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表明心意(4)
皇甫曜跨上马背,当他发现柴运对江纤云有好感时,他不容思索地将江纤云赶离洛阳。现在丑丫头又与柴运走得这么亲近,他不许!
他要阻止,总得需要一个理由。江纤云是他名义的妾室,丑丫头是他什么人?近了柴运与丑丫头的跟前,皇甫曜为自己找不到理由而着急。
“洛阳王,什么时候你连这等貌陋丫头也看得中,难不成你还要纳她为洛阳王府第六房妾室。”
皇甫曜笑得极为怪异,看着他的笑,纤纤微微颦眉,对柴运道:“不要理他。”
皇甫曜心中一酸,继续道:“丑丫头,皇后娘娘给你找的良人是洛阳王罢。嗯,不错,不错!虽是第六房妾室,倒也衣食无忧……”
“莫名其妙——”纤纤依旧不睬,道:“洛阳王,我们有空再聊。”
“丑丫头,你别走啊,本将军为你们保大媒。让洛阳王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讨厌,大男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纤纤想起来就觉得厌恶,倘若他们知道她是南越皇后,是柴适要迎娶的新娘,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柴运扫过皇甫曜那喜忧参半的脸:“皇甫曜,你在吃醋?”
“吃醋?开什么玩笑,我因为那个丑丫头?”皇甫曜怪笑着。
“丑丫头?”柴运反问道,“可是她很可爱,总是让人觉得快乐。其实,你刚才的建议不错,反正本王不吝惜府里多一个女人,王府里虽有五个女人,可还是觉得冷清了一些,若是将她……”
“你真要娶她?”
皇甫曜了解柴运,洛阳王府内的女人哪个不是才貌兼备,他不否认这丑丫头有几分才华、胆识,可若说貌,实在太难看了。可近来看得久了,也不觉得她有多丑。
柴运没有回答皇甫曜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不是要继续寻找你的未婚妻么?不是打算为了你的未婚妻要放弃所有的女人?”所有的女人自然也包括这个丑丫头。
未婚妻,那像是一个梦话,又似一个传说。皇甫曜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只知道年幼时的他答应过“高人叔叔”,唯娶“高人叔叔”的女儿一人。娶她一人足矣,虽然那只是孩提时的话,可皇甫曜是认真的。生在江湖,就应一言九鼎,更不可以失信于人。
“也许此生,我都再也找不到她了。”多少年了,皇甫曜派人四处打听高人叔叔的去向。可这些年来,江湖中没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个当年打遍武林无敌手的“高人叔叔”却突然从世间消失了。
他寻不到高人叔叔,更寻不到高人叔叔的女儿。他们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红尘之外的人。
柴运明白了皇甫曜的心事,以往皇甫曜从未放弃过寻找那名女子,如今已有放弃之念。道:“你爱上丑丫头了。”
“不会!”皇甫曜大声反驳道。
“是也不是,问问自己的心。”柴运正色道。
皇甫曜看着那边的丑丫头,他爱上了丑丫头?貌似没有多久的时间,他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丑丫头。看她与柴运说话,他心中会涌出一股酸意。居然会拿她以前说过的话来讽刺于她。爱上了丑丫头,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强烈地想将丑丫头占为己有。
第一表明心意(5)
柴运能做的,他也能做到。
丑丫头又提着水桶往河边移去,皇甫曜跳下马背,快步追上她,夺过水桶。
“这些粗活,让男人干吧。”
她已经干了好些天,现在他才说这样的话。纤纤固执地想要夺回水桶,皇甫曜一转身,将水桶换到另一只手上。
突然,腹部一阵坠痛,纤纤感觉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糟糕,癸期到了,许是近来太过奔波劳累,癸期晚了数日。只是这荒郊野外,茫茫草原,早不来,晚不来,让她如何应付。况且周围全都是男人,连个商量的女人都没有,更借不了癸期所用的旧布、草纸等物。不行,她得到附近的草原去找找,或许还能找到人家,只要有女人就能找来对付的物什。
纤纤捧住腹部,疼痛之后,她缓缓地立直身子。
“丑丫头,你怎么了?”皇甫曜问。
纤纤连退数步,冷冷地道:“不要你管!”走向骏马,翻身上了马背,“我去去就回,有急事。”
看她先前的模样,似很痛苦。只片刻的功夫,她就说有急事。是在逃避他,还是真的有事?皇甫曜心下疑惑,挑了马群里其间的一匹马儿,跃上马背,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纤纤骑在马背上,腹内一阵激痛,越发痛得难忍,止住马儿,将马儿拴在一块石头,自个儿慢慢地蹲下身子。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追至,看着地上的她,道:“你生病了?”
他是个男人,如何与他说。纤纤点头又摇头。
“哪里不适?”皇甫曜跳下马背,走到她的身前,满是忧色。
“我……”纤纤还是说不出口,道:“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还说没事,瞧你都渗出汗了,一定很难受吧?”皇甫曜不由分说,伸手就要为她拭汗,纤纤将头转向一边:“我真的没事。”
“你疼得连马都骑不了,还说没事……”
这家伙怎么如此烦人,她已经说过没事,非说她有事,纤纤蹲在地上不敢起来,她能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热血正往体内涌出,伴着阵阵腹痛,让原本冷静的她举手无措。与一堆男人在一起,她险些也把自己当成男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说来就来了。
皇甫曜站在一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在这儿歇着,我去想办法。”
他能想什么办法?纤纤看着跨上马背的皇甫曜,道:“我没病。”
皇甫曜笑道:“一会儿就回来。”
“我真的没有病。”纤纤低声絮叨,这只是女人正常的生理期,可是与一个男人她也开不了口啊。
纤纤第一次觉得草原不好,少见人烟,连一些必须品都难找到。激痛之后,纤纤骑上马背,张望着草原,缓慢地往水草丰盈的地方奔去。北凉人大多为游牧民,逐草而居,水草丰盈之地就会有人家。
饶过山坡,前方出现了几座零星的帐篷。纤纤心中大喜,却见帐篷中出来一匹骏马,不是别人,正是皇甫曜。
纤纤走得极慢,马儿的每一次快奔,都会给她腹部带来一阵震痛。皇甫曜很快就近了跟前,肩上挎着一只包袱,满是责备地道:“你怎不听话呢,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吗?”
