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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那春天全文阅读

作者:路黎子     走过那春天txt下载     走过那春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希望的田野

    王福贵不解地问:“晓伟,你说什么呢?我们的买卖只是暂时遭遇挫折。天下没有迈不过的坎。如今,我们把大家的本钱还清了,身上轻松了。下去,我们放开手脚,寻找更好的生意门路,一起继续打天下。你自己走什么独木桥?”

    陶晓伟呵呵笑起来,笑声古怪,在这神奇的公婆山下让人感到怪异。

    “生意?王福贵,你就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总想一夜暴富。我知道,深陷穷苦中的人,容易有这种幻想。你要知道,这只是幻想。经过这么多天的买卖变故,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

    王福贵抬头看看形态古怪的公婆山,脑子闪过一道光,想起一句名言:“马克思说过,在科学的道路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只有在崎岖小路上攀登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晓伟,我们在生意过程中遇到困难,这是不可避免的。遭遇困难怎么办?是退缩不进,还是勇往直前?这就要考验我们大家了。要想获得最终胜利,我们只有排除困难,继续前进,才能到达光辉的顶点。”

    覃光明接过王福贵的话,说道:

    “我就不信,一次的失败就吓到我们。我们莲花村原先没有自来水,没有电灯。我们大伙儿为乡亲接水发电的时候,不也是困难重重吗?我们大家下定决心,团结起来,迎难而上,最后还不是给乡亲们接通了水电,改变莲花村千百年来的生活。依我看,天下没有战不胜的困难。我们决不能退缩。”

    王福贵欣赏地点点头。

    刘江耿直,有话就说:

    “你们是不是全忘了金三角的教训?刘丽梅,你说,我们的生意是违法买卖,这种生意怎么能够做得持久?靠侥幸做来的买卖,心里不踏实,就像王福贵过雷区一样,心底埋着一颗地雷,什么引爆都不知道。这种生意我不愿意做。”

    覃光亮被这次变故吓怕了:“做生意也不是容易的,要拿出本钱,还要来回奔波,不知耗费多少精力。如果生意不合法,还要提心吊胆。照我看,这样的生意我也不做。”

    刘丽梅见大家辩论激烈,也参与讨论:

    “生意确实是生财的捷径。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买卖自由,各行各业物资丰富,做生意非常便利,挣钱快。跟农村生产劳动相比,这是一条发家致富的近道。但是,生意场里面有一句话,生财有道。生意要遵守法纪法规,合法经营。合法经营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做生意是不能有违法行为,不可以走歪门邪道的。”

    王福贵不服气地说:“我们不是大商人大老板,就拿一点小钱,自己过境取货,我们的货品货真价实,质量好,顾客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呢?”

    “就是嘛,我们只是小本钱,自己贩卖到城里,不碍谁不挡谁,价格比他们百货大楼便宜,客户非常满意。为什么就说我们的买卖不行呢?”覃光明很不解。

    刘丽梅见他们太外行,耐心说:“做生意要有条件,有经营场地,有周转资金,办理相关手续,有营业执照,申报纳税……”

    刘江一听,连忙问:“这一大通手续,得花费多少钱?我们只不过做些小本生意,哪里经得起这么个倒腾?”

    刘丽梅哭笑不得:“生意有大有小,个体户的买卖就是小本生意,一样办理营业手续。如果你们现在的条件没达到,不要着急,创造条件,准备充分,等到条件成熟了,就按照程序办理营业手续,光明正大做生意。你不看看,我表哥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意打开了局面,货源充足,信誉良好,顾客稳定,钱财就源源不断地赚来了。”

    王福贵整理刘丽梅话中的信息,不甘心地看着她:“这么说,我们现在一无场所,二无证照,三无本钱,生意是没有条件做了?”

    刘丽梅肯定地点头,说:“对,现在是没有条件……你们可以筹备资金,创作条件,一旦条件齐全,生意就可以做起来了。”

    王福贵叹气道:“说半天,生意还是没有办法做……”

    刘丽梅看他失落的样子,心疼地说:“这有什么?开业创业肯定要有一个准备过程,急不得。我替表哥办理营业手续,有经验。你们好好筹备,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说,我乐意帮你们的忙。”

    王福贵很不情愿地说:“开业还要经过这么繁琐的过程,就怕猴年马月都干不成?城里的遍地黄金,难道我们只能隔岸望洋兴叹?”

    刘丽梅鼓励他说:“阿贵,你不是说嘛,在科学的道路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只有在崎岖小路上攀登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凡事都是这样,商业也一样少不了挫折。做生意就要按手续来,看准市场,了解供需情况,准备充足。我相信你,只要认准方向,勇往直前,就一定实现理想。”

    王福贵听了刘丽梅的话,抬起头,看着远方……

    陶晓伟一直眺望远处的莲花山,群峰围拱,青葱秀丽,他听着伙伴的谈话,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这时回过头,说:

    “买卖是生财捷径,也容易昙花一现,有陷阱。生意挣钱快,吸引无数追逐利益的人竞相而来,鱼龙混珠,不择手段。我们在省城短短几天就吃了亏。有道是,无商不奸,为富不仁。商场如战场,生意人家唯利是图,什么手段都使得出,陷阱,圈套,欺诈,比比皆是……”

    “还是我们乡村可靠,踏实。你们看……”他手指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多美的环境。在这里生活创业,心里自由舒坦!再看乡亲们,真诚、淳朴、亲切,在城里,去哪里找这么可亲的人家?家乡的清泉,沃土,阳光,雨露……我们的田野,资源丰富,蕴藏无尽的希望。”

    “培训班老师跟我们说,以色列在一片荒漠上创造了农业奇迹。他们疆土狭窄,土地贫瘠,以色列人不嫌弃自己的故土,他们凭着科技,靠着勤劳,创造出世界闻名的现代农业帝国。不但实现自给自足,还远销到欧洲,成为欧洲著名的果篮。这个真实事例,深深刺痛我的心灵。我们拥有这么优越的自然资源,我们拥有五千年的文明智慧,有什么理由嫌弃我们的家乡?有什么理由抛下这些特好的资源?”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铿锵有力:

    “现在,我们的农业生产技术确实很落后,经济效益低下。马克思说,在一切生产力的因素里面,人是起决定作用的要素。就像以色列人创造农业神话一样,我们可以学习现代农业科学技术,学习现代农业产业管理,改变我们落后的现状,追赶发达先进的农业强国。我想,只要我们热爱这片沃土,敬畏自己的家园,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在希望的田野上,创造出我们想要的财富。”

    大家惊异地看着他,想不到,他的理想比任何人都要远大。

    “这就是你的独木桥?”王福贵扬起脸问。

第一百零六章 良种

    陶晓伟坚定地说:“对,我还是喜欢我们莲花村,这是一片充满希望的沃野。即使是独木桥,我也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我不喜欢在外面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特别是城市里,那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缺乏诚信,遍地陷阱。”

    覃光亮站在他一边,支持他说:“阳关道有阳关道的光明顺畅,独木桥有独木桥的宁静优美。现在改革开放,哪里都有施展自我的地方。总设计师说,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堂哥覃光明跟他不一样,喜欢追随王福贵冒险:“我还是愿意跟阿贵跑,做买卖过瘾,挣钱快。我们大家一起创造条件,准备东山再起。”

    王福贵沉思很久,无奈地说:“现在我们的生意跌入低谷。四叔说,那边风声紧,货船不敢靠岸。我们这边也不能出货了。如今,我们刚走出第一步,长征的道路还很长。伙伴们,我们先跟陶晓伟一起走走独木桥。”

    六月精阳,七月流火。太阳一出来,地上就像下起了火。天空蓝汪汪的,洁净深邃,天边漂浮着一丝白纱。没有风,阳光毒辣辣炙烤着地面的一切。树叶无精打采耷拉着,草叶蜷曲,失去往日的光泽。只有鸣蝉在得意地高唱,一声比一声凌厉。

    这种大热天,最适合晒稻谷,却苦煞了割稻挑稻的人。看到白花花的阳光,莲花村的人们趁天没亮,早早赶往稻田收割稻谷,一直忙碌到中午。

    大家在骄阳烈日下,挥汗如雨。看着面前金黄的稻穗,一个个满心欢喜,忘记头上的炎日,只顾兴奋地挥舞镰刀,就好像在收获金子,尽情享受丰收的快乐。

    下午,晒场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他们在抓紧时间打谷脱粒。

    覃木工农忙时节也在家里忙活,他家晒位比邻陶家,他问陶军红道:“军红,今天收了哪一块田的稻?晒场都晒不下了。”

    陶军红满嘴笑着说:“就是龙溪月亮湾那块两亩田。今年收成好,稻粒颗颗精壮饱满,比去年产量高。”

    覃木工用铁叉叉起一把稻秆,下面尽是金黄的稻谷,厚厚的,他欣喜地说:“哇,陶军红,你家粮食亩产要上千斤了……”

    “今年用肥料不比去年多,就是年景好。”陶军红掩不住内心喜悦。

    一边的秦老四笑吟吟地说:“今年有晓伟帮助指导,我们大家的粮食都丰收了。覃木工,你不在家里不知道,我们往年种田只顾按老套经验,不出产量。晓伟的方法最科学,秧苗跳蹿着长,肥料比往年省,真是奇了。”

    陶晓伟从家里扛工具走来,听秦老四夸奖,谦虚地说:“秦四叔,这些技术还不算先进呢,只是管理比较科学高效罢了。有些外国缺水,水比油贵,他们种植庄稼不像我们放水灌溉,这样太浪费水……”

    “不放水灌溉?那不就像我们淋菜一样了,还叫什么水田?”

    “他们用先进的滴灌技术,像我们在医院打点滴一样,庄稼需要水的时候才滴洒水分,保证它生长,平时是不浪费水的。”

    “像打点滴一样种庄稼?他们的庄稼不就很金贵吗?谁吃得起?”

    “不金贵,他们种植庄稼规模大,成本低,产量高,价格比我们便宜。”

    “这怎么可能?你吹牛了吧。”

    “谁敢跟大伙吹牛?我在推广站书上看到的报道。这种灌溉方式叫滴灌,他们用管道把水拉到庄稼田地里,装上滴灌喷头,根据作物生长的需要滴灌水分,既省水,又让庄稼长得快,还减少虫害,作物产量比我们高得多。那种技术才是先进。还有很多新技术……”

    “什么时候这些先进技术传到我们?让大伙也好好学学。”

    陶晓伟为乡亲们打开了一扇窗口,让大家看到了现代农业种植新技术的奇妙景象。

    “晓伟,今年我们大家都丰收了,全靠你的技术帮助。”

    “这两年,我们种植桂朝2号,这是杂交优良品种。以前我们按老方法管理,影响桂朝的产量。杂交优良品种讲究田间管理,水深水浅,下肥时间,都有要求,很严格。我们提高田间管理技术,产量就上来了。”

    “这么说,桂朝是最好的良种水稻了?”

