对江氏姐妹的残忍全都是装出来的。要解开皇甫曜的心结,就必须知道他的过往。
“嘿……嘿……嗯——”柴运的声音越来越怪异,纤纤细看时,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的睫毛闪着光亮,似有水珠,眸子里映着月光,他忙道:“草原的风真大,沙子钻到眼里了。”
纤纤笑了,是什么碰触了心弦,弄得她心中一颤。抬手轻轻地拍打着柴运,很想安慰他。
柴运张开双臂拥住纤纤开始低声地哭了起来:“丑丫头,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丑丫头,我告诉你,你以后千万别轻易去吻人,吻了人也吻掉了自己的心……”
吻人?
纤纤想起来了,第三次与柴运见面时,他躲在树上看她用花瓣为棋子,为了逼她说出秘密,他竟然强吻了她。就是那一次了,柴运强吻了她,也在那天之后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
“小时候,我常听兄弟们说,会不会喜欢一个女人,亲她就知道。妈的,亲过了她,我再不想去亲别人……”“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想她的……”柴运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倾诉着相思。那些在所有人面前不能说出的话,他都讲出来了。讲给这个被他与皇甫曜疑成细作的丑丫头。
纤纤轻轻地拍打着柴运的后背,似要安慰此刻的柴运。
柴运反应过来,推开纤纤,正色道:“你又不是她,我才不会喜欢你。丑丫头,不许把今天的告诉别人!尤其是皇甫曜!”说完之后,柴运又道:“我忘了,你是哑巴,根本不会说话。不过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说心里话……”
第一疑为细作(1)
第二十三章 疑为细作
“丑丫头,你天天都望着天,天上有什么?”柴运学着纤纤的样子,东望望,西看看,“这些天,我突然发现,她也喜欢看天,尤其是晚上,喜欢望着天发呆。”柴运低下头,近乎自言自语,道:“如果再遇到她,我一定不会错过。”
不错过又能如何?柴运府中已经有几位如花似玉的妻妾。而纤纤是不想与人共侍夫君的,她不想再重复母亲的老路,更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用在争宠夺爱之中,更不想让负心的男子折磨她一世的情。当然,如果她对那人无情无心,应另当别论。
望着柴运潇洒的背影,纤纤的心底泛起涟漪,人真的不可以貌相,在他看似多情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温软的心。
柴运说喜欢她,她也有一份被爱的虚荣,心里很欢喜,还有一份莫名的羞涩、甜蜜。柴运对她,既没有好感,又不是厌恶。她只能拿柴运当朋友,却无法视他为知己。
情,与她无缘,当栖云庄接受了南越新君的聘礼,当她成为南越的皇后,她就与情无缘。她能喜欢,可以喜欢的也只有柴适。
纤纤轻移莲步,一股夜风拂过,她觉得有些冷,转身回到帐篷。
这日黄昏,纤纤站在河边,身边放着满满一桶水,仰视着西边满天云霞。什么时候起,她喜欢看日出日落,一天又要过去,她相信明天一定会好起来。也在静静地等候着小菲与小莲的消息。
“驾——哈——”军营外奔来几骑快马,走在最前面的是皇甫曜,他挥动着手中的宝剑,嘴里高呼着,身后是如潮的士兵。
纤纤快步奔了过去,很想问:“她们有消息了吗?”话到嘴边又咽下,唯仰望着马背上的皇甫曜,目光很快就落在后面的士兵身上。那位骑马的士兵正是水马,马背上横驮着一个女人。
众人在欢呼声中进入军营,士兵将那女人地推下马背,似丢下一块沉重包袱。女人被万了个四肢朝天,用极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狠狠地瞪着水马。
皇甫曜跃下马背,用马鞭勾住女人的下巴,厉声道:“他们把那两个女人藏在哪儿了?”