第一表明心意(6)
“我……我真的没病。”纤纤继续解释着,以为皇甫曜去为她找郎中,只带回个包袱。
皇甫曜递过包袱,道:“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东西。”
纤纤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摞草药,还有女人穿的衣服,他居然看懂了。顿时,耳朵发烫,又羞又愧,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下去。
“丑丫头,你去那边乱石后面吧……”皇甫曜淡定地道。
纤纤没有正眼瞧皇甫曜,都快羞愧死了,男女有别,居然让他知道她是因为那事来了。
皇甫曜第一次见她羞涩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生有趣,不由得笑起来,虽未出声,却满心都是欢喜。
纤纤换了裤子,一切收拾妥当才抱着脏掉的裤子从乱石后面移出来。像是犯了大错的小孩,低埋着头。
“丑丫头,你勿须有什么想法,这些事是很常见的。不如我派人送你回边城吧?”
纤纤拼命地摇头。
“军营不适合女人,而行军的军营更不适合女人。”
纤纤还是摇头。
“唉——真是个固执的女人。”皇甫曜叹息着。
纤纤不是固执,而是她还没有找回小莲和小菲,她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丑丫头,上来吧,我带你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温柔、温暖的话语再次像一涓温泉流过她的心底,让她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温馨,像漫无边际的春意般温馨。
纤纤埋着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想把脏的洗了……”
“身子要紧,往后再洗。”
纤纤抱着脏裤子继续寻找着水源,很快就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处河。草原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河边,纵横交错,虽无山林的泠泠泉声,却自有一种美妙。
皇甫曜无奈地跳下马背,一个箭步从纤纤手里夺过换下的脏裤子道:“这几日你就别沾冷水,别干重活,好好休养。”
“喂——”纤纤抢回脏裤子,“和我以往受的苦相比,这不算什么。”
“抢什么?此处又无外人,我来洗。”皇甫曜又夺了回去,纤纤还想抢,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固执与坚持,不再执着。
皇甫曜走到河边,将她的裤浸泡水中,灰色碎花的裤子后面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腥红。皇甫曜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反感,仿佛那只是一块被草汁染脏的东西,用手揉搓起来。
纤纤满是羞涩,埋着头时不时望上一眼,目光交错,皇甫曜露出笑颜。
“丑丫头,今儿我连你的脏裤子都洗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给我,我自己洗。”纤纤一急,走到跟前就要抢。
皇甫曜道:“争什么,没瞧见我已经洗干净了。”
停顿片刻,现在的她是那样的安静与羞涩,她无奈地垂下双臂。
纤纤没有想到暴燥、蓄满仇恨的皇甫曜也有如此亲近、温和的一面,为了她会放下男人的尊贵、自大。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更是具女人的此事避而远之,这等脏物更是视为最大晦气。而他却毫不顾虑地为她清洗干净。
第一表明心意(7)
不心动?这不可能!
他帮她寻回草纸与女子的亵裤,她除了羞涩就只剩下感激。他的此举,似在她的心中放了一把大火,这把火很快温暖了她的心,将她对他的寒冰给融化。这颗寒冰之心,为他柔软,为他温暖。
“丑丫头……”
“嗯——”
皇甫曜看着河水中的倒映,他与她,相隔这么近,可两颗心却是那么远。他有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道:“丑丫头,等找到了皇后,你……嫁给我吧。”
“大将军——”纤纤惊异地急唤一声。
在草原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了柴运与皇甫曜最真实的一面,皇甫曜不是以貌取人的男子,这一点令纤纤敬重。他曾经所有的都是装出来的。
“明媒正娶!”皇甫曜重申道。
他很好,可是他是纤柔的夫君。纤纤努力让赶快回到现实,定定心神:“我配不上大将军。像大将军这样的男子,自有比丑丫头美上百倍的女子得配。请大将军莫要拿丑丫头开这种玩笑……”
皇甫曜手中的裤子落到河水中,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前:“看着我的眼睛,你看我像是开玩笑。我说的是明媒正娶,不瞒你,我最讨厌那些养在深闺,弱不禁风,软弱无能的女子。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
是什么撩乱了她的心弦,她不要这种心乱如麻的感情,不要,不要。“请你别说了。我们不配的,不配……”
皇甫曜手臂一挥,拥上她纤细的腰身:“你也喜欢我,你必须喜欢我……”
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的唇上,比上次更烈的酥麻感以更猛的开速度快速奔袭了她的头脑、她的身心,浑身无力,软成了泥,几欲晕倒,被他有力的拥在怀中。他的吻缠绵得像江南的梅雨,一点点的纠结,一寸寸的探入,舌尖启开了她的嘴,进入她的嘴中,两舌纠结,扰她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纤纤的脑海一片空白,生涩而呆凝地享受着他的柔情,他炽烈的吸吮着,如最灵敏的小蛇,轻易就让她不由自己的沉陷。这一刻,时间停凝;这一刻,思绪停凝;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与他化成了一个人。那样缠绵着、纠结着,迷恋着……直至彼此的唇舌之间盈满了各自的气息,初时她是生涩在他的带动下,也试着回响他的热忱。柔薄的唇瓣相互舔舐,急促的吸吮逐渐变成温柔的碾压,彼此交融着,鼻间倾诉全是爱欲的气息。
“姐姐,我爱上大将军了……”纤纤的耳畔回响起纤柔的声音,她浑身一颤,快速地推开皇甫曜,痛苦地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的……”猛然抬头,发现裤子已在河上飘了数丈远,大呼一声:“衣服,我的衣服。”
皇甫曜两声大笑,转身就往飘走的裤子追去。
他说喜欢她,她信!
