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快活丑丫头(6)
她夹紧马肚,拍拍马肚,高呼一声:“走喽——”
她的话语很直白,可是柴运与皇甫曜都承认,很有些道理。如果她去抢别人的马,别人自然不乐意,可是柴运因为身份尊崇,自然不好与个野丫头一般计较,许是她看清了这点,所以才故意与柴运作对。
将士们见柴运的马被抢,经过他身边时,纷纷下马,要把自己的马让给柴运。
打败仗的阴霭,因为纤纤一阵胡闹如昨日的雨去了。天空有了彩虹、有了阳光,草原上更有了笑声,还有一群男女的纵情驰骋。
纤纤感觉自己是一对生了翅膀的鸟,可以畅游在广垠的草原上。
“哦——呵——呵——“皇甫曜奔在最前面,看着广阔无际的黄绿色草原与蓝天融为一体,不由得高吼起来。
纤纤觉得很开心,学着皇甫曜的样子,也放开嘶哑的嗓子高声吼叫:“哦——呵——呵——”
柴运道:“草原上终于也有了八哥,原来是不会唱歌的黑老鸹。”
黑老鸹,乌鸦的俗称。
纤纤因为先前吼的声音太高,喉咙一阵刺痛,又干又痒止不住轻咳起来。此刻柴运又拿她取笑,纤纤心里很不舒服,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纤纤道:“没有我黑老鸹,怎么能体现你是高贵的王爷。黑老鸹也有变成凤凰的时候。”
“黑老鸹变凤凰?丑丫头,就你?”柴运扁扁嘴,满脸不屑,这个样子出去不吓死才怪,好在他们都已经看惯了她的模样。
女人是因为可爱而美丽,丑丫头就属于这一类型,最初柴运瞧她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可近来相处下来,反而觉得她满可爱的。就像是快乐的酒液,总能缓和沉重的气氛。
纤纤缓缓道:“传说森里有许多的鸟儿,有一天孔雀生病了,它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一场焰火。黑老鸹很想满足孔雀的这个愿望,于是就在自己的尾巴上放了一把火。那天晚上,森林里所有的鸟儿都看到了一场最美的焰火……”
柴运道:“黑老鸹死了?”
纤纤正待开口,只听皇甫曜道:“这是凤凰浴火的故事。”
纤纤会意的扫过皇甫曜,张望着原天一线的地方,置身在如此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她方才感觉自己的渺小,像大海上的一朵浪花,似草原上一颗野花,似沙漠的一粒沙子……
柴运有些好奇地看着纤纤:“你知道凤凰浴火的故事?”
现在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纤纤想要劝慰皇甫曜,一个人若是放不仇恨,就永远体会不到快乐。道:“丑丫头还知道,世间最宽阔的是草原,比草原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就是人的心胸。回首百年,尘世间荣华富贵、恩怨情仇,最终都只化成一场云烟。如何让自己活着,如何过活这有意义的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呵,好深奥的道理。”柴运笑道。
皇甫曜若有所思,没有说话,可纤纤知道一定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她在皇甫曜的目光野看到了异样的光芒,是赞许,更有赞同。
“雄鹰,草原的雄鹰!”纤纤仰头望着天空,目光追随着一对比翼双飞的鹰。
柴运道:“丑丫头,你想说什么?”
第一快活丑丫头(7)
“人不如鹰!”纤纤的话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趣,言语很干练,给人无限的遐思与猜测。
有人问:“为什么不人不如鹰。”
“鹰很自由,可以自由地遨游天空。鹰很重情,鹰的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个死了,另一个就陪在一边,绝不离开半步……所以世间重情之物,不是人,而是鹰,是蝴蝶……”
禽类大多比较痴情,所以才会有“在天愿作比翼鸟”的说法,何谓比翼鸟,自然就是鸳鸯、雄鹰等类的鸟儿吧,它们是世间最痴情的爱,用它们形容爱情。
有士兵笑道:“丑丫头思春了。”
顿时一阵轰笑。
纤纤已经习惯了淡对别人嘲笑,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总是一笑置之。
“思春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你们这些男人没有想女人的时候。如果人因为没情就在一起,与草原上的野牦牛、野狼畜牲有什么差别。”想到这里,纤纤不由自己的想了柴逍,他是一个真正重情、痴情的男子,或许此生,她再也遇不到第二个柴逍了,道:“视情若无物者,终有一日会被情所累、所苦……”
相思人人皆有,实在是人之常情。
柴运听到她的话,不由沉思片刻,道:“丑丫头,你今儿怎么也讲出这样的话来。瞧你说话的样子,也是见过些世面,读过书的人。”
“走啦——”纤纤拍着马肚,快速往草原深处奔去。
她不能急,一切都得慢慢来,换了身份,皇甫曜对于她的话不会有反感,甚至还有些兴趣。纤纤要用自己的方式在不经意解结皇甫曜的心结。
草原的女子就是不同南越姑娘,她们泼辣、爽朗,不会羞涩,不会拘谨,就似此刻在前方纵马奔驰的丑丫头。骑在马背上的她,是那样的欢喜,那样的无忧。她就像一盏黑夜的明灯,照亮了所有人的心,又似冬季里最温暖的阳光,温暖了所有人。
众人一直在草原上奔驰到黄昏。
西边的太阳落在草原的尽头,露出半张红艳艳的脸蛋,将最后的余辉洒向大地。纤纤负身而站,静静地望着西边,夕阳的光芒映出她柔美的倩影。皇甫曜第一次发现:她的背影很美,美得静谧而圣洁,像是草原上的仙女。
天空中掠过几只觅食的鹰,皇甫曜数了一数,发现它们真是成双成对,只要他用心多看一会儿,就能看出哪一只与哪一只是一对。因为它们总不离彼此,也总是围中自己的伴侣飞翔,是守护,也是牵绊。
将士们在胡杨林里搭建了最简易的帐篷,有人开始在林中拾捡柴禾,准备生火做饭。临了跟前,大家才发现,所有的粮草都毁了,今儿晚上根本没有下锅的食物。有人在林子里寻找野菜,还有人在河边抓鱼。
“禀大将军,今晚只能凑合吃些了。”一名士兵道。
皇甫曜道:“叫上二十个兄弟跟我出去狩猎。”
第一快活丑丫头(8)
纤纤看着华丽的晚霞,像一块绚丽的云锦,染红了西边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也落在皇甫曜精致的脸庞上,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威严无比,气宇轩昂。
“大将军,天色已晚了,去哪里狩猎?”纤纤问。
皇甫曜一脸诡秘:“不出一个时辰,我自会带猎物归来!”