女人瞪了一眼,推开皇甫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归来的欢呼声惊动了所有留守的人,将士们陆续从帐篷里出来,在一顶华丽的帐篷里出来了几个女人。
看到这几个女人,纤纤立即就想到了纤梅,听说在她离开洛阳不久之后,皇甫曜真的将江纤梅变成了营妓。在他来边城之后,还特意捎带了她。
纤纤扫过那三个女人,虽然远,但纤梅的身影她记得,确定纤梅并不在此列,不安的心又落回到肚子里。
皇甫曜看着从帐篷出来的柴运,笑道:“洛阳王,听说她是斡齐尔的女人。”
柴运走近北凉女人,近距离的打量一番:“斡齐尔的女人?没弄错吧,他的女人就是这等货色。”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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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疑为细作(2)
这个女人乃是北凉太子斡齐尔的第十几房嫔妃,听柴运如此说,有些不甘心。固执地道:“哼——你们南越国未过门的皇后也只配做我北凉太子第十九房嫔妃。”
柴运抓住女人的衣襟,厉声道:“胡说八道!他们根本就没抓到皇后,被你们奉为太子嫔妃的女人,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
皇甫曜冷声道:“与这女人多这些废话作甚?好了,按照以往的规矩,将她赏给将士们了。”皇甫曜停顿片刻,笑得阴森,道:“若是洛阳王有兴趣,可以要她先侍候你。”
柴运眉宇一挑,道:“就这等货色,本王不稀罕。”这个女人与南越女子相比,容颜确实找了许多,但在北凉这种容貌算是比较出色的。
“铁牛、水马,赏给你们了。”皇甫曜大声道。
这二人曾是将军府的家丁,也是皇甫曜最喜爱的士兵。
铁牛大喜,挫挫手掌笑道:“多谢洛阳王,多谢将军……”
皇甫曜扫过北凉女人,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纤纤身上,道:“对于敌国的女人,本将军自不会心软,倘若有人敢对我们不利,想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将军必会十倍严处。”这话是说给纤纤听的。
纤纤眼帘微垂,头也不回地往河边奔去,提起水桶,咬着牙齿像以前一样从不歇气地近了厨房。什么意思?如果她真是敌国的细作,他们必不会容她活命。很不喜欢莫名被人怀疑的目光,可她却不能解释。
铁牛、水马像抓住了猎物一般,将北凉女人扛入了帐篷,北凉女人阵阵惊呼,似惨烈的求救。篷布波动,像被风吹动的浪潮,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啊——救命啊!斡齐尔会杀了你们的!遭千杀的狼……”声音淹没,皇甫曜冷冷回眸,看着厨房门口站着的纤纤:她的目光却停落在一边衣着艳丽的女人身上,皇甫曜随着她目光的停落:江纤梅!
江纤梅着一袭紫罗兰云锦衣衫,下着碧霞墨紫明绶缎织锦群,上纹点点桃花荡漾,裙外罩淡薄金丝析短泷纱,身披浅粉桃花丝绵披纱,远远望去,一袭浓浓的春意袭来。酥胸半露,乌丝细密流畅,绾成规整端庄的飞仙流云舒筝花髻,上插金簪、垂柳丝细叶紫金簪,头戴小朵桃红丝绢绒花。肌若白玉凝脂,粉意盎然,透出一股明亮的艳丽。双耳缀着一对白碧玺粉蓝锦绣耳坠,短小却华丽。葱白玉手上带着个翡翠金艺镯,乍一眼看去,增色不少。柳叶细腰由一条迷离绸缎织锦流云长宽雯月腰带轻轻一束,绣着蓝紫彩蝶,栩栩如生。含着浅淡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芙蓉。
纤纤不由自己地快奔几步,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来这儿几日,她才发现那个帐篷里有女人,方才知晓江纤梅也在那顶最大的帐篷里面。
纤纤很快就跑到了纤梅的身边,定定地看着纤梅。
第一疑为细作(3)
不待纤纤说话,纤梅冷冷地扫过,挥动双臂,冷冷地道:“哪来这么丑的女人?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么?”说完,扭昵着杨柳腰身进入帐篷,就在她进帐篷的刹那,透过帐帘,纤纤看到了帐篷内的风景:两个赤身男人正在扒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的嘴里堵着一团布。这女人正是今儿被皇甫曜带回来的北凉女人,传说是斡齐尔的女了。
纤梅刚进入帐篷,一个赤身男子就迎了过来,拽住她的手臂道:“姑娘,我……”
“哼,等你做了千夫长再说。”纤梅不耐烦地推开男人,若无其事的坐到堆满食物的矮桌前,不顾仪态地抓起一块肉,塞入嘴中,狼吞虎咽似地吃起来。
这就是皇甫曜,恶魔一样的皇甫曜,他将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营妓。
纤纤站在帐篷门口发呆。
一个女人误以为丑丫头喜欢上漂亮的衣衫,喜欢上像她们这样的浓妆艳抹。道:“丑丫头,就你这种容貌,没人会喜欢。还是回你的厨房吧!”
纤纤不愿再看下去,纤梅面对着两个男人对柔弱女子的欺辱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是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走到桌案前吃起食物来。
都是皇甫曜将纤梅变成了这样!