皇甫曜连营妓都从不曾碰过,没有必要骗她,骗她这个容貌丑陋的丑丫头。
可是,她不能。她不要与妹妹分享一个男人,姐妹情在纤纤的心中占了很重的位置。爱情、亲情她贪心得都想要,当二者选一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亲情。
第一表明心意(8)
皇甫曜跑得很快,来不及脱下靴子就纵身跳下河中,一把抓住裤子,欢喜得像个孩子,高声道:“丑丫头,抓住了,抓住了……”
纤纤傻傻地笑着,她是冷静的,即便在先前的痴缠着,让她忘记了一切。可现实就是现实,在她还没有陷入太深之前,她必须斩断情缘。
皇甫曜将裤子拧干,晾晒在乱石堆上。
纤纤平静地站在一边,看两匹马儿在河边食草。
“皇甫曜,我已有婚约了,所以……我们间是不可能,一切都到此为止……”
皇甫曜的脸上还洋溢着笑容,“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告诉他:自己就是南越的皇后。上次她也说过,可是皇甫曜不信。他不信,她也不想再说。
“他家里很富裕,他许了一样姑母很想要的聘礼。我必须嫁给他,否则就会被视为不孝。只要找到皇后我与他就能早些成亲……”纤纤淡定地道,说自己的事,又像在说别人的,“长辈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无法更改的。更难得的是,他许与我的是正室名份,丑丫头何德何能,所以我不可以再喜欢别的男子,只能是他的妻、他的女人。”
“你胡说!你在骗我!”皇甫曜敛住笑容,“你一定是骗我。像你这么丑的姑娘,怎么会有大富人家想要娶你?”
“你能喜欢上我,别人也能……”
他能看到她的优点、她的可爱,别人也可以看到,他若喜欢她这些优点,别人也可以啊!
“皇甫曜,我听人说过。你家里有一位绝色妻妾,好好待她,我们应珍惜眼前人,不要做无畏挣扎。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我们都不要尝试,也不要迈出这一步……”
“丑丫头——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这些话。你却说有婚约了……”
“我有他,你有她,一切就此打住。”纤纤打乱他的话,无论是多么动人的情话,她都不要听,更不要搅起满心的波澜。
纤纤的话似无情的风,吹落刚刚绽放的鲜花,无情地将鲜花从枝上摧残打落。就似在别在的心上血淋淋地扎上一刀,皇甫曜呆呆地站在一侧,看她将乱石中的衣服收她、看她跨上马背,看她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
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那些话,可是她却是如此的无情。她亦有婚约了,他们不会有结果。
纤纤走了很远,蓦然回首,看到皇甫曜还呆立在乱石堆旁。
“对不起,皇甫曜,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伤了纤柔,便唯有伤你,或许早一点说明,你会少受些伤害……”她必须要绝情,否则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她会把他今日讲过的一切都当成从来没有说过;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从未发生过。
可是……
她的心,却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通过启开的门,他放了一把火;通过门,她甘愿与他缠绵纠结。
第一死人堆救人(1)
第二十七章死人堆救人
皇甫曜落漠在站着,刚刚萌动的情被无情扑灭,心撕裂一般的阵痛。
真可笑,美人不爱,他却爱上丑丫头。还被一个丑丫头拒绝真心,他不该动情,尤其不该对丑丫头动情。既然是她拒绝了,他也不会再与她纠缠。
纤纤回来半个时辰后,才见皇甫曜骑着马儿晃晃悠悠地回来。纤纤借身子不适,牵马去水草丰盈的地方放牧。
“丑丫头!”柴运款款移来。
“洛阳王有事?”
柴运望着远方,“三日后有人回边城,大将军的意思要你随他们一起回边城。”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担心纤纤不肯离开,又道:“有探子回报,斡齐尔还在到处寻找皇后。听说北凉左将军抓住了一个女人,正设法赶往北凉边城与斡齐尔会合,不日将有一场恶战,所以你必须离开。”
“洛阳王决定便好。”纤纤轻轻柔柔地应答。
近来嗓子又康复了几分,虽然还是嘶哑,可声音已略为清脆。
她必须离开,拒绝皇甫曜之后,彼此相对很是尴尬,而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尴尬的气氛都会因为一人的离开而显得平静。
“听大将军说,你近日身子不适,粗活、重活就让士兵们去干。你就放放马、看看火就成。”
“多谢洛阳王关照。”纤纤客气地道。
“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倒不像丑丫头。罢了,你忙。”
她本来就不是丑丫头,只是换了一张容颜,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出现罢了。
柴运走了几步,回头欲说什么,终是咽下。
纤纤站在马儿中间,仰头看着蓝天:左将军抓住的女人应是小菲,寻回小莲、小菲,她就可以袒承身份了。
天上的母亲一定在凝视着她,她不能做出半点伤害纤柔的事。她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她答应过母亲,会看纤柔幸福的,是万不会夺走纤柔的幸福。
一切都会安静下来,在她离开之后一定会的。
她是南越皇后,她身上有自己的使命。而南越皇帝更不会把她让与另一个男人,这无关爱情,只关乎男人的颜面、帝王的颜面。她的放弃、她的拒绝都是对的。
马儿们在草原上吃得很饱,纤纤将几匹马赶到林中。正在拴马,皇甫曜手握马鞭来取马:“把烈焰驹给本将军!”