他笑了,迎着晚霞,笑得很灿烂,与灿烂的霞彩挥映一体。纤纤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笑容的他,只有在草原、在边城,他才脱去了伪装,绽露出本来的笑颜。
“走了——”皇甫曜一声高喝,二十匹快马从胡杨林里奔出,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大家都快乐着,真好!
纤纤的心里仿佛饮下了蜜糖,看着远去的皇甫曜,俯下身子,用手拨弄着河水,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她丑陋的面容。
这不是她!她借着倒映幻想着自己原来的样子。不经意间脑海中浮现纤柔妩媚、娇俏的模样。
“柔儿,我一定会解开他的心结。只有这样,你才会有好日子,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纤纤低声呢喃着。
扑通——,石子砸落河水,溅得纤纤一身河水。倏然回首,数步之外站着柴运。他正洋洋得意,满脸诡异的笑容打量着纤纤,见溅死了她的衣衫,仿佛为上次她扑他水的事解了恨。不待纤纤闪躲,第二枚石子飞落过来,她蹦跳起来,终是晚了,水再次溅到她的身上。
她可没有多余的衣衫可以换,纤纤只觉腹内怒火乱窜。
“丑丫头,陪本王出去走走。”
“不去!”纤纤没好气地答道,吓了她一跳,居然还笑得那么得意,她才不去呢。
柴运拽住纤纤,道:“走吧!”拉着她就不放。
纤纤被他身不由己的拽拉到河边,他的大手依旧没有放开:“丑丫头,本王对你没兴趣。对你,就像对自己的随从,本王当你是男人。本王向来对男人最没有兴趣……”
“别,别再解释了,越解释越乱。我再丑也是女的,什么时候就变成男的了。”纤纤甩开他的大手,对他的话很不喜欢,这话什么意思?
说她是男人,是说她没有女人味,没有女人家的魅力嘛!虽然觉得话味不对,可是她觉得踏实,反正她又不会对任何人动情,这样——正好!
“丑丫头,我对你说的话,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吧?”
闹了半天,他说喜欢江纤云的话,是担心她说出去。这小子真有意思,说出的话又怕别人再说。
纤纤摇头。
“真的没有告诉别人?如果本王发现你告诉别人,本王就把你变成营妓。”
又是营妓,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大将军府时,皇甫曜对江氏三姐妹都讲过这话,现在连柴运也拿来用。
纤纤将头摇得更猛烈。
“本王一定是疯了,居然把那件事告诉你。哼——”
说过之后,柴运后悔了;尤其在知道纤纤不是哑巴时,更后悔了;看到纤纤与皇甫曜亲近,他把肠子都悔青了。如果皇甫曜知晓,他喜欢江纤云,指不定会如何笑话他呢。
“王爷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纤纤信誓旦旦地道。
第一快活丑丫头(9)
“你敢告诉别人,本王就掐死你。”
这样的话从一个王爷嘴里说出来,几分顽皮,几分认真。
纤纤想笑,止住笑的欲念,板着脸孔道:“大男儿行事,自当顶天立地,吓唬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本王不是吓唬你,本王只是不想更多人知道而已。”柴运沉吟着,为什么会害怕让别人知道,连他也说不清原由。
“倘若你真的再遇她,你会告诉她么?”纤纤问。
柴运道:“不知道!”
这不是纤纤想要的答案,道:“我瞧不起你!就算你说了,人家未必会接受你呢?王爷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女人愿意和许多女人共侍一夫。”
这样的话只有丑丫头能说,如果她是纤纤不能说,因为她是南越的皇后,无论谁听了都会认为南越皇后是妒妇;倘若她是江纤云更不能说,因为她是皇甫曜的妾室,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
纤纤快速地奔跑着,张开双臂,学着天空雄鹰展翅飞翔的样子,仰望着天空,尽情地奔跑,无忧无虑,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在这里,她要做回真正的自己,寻回早已失去的快乐。随着暮风的吹拂,把风当成世间最美的音律,转动着身子,挥动的手臂与双腿。
柴运静静地凝望:像舞,又不像舞。只觉得她很悠闲、自在的像空中的鸟儿。
纤纤累了,双臂一伸,直直的倒入草地上,定定地望着暮色中的天空。
“你在想什么?”柴运问。
“你说如果人可以这样一辈子自由自在的生活,是不是很美。”纤纤睁开双眼。
周遭一片静寂,暮色中的草原像一幅隐绰的山水图,静谧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远处,传来了声声野狼的嚎叫,纤纤早已经分不清这是狼叫还是草原的风声。
“一点也不好!”柴运不屑一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胡杨林方向走去。
纤纤固执地自言自语:“我就觉得很好。这么蓝的天,这么广阔的草原,真的很好……”
一辈子就这样,真的很舒服。既然无法留下一辈子这样的时光,握住现在也不错。为什么一定要等失去后,才知可贵,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她要好好的感受此刻的时光,把一刻当成一个时辰,把一个时辰当成一月,把一天当成一年。把这段流浪草原的生活,当成岁月中最美的时光。谁说这是苦,这是上苍送给她最快活自在的日子。
只是这日子,是用小莲、小菲的苦难换来的。纤纤想到她们,又无法如先前那般快活。
“各路神灵,请你们保佑她们吧……”带着她无限的祝愿,带着无数的美好,纤纤合上双眼,静静感受着草原的暮色之景,也品味着此刻的轻松与安逸。
“哦——呵——呵——”从身后传来了皇甫曜的欢呼声惊扰了纤纤的美梦。起身时,看到皇甫曜带着二十名将士满载而归,在他们的马背上有野羊、野兔的影子。
士兵们从胡杨林里奔了出来,迎上皇甫曜:“大将军,今晚我们又可以饱餐一顿!”