纤纤快速跑开,脑海中浮现出江家纤梅那清纯而泼辣的样子。
“丑丫头……”皇甫曜见她匆匆跑过,唤了一声。
纤纤扭过头,狠狠地凝视着皇甫曜:“可恶的恶魔!”她扬起巴掌,“啪——”一声重重地落在皇甫曜的脸颊上。
“该死的女人,你敢打我!”皇甫曜一把抓住纤纤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的愤怒如此熟悉,这一大一小的眼睛里怎会有这样的怒气。“你骂本将军是恶魔,那你就是女鬼,一个丑陋的女鬼。”
纤纤嘶哑着嗓子:“我是丑陋的女鬼,可你却是一个坏透了心肠、灵魂的家伙。你……就会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所有人看到两个僵持的男女,一美一丑,一个威严,一个也不示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有人大声道:“大将军不爱美人喜欢丑丫头!”
说完,周围响起了一阵大笑声。
皇甫曜放开纤纤的手,道:“是个有趣的丑丫头。哈——若是可以,本将军倒有兴趣纳你为妾。”
“我不稀罕!”纤纤愤愤地回击道。
柴运听她说完,近乎爆跳起来,走近纤纤道:“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他且不是上了大当,讲了那么多的心里话,原以为丑丫头是哑女,她不会告诉旁人,哪里知晓,她只是不说话而已。
“我本就不是哑巴。”纤纤道。
容貌变了,声音变了,谁还能认得她。
她不是哑巴,那晚他告诉她的秘密,她会不会说出去,如果让皇甫曜知道了,还指不定如何取笑他呢?
皇甫曜刚放开纤纤,柴运又抓住她的胳膊:“你真不是哑巴!”
“怎么?洛阳王是想把我变成哑巴?”纤纤张着嘴巴,继续她古怪的傻笑。
皇甫曜道:“你何必与丑丫头计较。她真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
第一疑为细作(4)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柴运感觉上了大当,那些秘密的心里话,他居然讲给了一个丑丫头听,而这个丑丫头进入军营数日来一句话未说,害他以为她就是一哑巴。更让他觉得郁闷的是,皇甫曜一早就知道她不是哑巴,却没有告诉他。
“你没问我。”皇甫曜道。
纤纤根本不理睬二人,继续往厨房方向跑去。
想到纤梅沦为营妓,皇甫曜说到做到,纤纤的一颗心就觉得痛。这家伙为了报仇,真的不择手段,居然把所有的恨意都渲泄在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难怪她来这里数日,没有听到女子的声音,这些男人都喜欢用肚兜堵住她们的嘴。
草原的天,很高、很远,月儿那么亮,繁星点点,风儿阵阵,吹动了帐篷的幡,也吹动了纤纤平静的心。
好奇心使然,纤纤决定去那边帐篷看过究竟。
这一顶应该是洛阳王柴运的帐篷,近了帐篷传出男女极低的说话声。
纤梅道:“王爷,你收贱婢做你的暖床婢女吧?”
暖床婢女总好过营妓,到了这一步,纤梅已经顾不得廉耻。
柴运道:“把本王侍候舒坦了再说。”
什么皇族王爷,原来也是衣冠禽兽,与皇甫曜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纤纤轻轻地撩开帐帘,看到了一室的旖旎风光,两具洁白的身躯交织着、纠结着,男女低沉的娇喘低吟缓缓飘出,似山涧夏日的暖泉。
纤纤继续往前,对于她这种画面实在看得太多。快速放下帐帘,继续寻觅着皇甫曜的帐篷。
烛火映衬出一个男子伟岸的轮廓,他手捧着一本书,正笔挺地坐在桌案前。这家伙……纤纤看来,这里有营妓。她们就是供将士们取乐的,而最会享乐之人自然是皇甫曜、柴运这些家伙。她撩开帐帘,帐篷里空空如也,一张羊皮毡铺在地上为床,上面还放着一张叠放整齐的被褥。一张桌案,上面堆放了一摞书,旁边放置着一柄宝剑。
她想过很多种情景,最有可能的就是皇甫曜如柴运一般享受着美人软香如玉。可他去借着昏暗的油灯在看书,这点意外,让她心中涌出对皇甫曜的一点好感。
纤纤欲走,踩断了帐外的干枝。
听到声响,皇甫曜大声道:“谁?”
纤纤挑开帐帘,进入帐篷:“这么晚了,大将军还未歇下?”