烈焰驹,皇甫曜的坐骑。
纤纤将缰绳递与皇甫曜,手与手不经意的触碰,令纤纤浑身一颤,手一松,缰绳跌落地上。
皇甫曜双手负后,趾高气昂地道:“捡起来。”
纤纤拾起缰绳,他一把握住她的纤手,她挣扎,他却握得更紧。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他接过缰绳赶着马儿往林子外面移去。
她已经与他说得清楚明白了,他还想拿她怎样?
必须断!
纤纤已经拿定了主意,尽管她有太多的不甘,但她承认洛阳王的话颇有些道理,这里是军营不适合女子停留。
晚餐时,皇甫曜手捧着碗筷坐在一边安静的吃着。纤纤则坐在林子里一棵歪脖子胡杨树下,偶然间目光交错,彼此都在躲闪对方的目光。
第一死人堆救人(2)
皇甫曜发现,她吃饭时候的样子很好看,优雅的像是大家闺秀,细嚼慢咽,她的优雅与容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她浑身流露的高贵气质,而她又是那样的丑陋,正因为这种反差,一次又一次吸引了他的目光。
皇甫曜一直都猜不透她的身份,她的身份就是一谜,让他渴望解开,又畏惧解开的。
纤纤突然抬眸,看到对面正望着自己发呆的皇甫曜。快速地垂下眼帘,不再去看他。
这一幕没有逃过柴运的眼睛,他爽朗笑道:“哟,这几日大将军与丑丫头是怎的了?看你们郎情妾意,要不……”
“洛阳王,请自重!以后莫再要拿我与他说笑。丑丫头将来还要嫁人呢,若是传到夫家终究不好。”纤纤神色俱厉,打乱柴运的话。
“丑丫头何时有夫家了?”柴运道。
纤纤放下碗,道:“请洛阳王莫要再以此开玩笑,往后若是再有人如此开玩笑,休怪我翻脸。”
士兵甲道:“哟,什么时候丑丫头也不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也是为他们好,若是她身份暴露,这些人还不知道该如何敬畏呢。纤纤这么做也是为了往后,不管怎样,她是南越皇后,必须要爱惜自己的声名。
纤纤静静地等候着离开,期望边城送粮的人早些到来。她受不得皇甫曜责备、探究又炽烈的目光。感觉她似做了天大的坏事,更不愿依旧有将士拿她与皇甫曜说笑。只有离开,一切才会平静下来。
一次次的迎面而呆,一次次漫不经心,没心没肺地走过他的身畔。
一次次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一次次期望与她说话,话到嘴边终咽下。
一次次的目光交错,他努力要看懂她眼里的深情,而她的眼睛终是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
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等候,又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的放弃……
她就要走了,看她在胡杨林简易的小帐篷里收拾东西,皇甫曜只能远远的凝望。
他终是看不懂她,她的眼里总是氲氤着迷雾,那如丝如纱的水雾令他着迷。
皇甫曜不喜欢被矛盾纠结的心情,总是犹豫在要与不要,坚持与放弃之间。他走近她的帐篷,借着烛光看她忙碌的身影,那样的熟悉,就似早在前世就已经认识了她,记住了她的倩影。
他记得第一次想要迫她道出深情,那玩笑似的强吻,惊住了当时的她,却又扰乱了他内心的平静。一吻下去,他方知,数日来他就如此渴望吻她,奉献自己的炽情,奉献自己的温柔……他们的相识,终是晚了,她许了人家,他已有妻妾。
徘徊着、矛盾着,皇甫曜终是没有进去,在她的帐篷前伫立良久,方才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纤纤跟随着从边城来的将士离开了胡杨林、离开了草原。坐在曾是押送粮草的马车上,她平静地张望着渐渐缩小的胡杨林。
她又在期待什么?
第一死人堆救人(3)
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追出胡杨林,站在苍茫的草原上眺望,拧结的心终于舒缓。就如皇甫曜所言,她已不由自已的情动。柴运也曾豪夺似地强吻,他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唯有羞愤,对于皇甫曜,她却是身不由己的情陷。
她喜欢皇甫曜,但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讲。逍哥哥已因她而逝,她的心早就随着逍哥哥而情殇,就如她今生都不会再弹琴,她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爱情是毒,毒害了逍哥哥,也会害到她自己,唯一的法子就是埋藏真心,掩饰真意。
皇甫曜逃望她时,纤纤已经转过头去,只望着前方的路。东边,一抹阳光撒向草原,华丽的天锦染红了半边天空,这是新的一天,她也会迎来自己新的人生。
从草原到边城,走了近十日。
回到边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纤纤换回了南越女儿装。
五更时,纤纤睡得正香,一阵喧哗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披衣离开房门,却见几名侍婢奔前跑后:“为皇后娘娘备香汤!快为皇后娘娘备羹汤、美食!为皇后娘娘备衣袍……”
纤纤还未反应过来,在一盏盏灯笼下,只见几名侍婢簇拥着一个女子进入一座雅静的庭院。因为远,没有瞧真切。只见簇拥到中央的女子,衣着华丽,面容疲倦。
是何人?小菲?小莲?