第一快活丑丫头(10)
纤纤没有回胡杨林,心里暗道:才不要做厨娘呢!只想静静地躺一会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不被人打扰。将双臂放在脑勺,微闭着双眼,听风的吟唱,听小河的低咛……
听到低沉的脚步声,她没有睁眼,继续任思绪飘飞。皇甫曜在耳边道:“丑丫头,你在想什么?”
“享受!”纤纤淡淡地应道。
她的样子似乎很舒服,而且很快活。皇甫曜学着她的样子,躺在柔软如绸的草地上,将双手枕在头下,定定的凝视着夜空。
纤纤道:“躺下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想。把自己想像成天上的鹰,草原小花间的蝴蝶……或者小河里的鱼儿,像它们那样自由自在的飞,畅快的游,很快活……”
真的有这么快活么?可是她的感觉不像是假的。
皇甫曜闭上眼睛,想像成一只鹰,像他看到的鹰那样,围绕着自己的爱侣飞翔。丑丫头说:“人不如鹰!”,丑丫头还说:“鹰很自由,可以自由地遨游天空。鹰很重情,鹰的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个死了,另一个就陪在一边,绝不离开半步……所以世间重情之物,不是人,而是鹰,是蝴蝶……”“视情若无物者,终有一日会被情所累、所苦……”
有一种感觉,丑丫头一定有自己的故事,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丑丫头。”皇甫曜轻轻地唤道。
纤纤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你……你很特别!”
相问的话语到了嘴边,皇甫曜放弃了追问,现在的她很快活,为何要打破她的快乐,去追问过往她那些不快乐。他喜欢看现在丑丫头的样子,那样的简单,那样的随意。
“皇甫曜!”纤纤不再唤他大将军,而是用很平静又嘶哑的声音唤他的名,那样的自然,没有半点的拘谨,就像她早已经熟识了他。
皇甫曜并不拒绝她这么唤自己,反正又没有第三个人,名字本来就是被人唤的。
“不知为什么,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沉重、仇恨,还有你的不快乐。皇甫曜,其实快乐很简单,就是放下所有让你感到沉重的东西,放下那些让你不快乐的事。”纤纤淡淡地说到,像在说别人的事。
空气在此刻凝固,皇甫曜沉默了,他不可否认,丑丫头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皇甫曜,有一天你想要快乐的时候就告诉我。把你所有的不快都讲给我听,我愿意与你一起分担。快乐的事讲与别人,就多一个人快乐;不快乐的事讲与别分,就少一份不快乐。这就是分享与分担,你应该学着与人分享快乐,学着与人分担痛苦……”
每次当有人说到类似的话题,他会表现出极大的不乐,可此刻听丑丫头说完,皇甫曜的心里流过一涓暖流,片刻间滋润了他干涸的心。
丑丫头的声音嘶哑,可在他听来是那样的饱历风霜;丑丫头的安静、快活总能时时感染着他。丑丫头好像懂得他的心意,知晓他正在细细地琢磨她刚才说过的话,不再说话了。周遭一片寂静,寂静到皇甫曜可以认真的想自己的心事,静到他听到了自己的心事。
远处,传来了丑丫头嘶哑的声音:“用饭啦!用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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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喂狼受惊(1)
第二十五章喂狼受惊
皇甫曜睁开双眼,似过了许多天。她是何时离开的,他竟不觉。他可以想像到她离开时的样子,轻轻柔柔,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一边的他,就那样轻柔得像此刻的轻风,静静地离开,只留下先前在他心里刮过风暖的感觉。
吃罢暮食之后,众人在胡杨林里点了几堆火,围在火堆旁说话。
士兵甲道:“我的家乡在江南,这个时候正是梅雨季节。”
士兵乙道:“我的家乡在巴蜀,那里很舒服,山里有野兔、野鸡,地里的蕃薯长得又大又甜……”
所有人几乎在此刻都想念起自己的家乡,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回味与追忆中,家乡是美丽的,像一幅世间最美的画卷。乡情是浓烈的,似一杯陈放的美酒,酒香醉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将士开始叙起自己的家乡来。
柴运是皇族、洛阳王、靖王之子,他的家乡自然就是在京城,不屑一问。
纤纤将目光移向皇甫曜,此刻的他很平静。不平静的是他的眼睛,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沉思在遥远的往事之中,有对快乐的追忆,也有令他心痛的回忆。
“大将军,大将军,你呢?”纤纤想要知道他的过往。
纤纤滞留草原的一切,都只有两个原因:一、救出小莲、小菲;二、化解皇甫曜心中的恨意。
士兵甲打断纤纤的话:“丑丫头,说说你啊!”
“我……”纤纤不知从何说起,是栖云庄?说京城江府?