皇甫曜望了一眼,并未接话,正想示意她坐下,外面响起“砰——”。
皇甫曜与纤纤快速出帐,天空中划过一枚漂亮的烟花。皇甫曜抓住她的衣襟:“你真是细作?”
“谁是细作了?你看那烟花的方向。”纤纤指着北边的烟花,从那方向来看,放烟花的人应该在北边三里之外。
“不好,他们已经找到我们了。来人,快来人,准备迎战!”皇甫曜放开纤纤,高呼两声。
须庾后,四处帐篷内的将士纷纷出来,骑马的骑马,备弓的备弓,一片忙碌。耳畔是整齐的脚步声,鸣动如雷,像一片奔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央的空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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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疑为细作(5)
“将士们,敌军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赶紧备战!”马背上的皇甫曜,挥剑指着北边,大呼一声:“冲啊——”将士们以风卷巨浪之热往北边方向奔涌而去。
刚刚还热闹的军营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只听到夜鹰的鸣叫。黑压压如云的将士在皇甫曜带领下往北边草原狂奔而去,像一奔往的潮水,只留下震人耳膜的声响。
纤纤仰望着天空,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时,南边草原上奔来一股黑色的东西,像一大片流动的云,再一细看,是人,是一大片的北凉人。顿时,她嘶哑着嗓子,惊呼起来:“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可是她的声音太小,留下的人根本听不见。
怎么办?
纤纤来不及细想,她记得洛阳王柴运并没有出去,奔到他的帐篷:柴运赤身压在纤梅身上,纤梅一脸娇容,享受而陶醉的……
“敌人来了!”纤纤大声道,快速地转过身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逃命啊!”
柴运离开纤梅的身,静心聆听,伸手快速抓起衣袍道:“梅娘,快穿衣服。”一边整着衣袍,一边大声道:“大家小心,敌人来了!”声音突然停凝,一柄弯刀已经架在了柴运的脖颈上。
是白天被皇甫曜带回来的北凉女人,她满目恨意:“狗贼,你凌辱我,我也要凌辱你的女人!”
纤梅道:“女侠弄错了,我不是她的女人。”
“不是?哼,我才不信。”她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叫梅娘的女人,只侍候柴运一人,虽貌似营妓,但却与营妓完全不同,这不是洛阳王的女人还是什么。不过这女人还真是貌美,像是盛开在草原上的花儿一般。
女人看着柴运,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说时迟,这时快,纤纤手指一凿,点住她的穴道:“快走!”纤纤一手拽着纤梅,一手拉着柴运就往帐篷外面跑。南边方向飞来无数带火的箭,落到帐篷上,帐篷立即就变成了火苗,夜风拂过,火苗燃跳得很旺。
纤纤与一帮从军营里逃出来的人快速地往北边方向奔去,皇甫曜带人往北边去了。他们把烟火当成了北凉传递信息的标记,忘了这也有可能会是诡计。
“快走!快走……”纤纤用嘶哑的声音叫嚷着,奔跑着。
纤梅想到了这些日子所受的辛酸,她以为专侍柴运一人就能成为洛阳王的妻妾,她是营妓,她已经不指望成为他的王妃,只要他给她一个名份就好。可是这些柴运都不愿承诺,与其从此逃亡,过着真沛流离的生活,不如被北凉人抓住。
相传北凉太子斡齐尔尤爱女色,倘若落在他的手里,或许她还能保住荣华富贵与尊崇。况且她江纤梅自认容貌绝丽,倘若让她遇到斡齐尔,她就有让斡齐尔宠溺自己的手段与本事。她的这些手段本事,柴运不买帐,但自有买帐之人。
纤梅挣脱纤纤的手,与其被动地成为别人的玩物,不如主动地另寻前途。一定可以陪侍斡齐尔身边,就算是二十几位太子妃也好,她还是堂堂太子的女人。
“走,快走……”纤纤继续说着。
第一疑为细作(6)
一口气跑到了北边的山坡后面,身后还有数十名从帐篷中逃出的将士,有的身中火箭已经倒下,还有的继续徒命奔跑。箭似无情雨,击落在纤纤的前后左右,她紧紧地握住柴运的手,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死在这里,更不要以不知名的身份死在这里。
柴运用力拽拉了一下纤纤的手,纤纤止住脚步,抬头就看到了皇甫曜带着人往这边飞奔而来:“弟兄们,杀啊——”
柴运与纤纤退让到一边,看皇甫曜领着众人杀回军营。
北凉人阵营,火箭如蝗,铺天盖地,直把夜空照得火通亮。一支支火箭落在帐篷,化成一只只熊熊燃烧的火炬,映红了天空,照亮了草原。许多人身中数支火箭,一中箭立即就化成了火人,高呼着、惨叫着……
军营变成了火海,在夜风中熊熊燃烧,惨烈的求救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多像数日前,像北凉左将军焚坏乌兰大婶的帐篷……
纤纤紧紧地握住柴运的手,一用力方才发现有一只已经空了,惊呼道:“纤梅呢?纤梅到哪儿去了?”