“报!急报!”士兵的高呼声惊醒了沉思的纤纤,一个风尘赴赴,满身血污的士兵往大厅方向快速奔去。
人都已经救回来了,还会有什么事。小菲、小莲回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纤纤来到大厅,只听大厅上传出士兵急切的声音:“禀张将军,皇甫大将军在退撤途中遇斡齐尔埋伏,此刻困于天鹰岭。”
**沉吟道:“天鹰岭易守难攻。从天鹰岭到此有三百余里,大将军只带了五百将士……”
“禀张将军,小的好不容易才冲出重围。此刻只怕……”
他只带了五百将士,而北凉人却有十万人人,只屑派出万余人马就能团团围困天鹰岭。皇甫曜此刻怎样了?
纤纤的心在瞬间纠结成麻。
柴运的声音从大厅传来:“张将军,怕是已经来不及……”悲伤的,痛苦的,柴运又道:“皇甫曜为相救皇后身陷险境,忠肝义胆令人敬佩。”
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可是洛阳王柴运却在这里大唱赞歌。歌又不能救人,只能赞美。赞美又有何用,人的性命终会被耽误。
纤纤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立马派人援救还在这里空发什么感叹。“张将军、洛阳王,此事不易再迟,赶紧派人营救啊!”
禀报的士兵扒在地上,痛苦地哭道:“小的离开时,大将军身边就剩下不足三十人。从天鹰岭到白虎关快马扬鞭也要三个时辰,此刻……怕是他们……”
是什么撕痛了她的心,纤纤浑身一颤:“不!他不会死的,他是南越第一勇将,自有天佑……”不待话说完,她转身奔离大厅,快速往马棚方向奔去。
她不能让他死,他也不可以死。
第一死人堆救人(4)
他死了,纤柔怎么办?她的妹妹今年才十六岁,正值妙龄,从此之后就要守活寡了吗?
纤纤跃上马背,柴运张臂拦住去路:“你想做什么?”
“让开!”她看到了柴运腰间的那柄宝剑,这自是天下最锋利的宝剑,纤纤身子一俯,伸手拽下柴运的宝剑,厉声道:“洛阳王,借宝剑一用。”
纤纤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声音。第一次见到他,他给予的拳脚相向;他占有纤柔,与纤柔鸳鸯戏水,对她的羞辱……所以痛苦而不好的记忆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温柔,他对她的体帖。他温柔的吻过她的唇,时过许久,她依昔能感觉到他留在她唇齿的气息……
她无法不想他,无法去恨他。
飞鹰岭,他在飞鹰岭受困。她只想早些赶到那里,飞鹰岭她在栖云庄时曾听人说过,那是南越通往北凉的一道山岭,两边是山崖,中间有一条宽约十丈的道路,山崖两边常有飞鹰筑巢,故得“飞鹰岭”。
忘记了天色未亮,忘记天色已亮。
纤纤一次次拍打马肚,手臂发麻,屁股发麻,不能麻木的却是她所有的思维,关于皇甫曜所有的记忆,此刻像泛滥的洪,包裹了她的身心。
当正午的太阳照耀大地,纤纤进入一条山谷之中,抬头时就看到悬崖壁上刻写的几个大字:飞鹰岭。
是这里了!
山谷里弥漫着血腥的空气,地上模七竖八地丢弃着旗子,上书“南越”、“皇甫”、北凉等字。血腥还在,却没有看到一具尸首。显然北凉人已经派人整理过战场,昨儿黄昏的激战,到此刻是一夜半天了。
“皇甫曜!皇甫曜……”纤纤放开嘶哑的嗓门,然,她的声音太小,只听到空中雄鹰的鸣叫,还有三两声野狼的咆哮。
不,她不会让他葬身野外,她一定要找到皇甫曜。
“皇甫曜,你千万不要死……”一阵锥心之痛,两行热泪涌出眼眶,山崖上还有一面旗帜在迎风飘荡,看那颜色是南越人旗帜。
纤纤艰难地爬上了崖上,刚爬到半山腰,就看到一具南越士兵的尸首。她认得此人,此人曾拿她与皇甫曜开过玩笑。曾经生动的面容,此刻血迹模糊。
“皇甫曜!皇甫曜……”纤纤爬上山崖,发现对面山崖上有数具尸体,她必须下山然后从另一边爬上去。
那里会有他吗?她不要他死。
下山远比上山更难,一不小心,她人就从山崖不停的翻滚,好不容易抓住山崖的灌木,浑身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她顾不得痛,继续下山,一步步的探索,一步步的移动。
待她爬上山崖,十根纤指早已经血肉模糊。十指连心之痛都感觉不动,满心都是寻找皇甫曜的念头。
“皇甫曜!皇甫曜……”她唤着他的名,期望能听到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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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死人堆救人(5)
她疯了似的扑向南越士兵的尸体,一具又一具的拖移,捧起一张又一张带着伤痕的脸庞,希望在他们中能看到皇甫曜,又害怕在这一具具冰冷的尸首间发现了他。草原流浪时与她朝夕相处的南越将士都死了。她分不清谁是皇甫曜,一张张被鲜血染变本容的脸,一张张临死前带着疲惫而年轻的脸……她只能从对方衣着服饰去辩别身份。
“皇甫曜!皇甫曜,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纤纤不停的呢喃着,顾不得十指的疼痛。
“皇甫曜……”原本嘶哑的声音因为她不停呼唤,变得越发嘶哑。
扒开无数的死尸,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铠甲、衣袍,皇甫曜胸口中箭,双目紧合。
他……真的死了?
纤纤抱住皇甫曜:“你怎么可以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他终是没有回应,依旧安静地依在她的怀中。
就是这只箭夺了他的性命吗?
纤纤看着这只羽箭,伸手用力一拔,鲜血喷射,皇甫曜一声惊呼,启开双眸:刺人的阳光下,他看到一张面容:圆润的鹅蛋脸,熟悉的眉眼……一切是这样的亲切。
“我……我死了吗?”