栖云庄是她真正的假,可是她对此并不熟悉;京城江府不是她的假,可她却是在那里长大的。
家与家乡,是多么温馨而温暖的词汇,可是纤纤却不知如何去说自己的家。她也渴望与这将士们一样,怀念家、怀念家乡时那样的单纯。
几个士兵叫嚷起来:“丑丫头,快说啊!”
他们在催促,仿佛不说就极不公平。而纤纤则是一脸沉思。
她与皇甫曜是如此相似的沉思,沉情中有着相近的情结,美好而酸楚的。
纤纤沉思片刻,就把自己当成小芬,用小芬的身份来看京城江府。江府于她有所有童年的、少女时的记忆,可是那是一座冷静的府邸。“很久以前,我在一个大富人家里做丫鬟。主家有五六房妻妾,正室夫人早就去了,然后他又立了一房妾室为正室。外人看来,这是一户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没人知道,妻妾们之间的争斗,为一只老爷赏赐的镯子,她们可以吵翻天。为谁的孩子多了一件漂亮衣服,也会闹得府中上下皆知……所以荣华富贵未必就是好事。外人看老爷似享尽了齐人之福,可他还是喜欢很晚才回。”
士兵甲道:“他很忙?所以很晚回来。”
纤纤道:“他是忙,却也没有忙到日日二更之后才回来的必要。他是厌烦,烦家没有家的感觉、家不是家的样子。一回来就几个女人围着他要这讨那,他是她们的丈夫不假,可是妻妾们也是他身边的狼啊……”
纤纤最后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柴运的心。这就是他的感觉,他的府里也有数个这样的女人。
第一喂狼受惊(2)
纤纤站起身,悠悠地道:“富贵之家少真情,反倒是寻常百姓真情流露,温馨快活,一家人围着一个梦想。就是把日子过得更好,让一家人不再挨饿、不再受冻,这是那样渺小的心愿,却又是如此实在的幸福。”停顿片刻,其他火堆旁的士兵也移了过来,静静地听纤纤说话。“将士们出征沙场,有一部分人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这些都没有错。南越的百姓需要有人守土卫疆,只有南越的百姓生活得平静、安宁了,你们远在南越的家人也才能享受安宁。可是世间又有多少人了解,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为追逐一个梦,就放弃自身拥有珍贵的东西,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我觉得不值!”
“丑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士兵乙不解地问。
纤纤转过身,道:“打个比方吧,有人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用折磨他人残忍的方式报复,是,别人是痛苦,难道他就真的快活吗?”“报复别人的时候,也报复了自己。满脑子想着报仇,满心都是仇恨之苦,他自己难以快乐。丢弃了他原本寻求快乐的权力,只抱着仇恨的芝麻,这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
“哈——哈,丑丫头的话好深奥!不愧是在大富人家呆过的人,明白的道理不少啊!”士兵甲笑道。
纤纤低头,小心地偷视着皇甫曜,他眼中的表情很复杂,有意外,还有触碰心灵的酸楚。
气氛太过沉重,纤纤决定缓和一下,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她想留一些时间给皇甫曜思考。她要用新的身份、新的方式来劝皇甫曜,却又不能让他觉察到。
纤纤道:“我给大伙讲个笑话吧。”
“好——”有人高呼着。
纤纤清清嗓子,可再怎么清,也是一副嘶哑嗓子,道:“某人想向一个财主借牛,于是派仆人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陪着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他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然后抬头对来人说:知道了,过一会我自己去好了。”
讲完之后,一片肃静,片刻后众人才轰笑起来。
纤纤继续讲道:“一个非常迷信风水的人,凡事都得请教风水先生,预卜凶吉祸福。
一日,他坐在一堵墙下,墙忽然倒塌,把他压在下面。他大喊救命,仆人们走来一看,说:东家,请忍耐一下!我们得先去问问风水先生,看看今天宜不宜动土。”
众人又继续大笑起来。
纤纤看看天色,知时辰不早,道:“大家各自歇息,散去吧!”她走到一颗大胡杨林下,蹲下身子,抓了些树叶垫在屁股下来。
皇甫曜近来细细观察,发现这丑丫头虽容貌丑陋,可是言谈不俗,时不时还讲些大道理。今日关于仇恨的劝慰话,分明就是对他说的。因为她曾说过,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仇恨。
皇甫曜走近纤纤,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纤纤望了一眼。
第一喂狼受惊(3)
她的目光很平静,这样的眼神对他很熟悉,就似曾经见过。皇甫曜很忆就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妾室江纤云,一个自进入将军府一直到离开,都饱受他打骂的女人。
“细作——”纤纤玩笑似的应道。
“你……”皇甫曜伸手,纤纤以为他会抓住自己的衣襟,可他的手却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胸前。他能感觉到她匀称的呼吸,她的胸脯柔弱而……
皇甫曜正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纤纤手臂一抬,将他的大手推开道:“干什么?难不成想吃我豆腐?”
皇甫曜为刚才自己失态的举动,当他的手碰触到她的衣服,他的大手居然还蹭了一两下。真是,他可是大将军,居然会对一个丑丫头产生这种奇怪的冲动。这丫头除了声音难听,容貌丑些,若说这身材……
他又想偏了,想到身材时,他就不由自己的细细打量。
纤纤双手怀抱胸前:“色狼,你看什么?”她快速地转过身去,“大将军是有妻妾的人,不该再对别人的非份之想。”
她知道他的事!可是他对她却知之不多。
皇甫曜一急,扶住纤纤的双肩,强迫她正视自己,道:“你怎么知道本将军的事?你怎么知道我有妻妾?”