    “还有更好的高产良种,一亩田可以生产两千多斤稻谷。”

    “哇,一亩就收两千多斤稻谷!种一亩地等于我们种三四亩地,太神奇了。这种高产良种叫什么?我们这里能种吗?”大家惊讶地叫起来。

    “目前,双桂6号是最高产的良种水稻,咱们县农业局的技术员正在研究土质气候,相信很快就在我们县推广。”陶晓伟高兴地说。

    陶晓伟给乡亲们平静的心里投进了一块巨石,他们不再满足年复一年的种植方式,热切盼望改变传统低效的生产,渴望有新的技术和新的品种。

    他点燃乡亲心底的火种,自己心里也涌起了一种迫切感:自己的技术还很浅薄,还需要抓紧学习,加倍努力,把乡亲们心底的火种彻底引燃,在希望的田野上燃起熊熊大火。

    晚稻如果能够引进高产良种就好了,这样,乡亲们马上体验到新技术新品种的新奇效果。不能再等下去了,一等就耽搁到明年。想到这里,陶晓伟心里热血涌动,眼前尽是双桂6号翠绿茁壮的秧苗。

    第二天天没亮,他迫不及待骑上自行车,赶了一个半钟头的路,抵达杨泽民老师的办公室门口。门紧闭着,还没有人上班。过了半个多小时,杨老师提着两个面包来开门,远远就看见有人在门槛上坐着。

    谁来得比我还早?他心里想。走近一看,是一个青年人在低头看书,面很熟,但他想不起名字。

    “小伙子,让一让。你找谁?来多久了?这么早。”他掏钥匙开门。

    “杨老师早上好!是我,陶晓伟。我到半个小时了,有急事找您。”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最爱提问的小伙子。

    听完陶晓伟的话,杨泽民惊讶地问:

    “你到半个多钟头了?就从村里骑自行车来?”

    陶晓伟傻笑着点点头,急不可待跟老虎说出自己的请求。

    杨泽民很感动,半是疼爱半责备地说:“你别那么焦急嘛,这里没上班那么早。晚稻已经播秧了,双桂6号不好找。”

    进了办公室,他通过电话联系外地同学同事,就是没有双桂6号这种高产良种。

    “你先回去,别耽误了农忙的活。我继续帮你找,找到后告诉北山镇推广站通知你。”

    陶晓伟在家等了两天,没有结果。他等不下去,趁早上天气凉,骑车又找到杨老师的办公室。

    “怎么又是你?没上班你来那么早干什么?”

    “我就等着双桂6号……尽给您添麻烦……”陶晓伟不好意地低下头。

    “说什么麻烦呢?不用客气。我最喜欢爱钻研学问的人。外地朋友跟我说,八号才能回复我。”

    “今天是几号了?”陶晓伟焦急问。

    “今天才五号,还有三天。你别急,到时候我电话通知推广站的同志转告你。”

    八号那天,陶晓伟起得很早,他一路轻快地踩着自行车,哼着曲子,跟叽叽喳喳的鸟声应和,赶赴县技术推广中心。在路过饭店的时候,他没忘为杨老师提上四个包子做早餐。

    “怎么你又来了?”杨老师又气又爱。

第一百零七章 小香港

    “您不是说,今天良种稻有消息吗?”陶晓伟恭敬地说,“我顺便给您带来了早餐。”

    “你呀,刘备三顾茅庐,你为了高产良种三闯我办公室,比刘皇叔还心急。告诉你,昨晚我朋友来电话了,他说,被你的精神感动,千方百计找到双桂6号秧苗,够种一亩六分的稻田,明天才能托运到我们陵川县……”

    “太好了!明天我再来……”陶晓伟兴奋地叫起来。

    “明天你还来?”杨泽民生气地说,“明天你再来就四闯我办公室了,比刘皇叔还过头。”

    陶晓伟看着老师生气的样子,觉得很开心,傻乎乎地笑。

    “你还笑?”杨泽民哭笑不得,“我们县推广中心对这个新品种还没有完全掌握,你是第一个引种的人,我们就以你这次种植双桂6号做实验案列,派技术员给你们提供帮助,记录实验数据。小陶,你先回去,按要求选好稻田,整好基础。明天秧苗到了,我们有专车送到你那里。”

    陶晓伟家正好有一块一亩六分多的保水稻田,龙溪水坝引出的水渠就从稻田南边通过,灌溉非常方便。陶晓伟让张兴驾驶拖拉机深耕一遍,再把稻秆彻底打烂,高质量弄好插秧基泥。

    “来了,来了,县里的技术员来了。”越野车在水坝边的山路一出现,就有村民高兴喊起来。

    杨老师带一名助手把高产良种双桂6号秧苗送到莲花村。他仔细查看陶晓伟准备的稻田基泥,满意地点点头。两名技术人员详细测量大气、温度、土质、水量、用肥……记录各种数据。

    有杨老师这位权威技术人员亲临农田指导,陶晓伟信心百倍,严格按照要求精心管理高产良种实验田。

    陶晓伟几乎每天都要到实验田查看一遍,看秧苗返青、分蘖和拔节的长势,看水温、光照和养分的影响……哪一天没到实验田,心里就像落下什么,寝食无味,坐卧不安。看着禾苗茁壮成长,他眼前仿佛满是沉甸甸黄金般的稻穗。

    杨老师说,双桂6号主茎长到18张叶片,有效分蘖的临界叶龄应该是长出第13张禾叶的时候。陶晓伟每天细心观察禾苗长势,数到双桂6号主茎长出第12张嫩叶时开始晒田。

    那天,阳光灿烂,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天空,天气很热。陶晓伟当机立断,大铲挑开田埂所有排水口,田水哗啦哗啦流出稻田,排得滴水不剩,干干净净。

    他在田边来回巡看几遍,观察禾根和土壤情况,一切正如意料中的情景,他这才轻松返身回家。

    够苗晒田很关键,关系到禾苗对养料的吸收和植株壮秆孕穗的效果,决定着品种产量。陶晓伟天天往稻田细细查看晒田效果。太阳还是很大,连续晒了好几天田,稻田禾秆边沿开始泛白,田垄间出现细微裂纹。

    陶晓伟心里暗暗高兴,再晒一两天,就可以返水回田了。他抬眼望望西天,夕阳慢慢迫近山头,洒下一片黄橙橙霞光。他开心地扛起铁铲回家。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他就迫不及待赶往试验田。还没到田边,就听到淙淙流水声。奇怪,我在购苗晒田,怎么会有水流到实验田里?他赶走几步,到田埂一看,糟了,自己晒了几天的试验田竟然蓄满水。

    “谁放水进我的田?”陶晓伟大声问。

    时间还早,周围没有别人。他赶忙大铲堵住进水口,折身往另一头挖开缺口,尽快排水。

    张广德背着铁铲一路巡看田水,从水渠那边走过来,他远远看到陶晓伟,大声说:

    “晓伟,你家试验田开裂了,晒够了,你怎么还不回水?”

    “广德伯,实验田晒得还不透,不知哪个傻瓜竟然放水进我的田里?”陶晓伟生气的说。

    “什么?我变成傻瓜了?”张广德不高兴了。

    “广德伯,是你放的水?”陶晓伟哭笑不得,“你怎么不问问我就胡乱给我回水呢?”

    “昨天,我打你实验田边经过,看到你试验田开裂了,以为你忙,没工夫过来回水,就帮你放水进田。难道我错了?”张广德不解地问。

    “晒田还没到火候,你怎么就自作聪明乱回水呢?你这是好心做了坏事。”陶晓伟没好气地说。

    “我好心好意帮你放田水,你说我做坏事?这我就听不懂了。”张广德见这个平时自己看好的小辈无礼,很生气。

    这时,好些村民也出工了,听他们大声交谈,围过来看。张广德见人聚多了,更加气恼,不满地对大家说:

    “你们都来评评理,我种了一辈子庄稼,还不懂晒田吗?我看到晓伟试验田开裂了,帮他放水回田,我做错了吗?他竟然说我帮倒忙,做坏事,年轻人怎么变得不懂理了?”

    大家议论着,批评陶晓伟没有礼貌。

    陶晓伟看他们不理解,耐心地说:“各位乡亲,我知道,你们种了一辈子稻田,有经验。但是,种植庄稼要讲科学,讲技术。像够苗晒田,就要看好时机,苗够不等时、时到不等苗。晒田必须重晒,把稻田晒透。要等到泥土发白,表面开裂,禾苗叶色褪淡,禾根根起白上翻,这才晒透。广德伯没有问我情况,自作主张帮我回水入田,我知道这是好心,却是帮了倒忙。”

    经过陶晓伟一番耐心解释,大家才相信了他的话。

    “还是年轻人好学,掌握技术。我们这些老辈人就凭老经验干活,跟不上时代,落伍了。”

    “有没有技术就不一样,你们看,晓伟的试验田,棵棵禾苗茁壮成长,节节拔高,精神抖擞。我看了就喜欢。”

    “晓伟年纪轻轻,种田比我们专心,比我们养孩子还仔细,无愧是我们的老师。”

    陶晓伟在莲花村开辟高产良种试验田,专业人员经常来田间做技术指导,给乡亲们带来了很多先进生产技术,他们为村民讲解农业生产的科学知识,介绍农村多种发家致富的种养方法。莲花村村民大开眼界,学到很多高效科学的种养技术,生产技能直线提高,出现了一批农村种植好手。

    秋收时节,莲花村的人们喜气洋洋。陶晓伟的试验田竟然收获了一千四百多公斤的稻谷,亩产高达九百多公斤。

    乡亲们家家喜获丰收,除了陶晓伟被评为北山镇水稻状元外,还有不少农户被封为农业生产大王。

    北山镇集市上,莲花村村民在街边摆开一长串摊位,占据了大半条街,他们摆卖自家种养的丰富特产。莲花村,被北山镇人称为陵川县的小香港。

第一百零八章 宅(一)

    陶晓伟的试验田获得成功,消息传到金康药铺,张旺高兴地对李爽说:

    “陶晓伟真有气魄,把陵川县顶级农业技术专家请到咱们村,莲花村现在出名了,还出一批农业生产状元。我大哥就是甘蔗大王,全北山镇数他产量最高。”

    “咱们莲花村还出了生产状元?还有什么大王?”李爽很感兴趣。

    “对,技术人员为了推广现代农业先进技术,鼓励乡亲们积极开展科学高效的农业生产,引进奖励机制,给农村生产大户封王封状元。如今,咱们村在陶晓伟的带动下,全村农业生产大获丰收,莲花村在我们陵川县一鸣惊人,大家都叫莲花村做小香港。”张旺自豪地说。

    “嗯,小香港,这个名称不错。看来咱们莲花村旧貌换新颜了。”李爽高兴地说。

    “那是自然。”

    “诶,张旺,张兴大哥准备在小香港起房子了。我们也该谋划谋划,一家人挤在东街旧房子里,不自由。爸说,买房子的话,费用不用我们愁,钱由他筹备。我们只要找到中意的房子就行。”

    “县城的房子那么贵,我们买得起吗?”