“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叭啦叭啦滴落在他的脸颊上,纤纤拥住他的脑袋,不停地亲吻着,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丝毫顾不得他满是血迹、满是尘垢的脏脸,一下又一下地覆落。
“你这绝情的女人,我都要死了,你还不忘欺负……”
纤纤破泣为笑,“我得赶快止住血。”低头撕破身上的裙子,解开他的铠甲,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尸首堆里,看到周围南越将士的死尸,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充斥着他的身心:“是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皇甫曜,不要说话。”纤纤颤抖着双手,吱啦一声撕开他的内袍,血像一股喷涌的山泉,不停的冒出来,“皇甫曜,我该怎么做啊!我真笨,出来的时候竟然忘了带药……”
“用手按住伤口……我腰上有只香囊……有个纸包,里面……里面……”皇甫曜只觉天眩地转,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纤纤口里呢喃着:“香囊!纸包!”掏出纸包,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又将裙布笨拙地包裹在他的伤口,一块不够,她就再撕一块,将好好的衣裙撕成了怪模怪样,裙不像裙,更像是上衣。
整好皇甫曜的衣衫,她艰难地将他负在背上,一步一步地往山下移去。
她摔不死,可是他经不住摔的,刚才流了那么多的血。
原本很近的山路,却被她走了许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边移动他,一边移动自己的步子。纤纤不知道是把他背下来,还是把他从山上拖下来,总之,待他们来到谷口时,他的衣衫破了,她的衣衫也破了。
将皇甫曜搀上马背,她顾不得小憩,带着他往附近的镇子赶去。只有到了镇子才能寻到良医。
“皇甫曜,你千万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就辜负我如此辛苦地救你一场。”
第一医馆养伤(1)
第二十八章医馆养伤
他或许听不见,可是她不想停止说话,她要用自己的声音为他筑起昏迷中一个温暖的家,令他无法沉迷,无法放弃生命。纤纤就这样一路嘀嘀不休地说过不停,从说草原的天气,到说南越的小吃,都被纤纤当成了话题。
终于,打听到附近小镇,离此也有五六十里地。
待纤纤到了小镇,已经是深夜时分,叩响镇上唯一一家医馆的门。
来不及说话,在医馆主人开门的刹那,她昏死过去,倒下之前,是她那嘶哑得听不清的声音:“救他……”
待皇甫曜醒来,已经躺在一家安静的厢房内,对面床上躺着一个女子——丑丫头。
他记得,是她从死人堆里把他给扒出来。他还记得,她为他哭了,炽热的泪水落在他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丑丫头!”皇甫曜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尚未坐,进来一名妇人:“公子,小心伤口!”
妇人长得眉清目秀,扶住皇甫曜道:“多亏这位姑娘,不过她也伤得不轻。浑身上下都是擦伤……”
“她不碍事吧?”
妇人道:“没有十天半月怕是难以康复。”
皇甫曜移到纤纤的床前:她的脸上有几道划痕,划痕之下不是血痕,而是洁白如雪的莹肌。
她戴着面具!
这是多么惊人的发现啊,她丑陋的容貌竟然是假的。
皇甫曜满心欢喜,伸手就欲摘下她的面具,却又想她瞒着旁人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妇人笑意盈盈,道:“公子若是想看她真容,可以揭开她的面具。以小妇人之见,这姑娘定然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他不丑,甚至她是个美人。被富家公子相中也在情理之中,想到她已许人家,皇甫曜觉得心痛、心酸。她从白虎关奔赴飞鹰岭来救他,可见她对自己并非无情。
“丑丫头,你……又骗了我。”不知是无奈还是怜惜,皇甫曜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夫人,你能设法帮她把面具修复么?”
妇人应道:“可以修复,不过需要些时间。”
既然她要瞒他、骗他,且由她去。爱他,就应该包容她。皇甫曜相信,当她认为愿意说实话的时候,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摘下面具。所以,他现在不想看到她的真容。他可以幻想,幻想她拥有一张漂亮的容貌。
细心的医馆主人,为他们换下衣衫后,已经浆洗、缝补好。皇甫曜打开床头的包袱,从里面找出一张银票道:“就劳夫人细心照料。男女有别,还请夫人将我们分开。”
“公子与这位姑娘不是夫妻?”
若真是夫妻该有多好。他皇甫曜没有看错人,丑丫头当真是个重情重义、有胆有识的女子,就冲她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这一辈子,他认准她了。只是在此之前,他会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纤纤一觉醒来,浑身酸痛难耐,正欲坐起,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属下拜见大小姐!”
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中等个头,一张国字脸,八字眉,眼睛不大,一身儒雅之气。
第一医馆养伤(2)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纤纤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嗓音已恢复了六七成,更是吃惊:“你是……是云五福,云大叔。”
云五福,栖云庄大管家云五之胞弟。传说是栖云庄内六大名医之一,善医术,主管北凉栖云庄下二十九家医馆。
“但凡我云氏后人,手臂都会有一枚焰云记。如此华丽的焰云记除了大小姐还会有谁?”
云五福不说,纤纤还真不知道,反正她是去年才回到栖云庄,对于栖云庄的事,姑母云雁华更是能不说就不能。
“云大叔,和我同来的那人知晓我的身份么?”
云五福道:“不知。不仅如此,他明知大小姐戴了人皮面具,也不忍亲手揭下看见大小姐的真容。可见此人乃是一正人君子,大小姐若得配此人也算天赐良缘。”
皇甫曜不但有一份温润的情,还有一副正直的性情,光明磊落,并没有借她昏迷而揭下面具。纤纤心里再度因他而凌乱,乱中有一点甜蜜,还有两分欢喜。
“云大叔莫要乱说,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纤纤将手抚摸在脸上,触及娇嫩如水的肌肤,惊道:“面具呢?”