“猜的呀!”纤纤目光闪烁,“像你这样功成名就的大将军,正值壮年,没有妻妾才怪。”
“对,我没有。”皇甫曜道。
“没有?”那纤柔算什么,他居然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纤纤道:“没有与我何干。走开,以后不许你再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皇甫曜拽住她的手臂入往胡杨林外面走去。
“喂,你拉我作甚?放开,快放开,你弄疼我了。”纤纤努力甩开他的大手,每加大一分力度,他握着的大手就重两分,仿佛要在瞬间将她的手臂给捏碎一般。
“闭嘴!再不闭嘴,本将军当回色狼又有何妨。”皇甫曜低声厉语。
纤纤忆起了以前的他:那个残忍的、暴燥的大将军。在草原,她看到了他真实的一面,可她也看过他以前的一面。
不敢打赌,也赌不了,纤纤低声道:“你轻点……”
将士们有的开始趟时而卧;有的坐在树下小声低声,似在聊天谈天;有的用手为枕,望着天空发呆;更有人坐在火堆前取暖。
皇甫曜将纤纤带离胡杨林:“丑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说呢?”纤纤一副顽皮的样子,将脸凑到他的身前。
皇甫曜神色俱严:“本将军没心情和开玩笑,你到底是谁?”
“谁?我是你们的皇后、栖云庄大小姐,你信吗?”她拿定了说出实话没人会信,该死的谣言会害死人:栖云庄大小姐,国色天香,倾城绝色,亦如天下一颗最璀灿的明珠。所以当她以这副丑陋的尊容出现时,他们谁也不会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
她曾是皇甫曜熟悉的妾室——有名无实的妾室,饱受过他的毒打、羞辱,连皇甫曜如此聪慧之人都认不出,又会有谁联想到这就是曾经的江纤云。
皇甫曜冷笑道:“你不说,本将军自然会让你说实话。”
第一喂狼受惊(4)
“我不说……”纤纤双手怀抱胸前,连连后退,她看到他眼里怪异的光芒,那些的炽烈,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焰:“这里是军营,如果让你的将士看你打我,他们会……”
他快速地捧住了她的脸,吻像夜晚草原的轻风,轻轻柔柔,缠绵纠结的掠过她的唇。纤纤飞舞着拳头,这家伙搞什么嘛?干吗吃她的豆腐,不过打了三五下,她浑身酥麻,竟再也抬不起手臂,他的一个吻,轻易就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心底似被什么温柔的撞击,有一股莫名的流火从心里开始漫延,以奔涌天洪之势快速地吞没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就在她不知退是进,头脑一片空白、呆呆傻傻之时,皇甫曜柔声道:“说,你到底是谁?本将军一定是见过你的,因为你的眼睛我记得……”她不语,他又道:“再不说,本将军可就……”
就什么?
当她是什么,她早已经习惯了他残暴的对待,对于他的温柔,还真是不习惯。天下没有这样逼供的,她就是不说。可是她被他欺负了啊!
纤纤快速地扬起手臂,巴掌还未到,已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丑丫头,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放到那山坡上喂狼。”
“随你!”她说了,是他不信。
所有人,无论是南越将士,还是北凉人都认为南越皇后是小菲和小莲间的一个。所以他们忽略这个丑陋的“丑丫头”,这个声音嘶哑,衣着北凉服饰的女人不会是栖云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栖云庄大小姐,据说自小就养在深闺,早就听说过此女,可是她出现还是去年的事。她就像是一个谜,无论是南越的求亲使臣,还是江湖中人,都传说她长得很美,美得像天上的仙子。
软的不行,他又用吓唬。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会怕他吓。至少“喂狼”要比他这种“温柔”的刑罚来得更让她冷静。被他一吻,纤纤脑子里一片迷糊。
“本将军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当然知道,但是她说了,是他不信而已。
纤纤看他气愤地离去,以为他回胡杨林,才片刻他就骑马从林子里出来,很快就近了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拉上马背,她扒在马背上。皇甫曜一巴掌落在她的屁股上,道:“丑丫头,趁我现在还不想真的把你喂狼,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南越过来的北凉人?这些话你拿去骗无知小辈。”
纤纤的胸口被马儿的奔跑巅痛得厉害,喘着粗气,哪有说话的工夫。
“你说话的语调分明就是有来历的人,说,你到底是谁?”
纤纤还是不语,这家伙真是个疯子,不是残暴的疯子,是个怪异得让她看不明白的疯子。
马儿很快上了山坡,纤纤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狼嚎声。
皇甫曜将他一把推下马背,她重重的跌在草地上,屁股被摔得有些疼。
“丑丫头,说,你到底是谁?你来军营所为何事?”
纤纤坐在地上,望着站在对方的皇甫曜,满目茫然地摇头。
“哼——看不出你倒是个软硬不吃的女人,好,很好!本将军就把你留在这儿好好想想,或许在野狼把你吃掉之前,你会想起些什么?”皇甫曜笑。
第一喂狼受惊(5)
这是纤纤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干净,干净得不像是逼问,不像是惩罚,那样的纯粹,眸子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她第一次发现:皇甫曜的眼睛长得很美,也很有神。
皇甫曜转过身去:“丑丫头,看来你把本将军的话当成耳边风。驾——”拍起马肚,皇甫曜驰马而去。
站在山坡上,纤纤发现此处离他们呆的胡杨林很远,远得就像中间隔了数座小山,原本很大的林子,此刻只看到不到指头大小的一片。
“呜——”狼嚎的声音从外远传来,东边接着西边吼,南边再接西边声,像连绵不断的海浪呼啸。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她一直以为,草原的风是清爽的,甚至是轻柔的,站在山坡才发现,草原的风并不轻。从她的脖颈里直灌背心、胸口,冷得她不由自己的颤栗。加上野狼的嚎叫声,纤纤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包围着。
“皇甫曜!皇甫曜——”她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周围黑漆漆的。羞答答的月儿躲在云层里,不肯给她一点光亮,满天的繁星眨着眼睛,似乎在嘲笑她的固执与故作的坚强。
声音传出,没有人回应,有的只是空旷山坡上回应着的“皇甫曜!皇甫曜——”纤纤感到很害怕。她张望四周,努力寻找着皇甫曜的影子,草原都化染成黑幕之色,二十丈外就看不清。
他真的走了!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这山坡上。
“呜——呜——”一声很清晰的狼嚎,令纤纤有了立即离开的念头,她可以感觉到这只野狼离自己的距离并不算远,或许它就躲在离她不远的隐蔽之处。
纤纤快速地冲下山坡,头也不回,而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什么?是黑夜里闪动的宝石吗?