柴运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军营里所有的人只知道纤梅唤作“梅娘”,无论是皇甫曜还是柴运都如此唤,可是她却一口唤出她本来的名字。
她只顾着没命的逃走,却忘了是什么时候纤梅从她的手中离开了。
“洛阳王,这怎么是好,纤梅丢了,纤梅她丢了……”纤纤惊慌失措,是,纤梅有时候是很可恶,可是她是不想纤梅死在这里,不想她死在大火中。
柴运紧紧地抱住她的双臂,厉声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不是江纤云,她是云纤纤。
“快说,你到底是谁?”
“洛阳王,她说她是南越国江丞相家的小姐,她叫江纤梅,她还说她是你的女人……”希望可以瞒过柴运。
“是她告诉你的?”柴运松开了纤纤,眼里全是失落,就在刚才,他竟然怀疑这丑丫头会是他熟悉的人。这个如此丑陋不堪的女子,怎么会是纤云,不会的,纤云已经去江湖了,就如他曾经说的那样,或许今生他们都难再遇。
“不要岔开话题。刚才,你为何不杀了那个北凉女人?”
杀人?她可从来没有杀过人,看起来似乎很简单,狠狠心,夺过北凉女人的刀,然后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可她真的下不了手,尤其杀不了一个苦命的女人。再说纤纤与那北凉女无仇无怨,她为什么要杀人家。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因为是斡齐尔的女人,就被南越人抢到了军营,还成为南越将士发泄的玩物。纤梅也是可怜的,她什么坏事也没干,就成为皇甫曜报仇的工具,还沦为营妓,无论她如何用心的侍奉柴运,柴运都只是将她视为下贱的女子。
“纤梅,那个叫纤梅的女人……”纤纤惊呼起来,抛下柴运跟在南越将士的后面就往山下冲。
纤梅是不是陷在火海了?她跑得很快,希望更快些,然前方的激战却不得不令她止步。南越、北凉人交于一片混战之中,北凉人虽然烧了军营帐篷,可北凉人也死伤不少,皇甫曜令人布下箭阵,漫开的箭雨铺天盖地的飞射到对面。
纤梅若是在军营,此刻不死也亡了。
第一快活丑丫头(1)
第二十四章 快活丑丫头
纤纤从来没有想过战争的场面,这些事是男子的事,是将士们的事,当这一幕在她眼前上演,她还是感到了触目惊心的痛。北凉将士在熊熊烈焰的火光照耀下,翻落下马,马儿嘶哮着,翻腾着,一个个人影挣扎着。那落下马背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她不是悲天悯人之人,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你到底是谁?”固执的柴运在她身后问道。
纤纤紧握着拳头,呆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北凉人如退去的潮水,空旷的草原上留下一片狼藉:帐篷损毁,粮草也毁于一旦。
南越将士们在狼藉中寻找着自己人的尸体,将一具具或被烧焦,或受伤阵亡的尸体,一具又一具地排放在一起。一个时辰后,宽旷的地上躺着一具具的尸体。站在尸体之中,纤纤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悲凉:生命真的很脆弱。
纤纤静静地站在中央,昂首看着东方:那里一片赤白,又到黎明时。新的太阳照常升起,可有的生命却不复存在。
当心在震痛之后,就不再是痛,有的只是她那平静的沉思。
生命不过如此,她小时候就见过娘亲的病逝。然后是柴逍,这两个都是她最爱的人。不,这一生她都不要再看爱她、而她又爱的人再离开。这种痛刻骨铭心,她不要再重复。
“你……是她吗?”柴运追在她的身后,努力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如果你是她,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我记得你善易容术……”
“你吐口唾沫!”纤纤大声道。
“什么?”