“属下已经着人修复,明儿一早就会送来。大小姐,大庄主已出关,近来正在四处寻访小姐,属下已经飞鸽传书栖云庄,不出十日定会有人前来迎接大小姐回庄。”
回庄?她不用嫁给南越新君柴适了么?
云五福继续道:“大庄主听闻大小姐为了栖云庄嫁南越为后,心中甚是愤怒,又听说大小姐被北凉人所劫下落不明,近来更是寝食难安。大庄主已经有意要阻止大小姐嫁南越为后。”
栖云庄建在山巅之上,是世间最高的牢笼;南越国皇宫是最奢华的牢笼。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对于纤纤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云大叔,我想独自一人歇息。另外,我不想这么早就恢复声音,云大叔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皇甫曜正是伤重之时,纤纤现在还不想离开,想看他康复,看他离开。
天下求美之人无数,只是这求丑之人却不多。
“这个好办,回头属下就为大小姐配上几粒药丸,大小姐便可以自由掌控。大小姐歇息,属下告退。”
不是她要故意骗谁?而是栖云庄大小姐的身份太过显眼,江湖中人得知她身陷北凉,无数江湖中人已经来到草原。个个都将她当成一件宝物般的寻找。栖云庄许下重赏:寻得大小姐平安回庄者,得赏银一百万两。这其间不乏得财之人,更不乏欲才色双得之人。
纤纤醒来后在床上又休息了一天一夜,沐浴之后换上干净的衣衫,贴上人皮面具。
清晨的阳光是和煦而温暖,她挥动双臂,一眼就看到院子里同样锻炼的皇甫曜。
云五福的药还真是厉害,让她的声音又回到嘶哑之中。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擦伤、刮伤,已痊愈大半。
“早——”纤纤与皇甫曜打着招呼。
云五福进入后院,看着众人道:“公子、姑娘,你们二位的药老夫已经吩咐过弟子们,今儿老夫要去采办药材,二位安心调养。”
“有劳福神医!”皇甫曜抱拳道。
第一医馆养伤(3)
云五福点点头,温和地扫过纤纤道:“保重!”
“丑丫头,今儿好些了么?”
“好些了。”
皇甫曜看到她额前有一缕头发,伸手要掠,纤纤却又连退数步:“请自重!”
她还是忘不了自己是已有婚约之人,就算她心中有他,还是依旧会抗拒她。皇甫曜觉得很无奈,想说什么终是咽回肚中。虽然她没有表达情意,可是她用行动表现出的一切足可以证明她的心意。
“丑丫头,今儿天气不错,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好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了后院,与医馆的人打了招呼。
北凉国的春天来得比南越要晚些,这个时节是江南栀子盛开的季节,北凉的桃花、杜鹃却开得如火如荼。远远望去,像一片片华丽的云锦,红得像火,微风拂过盈盈摇动。
到了大街上,一个帅气的青年与一个丑陋的姑娘走在一起,如此的引人注目。有一个北凉男子匆匆走过,走了一截,突然凝住脚步:那个丑丫头,她……她不是跟南越皇后在一起的侍女吗?难不成南越皇后就在附近。北凉男子心中大喜,快速地往租马铺子奔去。
出来不久,天空飞起蒙蒙细雨,天地之间都笼罩在一片雨帘之中。
皇甫曜与纤纤奔到半山腰的一座凉亭里避雨,他无语,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一次又一次猜测着那面具背后的容颜。他不是因为她的貌美而痴恋,为她的阳光、灿烂,也为她的有胆有识。如果在她救他之前,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在这之后,却是他锥心刺痛的迷恋。他爱她,爱得不可自拔。
喜欢看她的一举一动,听她说的一言一语,看她的一颦一笑……每一种凝视,都让他怜到骨子里,刻入心底,而痛彻心扉。
他们间如此近,却总隔着一重山、一条河,翻不过、越不过。
“丑丫头——”他迷失在她明亮的眸子,从身后紧紧地拥住她的纤腰:“不要拒绝我,这样抱一会儿就好。”
她爱他,她不用言语表达。
他爱她,想用言语,更想让她真切的感受到。
“从来没有一个人待我如此好,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为我落泪……丑丫头,我的丑丫头,若是这一刻化成永远,可以这样永远抱着你,皇甫曜此生足矣……”
他是贪婪的,抱着她,却强烈地想要吻她,今儿她的身体很香,散发着少女特有的体香,不是脂粉,是花香,像桃花、似杜鹃,她的身子比世间所有的花儿都清香。低眸处,他看到洁白如玉的脖颈上有一片片的擦痕,像是美玉上的瑕疵。那么高的山崖,是她一步步、一寸寸将他带下来的。他仿佛看到她柔弱的身躯背负着沉重的自己,心中有感动,还有一股莫名的热流涌动。
他含住她的耳垂,轻柔再轻柔地用舌头挑逗着。
“皇甫曜——”纤纤一个急转身,满是怒意的瞪视着他:“你忘了我的话?”
“丑丫头,嫁给我吧。我皇甫曜必会一生一世……”
“住口!不要有任何承诺,我不配。”柴逍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痛,她已经欠了一个人,不能再欠另一个人。
第一医馆养伤(4)
“丑丫头,无论你容貌如何,你有一颗世间最善良的心。我……”
“住口,我已经说过不要听这种话。”纤纤转过身去,不看他的脸,也不再看他的眼睛,他有一双足可以让万千女子心乱的眼睛,“你忘了,在遥远的洛阳,还有一个女人正巴巴等候着你;你忘了,如今的她,正在为你辛苦养育儿女。你怎能……怎能见一个爱一个……”
她不该拿江纤柔来说事,这是完全不同的。
皇甫曜道:“我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你,我恨她,爱与恨怎么能比?”