显然不是,那东西似乎在移动,一对、两对……当纤纤看清,在离她前方不远的地方有四对这样的东西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遇上狼了!
“皇甫曜!皇甫曜……”她不要优雅,她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空旷的草原上,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纤纤感到了失望,那家伙是故意这么做的。或许他还认定她就是细作,正巴不得让野狼把她给吃了。
害怕有何用,害怕救了不她的命,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必须对付这些狼。
纤纤想到这些,耳边就回响起小芬曾经说过的话:狼这畜牲最是精怪,在吃人之前,它最喜欢吓人,吓得你无法逃,也无处逃时再把你吃掉,有点像猫吃老鼠的游戏。
纤纤对狼的了解不多,最多也就是以前在书上看过狼的样子。她有些糊涂,若是白日见了,不知晓如何分辩出狼与牧羊犬之间的差别。她想:牧羊犬肯定就是狼家驯之后的家畜。
狼与狗最大的不同:狼吃人,而狗只是吓唬人。
纤纤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皇甫曜:都是他,都是他害她走到这一步。如果再让她遇到这家伙,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呜——呜——”狼看到了黑夜独自一人的纤纤,在一声呼嚎之后快速地往纤纤奔来。
第一喂狼受惊(6)
纤纤心中一急,快速地施展出自己的轻功,纵身一点,转身往山坡方向奔去。猛然回头,身后是一双双形影不离的绿色眼睛,那速度估计比她自己慢不了多少。纤纤张开双臂,脚尖落地,轻轻一跃,上了山坡上一块巨石上面。
几只狼跟到了巨石下面,这是一块高约三四丈的巨石,周围极为光滑,巨石呈三角体,上面窄下面宽,带头的狼试了几次,还没走上两步就从光滑的石子滑下去。纤纤站在巨石上面,小心翼翼,从最初的四对绿眼睛,不知不觉间增加到了十几双、二十几双,像是天上的繁星簇拥着一轮皎洁的月。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除了野狼的呼嚎,就是这草原的夜风,还有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的猫头鹰的叫声。
纤纤站得双腿发麻,小心地坐在巨石上面。石头很凉,冷得她又实在坐不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不停的交换着。就在她准备再坐下时,巨石下面的狼突然狂呼起来:“呜——呜——”声音震动耳膜,纤纤腿下一软,似滚西瓜般从巨石滚落下来。
一只狼迫不及待的张嘴咬向她的脚,不要丧命在狼嘴之下,用脚力踹,踢中狼的腹部,狼呜咽中跌出丈许之外。一只狼击退,又有数只狼围了一上来,纤纤使出浑身力气,拳打脚踢地乱窜一翻。
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想到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生命是那样的脆弱。纤纤放开嗓门:“救命呀!救命呀……”欲施展轻功,可双腿被狼死死地咬住,根本不能再飞上巨石。
她不要死,不要死……
纤纤疯了似地不停地张舞着手脚,闭上眼睛,她不敢看,也不能想,只有拼命地乱抓乱踢。不能停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拼命的挣扎,拼命地用拳头去击打野狼,用脚去踢野狼,她才可以多活一会儿。
皇甫曜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的观察着她,听到了她的呼声,可他不出来。他想知道,当她知道自己要死时,会不会说出秘密。
她除了一声声地唤“皇甫曜”,几乎就没有说话。眼瞧着群狼就要围攻,皇甫曜一拍马肚,如离弦之箭快速冲上山坡,拨开宝剑,刀落狼死之迅雷之速,快速地杀群狼。
狼们受伤的,被突然出现的猛将吓退的,看到别的同类在瞬间死于他的剑下,胆怯的狼早已经调头就跑。
纤纤想着那一双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心里一阵胜过一阵的寒怕,唯有像们疯子般的不停挥舞。这样的狂舞好像有些效果,至少她的腿再也感觉不到沉重。
皇甫曜见吓得乱了心神的纤纤,唤道:“丑丫头!丑丫头……”
是谁紧紧地抱住了她,她停不下来,想到群狼正要把自己撕成裂片,她就不能停下来,依旧挥舞着拳头。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温柔地唤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死了,我一定被狼撕成了碎片,我一定是死了……”一定是她出现了错觉,那家伙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要把她喂狼,他怎么会回来。她站在这里唤了他那么久,她一定死得很难看吧?