    “别担心,爸早做计划,积攒了一笔款,就是为我们买房子用。”

    “李爽,咱爸真伟大,一个人撑起这个家,还为我们的未来计划得这么周密。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孝敬他。”

    “天下父母都是这样。为了孩子的幸福,多大的苦他们都扛下来。我为咱爸感到自豪。”

    “嗯,我也是。”张旺感动地应着,眼前浮现出自己父亲吆喝耕牛把犁前行的身影。

    “张旺,你父母亲也一样伟大,我们都要好好孝敬他们。”

    人家说,有情人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还没说到张家的事,李爽就跟自己想到一块了。张旺心里想,激动地握紧她的手。

    “我托人替咱们打听了,东街有两所房子要买,南街也有人买房子。我们抽个时间,去比对比对,看看哪里的房子最好。”

    “嗯,听你的。”

    “在李家,你听我。到了张家,我听你。”李爽通情达理,不会让丈夫心里有不公平的感受。张旺幸福地点点头。

    东街第一间房屋宽敞明亮,但是太贵,两层的小楼房,要价三万八。

    张旺拉起李爽的手就想走。

    屋主介绍说:“临街房屋就是这个价。住五年的房子要卖到五万。我们住十年了,儿子要回老家发展,我才忍心卖掉。你们买过来,简单做个装修,一楼当铺面,房子住也行,租也行。三万八的价格,特值。”

    李爽心动了,她撇下张旺,跟房东又上楼走一遍。

    下楼来,她把张旺拉一边,商量说:“这所房子好,干净宽敞。要不,我们就定下来了。”

    张旺坚持说:“价钱太贵,我们不能举债买房子。爸身体不好,不能把钱都花光了。”

    想到父亲的身体状况,李爽同意他的意见。

    第二间房子是三层楼房,要价更贵,房主说,五万以下不考虑。

    两人转到南街,这也是一座两层楼房,位于街尾,屋后有一张池塘。池塘一角,竖起几根枯干的荷杆,一些枯萎的荷叶散落在水面上。

    张旺心想:夏天,这里一定是荷花盛开的地方,还有青蛙快乐的欢唱。他一下子就喜欢这里。

    屋主不在家,托一个亲戚帮助办理。张旺拉着李爽的手,欣喜地从一楼仔细看到二楼。房屋一样宽敞,就是显得脏污。

    亲戚听说李爽也是县城人,很爽快,实话实说:“屋主生意转到屏卫县,在屏卫另起房子,那边买卖好,不打算回陵川了,想把房子卖掉。房子几年没人住,落脏了。价格是两万五块,不讲价。”

    张旺听了,高兴地看着李爽,说:“你看,这里没有高楼遮挡,光照好,通风透。后面还有一片池塘,夏天肯定长满荷叶荷花。这里最好。”

    李爽犹豫地说:“这里是不是太偏僻了?”

    屋主亲戚说:“这里是南街街尾,自然没有里头繁华地段那么热闹。做门面是偏僻了,居住就非常好,清静。”

    张旺中意房子的价格和环境,坚持说:“依我看,这里最适合。别再找了,就定这里。”

    李长万听说张旺李爽在南街选好房子,不放心,亲自跑去看房。回来后,他一脸不高兴地说,房子朝向凶,正面对着远山一处塌陷的山崖,像一个虎口,不吉祥,让他们另选房子。

    李爽张旺两人批评他封建。

    李爽不以为然地说:

    “爸,你不要总信这些迷信的东西。那房子在街尾,清静,居住环境好,价格便宜,离新华街店铺也不远。我们都喜欢。”两个人坚持要买。

    “凶宅你们都住?”李长万很不满意。但是,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信老人那一套,他无奈地摇头。

    楼房经过一番装修,面貌焕然一新,简直像新起的房子一样。

    一天,李长万把李爽叫到一边,小声问她:“李爽,是你拿走夹在书里的五百块钱吗?”

    李爽奇怪地说:“我没有拿,我怎么知道你把钱放哪里?”

    “我藏在书柜抽屉,还夹在书里。难道是李楠拿走?他怎么知道我把钱藏那里?”李长万疑惑地皱眉。

    “爸,以后把钱放好点。”

    还有十天就是新年元旦节,李爽催张旺搬新居,说要在新家迎接新年。

    李长万说:“搬家是大事,不能急。要找大师选上一个好日子,好日子搬家才能吉祥如意。”

    李爽撅着嘴说:“封建,解放那么多年了,你还迷信这些。”

    李长万认真地说:“起房、搬家、婚娶,都是人生大事,不敢随便,一定请大师选一个吉日,这样才能保证万事吉祥,不能够随便就搬家,以免冲了恶煞。”

    李爽生气地说:“爸,你太古董了。现在是新社会,你还死守着这些迷信思想干什么?”

    李长万严肃地说:“李爽,别的事情都好商量。搬家是大事,你就不要自作主张了。听爸爸的话,由爸爸来安排。”

    李爽不愿意:“爸爸,房子是我们住,又不是你住,你就不要为我们操心了。我和张旺自己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就搬过去住。”

    “你这傻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搬家这么大的事,能够随随便便吗?听我的,日子我来选。”李长万生气地骂起来。

    李爽没j经历过父亲这么严厉责骂,眼泪簌簌地流,她委屈地看着父亲。

    张旺见了,对新爸说:“爸,你也别太相信大师的话。我们就选一个隆重的节日搬家,节日人人欢庆,肯定是大喜的日子。”

    李长万看到相依为命的女儿委屈可伶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听了张旺的话,心也软下来。他叹口气,说:“那你们想什么时候搬家?”

    张旺征询地看向李爽:“李爽,元旦是全世界喜庆的日子,肯定错不了。我们就在那天搬家吧,好吗?”

    李爽看看父亲难过的模样,不忍心太拧,只好同意这个折中的办法:“嗯。那就元旦再搬家。”

    搬进了新屋,两人真正进入一个自己的新世界,迎来一段任性自由的崭新生活。

    把凌乱物件整理完,两人累得不想说话,早早就休息。毕竟是两个人自由温暖的窝,李爽睡得很香甜。

    “吭啦!吭啦!”

    迷迷糊糊中,李爽感觉到一楼有动静。她侧耳细听,吭啦!吭啦!声音真切。她害怕起来,是不是有人进了房子?

    她急忙推醒张旺。

    “干什么?你不困吗?”

    “你听,楼下是什么声音?”

    张旺细听,“吭啦!吭啦!”声音清晰入耳。他紧张地问:

    “难道有人进我们的房子?”

    两人拉开电灯,房子通亮。

    “谁呀?有人吗?”他大声问,感觉自己的声音冷冷的。

    没有人回应,“吭啦!吭啦!”声音持续响着。

    李爽怕得抓住张旺的胳膊,脸色变白。

    张旺安慰道:“别怕,我下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他滑下床,拿起桌面的手电筒,小心地走下楼梯。

    “谁呀?有人在下面吗?”他紧张地问。

    “吭啦!吭啦!”声音变得激烈。

    “是不是有鬼?”李爽在身后问,嗓门都变了。

第一百零九章 凶宅(二)

    张旺一听,不寒而栗,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谁在下面?快回答。”他壮起胆子大声问,声音发颤。

    “吭啦吭啦!”楼下的声音闹得更欢。

    他紧张地走到楼梯拐角,举起手电往楼下照。一楼空荡荡的,没人。他豁出去了,快步下到一楼,操起一张凳子当作武器,颤着声音问:“谁在我家里?快出来!”

    没人应声。

    “吭啦!吭啦!”声音却闹个不停。

    张旺心里发麻,咬紧嘴唇,极力安慰自己:不要怕,世界上没有鬼。

    他侧耳细听,声音从一楼靠后的屋子里传来。

    张旺快步走到门角拉开一楼电灯,“嗒”一声,屋子亮堂堂的,门窗紧闭,没有异样。

    “吭啦吭啦!吭啦吭啦!”里屋的声音不受灯光影响,继续闹得厉害。

    张旺把凳子举起,大胆叫道:“谁在里面?快给我出来!”

    “吭啦吭啦!”里屋声音还是不理睬。

    张旺被激怒了,一手拿手电,一手举凳子,“嘭!”踢开房门。

    奇怪,吭啦声顿时静下来。张旺紧张地用电筒光一照,屋里卧着几只纸箱,没有人。打开灯,他细细检查屋子,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有人吗?”李爽在楼上大声问。

    “奇怪了,什么都没有,声音从哪里来呢?”张旺大声应道,给自己壮胆,用脚轮番踢纸箱。

    “那是什么声音?”李爽冷不防问一句,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

    张旺被吓一跳,他奇怪地说:

    “我一路下来,怪声不断。踢开房门,声音就停止了。到底是什么怪声呢?”

    两人在一楼各处翻看,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他们打开前后房门,用手电探照一遍,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就怪了,我明明听得很清楚,声音就从一楼里间传出来,等我踢开门,声音就没有了。”

    “是不是屋外的声音传进来?”

    “也许吧。”

    两人查找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回楼上继续睡觉。

    “半夜两点钟了。李爽,别担心,明天天亮了,我再仔细检查一遍。”

    天亮的时候,李爽醒过来,想起昨晚的事,连忙问张旺:

    “张旺,我睡得沉。后面还听见怪声吗?”

    “一直到天亮,什么声音都没有。肯定是猫狗在外面逗闹,声音从窗口传进来。”

    第二天早上,李爽拉着张旺把屋里屋外的角落全部检查一遍,也没有新的发现。

    晚上,一家人在旧房子吃晚饭,李爽提起昨晚新居的怪声。

    李长万不放心地说:“家里丢失什么东西吗?是不是屋主还留有钥匙?”

    “爸,人家原来装老式锁头,我们装修的时候,已经把门锁全换了。”

    “门窗都检查过了吗?关好没有?”

    “我和张旺仔细检查完,门窗关得好好的,什么情况都没有。”

    李长万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我原先就说,那房子朝向凶。你们就不信。”

    晚上睡觉前,李爽不敢一人在房里乱跑,她拉着张旺把门窗关紧,才放心地睡觉。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吭啦!吭啦!”她以为是错觉,坐起身,仔细再听,“吭啦!吭啦!”声音就在楼下。

    她紧张地推醒张旺:

    “又来了,你听。”

    张旺还没醒彻底,搓着眼睛问:

    “什么来了?”

    “那个怪音又来了,跟昨晚一样。”李爽紧张地贴近张旺,身体微微打颤。

    张旺也害怕了,下床打开灯,手取电筒,找一根木棍,要下楼看究竟。

    “吭啦!吭啦!吭啦!”楼下声音依然响个不停。

    “等等我,我一个人怕。”李爽跑过来,贴在他身后,两人战战兢兢走下楼。

    “吭啦!吭啦!”声音还是在一楼的那间房子里。

    “是谁在里面?”张旺厉声喝道。李爽吓得一哆嗦,紧紧贴在他身上。

    一楼里屋,“吭啦!吭啦!”声音响个不停,好像在嘲笑张旺的愤怒。

    张旺感受到李爽浑身颤抖,一股勇气升上来,他大怒道:“是谁在里面?谁装神弄鬼的?你给我滚出来!”