“皇甫曜,你真会骗人。哪有男子恨自己妻妾的?”纤纤反问着。
她想知道皇甫曜与江家的故事,尽管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改变了许多,没有了暴燥的一面,没有了残忍,那个冷漠的、无情得只有满脸寒霜的男人,已经为她绽露笑颜,那些恨、那些仇,纤纤感觉已经远离了他。
“你不了解,也无法了解。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爱上仇人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一个人,我甚至都不想给她生育子女的权力。丑丫头,只此一次,她的余生就让她与女儿过,我的余生交与你。”
这是什么话?他是说,从今往后就不会再怜惜纤柔,甚至不原理她。纤柔才十六岁,十六岁就要与自己的女儿过。如此年轻,如果没有丈夫的呵护、疼爱那是何等的寂寞、孤独,漫漫长夜,要纤柔如何度过。
“皇甫曜,你好残忍,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今日为我,你弃她不顾,将来……”不,他们之间没有未来,而且她也不会嫁给他。“皇甫曜,放开你所谓仇恨的理由,好好地……怜她。”
她用尽所有的勇气说出这些话,快速钻入雨幕之中。她早晚都会进宫的,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他与她是两条永不交叉的平行线,可以守望,却不能相依相守。
“丑丫头!”
雨幕遮掩了她的身影,也蒙住了彼此的真心。
纤纤躲在杜鹃花丛,看皇甫曜在雨中声声呼唤她的名。他总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一遍又一遍用最动人的言语撩拨她的心。
她的心,本该一片死水,可是因为他也泛点点涟漪。
她不要这种感觉,这种被人扰得心神不宁的感觉。
皇甫曜走远了,纤纤方才从花丛中出来,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心痛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细雨落在脸上,很快打湿她的脸庞,分不清是自己的泪,还是天空的雨。
纤纤回到医馆,刚进后院,就见皇甫曜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你在躲我?”
“对不起,我累了,想回房歇息。”
纤纤走过他的身边,推开房门,他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不待他进入房间,她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合上房门。他与她只隔一堵门,她合上的不止是门,还有对他关闭的心。他无助的抬起双臂,想要阻止这扇即将合上的房门,她无奈的眼神,明眸中滑落的泪水在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执着。
原来,痛苦的不止是他,还有徘徊在理智与情感之中的她。
皇甫曜手落门上,没有敲,只是痛苦的扒在门上。
第一医馆养伤(5)
纤纤转身,用背依在门上,泪水滑落,颗颗都是心痛,粒粒都是矛盾。
“丑丫头,往后……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皇甫曜定定心,离开她的房间。
她透过门缝,看着他熟悉的背影,转身走向床畔,人未至床,一头扑倒在床上,咬住被褥开始无声地抽泣。这样痛断肝肠的哭还是在祭祀柴逍之后,心很痛,似有人捣碎她的心。
纤纤努力避开皇甫曜,然,避开了他的身影,却避不开有他的梦境;避开了他炽烈的言语,却避不开他一次又一次浮现眼前;避开了彼此的见面,却无法逃避对待彼此的心。
一切都终会过去,想昔日,柴逍病殁,那时的困境她也走过来了。
她要恨皇甫曜,恨他在她初入将军府刁难、责骂、恨他对她的拳脚相向……可是为什么,耳边都是他深情表白,是他炽烈如焰的目光。
为了避开她,天不黑她就把自己关入房中;为了避开她,她尽量少出门。
今儿,外面很热闹,听说今儿是镇上的集日。纤纤很想出去,可还是不去了。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拍着房门,“你已经在房里呆一整天了,出去走走吧,如果你真是厌恶在下,让医馆的福嫂陪你。”
她必须坚强的面前,如果她逃避,皇甫曜就越发认为:她对他有意!她一定可以战胜自己的。再一次在心中告诉自己:皇甫曜是纤柔妹妹的。
纤纤打开房门,努力用平静而淡然的语调道:“好啊!”
并肩离开医馆,今儿是小镇五日一次的集日,来的人不少,镇上唯一的一条街两边站满叫卖的商贩,还有挤满街口的百姓。
纤纤在卖小饰品的商贩前停下了脚步,从小货架上取下漂亮的发簪,白玉簪上镶了金边,华丽中不失素净。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玉人坊手工打造的金玉良缘簪。姑娘若是喜欢,三两银子就归你。”
纤纤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银两,值钱的东西在流落草原时也给了乌兰大婶一家。
皇甫曜无语跟在她的身后,掏了银子买下簪子。再回头,她已经走出数丈之外。她满腹心事,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口上,两名神情诡异的彪形大汉移到她的身边,伸手一挥,纤纤身子一摇,彪形大汉快速扛起纤纤就跑。
“丑丫头——”终是晚了,她已经落入彪形大汉之手。
“丑丫头……”皇甫曜紧追不舍,出了小镇,两名彪形大汉将纤纤横放马背。
皇甫曜租了一匹快马,快速追出。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北凉人,他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丑丫头。
皇甫曜一路紧追不舍,追到一个时辰,进入一片林子,人呢?
林子里杀气四伏,还有一股诡异之气弥漫周围。皇甫曜拔出腰间宝剑,突然一股香气飘散,断臂男子纵身从树下落下:“哈——哈,皇甫曜你的命真够长的,飞鹰岭一役竟然未死……”
又是北凉人的百花软筋散,上次他才中过一次,如今故伎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