第一喂狼受惊(7)
皇甫曜捧住她的脸蛋,轻柔地道:“丑丫头,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
纤纤启开双眼,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她看到他那双漂亮的星眸,他近距离地站在她的面前,温暖的大手捧着她的下巴。
“皇甫曜,你是个大坏蛋!你想害死我啊?”极度的惊恐之后,看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皇甫曜,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被他们咬死了,成了他们的美食……呜——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她在他怀中的感觉,是那样的踏实,原来被一个人依靠,被一个人视为救命的天神,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皇甫曜拥着她的腰身又紧了一分:“丑丫头,没事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要吓你。”
“你好可恶!你好坏,为什么要吓我,我已经被北凉人害成这样了,连你也要吓我。呜——呜,十八年来我什么坏事也没干,一件也没有,你为什么要吓我……”纤纤紧紧的抱住皇甫曜,抛开了她所有的冷静,顾不得仪态,又说又哭地叫嚷起来。
“北凉人,北凉人把你怎么了?”皇甫曜随着她的话,尽量轻柔地问道。
“他们是恶魔,他们要杀我,我的嗓子就是被他们所伤,也是因为他们,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皇甫曜,我不是细作,我真的不是细作。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她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被母亲处罚得太厉害,不得不求饶,躲在他的怀里,泪水像泛滥的洪,快速地流泄着。
她以前不是这么丑陋,是北凉将她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丫头,那么她的眼睛也是北凉干的……皇甫曜想到她是一个北凉人迫害的姑娘,一个流浪在草原无依的女子,心中一软,蓄满愧意。
皇甫曜像哄着孩子,用手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狼已经退去了……”
“狼退去了?”这是她平生的恶梦,那么多的狼,那么多令人感到恐惧的眼睛,幽绿幽绿的闪烁着。
“退去了!”皇甫曜肯定地答道,“丑丫头,你心里为什么要藏那么多的秘密呢?”
秘密,她的秘密,对啊,就是要逼她说出秘密,他才把她丢在这里的。
纤纤想到了开始,快速地推开怀中的皇甫曜,神色愤怒地瞪视着皇甫曜:“你是大将军就了不起,也不带这么吓人的。你就会欺负柔弱的女子,你……算什么男人?”
“我已经向你说对不起了!”皇甫曜道。
一声对不起,就能安抚她先前受到的惊吓。对纤纤来说,没有什么比被群狼围攻而可怕的。
“皇甫曜,我不会原谅你!绝不!”她冷冷地大声吼叫着,然后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马儿,快速跳上马背,夹紧马肚,呼声“驾——”马儿从山坡往胡杨林方向冲刺而去,“皇甫曜,你自己回去吧,你身上有剑,又是大将军,自不会怕野狼……”
他不怕野狼,因为他有武器,可是她连一件武器也没有,倘若不慎就真成了野狼的美食。
第一表明心意(1)
第二十六章表明心意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高声唤着,看着她月下的倩影越来越小,最后淹没有一片皎皎月色之下。
四五月的月光是柔和的,撒下万丈银霜似的光芒,茫茫草原似披上一层浅银色的轻纱。天地苍茫,人如此渺小。
皇甫曜握剑走出山坡,走上一程,就看看胡杨林方向。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一阵马啸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的爱驹正在啃食着青草。快走几步,走近马儿陪觉亲切:“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狠心。”
她不狠心,他就可以狠心吓她?
纤纤躺在胡杨林的草地上,身边燃着温暖的火堆,脚上的裤子已经被野狼撕破,她胡乱将两块布绕成一个结。身后传来低沉的脚步声,火光拉长了一个人的身影,看到身影她就知道是皇甫曜回来了。
纤纤合上双眼,佯装熟睡。
皇甫曜站在离她身边不远的地方,低声道:“丑丫头,真的对不住。”
一声对不住,就想让她忘掉被狼群围狼的事,不可能。纤纤淡淡地道:“我不会原谅你!”
她可以不去计较以前他在大将军对自己做的一切,可是今晚的事,她真的无法原谅。想到皇甫曜,想到今晚的际遇,纤纤蜷住身子开始无声地抽泣起来。她突然好怕,怕那样孤寂地被人抛于荒野,怕独自去面对一大群的野狼。
“丑丫头……”皇甫曜伸手欲拥住他,“啪——啪——”两声,她的手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少假惺惺,今日我算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石头人。活该被仇恨包围,活该没有快乐,活该得不到幸福……”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吓到了她,她就可以用最狠毒的话语去骂他。
皇甫曜听到她的话,怔了一怔,转过身,往柴运那边移去。在柴运的身边坐下,满心都是疑惑:今日他做的真的很过。尽管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是他知道,丑丫头被吓得不轻。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先是被他温柔的强吻,吻得她的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又遇到狼群……
皇甫曜是纤柔的夫君,她必须得离这个人远些。她是南越的皇后,不能有情的,尤其是对柴适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不行,是绝对不行的。
想了太多之后,纤纤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与皇甫曜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在顷刻间涌上心头。他恨不恨江家与她何干?反正当日在她离开洛阳时,他已经许诺会善待纤柔,这样已经很好了。她何苦定要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能否化解又如何?
皇甫曜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报仇,令江平之失去了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圣宠。她善意的化解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纤纤在心里暗暗地劝慰着自己,像是在一场激战之后受伤的狮子,只能独自舔食着伤口,也只能自我疗伤。
接下来的数日,纤纤不再搭理皇甫曜,她和谁都有说有笑,尤其和柴运似乎更亲近了些。
第一表明心意(2)
又是夕阳西下时,纤纤打完水,静静地站在河边,负手而站,凝望着即将从草原尽头落没的夕阳,一点一点地沉陷下去,也随着夕阳的淹没,天地之间变成昏暗,蒙上了一层夜色。草原的日月就是如此奇妙,太阳刚下去,月亮却已经在东边挂得老高,从金色的阳光变成银纱的皎洁,天上总有一样普照着大地。
“丑丫头,今儿大将军又打了好些猎物。”一个士兵说道。
“哦——”纤纤淡淡地应答着。
**派人送来了五百人够十来日吃的干粮,每人十只干饼子,各人挂在自己的腰间,皇甫曜是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打猎的。
纤纤抬眸就看到了正在饮马的柴运,唤道:“洛阳王……”弃下水桶,径直走到他的身边,“为何还不尽快救出皇后?”