    屋子里的“吭啦!吭啦!”声藐视他一样,丝毫没有减弱。

    张旺猫腰护着李爽,两人移到电灯开关下,打开一楼的灯。光线霎时照亮整个一楼,吭啦!吭啦!声音还是没有停止。

    张旺愤怒了,把李爽的手拿下:“你留在这里。我就不信,屋里会有什么东西?”

    李爽摇摇头,还是紧紧抓住他肩膀。

    张旺冲屋里喊道:“什么人?快出来!”

    “吭啦!吭啦!”里屋的怪声毫无理睬他们的反应。

    张旺推开她:“你在这里,别怕。”怒气冲冲快步走到房门前,拿好手电,握紧木棍,一脚踢开门。

    嘭!门开了,怪声立刻停止。

    两个人开灯检查房里,像第一个晚上一样,什么情况都没有。

    第三天晚上,两人不敢睡觉,静静地等候一楼的动静。上半夜,楼下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一直等到半夜一点半种的时候,楼下开始出现细微的吭啦吭啦响动。

    “又来了,声音很准时。”李爽看看桌上的电子表。

    张旺细细听一阵,狐疑地说:“声音像前两晚一样,都是半夜时候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爽紧张地看着他,犹犹豫豫地问:“张旺,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张旺不满地看向她:“别疑神疑鬼,世界上哪来的鬼?”

    李爽小心地说:“可是……你听……那是什么在响?”

    “吭啦吭啦!吭啦吭啦!”楼下的声音闹得正欢。

    李爽习惯地贴近张旺,死死抓住他肩膀。张旺操起从药店带来的砍刀,愤怒终于战胜恐惧,他拿下李爽的手,坚定地说:“你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不管是什么,我砍了它,我什么都不怕!”

    李爽紧紧揪住他:“不,我跟你下去。”

    两人相扶持着下到一楼,不开灯。

    “吭啦吭啦!吭啦吭啦!”屋里还是那阵古怪的声音。

    张旺蹑手蹑脚走近房门,嘭!一下推开门。随着开门声响起,怪声立刻停下来。

    中午在店铺,李长万看两人黑肿的眼睑,不安地说:“还是那个怪声吗?我早跟你们说,屋子朝向凶,搬家不能随便,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听。哎。”

    这时,一个近六十岁的人进店买药。

    “老万,帮我拿点风湿药,腿关节痛,走路都难。”

    “七哥,你来得正好。”李长万知道他住南街街尾,把他叫到身边,小声跟他耳语。

    “怪声又来了?”七哥惊讶地问。

    “你知道什么情况?以前出现过怪声?”

    七哥惊骇地说:“那是郑毅的房,他说,有阵子,房屋半夜无缘无故响个不停。他找大师来看,人家告诉他,房子来了不干净的东西。他这才搬到屏卫县去了。”

    李爽走过来,正好听到他的话,生气地说:“七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那是封建迷信,我才不信呢。”

    李爽和张旺虽然不相信鬼,但是,晚上的声音太怪异,到了夜里,两人禁不住忐忑不安起来。

    连续很多天晚上,一楼里屋的怪声准时响起,下半夜就消失了。

    一天上午,张旺和李爽来到药店,见店里多出一个穿迷彩服的人。李长万看到他们,说:“今天我们不开业,一起去你们新居除怪声。”

    李爽把父亲拉到一边,责怪地说:“爸,你怎么信这一套?我和张旺查资料了,我们会自己弄清楚的。”

    然后她走到迷彩服前面:“这位阿伯,对不起了,我们的问题解决了。”

    下午,张旺和李爽让李长万提前关上店门。她们找来两个工人。五个人来到新居屋后,把鱼塘岸边掘开,挖到房屋墙脚下,果然发现有一处空洞。工人举着铁铲往洞里一搅拌,吭啦吭啦!激起一阵熟悉的声音,一窝硕大的塘角鱼惊慌失措逃跑出来。

    “我查看资料了,都是塘角鱼搞得鬼。”张旺对父亲说。

    没想到,李长万却神秘地说:“塘角鱼怎么会躲进屋底做窝呢?都是你们不听我的话,没看好房子,不选好吉日搬家,才招来这种怪事。”

第一百一十章 家贼

    李长万对李爽说:“你们年轻人不懂,要是你们房子朝向好,选好吉日搬家,就没有这种怪事了。”

    李爽没好气地说:“爸,你的思想太迷信了。”

    李长万不解地说:“房屋好端端的,塘角鱼怎么会钻到屋底做窝呢?这不是很邪门的事吗?”

    李爽说:“塘角鱼嘛,哪里有缝隙就往哪里钻。”

    李长万不信她的话:“半夜一两点钟的时间,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塘角鱼为什么选得这么准时,就在这个时候闹出动静?”

    “这……”这个问题她没想过,一时语塞。

    张旺见新爸固执,耐心解释说:“我们房屋靠近鱼塘,我问过了,鱼塘主人周军在鱼塘放养塘角鱼。屋主在建房的时候,地基容易遗落木头木板,时间久了,木头腐烂,形成空洞。塘角鱼最爱钻孔,一来二往,就在屋底下的这些空洞里建窝。白天屋里有人活动,塘角鱼藏匿在窝里,不敢有动静。到夜里,屋里的人休息了,塘角鱼才出来活动。时间一久,塘角鱼的活动形成习惯,固定下来。半夜时分,我们大家静下来休息了,就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

    李长万心里还是认为,万物皆有灵,塘角鱼不会无缘无故跑进房屋底下建巢。女儿女婿没有选好房子,没有选好吉日搬家,冲撞恶煞,才出现这样邪门的事。

    这些天,他心里很烦躁,女儿女婿不听自己的话,擅自选这么个有问题的房子,还不愿挑一个吉日搬家,结果刚乔迁到新居,就遇上这样古怪的事端。自己为他们备足三万五块买房的钱,李爽图什么便宜买这样不祥的房屋呢?

    特别让他生气的是,买房余下的钱放家里,明明把钱藏好好的,还分开放好,怎么又不见了一沓?

    李爽从来不乱拿自己的钱,她要买什么东西就跟自己明讲,直接在自己眼前取钱。张旺吗?更不可能。这个新儿子诚实本分,不会动那个心思。那就剩下李楠了。可是李楠他们的旅馆生意好,虽然不看好那伙人杂七杂八,但是也没有出现亏损,他乱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李楠不经常在家吃晚饭,这天,他难得准时回到家。他听李爽说,张旺在新居屋底挖出塘角鱼,破除了房子闹鬼的传言。他好奇地问:

    “张旺,你怎么发现是塘角鱼搞的鬼?”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很紧张。都说世界上没有鬼,可是房子怎么会连续闹出这么古怪的声响呢?而且,怪声总是在半夜时分准时出现。你妹吓得不得了,我们的三观差点被颠覆,就要相信世上真有鬼了。后来我仔细观察,声音像来自地下,好像有一种空洞的感觉。我查看几遍,敲动地板,声音就消失。我怀疑地板下有别的什么爬虫在作怪,于是跑县里图书馆翻阅资料,才发现,在其他地方,这种现象还不少呢。”

    “连续一个星期,一到半夜,屋里那怪声就来,我紧张得快崩溃。要不是张旺查资料弄明白真相,大家还真以为房子闹鬼。所以呀,凡事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李爽替张旺作总结,故意提高音量,看向房子另一头弄茶喝的父亲。

    “就是嘛,咱爸就是爱迷信,什么事都要讲吉日吉时,哪里有什么根据呢?”李楠讨好地说,眼睛也朝父亲看。

    李长万假意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自顾自说道:“欸,我的茶叶呢?早上就放桌面呀。”

    一家人闲谈着。这时,李爽注意到李楠脸色异样,仔细看一眼,问他:

    “哥,旅馆生意很忙吗?”

    “三个人一起管理,不忙。”

    “你脸色怎么变黄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身体好着。在旅馆,我天天唱歌。今晚我还要练习一首歌呐。”

    李楠打开电视机,调出流行歌曲,音量开得很大,自我陶醉似的跟着唱。

    张旺李爽坐一阵,就回南街自己的新居。

    李长万喝过茶,上楼找衣服洗澡。

    李楠看父亲一进卫生间,快速上楼,不一会疾走下一楼客厅,继续跟着电视旋律大声唱歌。

    儿子粗哑的歌声传到二楼,李长万在卫生间听了觉得纳闷,平时他吃完晚饭就走人。他洗完澡下楼,见儿子在跟着电视节拍悠闲地唱歌,奇怪地问:

    “你今天有闲工夫在家唱歌?”

    李楠唱着歌,看过来,唱完一句忙着换气,说:“今天没活,吃完饭就练这曲子,练熟再上旅馆。”说完,又连忙跟上节奏唱。

    李长万捧着茶盅上二楼卧室,他掏钥匙开门,进屋后把门关上。澡后困乏,他喝一口茶,惬意坐椅子上,耳边传来李楠粗哑的歌声。休息一会,他把背包拿过来,想取出当日营业的收入,藏进抽屉的书页里。

    手一摸进背包里层,钱呢?他心一慌,急忙抓起背包细看,里层只剩下一些散乱的零钞,那沓整理好的钞票不见了。他不相信,把背包翻遍,再倒过来抖,还是没有。那是一天的营业额,连本带利,五百多块钱,去哪了?

    李长万紧张了,他仔细想,自己回到家,立即上楼进房间,把背包放桌面,然后锁门下楼,哪里都没去,怎么可能丢呢?

    他急忙下楼,李楠看他一眼,继续唱他的歌。

    “李楠,是你拿走我背包里的钱吗?”

    “什么钱?”李楠继续不停地唱。

    “放包里的钱,那是药店一天的营业额。怎么不见了?”

    “我一晚都在这里唱歌,哪里懂得你钱放哪里?是不是李爽帮你收好了?”

    “不可能,李爽没有帮我收过钱。这就怪了,钱怎么会不翼而飞?难道掉了?”

    “我一直在唱歌,哪里知道你的钱?”

    李楠不承认拿父亲的钱,李长万怀疑也没有办法,抓不到他的把柄。

    一天晚上,李长万像往常一样,锁好卧室的门,拿衣服佯装进卫生间洗澡,把喷头的水开到盆里哗哗响。过几分钟,他突然开门出来,看到自己卧室的房门敞开着。

    他明白了。

    “你这个家贼!竟敢偷你爹的钱!败家仔!你怎么有我房间的钥匙?”他快步走到房门,把李楠堵在里面。

    李楠手里拿着父亲的背包,被父亲发现,一脸气恼,把背包狠狠扔床上,没好气地说:

    “我有急用,问你又不给。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你老了能带走吗?”

    李长万气炸了,奔过去,举巴掌抽他的头:“混蛋!败家!”