“叫你吐口水。”纤纤又道,指着自己的脸。
柴运满是疑色,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了证明,她使用的不是易容术,她就是一个丑丫头。纤纤决定让柴运吐她一口唾沫,以前的江纤云是绝不会自讨羞辱的,但她可以,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柴运听话的飞出一口清泉,纤纤挥臂擦拭:“我高贵的王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看清楚,这是我的脸,我就是这副模样。”
她看到了柴运与纤梅之间的事,就算他有再多的情深,她也不要,更何况,她是不能再爱别人的。情爱只会成为她的劫难,也成为别人的劫。
为了打消柴运的疑惑,纤纤拉过他的大手,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我是一个很丑陋的丫头,丑丫头!我是丑丫头……你说的那个人,像我一样丑吗?”
纤纤一连说了很多个“丑”字,借用这个刺耳的字眼来刺激柴运回到现状。
柴运收回自己的手,满目茫然:“真可笑,你怎么会是她,你不会是她……”
他心中的女人,是美丽的、高贵的、冷静的、魅惑的。面前这个女人,很丑,丑得看了第一眼就不愿再瞧第二眼,她的声音、她的模样与纤云没有半点相似。如果她们间有相同的地方,是一样黑若幽潭的眼睛,她们一样都喜欢仰头望天。天下喜欢望天空的人应该有很多吧。他为什么会固执地认为丑丫头就是江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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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快活丑丫头(2)
纤纤的心被什么刺痛,相认又如何,不过是徒增感伤。现在这样就好,她可以了无牵绊地做“丑丫头”,可以任意地在军营厨房里打杂,她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目光,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丑丫头”。喜欢平凡、沉寂的她又可以过到以前那平淡的日子中。
纤纤往厨房废墟移去,或许那里还有可用的东西,她也需要到那里收拾一下,随便看看与自己同住数日的女人们有没有受伤。
“丑丫头!丑丫头,太好了,你还活着!”女人甲抱住纤纤,上看看,下看看,“谢天谢地,我们三个都还活着。”
北凉人夜袭军营,死了很多人,看着死去的人,心情很沉重,可看到相熟的人里还有活着的又让人觉得欢喜和庆幸。对于这些女人来说,她们不敢求温饱,不敢求荣华,唯一的希望就是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可以清晰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好!
女人乙放下手中收捡的东西,乐呵呵地笑道:“老天保佑,我们差点就死了,好在我们跑得够快。唉,就剩下锅,其他的都坏了。连碗也被烧坏了七成呢,呀,你瞧这只碗还完好着呢,连颜也没有变……”
女人们因为厨房的东西还在,就算发现一只依旧能清晰看到花纹的碗,也会让她们觉得开心,就像这厨房城一锅一碗都赋予了生命。
“做饭的家伙还在,我们还有事可做。”纤纤笑道。
“老天,你会说话?”女人乙惊呼一声,快速地捂上嘴巴笑起来。
女人甲道:“我昨儿就说她不是哑巴,只是不想说话。”
相识好几日,可是纤纤一直没有说话。连这两个女人也认定:她就是一个哑巴,突然见她开口说话,就像是见鬼一般,惊诧不已。
纤纤满是歉意,道:“我声音太难听,怕吓着别人,所以尽量不说话。”
来到军营后,她又让军中的郎中给自己开了一剂药,服下之后喉咙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只是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恢复。疼得那么久,伤得那么重,恐怕这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康复。
纤纤与两个女人一起收拾厨房,将那些能用的、能吃的东西都挑捡出来。所有东西收拾一番之后,开始迁移到别的地方去。
北凉人已经发现了南越人的住处,此处就不再安全了。帐篷被焚,粮食也毁掉大半,不能再呆下去了。只要迁往别处,他们就能寻到食物,就能安静地呆些日子。
皇甫曜令士兵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阵亡的将士尸体抛入坑中,有人在嚎哭,像是与死去的人是同乡,还有的人在骂,骂的是北凉人。原本的喜色,因为将士们的哭声,纤纤的心情又沉痛起来。当有人在哭时,当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覆盖上泥石、沙石,她还如何高兴得起来。
死去的人是不幸的,活着的人就更应坚强地活下去。
“大将军,我们不回白虎关了?”有士兵问道。
有人又道:“我们不寻回皇后娘娘就不回去了?自从开始找她以来,这已经是第五次被北凉人偷袭。从初出来时一万人,看看现在就剩下不到七千人了……”
“闭嘴!军国大事岂是你们能够议论的。”铁牛一声厉喝,呼住了几名士兵。
第一快活丑丫头(3)5更
说话的士兵惊慌地看着皇甫曜与柴运,很快垂下脑袋,嘴里虽不说,可纤纤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厌烦了这种浪迹草原的日子。随时都会有北凉人来偷袋,随时都会有自己亲近的兄弟死去,最初一起出来的弟兄越来越少,谁的心里都不会好过。死亡的阴霭遮住了所有人心里的阳光,除了悲痛就是伤感,谁也不知道,当下次北凉人来袭之时,自己是否还能活着。
战场,让人觉得生命的脆弱。而进入军营就预示着有无数的战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打仗,是你杀了别人,还是别人杀了你。
在死亡的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纤纤想,当她面对生死的时候,一定会放下所有的仇怨,只要单调的快乐与平安。皇甫曜显示不是她,他征战十几年,早就对于这种生离死别之事看得淡然。
正说着,几名军营中的女人移了过来。
皇甫曜首先就发现少了两个,不待问,其间带首的女人道:“大将军,月娘死了。梅娘被北凉人掳走了。”
北凉人掳走了纤梅!