柴运道:“你似乎很关心皇后。”
“那当然,毕竟我与她一起住过些时日。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纤纤平静地说道。
自己夸自己,她说得那么容易,纤纤自认不是坏姑娘。就是在她冷静的时候淡漠了些。
柴运扫过纤纤,道:“你放心,大将军会设法寻回皇后的。至少现在北凉左将军与斡齐尔还没有会合,皇后现在就是安全的。”
那么,小菲现在还没有见到斡齐尔,也就不会被斡齐尔遭踏。
“哦,这样最好。否则天下间又会多一个被斡齐尔欺凌的女子。如果南越将士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南越其他的女子吗?”纤纤带着三分讥讽的语调,笑了。
晚霞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显得越发的丑陋,却让她的眼睛很亮很亮,亮得像一颗漂亮的宝石,灼灼生辉,楚楚怜人。或许这对眼睛是她脸上最动之处,柴运瞧着有些失视,分不清这是属于丑丫头的眼睛,还是属于江纤云。
片刻之后,柴运问:“丑丫头,皇后长得很美吗?”
纤纤点点头,又摇头:“美,什么是美?再美的女子,百年之后也只是一堆枯骨。没有永远的容颜,年轻时又有几个丑的?”她怎么又开始莫名地伤春悲伤,想到此,纤纤笑,是自嘲似的笑,“其实自古以来,丑女比美女更容易得到幸福。所以丑丫头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知足。”
“现在的样子?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你的脸是被火烧的吗?还有你的声音……”
纤纤看着满是狐疑的柴运,道:“这声音,是北凉人干的;这脸,是为了自保。”
“你自己毁掉的?”柴运觉得不可思议,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尤其是年轻的女子,有几个会毁掉自己的容貌,道:“亏你下得手!”
纤纤笑了,知道柴运误会,却懒得再解释。为了保护她,小菲为她贴了这张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人皮面具。而她的声音,却是因为北凉左将军下手太重伤了她的喉咙所至。虽然过去很多日子,她的嗓音依旧无法回到最初。
纤纤提起河边的水,柴运略有些不忍道:“搭把手!”两个人共抬着一只水桶往军营方向移去。
给读者的话:
昨天,姗有更六节,七千余字,可是系统没有同步到手机上,电脑用户可以看到最新章节。姗姗比大家更郁闷,已经请编辑帮忙了。
第一表明心意(3)
经过皇甫曜的身边纤纤恍然未见,淡然、平静走过,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有意无意的漠视深深触痛了皇甫曜的心。他莫名地想要冲上去推开柴运,与她共同提着水。
夜里二更时分,草原下了一场雨,细雨嘀嘀嗒嗒地滴落在帐篷上,像一首缠绵的夜曲。平常不下雨时,这个时候也是纤纤倍觉寒冷之时,可今儿她却感觉不到冷。
不,他们是在野外安宿,哪里来的帐篷,又哪里来的寒衣被褥?
纤纤启开双眼时,首先就看到头顶上挂着一个男人的斗篷,斜斜地拉挂在她的上方,偌大的斗篷支撑开来像是一张床帐,周围还用树枝塔起来的简易篷子。再看身上,覆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袍。心中莫名地涌过一丝暖流,是谁如此体帖,用自己的衣袍为她挡去了一夜的细雨。
“阿切——”一边站着只着中衫的皇甫曜,在晨风中不由得连打两个喷嚏。
这衣服是他的!
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唯独不能是他的。
原本温暖的心尖,瞬间变得有些隐隐酸痛。纤纤起身,快速地抱起衣袍,气冲冲地走向皇甫曜:“还你,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待我好。”
“既然这么说,你早早离开军营。本将军可不想再看到你。”
看她与柴运说笑、与柴运聊天,他就觉得一阵阵的刺痛。昨儿下雨,他把自己的衣袍给她当帐,本就没想到她会有半点感激,只是她了不需要讲出如此刻薄的话语。
纤纤转过身,道:“放心,只要你们找到皇后,我自然会离开的。”
“你一个丑丫头,会与皇后有什么关系。哼——自以为是。”皇甫曜也不甘示弱。
纤纤得意地笑道:“皇后答应过我,若是她去了南越,就会为我寻一个很好的去处。就算不能留在皇后身边,至少往后我衣食无忧。”
“哼——”皇甫曜从鼻子尖挤出一丝冷笑。
纤纤头也不回地离去,“只要寻回了皇后,想留也留不住!”
听纤纤提到皇后,貌似她与皇后很熟,而且还提及到皇后对她的承诺。
皇甫曜道不明心底的情绪,有点酸,有点不舍。她长得太丑,根本不符合进宫的条件,难道皇后答应了为她赐婚。不就是一个丑丫头,为嘛想到皇后为丑丫头赐婚,他会觉得难过。
皇甫曜穿上自己的衣袍,对于丑丫头如此态度,既无奈又心痛。
又到黄昏,再见她与柴运在暮色中散步,两个人有说有笑,似在说什么很开心的事。
皇甫曜知道她会讲笑话,还会时不时讲些沉奥的道理。其实他是一个极讨厌讲大道理的人,可是从她嘴里出来,他竟感觉不到厌恶。她那么丑,声音又那么难听,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好的。
他有美丽的妾室,江纤柔的美、江纤柔的温柔……处处都比这丑丫头好出数倍。可是他的目光,却奇怪地被一个丑丫头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