    “打什么打?不给就不要。”李楠冲他喊,跑下楼冲出大门。

    李爽和张旺在新居看电视,见邻居跑来捎话,说父亲打来电话,家里出事了。两人匆匆忙忙赶回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瘾

    两人冲进家门,急忙问:

    “爸,出什么事了?”

    “真是气死人了!败家仔就是败家仔,就是他偷走我的钱。”李长万坐椅子上抱着头,伤心地骂道。

    张旺不解地说:“李楠怎么能这样做呢?他的生意不是好好的吗?真有什么难处急用钱,可以跟我们明说。怎么能偷家里的钱呢?”

    “家贼呀,我怎么养了一个家贼?李爽妈,我对不起你了,家里出了一个家贼。”李长万痛苦地喃喃自语。

    李爽不相信李楠做出这样的事,她疑惑地问:“爸,是怎么回事?”

    李长万生气地讲事情经过,然后气愤地说:“我把他堵在屋里,他还跟我说狠话。真是家贼。要不是亲眼看见他偷钱,我也不相信。”

    李爽难过地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说:“是不是哥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发现他的肤色不一样,蜡黄蜡黄的。是不是生病了?”

    张旺纳闷道:“就是拿钱治病,也该跟爸说清楚,犯得着偷爸的钱吗?”

    “家贼,丢人呃。我没脸见你妈。”李长万还在叹气。

    张旺站起身,说:“李楠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事。走,李爽,我们去他的旅馆看看。”

    李爽点头说:“嗯。我也发现他不对头。问他是不是生病,他不承认。”

    张旺回头对李长万说:“爸,你不要伤心。我们找李楠问清楚。”

    两个人急忙骑车出门。路灯亮了,寒风呼呼吹。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匆忙赶路。两人顶着北风来到新星街的宿留香旅馆,找到值班经理办公室。

    “什么风把李经理的妹子吹到宿留香?快请坐。”值班经理热情招呼。

    大家彼此认识,李爽不客气,直接问:“曾四,我哥呢?我找他有急事。”

    “李经理呀……有一阵子不来坐班了……老大说的。”曾四犹豫一下,才回答。

    李爽奇怪地问:“我哥不来看业务?曾四,这是什么意思?”

    张旺也紧张地看着他。两个人再三追问,曾四才告诉他们实话。

    一起承包宿留香旅馆业务有三个经理,李楠是二股东。平时三个经理轮流管理业务。两个星期前,老大说,李楠状态太糟糕,值班期间经常出乱子,就让他休息,不用理旅馆业务,等调理好身体再说……

    “我哥真得什么病了?”李爽紧张地问。

    “你们家人不知道?”曾四奇怪地反问。

    “知道什么?我哥得了什么病?”李爽很焦急。

    “这也不叫做什么病。就是染上瘾了,控制不住的时候,容易出乱子……”曾四小心翼翼地解释。

    “你说什么?我哥染上什么瘾……”李爽听不明白。

    曾四告诉他们,李楠爱打麻将,经常跟住店的客商玩在一起,通宵不散。老大常常提醒他,注意跟外地客商拉开距离,这些人杂。可是李楠陷得太深,难以自拔。老大念兄弟情义,派他到外面出差,故意支开他,让他跟那伙客商断开一阵。可是李楠回来后,继续找到那伙人,又没日没夜地玩一起。时间久了才发现,他上瘾了。控制不住的时候,大喊大叫,吓坏顾客。老大让他先调理好身体,再回来看业务。

    李爽连忙问:“那伙人呢?还住在宿留香吗?”

    “他们在我们旅馆长年包房,经常是三两天住,三两天走。”

    “曾四,你马上帮我看,现在,这些人在旅馆吗?”

    曾四打电话问服务员,过一会,他告诉李爽,这些天,房间没有人住。

    “那我哥呢,他不在旅馆,他上哪儿去了?”李爽着急地问。

    曾四让他们去找李楠经常去的两个朋友家。李爽认识他们的家,她和张旺直闯两人那里,结果也是扑空。其中一个叫阿凯的人好心地说:

    “李爽,昨天李楠还跟我们玩一天麻将,到晚上没钱了,他才走。”

    “凯哥,按你这么说,我哥在你们家里赌钱?你们胆子太大了吧。”

    阿凯紧张地解释:“没有,没有……你哥玩一天牌……没钱买香烟了……”

    “那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吗?”

    阿凯想了想,说:“对了。李爽,你老公不是莲花村的人吗?前阵子,有一个莲花村的阿狗跟我们打牌,手头阔着呢。说什么现在没买卖做了,打牌混日子。你认不认识那人?是不是你哥跑他那里去了?”

    张旺听了,奇怪地问:“莲花村有一个阿狗……那是谁呢……是不是眼睛长黄头发?”

    “对,对。就是他。”

    “李构,他怎么也跟你们一起玩麻将了?”

    李爽恍然大悟:“凯哥,你们肯定是赌钱了,这帮游手好闲的人就喜欢在一起玩钱。”

    “李爽,别乱说,我们就玩玩牌。”

    李长万听说找不到李楠,气愤地说:“我就知道,整天跟一伙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事,肯定赌钱了。当初我就反对他和这帮狐朋狗友弄什么旅馆生意,这批人好吃懒做,哪里吃得了苦?想不到给我猜中了,真后悔当时没有阻断他的这份心思。”

    李爽不安地说:“爸,李楠不只这些呢,他还……”刚说到这里,他见张旺猛地朝她挤眼睛,摆手,知道他的意思,止住了话。

    李长万听她说一半话,不解地问:“李楠不只这些?他还做了什么……”

    李爽改口道:“他还天天在旅馆打麻将,不干活……”

    “笑话,你指望你哥干活?游手好闲,他能干什么活?”

    夜深了,两人告别李长万,匆匆回南街新居。

    后来,足足两个星期,不见李楠踪影。

    一天下午,李长万三人关店门回到家,见李楠在一楼客厅学唱歌。

    李长万虎着脸,没好气地说:“躲到那里那么久?还有脸回家?”

    李楠放下话筒,觍着脸说:“你们才回来,我中午到现在,饿死人了。”

    李爽生气地问:“我们到处找你?你躲那里去了?”

    李楠嬉笑着回答:“跟朋友到外地玩几天。中午刚回来。”

    吃完晚饭看电视,李爽看到李楠眼睛直勾勾的,神色呆滞。问他道:

    “李楠,你不舒服吗?”

    他答非所问:“一点就好,一点就好。我放哪里了?哪里还有?”

    李爽紧张了:“李楠,我问你哪里不舒服?你中什么邪?尽说胡话。”

    他脸发白,手哆嗦,眼神乱晃,急急上二楼房间。

    李爽跟上楼,奇怪地问:“你干什么了?”

    “我衣服呢?”

    “你那件脏衣服?洗了,挂走廊。”

    李楠扑到走廊,把湿衣服口袋掏遍,只翻出几片碎纸。他怒瞪李爽,气愤道:

    “你!你……”

    这时,他焦躁不安,在楼梯跑上跑下,不知道找寻什么东西。李爽不安地跟在后面。

    只见他脸色发青,手脚颤抖,脸上脖颈渗出豆大的汗,步态不稳。李爽紧张地问:“你干什么了?干什么了?”

    李楠越发烦躁,撕扯身上的衣服,一头倒坐在沙发上,脸色难受,口里呼呼喷粗气。一会儿,他手脚乱舞,口中发出嗷嗷低沉叫声,嘴角流出口水,面目可怕。

    李长万看到异常,跑过来看,惊骇地叫道:

    “你哥出什么事了?”

    “他肯定是上瘾了。”

    李长万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惊奇地问:“什么?上什么瘾?”

第一百一十二章 喝水磕牙

    失去买卖,王福贵在家里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原本他就喜欢留一头长发,现在一个多月没有剪,头发盖过耳沿,好像刚从深山老林逃回来一样。

    一天,他驾驶拖拉机上县城拉肥料。

    售货员开好了票据,叫人带他到一排码垛成墙的肥料堆前,让他自己装货。他一口气背了二十袋肥料,装满拖拉机后卡。装完车,他也没有多看,用摇手发动车子,嘟嘟嘟就开走。

    拖拉机刚出大门,一个服务员挡在前面,生气地大声喊他:

    “同志,你搞错了。你买的是碳铵肥料,怎么乱拉尿素呢?”

    “我就是买尿素呀,怎么会错呢?”

    服务员抖着手里的票证,训斥道:“我看你模样就不正当,怪里怪气的,流氓。交碳铵的钱,拉尿素的货,想赚公司的便宜。哪里能这么做的?”

    王福贵无端被骂,一股怒气升上头,他挂空档,跳下驾驶座,冲到服务员跟前,连珠炮一般质问:

    “你说谁是流氓?我赚你什么便宜了?我好好交钱买尿素错在哪里?怎么变成流氓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找你们领导论理。”

    服务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什么牛劲的顾客都遇到过,就没见这么明目张胆骗拉肥料的主儿,被人揭穿还如此嚣张。他气恼地用手指向王福贵鼻子,愤怒地骂道:

    “我就说你,流氓!买碳铵装尿素,当我眼瞎。你睁眼好好看,发票上开什么?”

    说完,把发票递到王福贵眼前,觉得不解恨,补上一刀:

    “看你这副模样,从哪里刚逃出来,长发藏眼,鬼鬼祟祟。流氓。”

    “你敢说我流氓?你才是流氓。”王福贵忍无可忍,提拳头照准他肩膀打过去。对方是年长的人,他不敢打到脸上。

    服务员反应快,身子一板躲开突然袭来的拳头,往后退几步,大声叫道:

    “你敢打人?来人呀,流氓打人。快来人……”

    “住手!谁让你在这里撒野?”仓库奔出来几个售货员,厉声喝住他。

    王福贵不怕对方人多,他提起拳头,气愤地说:

    “他不讲理,侮辱人,骂我是流氓。你们一起上来,我不怕,叫你来一个,倒一个。”

    中年服务员举着发票说:“他买碳铵,却偷装尿素,这种流氓,我见多了。但是就没见过像他这样耍赖嚣张的流氓。一起扭住他,送公安。”

    王福贵反问他:‘谁说我买碳铵?我买的是尿素。我装尿素有错吗?’

    “你们看,你们看,这个流氓真嚣张,不承认。”他摇着手里的发票。

    另一个服务员走过来,拿过他手上的发票来看,生气地看向王福贵,说:“你买碳铵,怎么硬说是尿素呢?”

    王福贵奇怪道:“怎么会是碳铵?我明明是买尿素。”他抓过发票一看,“碳铵?……”

    他抬起头,朝店面收费处看:“肯定是收费员搞错了……”

    收费台的售货员听到外面争吵,正走出来看。王福贵见了,跑过去,冲她说:“我买尿素,你怎么开给我碳铵?”

    女售货员茫然地说:“是吗?你是买尿素?”她接过发票看,“发票写着碳铵呀,你不看发票就来装肥料?”她接待的顾客多,哪里记得谁买什么肥料?

    王福贵肯定地说:“我交尿素的钱,你怎么写碳铵呢?”