纤纤心中一震。
皇甫曜看着柴运,柴运淡淡地道:“掳走就掳走了,再寻回来,怕也……被人……”后面的字未出口。
柴运对纤梅没有心思,甚至连寻她都不愿意。而皇甫曜直接就暗示了纤梅极有可能被北凉人凌辱,已经没有寻回的意义。
战场是男人的世界,军营中的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
乱世中的女人——命苦,亦如浮萍,又似那无根的云,风来相聚,风去消散。命运像是一个无法猜透的谜底,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时辰,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皇甫曜道:“罢了,你们也收拾一下,和大伙一起回边城罢。”
“大将军,我们不找皇后了?”铁牛好奇地问道。
皇甫曜道:“只留下五百精锐,其他人撤回边城。”
北凉人有数万之众,茫茫草原,如果人少了如何寻回皇后,就算与北凉人碰面,敌我悬殊太大,更不能力敌。
柴运神色俱变,道:“你要放弃寻找皇后?”
“栖云庄的人已经开始插手此事。”皇甫曜手一伸,递过一张纸。
柴运道:“云雁天出关了?”
就在纤纤心中暗自好奇的时候,柴运道出了那纸条的内容。
细算日子,她离栖云庄已经有一月时间了。云雁天出关,这是不是说,他或许会在震怒之下亲自到草原寻找云纤纤。
父亲,云雁天!
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对纤纤来说是极度的陌生。她只见过父亲一次,还是在他昏睡不醒的时候。突然有个三十岁的男子出现在面前,然后对她说:我是你爹。感觉很怪异!
“在云雁天之前,我们必须尽快寻到皇后。洛阳王,你带其他人回转白虎关,这里就交给我。”
“交给你?”柴运不甘心,皇后是在他手里被劫的,他更应该亲自寻回,并将她带回京城。
皇甫曜笑得爽朗,“如果你想继续寻找皇后,我不反对。铁马,你带其他人回边城,五百将士跟我走!”
第一快活丑丫头(4)求砖
纤纤沉思片刻,是跟着皇甫曜还是回边城。她可以回栖云庄,但她不能弃小菲、小莲于不顾,尽管她不知道此刻这二人在何处,可是她必须寻回她们。
长龙似的队伍很快分成了两列,一列往南,一列继续往西北方向。纤纤抱着自己的简易包袱,头也不回地跟在皇甫曜的后面。
女人甲大声道:“丑丫头!”
她们意外的发现,丑丫头并没有选择同一方向。
纤纤回头:“我想留在这里。”
女人乙道:“丑丫头,草原很大,会很辛苦的……”
“草原上有我在意的人。”纤纤动情的道,小菲、小莲都是她身边的人,她必须保护找到她们。
皇甫曜听她说话,回过头来: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奇丽的光芒,像一团温暖的烈焰,能在瞬间照亮人的心,更能让人陪感温馨。这虽不是最动人的言语,却是让人感动的话。
“草原上有我在意的人!”这是多令人感动的原由,胜过了世间所有的好听的话语。为了她在意的人,即便会有生死危险,她也在所不惜。皇甫曜对这丫头产生了极强的好感。
纤纤紧紧地跟在皇甫曜的后面,柴运固执地骑马跟随其后。
柴运玩笑似地道:“丑丫头,你在草原有在意的人?是谁?是你的情郎么?”