    女售货员反问道:“当时你不看发票吗?我一天接待那么多客户,记不清谁对谁了。”

    停一阵,她又说,“不过,我记下发货的底单,我查查看。”

    她转身进屋里,不一会,她拿出一个本子,不好意思地说:“王福贵是你?我开错发票了,底单记的是尿素。是我错了,对不起。”

    “自己的发票怎么不检查看看呢?”旁边的人责怪王福贵。

    他苦笑,人一倒霉,喝水也磕牙,摇摇头,坐上驾驶座,把拖拉机嘟嘟嘟开出农资公司门市部大门。

    冬末,南方的天乱了气候。虽然夜间还很冷,但是,在白天,阳光普照,气温飙升,街上已经有年轻人穿上短袖。更让人惊喜的是,街旁有不少树吐出了紫红紫红的花芯,不知从哪里引来一些赶早的蝴蝶,在树间翩然飞舞。

    王福贵朝树上看一眼,无心欣赏,他心里苦闷,很想找张旺叙一叙。但突然想到,张旺已经身边拥有娇妻,不再是来去自在的单身狼,就放弃了找他的念头。他驾驶拖拉机开到一处大排档,靠边停下车,进饭店找点东西填肚子。

    他已经形成一个习惯,心情好或是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想吃饺子。也许这种北方面食,让他得到一种不一样的解脱感受。

    “王福贵,是你吗?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

    王福贵正在埋头吃饺子,听到声音,心里一乐,抬头看。刘丽梅手里拎两袋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

    “阿梅,是你呀!很长时间不见面了。”他开心地说。

    刘丽梅指指他脑袋,问:“怎么头发像鲁滨逊一样?风格又见长了?”说完,挪好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微笑着看他吃东西。

    “剪不剪都一样?反正这段时间不出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你就一直呆在莲花村?快一年了,怎么不出来调研调研市场?熟悉行情了,才好开业做买卖。”

    “哎……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什么都缺……”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什么时候变得缩手缩脚的了?这不是你的性格。”

    “人心齐,泰山移。我们一班伙计现在各奔前程……不是我缩手缩脚,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向……”

    “王福贵,表哥已经迁回陵川开店了,还是老本行。你要是有兴趣,我帮你打听有没有门店转让。万事开头难,只要动手起来,一步一步走,没有做不到的事。”

    听了刘丽梅的鼓励,王福贵心里又活动开来。主席就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王福贵出生入死闯雷区,眉头都没皱一皱,还怕什么别的困难?

    提起黎海东,他急切地问:

    “广东佬黎伍后来没有为难你们吧?”

    “黎伍那混蛋,哪里这么轻易放过人?风头一过不久,他就放出消息,要搬掉我们的金三角。表哥听了,紧张了一阵子,找一伙兄弟日夜提防。要不是恶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在明,他在暗,还不懂他下什么毒手呢?”

    “哦?这个该杀的终于被人收拾了?”王福贵痛快地问。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黄鳝鱼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不知不觉,莲花村山前山后披上新装,嫩绿的草叶点缀着各种繁花,蜂蝶在草木中飞舞。燕子永远是春天的使者,它们在空中追逐明媚的阳光,叽叽喳喳唤醒暖阳下贪睡的昆虫。

    村头山路上,零零落落地矗立着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树上还没有长出一片新叶。但是,枝条交错的树枝上,却燃烧着一团团鲜红的火焰。木棉,是南方的英雄树,最有灵气,只要一触到温暖的阳光,树上的木棉花就迫不及待地绽放,在明媚的春光下,争奇斗艳,吐尽芬芳,把整个树冠装扮得庄重鲜红,像举着一树的火炬。

    因为陶晓伟从农业推广站引进水稻新品种,在试验田的带动下,乡亲们干劲空前高涨,庄稼种植技术全面提高,一年比一年喜获丰收。

    布——谷!布——谷!

    布谷鸟整天在树上快乐地叫唤,提醒人们赶紧插稻种禾。

    每天天没亮,莲花山被重重云雾缭绕,村寨弥漫在一片朦胧的雾气里,宛如仙境一般。村前村后,到处是匆匆吆喝耕牛的村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人们争分夺秒,追赶美好的春光,把一年最殷实的希望,早早播种在肥沃的田野上。

    晚饭时候,王宗良告诉家人,龙田已经耙整好,提醒大家第二天起早一点,争取两天内插完秧苗。龙田是王家最大的一块水田,离陶晓伟的试验田不远,是全家人重点生产工程。王福贵已经剪掉长发,他看到家里人忙碌,难得早早起来,主动承担挑运秧苗的工作。

    “阿贵,第一次看到你精神这么好,早早就下田,你知道你家要插播的什么稻种吗?”陶晓伟正在试验田耙田,好奇地问。

    “怎么会不知道?我爸整天唠叨说,就学你种植双桂6号。”王福贵笑道:“我爸历来不服人,想不到现在对你五体投地,动不动就搬你出来做例子,说什么分蘖肥要早晒田要晒透,快成你的学生了。”

    “宗良伯是种田的好手,很多经验值得我学习。”

    王福贵走到他的验田边看他耙田。

    “晓伟,你当真种出亩产一千公斤的双桂?那可是咱们莲花村,不,应该是咱们陵川县高产状元了。”

    “亩产一千公斤要求很高。但是别人能做到的,我想我也能做到。反正是实验,一次不行,再来一次。”陶晓伟脸上洋溢着快乐。

    王福贵知道,他把心思全放在实验田种植上,逗他说:“等你实验田亩产一千公斤成功了,你就成大红人,要上电视台咧。”

    “阿贵,你还是这么快乐,就喜欢逗人。我们庄稼人上什么电视台呢?只要田地丰收,多打粮食,就心满意足了。”

    “人家都说我们莲花村是小香港了。小香港没有明星怎么行?你就是我们莲花村的天王明星……”

    “阿贵,秧苗缺了,还不快点挑上来?”莉莉在那边大声催促。

    这回,王福贵挑着秧苗跑太快,上一个陡坎时脚底一滑,摔一个四脚朝天,躺倒在旁边一块秧田里,衣服裤子沾一大片污泥,滴着污水,狼狈不堪。

    他习惯地甩下头,大声对陶晓伟说:“老天的!晓伟,你看,连田埂都想欺负我,看来我在田里不受欢迎。”

    陶晓伟停下活,看他那狼狈相,哈哈笑起来:“我看你就是不专心,脚踏两条船,心太急,这不行。你知道吗?我在这田埂上不知走过多少次,就是没有摔过一回。”

    王福贵一脚踢在陡坎上,气愤地骂道:“我不就是想快点吗?怎么让我失足了呢?”

    陶晓伟大笑不止:“你自己走不稳,还赖到田埂上。你悠着吧,怪天怪地还不够,中间还想怪空气。”

    中午休息的时候,陶晓伟告诉他,今年春天早,稻田里,一到晚上,就开始有黄鳝鱼迫不及待钻出田面捕虫吃。那些滑溜溜的无鳞鱼,啜食饱餐之后,静静卧在田里,昂头吸取露水。那是捕捉它们最好的时候。

    晚上,大家赶紧扒完晚饭,匆忙做准备。陶晓伟和刘江把松明劈成细条,捆扎成一小把一小把备用。王福贵和覃光明覃光亮三个人往村后竹林砍竹子,做火把。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大家把松明插入竹筒,做成松明火把。他们备好提桶,铁钳。铁钳不够用,就用布条把手指缠起来。黄鳝鱼劲大,挣扎厉害,身体滑,用手很慢捉住它们,必须用铁钳,或是手指缠上布条,才能把它夹住,扔提桶里。

    “王福贵,你那鹰爪功排上用场了。黄鳝鱼再猾,也没有你狡猾。”覃光亮看他把食指中指缠成螃蟹的一把大钳,逗笑道。

    王福贵转头冲他说:“谁像你这么怕死?连黄鳝鱼都不敢触碰,就配用铁钳抓。”

    覃光亮辩解说:“你别看它个头小,生猛得很,是鱼族中的凶兽,惹急了,照样咬人。”

    王福贵看不惯他胆小,还抠门,不屑地说:“你还怕黄鳝鱼咬人?要是让你遇到巨蟒,你不尿裤子才怪。”

    嘿嘿,覃光亮尴尬地笑。

    晚上没有月亮,星星在天空中比赛眨眼,洒下朦胧的星光。他们为了节省照明材料,就着星光来到龙溪边田野里。四下是青蛙欢快地鸣叫,像在赛歌,一声比一声热闹。

    稻田水不深,滋生很多浮游生物,成了黄鳝觅食的乐园。夜深了,黄鳝鱼从地下的孔洞爬出来,肆意捕捉食虫,尽情享用露水。

    陶晓伟告诉大家:“点火!”

    王福贵把烟头一丢,头一甩,用火机点燃松明火把。一霎时,几把火炬冒着烟,滋滋地燃烧起来,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松脂的味道。

    王福贵自己提一只桶,往一边田埂走。陶晓伟和刘江一组,覃家两兄弟一组。一伙人分散开,照着火把,往田边寻找黄鳝鱼。

    深夜了,野外起风,火把上的火苗被吹得摇曳不定,像在快乐地跳舞。

    火把要举到下风口,不然浓烟和尾焰就猛燎自己的脸,熏得睁不开眼。王福贵一手拿火把,一手抓鱼篓,弯腰,行猫步,蹑手蹑脚慢慢前行,眼睛睁得贼大,在火把光线范围内来回寻看。秧苗刚插下,禾苗还没长出来,田面一目了然。

    王福贵走进一处低洼的龙田边,举火把往田里一照,全身吓得直哆嗦。

    火光下,一条硕大的黑褐色怪物伸着脖子朝他看,神态冷漠,眼睛的火焰在跳动。

    “这么大的黄鳝鱼?难道成精了?”王福贵紧张地想,欲喊同伴,又担心惊动它。

    他铁下心,小心移动火把。那怪物也举着丑陋的脑袋,随着火把移动,眼睛一眨也不眨。

    王福贵背后一凉,怎么办?

第一百十一五章 鬼火

    他一咬牙,管你是不是成精,找抓不误。他豁出去了,暗暗运力指间,钩起缠绕布条的食指中指,伸出一个有力的铁钳,正想夹住它的脖颈。

    突然一想,怪物脖子大,夹不下。手指一昂,转为铁掌,死力往怪物脖颈抓去。大黄鳝拼命挣扎。王福贵快速把它塞进鱼篓。

    他继续往前走,举火把左右一照,心里乐得激动起来,夜深了,水田里到处是黄鳝鱼,这些滑溜溜的野生凶猛鱼,好像赶集似的,这里趟一只,那里卧一条,静悄悄地享受美食和露水。

    他强压住内心的喜悦,不让自己惊叫起来,轻手轻脚,钩紧手指,觑准黄鳝鱼脖颈,老鹰捉蛇一样,快准狠,极力夹住黄鳝,迅速扔进鱼篓。

    近旁的黄鳝发觉不妙,仓皇转入洞穴逃遁。

    王福贵再举火把,往前面探照,一路捕捉,兴奋不已。

    那边陶晓伟刘江和覃家兄弟四人,两人一组,动作轻快,配合默契,一人持铁钳,一人拿提桶。钳住黄鳝,提桶往近前一递,一扔,继续捕捉下一条,效率更高。

    近处的青蛙感觉到危险,沉默下来。但远处的青蛙仍然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叫。不知名的夜虫在这个属于它们的世界,叫声密集酣畅,尤为兴奋。

    刘江个头壮,弓背弯腰跟在晓伟身后,只顾一心给晓伟递提桶,这时感觉腰部僵硬麻木。他直起身,想休息一下,无意中往莲花山望一眼。

    奇怪,深更半夜的时候,山上怎么有火光在移动?

    他小声地问:“晓伟,你看,那是什么?”

    陶晓伟朝他说的方向看去,山腰上有几团火光在飘动。他不解地自问:“半夜时分,难道山上还有人?”

    再细看,山上的火光忽明忽灭,闪闪烁烁。

    “莫非是鬼火?”刘江自语道。

    陶晓伟不满地说:“你也信这个?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两个人不再出声,沿着田边捕黄鳝。

    夜更深了,火把的松明快要烧完,三组人马在龙溪岸边会合,

    王福贵提着沉甸甸的鱼篓,乐滋滋地说:“丰收了,丰收了。这些狡猾的黄鳝,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刘江惊奇地问道:“你们看到吗?我们村寨后山有鬼火。”

    覃光亮瞪大眼睛看他:“你说什么?鬼火?在哪里?”转头朝村后山上找。

    “就在半山腰。”

    “你看花眼了吧,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不信就问晓伟。晓伟,你告诉他们。”

    陶晓伟把火把放下,沉思着说:“我也觉得奇怪,半夜了,山上怎么会有几团亮光呢?忽闪忽闪地,好像还在移动。”

    刘江补充道:“就是,我看到鬼火在飘飞。”

    王福贵说:“别吓人!莲花村上怎么会有鬼火呢?我们住村里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什么人说过。”

    回到村头,大家都非常兴奋,低声说笑。一伙人有的在碾房外用砖头架锅灶,有的剖开鱼肚杀黄鳝,有的取柴火。王福贵怕打扰家人,悄悄进厨房拿出米和油盐,大家一起煮宵夜——野生黄鳝鱼河鲜粥。

    虽说是春天,但是到了深夜时候,晚风吹得紧,气温下降,室外还是很冷。池塘里,青蛙呱呱呱呱不停地对唱,不知疲倦。田野那儿,夜虫也叫得更欢,一片喧闹。

    火烧起来了,一伙人围在火灶边,开心地回忆往事。

    “很久没有这么自由快乐了。那时,我们六个人只顾疯玩,经常夜里挖马蜂巢,抓黄鳝,布陷阱,下铁夹……”王福贵幸福地沉浸在少年的时光里。

    “当初,莲花村没有通水,没有通电……对,是我们大伙让家乡随我们的青春一起成长。”覃光亮找到一句诗意的话,很开心。

    “我们都长大了,物是人非。童年的无忧无虑,少年的快乐都一一离我们而去。张旺也脱离我们,建自己的安乐窝去了。”覃光明感叹道。

    “对,我们都长大了。家乡在我们这代人的手里,一定变得更美好!”陶晓伟眼里跳跃着火焰,充满向往。

    刘江想起山上的火光,站起身,转头往莲花山望去。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东山,形如小船,传说中的桂树被巨人削去一半。远天散落着一些星星,不安分地朝他们眨眼。

    “山上的鬼火呢?估计已经熄灭了。”他有些失望。

    “慢!”覃光明惊讶地站立,伸手指向村头的山路,“那里有亮光。”

    一伙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远处,一团亮光在诡异地闪烁,好像移动着。

    “鬼火。鬼火怎么飘到山下了?”刘江紧张地叫道,不敢高声,怕被那团鬼火听到。

    三个坐着的人同时站起来,个个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慌忙看向那移动的光亮。

    覃光亮看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一点半钟,老人们说,这个时候最怪异。难道真的是鬼火?”他的声音有点打颤。

    “就是刚才在田野看到的鬼火,不知怎么从山上飘到山下来了?”刘江接过他的腔。

    “别乱讲,看好点。”王福贵盯住光团看,心里飞快想着,那里附近没有坟茔,不会有鬼火。大半夜,那是什么光呢?

    亮光闪烁一阵,忽而往一旁扫出一片光路,忽而朝天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线。

    “呵呵!”王福贵笑了,“那是手电筒的光。什么鬼火?你们真会吓唬人。”

    “不会吧。”刘江还在举头望。

    这时,锅头的河鲜粥已经沸腾,把锅盖顶得咯咯响,冒着一股诱人的鱼鲜味。一伙人禁不住咽口水。

    电筒光近了,有自行车晃动的声音。光团在村口摇晃一阵,直直地照过来。

    “你们夜猫子呀,半夜在这里煮什么东西?”是李构的声音,他闻到了空气中的香味。

    “过来,我们煮河鲜粥,一块吃。”覃光明喊他。

    李构犹豫一会,支好车,走上前来。

    刘江语带责怪:“深更半夜,我们以为遇到鬼火呢?刚才是你在山上吗?那里有亮光。”

    李构迟疑一下,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什么鬼火?你见鬼吧。我刚从朋友家回来。”

    刘江神秘地说:“刚才我们捕黄鳝的时候,山上有鬼火在飘动。”

    “什么鬼火不鬼火的,河鲜粥熟了,吃夜宵。”王福贵揭开锅盖,催促道。

    于是,大家围坐在火灶旁,每人端着一个饭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河鲜粥,回味少年时光那种自由无忧的快乐。

    吃过两碗河鲜粥,王福贵看向李构,随意问:

    “李构,那么晚了,你上哪儿刚回来?”

    火光下,李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被王福贵捕捉到了。

    “在朋友家喝多了,一起玩牌,玩到半夜,酒醒以后才敢回来。”

    王福贵心里一沉,这小子敢跟我说谎,不知他搞什么名堂?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

    李构心里有事,口称人太累就回家了。

    王福贵看着他背影,用肘碰碰陶晓伟:“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什么药?”

    陶晓伟若有所思:“莫非山上的光亮是他?这么深夜,他跑到山上干什么?”

    覃光明在一旁听了他们的话,说:“他早就唠叨,电子手表的买卖断掉了,手头没有进项,憋得发慌。”

    王福贵沉思道:“我听张旺说起过,李构跑外面打牌,想必是偷偷赌钱去了。但是奇怪呀,这么晚在山上干什么?”

    河鲜粥吃不完,大家打包回去给家人做第二天的早点。

    野味吃上瘾了,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打着火把照黄鳝。

    王福贵和刘江特意观察山上动静,没有再发现亮光。

    大青在屋檐晒衣服,看到二妞红着眼睛从门口路过。这姑娘怎么哭了?她奇怪地喊:

    “二妞,你等等。”她放下提桶走上前,“谁欺负你了?跟大嫂说,大嫂替你做主。”

    二妞委屈地抽嗒:“还不是彩礼的事……我爸我妈说……没有彩礼……不给我出门……”

    “老脑筋!”大青愤愤不平,“你放心,等我帮你批评你爸妈……”

    嘟嘟嘟!张兴启动拖拉机,催促道:“还不快点。三个女人一条街,一见面就搭腔,没完没了。”

    夫妇两人上县城装好化肥,顺道去看望弟媳。张旺让大嫂给王福贵捎话,新三角刘丽梅有事找他。

    听到消息,王福贵喜忧参半,高兴的是两人又可以见面了。担心的是,刘丽梅找他,不知道出什么事?

    到新三角,看到她满脸灿烂的笑容,他才放心。

    “我还以为遇到什么麻烦事,一路忐忑不安。你这儿倒好,没事尽吓人。”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吗?现在农忙时候,生意闲,人家没事做……”刘丽梅眼睛温柔,看着他。

    “你闲我可不闲,稻田水浅,禾苗没长新叶,正是捕捉黄鳝鱼最好的时候。白天要伐松明,晚上做成火把……”

    刘丽梅伸手指,点向他脑袋:“木头疙瘩,不开窍……”

    王福贵大大咧咧惯了,只顾想自己心事,不知道刘丽梅的心思。他笑嘻嘻地说:

    “那晚我们捉黄鳝,半夜了,莲花山上出现鬼火……”

    “真是鬼火?你别又来唬我。”

    “谁骗你?陶晓伟刘江看得清清楚楚。”

    刘丽梅嗔怒地说:“你真是榆木疙瘩,就会用黄鳝、鬼火来吓唬人……天就要变热了,我想上百货买裙子,你陪我去。”

    “好,我做你的参谋……”

    王福贵知道跟刘丽梅在一起很快乐,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但是,人有一长,就有一短,上天不会让人生来完美。王福贵在买卖场上精明能干,在男女感情方面就满不在乎。

    在百货大楼,两人楼上楼下转悠了几个回合。

    王福贵走到腿酸,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说要买裙子吗?看准哪一件没有……”

    刘丽梅不回答,突然说:“我口干了,你去大门外买两瓶汽水吧。”

    王福贵迟疑一下,说:“先买裙子吧,买完东西我们再一起去喝汽水。”

    刘丽梅不满地剜他一眼。

    不懂看了多少遍服装货区,刘丽梅终于看上一款淡绿色裙子,她让服务员取来几件裙子,用手抚摸着,细心地挑。

    “淡绿色不好,还是紫色显眼……”王福贵提出意见。

    刘丽梅生气了:“王福贵,你能不能绅士点,耐心一些。”

    王福贵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辩解说:“我就觉得紫色好……”

    刘丽梅苦笑无语,她生气他木头脑袋不开窍,又喜欢他性子豪爽浑身胆。最后,她挑了两件裙子,一件浅绿色,一件淡紫色。

    离开新三角,王福贵想顺道看看好朋友张旺。

    下午,阳光灿烂。街上的行人打着花花绿绿的太阳伞,给街市增添别样的风采。

    王福贵踏进金康店铺,刚想大声喊人,见张旺正在跟两个客户交谈,李爽在另一头整理货柜。他不想打搅他们,轻轻走到李爽身后,突然小声叫一句:“老板娘!生意兴隆!”

    李爽冷不防有人喊,急转身,见是王福贵,高兴地大声叫:“张旺,阿贵来了。”

    张旺抬头,兴奋地说:“是阿贵!”一边让客户往里间茶桌前面坐,一边招呼好朋友:“阿贵,你来得正好,一起喝茶。”

    他熟练地接水泡茶,同时介绍客人:“王福贵,我老同学。阿凡、阿峰,我生意上的朋友。”

    阿凡戴一顶太阳帽,两人各背一个巨大的背包。喝茶中,四个人愉快地交谈。王福贵了解到,两人是浙江来的商客,在边境两头贩卖药材。

    王福贵喜欢神侃,他对浙江商客说:“我们张旺老板跟药材有缘。因为神龟,结缘倒挂金钟;因为倒挂金钟,结缘老板娘,今天才当上药铺老板。现在又跟你们外地药材老板结缘了。”

    两人听得茫然,好奇地问缘由。王福贵把当年在公婆山探寻神龟、挖掘倒挂金钟的事活灵活现讲一遍。

    阿凡阿锋惊异地看向张旺,求证似的问:“真有这事?公婆山太神奇了。有时间一定叫你们两位带我们去看看。”

    大家谈得非常投缘。

    这时,桌面上的电话响。张旺抓起听。

    “张旺,你那边有莲花村的人回村吗?四叔来电话,让王福贵过境。我有急事脱不开身。你有办法通知他吗?”