“是吧,又不是。”
在意的人是小莲和小菲,她是因为纤纤才落入北凉人之手的,在纤纤看来,她有责任将她们救出来。是她在意的人,却不是她的情郎,因为她们两个是女子。她不想解释太多,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
皇甫曜小心地留意着这个貌丑的姑娘,她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错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睛一大一小虽丑,却意外的有神,仿佛时时蓄满话语,欢喜时闪烁,悲伤时含着丝丝水雾……她的眼睛胜过所有世间女人的巧嘴。
纤纤加了一句:“对于朝夕相处的人,不可以说放弃。”像是说给所有决定留下的将士,更像说与皇甫曜:不要抛下我,我愿与你们一起。
“哈——丑丫头,他是你的夫君。哦,原来丑丫头也有意中人了。”
纤纤没有反驳柴运的话,无所谓他会如何看,她做自己就好,只愤愤地骂了一句:“无聊!”
一只大手落在身前,抬眸时,望见皇甫曜温和的目光。
皇甫曜笑意满满:“丑丫头,以后的路还长,上来吧!”
邀她一起骑马?一个大姑娘与大男人共乘一骑,是不是很奇怪?
纤纤后退一步,摇头道:“我很丑,不配和将军坐在一起。”
当她是金枝玉叶的江府大小姐,他却认为自己配不上,而现在她是一个貌丑的野丫头,甚至连名字都不配拥有时,他却邀她共骑一马。以前是被仇恨蒙蔽的他,现在的他是真实的,可以真情流露,可以温和的看她,可依旧无法埋没以前他对她做过的一切。
皇甫曜抓住纤纤的手,用力一拉,她的身子扑在了马背上。
第一快活丑丫头(5)
纤纤不甘示弱的大声道:“我自己会骑马,我不要和臭男人共骑一匹马。”
“你骂本将军是臭男人?”这姑娘的声音很嘶哑、难听,皇甫曜觉得她的话很有趣。
“是,臭男人!臭男人……”纤纤故意重复着先前的话。
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对他有丝毫的好感,更不要和纤柔喜欢同一个男人。就算皇甫曜再好,她不要动半点的心思。
皇甫曜一气,推开马背上的她。
纤纤重重的跌在草地上,屁股摔得很疼,落下马的样子也很狼狈——四脚朝天,众将士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是将她视为笑料,她不在乎,反正笑料与工具之间并没有什么一样。况且她也在利用他,为了纤柔的幸福利用他,为了救回自己的婢女利用他……
纤纤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继续骂道:“臭男人,谁稀罕与你一起骑马。我要马,我要自己骑马!”
小时候,纤纤和母亲、妹妹去京城甘泉寺敬香。回来的途中,她就曾看到一个少女站在春日田野里骂情郎。那少女全然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有的只是一股**辣的活泼,像一串红透了辣椒。双手叉腰,高声叫着情郎的名字。而那个男子,对于少女的怒骂,没有半点生气,反而傻傻地笑着,仿佛少女不是骂,而是在赞他。那情那景,即便过去了许多年,她还记忆犹新。
她可以感觉到:那是一个虽然生气发怒,却很快乐的姑娘。可以肆意地散放自己的不满,可以不顾太多的礼仪、礼节去骂她的情郎。那样的任意、那样的自在,就似山野里那快活的野兔、野花丛里自在飞舞的蝴蝶,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那天后,纤纤每每想起来,就有无限的向往,仿佛那就是她一生追逐的梦。
她现在骂的可是皇甫曜,不是情郎。纤纤止嘴,不再骂了。她怎么可以把皇甫曜视作情郎,把自己也当着童年时看到的那位村姑。
柴运走近纤纤,笑道:“丑丫头,没马骑了吧。不如我委屈一下……”
没马骑,她可以自己找马骑。才不要和大男人骑在一匹马,一个人骑匹马多自在。
纤纤伸手一拽,用力将柴运拽下马背。柴运不防,像滚冬瓜一般从马背上落了下来。柴运脸朝地,沾了一脸的尘土和青草。抬头时,丑丫头已经爬上了马背,回头冲他怪异的傻笑。
柴运很想生气,可看到她那憨态可鞠的模样,高声道:“丑丫头,你的胆子不小啊,敢抢本王的马。”
纤纤道:“你是王爷,将士们都会巴结你,会争着抢着把马让给你。我就是一个丑丫头,我不自己抢马,就没人会让给我。”
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在碧洗湛蓝的天空下,纤纤觉得自己很快活。快活到所有的烦恼也随着这草原的风远去,心情似这无云的天空,没有一丝的杂色,只有无边的蓝,无边的广阔、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