    “卫强,太巧了,王福贵就在我店里……”

    王福贵听是卫忠来消息,急忙夺过话筒。听完卫强转告的四叔吩咐,王福贵兴奋地说:“我明天就过境。”

    两个浙江药贩听了,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也过境。”

    第二天中午,三人结伴上路。太阳白花花直射下来。山间到处是鸟的鸣叫,叫声悠扬快乐。树林里,各种鸣虫也放开歌喉,尽情地欢唱。

    三个人在岔路口搭坐两辆拉客的摩托车,来到边境前的山谷。

    阿凡捂住帽子:“刚才好好的天,怎么起风了。”

    大家这才留意,身边的树枝被风吹得呼呼响。王福贵朝天空看去,天气晴朗,只有一片乌云不知什么时候钻到太阳底下。

    “太阳雨,下不成大雨。前面有人赶路,我们快点跟上他们,一起过雷区。”

    雷区下坡那里,有两个人在快步行走。三个人小跑起来,越过田埂边界,直往坡底雷区。

    到之字形足迹小路前,他们追上前面的两个人,看样子也是匆忙过境的小商贩。其中一人回头招呼道:“起风了,要下雨,我们快点。”

    大家小心翼翼踏着足印前进。

    呼噜!一阵风吹过来。“哎呀!”阿凡的帽子被刮飞,挂在几步外的灌木枝条上。他停下脚步,犹豫得看着帽子。

    王福贵在后面,催促道:“走呀!”抬头看他,心里一愣,只见他耳边头皮有一块恐怖的大疤痕,平时被太阳帽遮住看不到。

    阿凡还在迟疑着,堵在前面。

    “快走呀!”王福贵继续催促。

    “可是……”他终于下决心,轻轻跨出脚,伸手想去取帽子。

    “你不怕地雷?”王福贵急忙制止他。

    “我们经常打这里经过,没见过地雷炸响。这里不会那么巧就有地雷吧?”手够不到,他又踏出一脚。

    “砰啷!”一声响。

    “哎呦!”一声惨叫,阿凡蹲下身子。

    倒霉,真让他意外触发一枚地雷。

    “别乱动。”王福贵喊住他,小心踩着脚印上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过命

    “哎呦,我的脚!”阿凡痛得大声叫。

    “能站起来吗?”王福贵紧张地问。

    他颤抖着身体,挣扎着站起来。

    王福贵一看,他的鞋子炸成爆炸形状,脚掌血肉模糊,血汩汩往外冒。

    “拉他回来,撑回坡顶再说。”啊锋焦急地喊王福贵。

    王福贵揪住他衣领,用力把他拉回到路面,着急地问:“你行吗?我们往回走!”

    阿凡的脚痛得麻木,他强忍剧痛,拖着伤腿,一个一个脚印往回挪。走几步,痛得哆嗦,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身子摇摇晃晃,嘴里不住地呻吟。

    王福贵看他实在走不动了,怕他摔到路旁触发更大的危险,连忙站稳脚步,蹲下身:

    “快,靠到我背上。”

    阿凡痛得快要晕厥,趁势挨上他的后背。王福贵紧紧抓牢他,慢慢起身,猫腰,一步一步小心走,慢慢返回坡顶。

    走出可怕的脚迹路,王福贵才发现自己腿软了,可能是过度紧张,头发被汗水沾湿,衣服湿漉漉,贴在后背。他就地把阿凡轻轻放下路面,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吸气。

    阿锋已经从背包取出毛巾绳头,一边给他绑紧止血,一边责怪说:“你要帽子还是要命?”

    阿凡抱着自己的脚,不住的倒抽气,痛得撕牙咧嘴,带着哭腔连连呻吟。

    阿峰左右看了看,另两个人紧张地停在之字形山路,焦急地问:

    “怎么样?严重吗?”

    大家经常在山路上跑,同行就是朋友。。”

    阿凡痛得一路呻吟,在两人前后搀扶下,艰难地一瘸一拐回到边界旁边的田埂上。到了安全的地面,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卧倒在田边,痛苦地呻吟。

    “阿贵,我这里还有一些药,可以帮他缓缓疼痛。但是,他失血太多,不能走路了。你快点出山谷路口,找拉客的摩托车,叫他们进来。”

    还好,那两辆摩托车还在路口等客,没有离开。

    把阿凡送到医院,王福贵又等他从手术室出来。

    “他的脚保得住吗?”王福贵小声问。

    阿锋摇摇头:“这可怎么办?脚掌被截掉了一半。”

    王福贵难过地说:“我拦不住他,他非要拿那顶帽子……他那个伤疤?”

    “坐摩托车摔的。我们上山看药材,山路陡峭,摩托车翻下山脚,我被树枝挂住,他滚到山底……”

    “这条山路我们走了近两年,什么事都没有。哪里知道今天这么意外?”

    “你们家在外地,阿凡遇到这种情况,脚残了,怎么办?”

    “我们两人在外漂泊多年,四海为家,习惯了。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一起闯江湖,是过命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他这样了,我先照顾好他再说。”

    他的话深深触动王福贵。王福贵也跑了几年生意,在外奔波劳碌,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清楚。他激动地说:

    “你们是我见过的最讲情义的朋友,认识你们真高兴。”

    阿锋也动情地说:“我看得出,你也一样。阿贵,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奔跑多年,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陷阱都碰过。但是我们相信,生意场上,诚为本,义为魂。”

    王福贵一听,深有同感:“对,你说得非常好,生意场上,诚为本,义为魂。这是做生意的根本。”

    夕阳把一抹黄灿灿的霞光投到对面的窗户上,玻璃又把霞光反射进病房,映在两人的脸上,像给他们涂上一层金光。

    “哎呦!”这时,阿凡迷迷糊糊翻个身,痛得叫出声来。

    “你醒了?”两人走进病床。

    他睁开眼,呆呆看一阵子,才明白自己在医院病房里。

    “我的脚?我的脚怎么样了?”他疯一样的喊道。

    阿锋坐到他床沿,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人没事,腿还在,比什么都好。”

    “我的脚呢?怎么样了?”他急着嚷道。想抬脚,麻药没过,没有感觉。想掀开被子看,身体双手麻木,使不上劲,只好焦急地看着两人。

    王福贵紧皱双眉,点点头。

    “这么说,我的脚残了?”阿凡愣住,突然大声喊起来,“啊……”

    两人心一紧,替他难过。

    又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凄苦地说:“我……我变成残废人了……”

    阿锋抓紧他的手:“没事,就截去半截脚掌……一样可以行走。”

    他沉思……终于接受了残酷的事实。

    “我为了头上一块伤疤,丢掉了脚下一半脚掌。命运在开玩笑……”他细细回忆着下午的事,突然想起什么,艰难地伸手过来抓住王福贵的手,激动地说:“兄弟,多亏你把我背出雷区,否则我再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别多想,现在不是没事吗?”

    “那段之字路,踩错一脚都危险,你背着人就不怕?”

    “情急之下,谁都这么做,哪里顾得上怕。”

    阿凡握紧王福贵的手,忘了疼痛,动情地说道:“兄弟,你救了我,是我过命的兄弟。阿锋,以后,王福贵就是我们三人生死相依的兄弟了。”

    夕阳不知时候下山了,天已经变得昏暗,街上的路灯亮起来。王福贵才想起卫忠要他过境的事。

    阿锋看他为难的神情,知道耽误他过境,心里过意不去,说:“天黑了,今天你过不了境外,不知道有没有耽误那边的事?反正走不了,我们兄弟三人今晚好好聊聊,每天早上再走。”

    王福贵想了想,新结识的这两位新兄弟心地直讲义气,跟自己秉性相投,今晚就一起陪陪刚遭难的阿凡吧。

    阿凡名字叫杨凡,三十二岁。阿锋叫王锋,比杨凡大三岁。两个都是浙江人,家里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他们看到政策好,抛下家小,在外漂泊,跑了南北很多地方。两年前,经朋友介绍,在边境线贩卖药材,生意顺溜。

    经过一个晚上的交谈,王福贵对两人佩服不已。为了生意,他们付出的艰苦,做出的牺牲,不知道比自己多多少倍。他庆幸结识这两位新朋友,内心注入一股信心和力量。

    第二天,王福贵看到阿凡情绪趋于稳定,放心地告辞两人,匆忙过境。

    “你怎么才来?”阿光看到王福贵,不满地问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背叛

    “卫老板有什么事这么急?”王福贵连忙问。

    “隆升公司出了麻烦,码头的生意乱了,两个当家人急得团团转,正带着人紧急处理呢。”阿光解释道。

    王福贵把在雷区发生意外的事告诉他。

    “明知道那里危险,怎么不小心点?真是越急越乱!”阿光焦急地说,“卫老板要去南方,叫你快点过来。现在时间已经赶不上了。”

    “我们怎么找到卫总?他现在人在哪里?”王福贵问道。

    “他让我接到你,马上赶往海港。南边象鱼帮的人在找隆升的麻烦,两个老板都已经回码头救火。我们马上出发,不然老板要生气了。”

    两个人急忙上路,换了两趟班车,赶往中部城市土伦港。土伦港是yn国的中部枢纽,全国第二大海港,地图上,它镶嵌在弯形国土的中部,像一个膝关节,连接这个狭长国家的南方和北方。

    两人赶到土伦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自行车像流水一样在大街奔涌,公交车被自行车车流包围着,像一艘方形的船只,缓缓爬行,司机着急地连续摁着喇叭,催促自行车让路。

    王福贵心里想:繁华的城市都一样,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金钱。大家赶时间,快节奏,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他一边快走,一边打量左右街道。这里的法式建筑比边境县城更加集中,大街两旁矗立着一幢幢别具特色黄白相间的法式楼房。楼房端庄豪华,建筑中轴突出,造型对称,显得气势恢宏。特别是临街立面大窗框前的廊柱,精雕细凿,图案精美,虽有一定年代,但还是那么高贵典雅。楼顶最有特色,有的是稳重的圆状,有的成令人诧异的尖角。

    远处,高高耸立的教堂尖顶,在夕照的阳光下闪耀,让人以为来到了基督教盛行的欧洲。

    “阿光,怎么这里到处都是法式建筑?还有那教堂,我疑心走进了欧洲。”王福贵好奇地问。

    “这种法式楼,是法国人帮我们设计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法国在我们这里住得久,城里到处留下这种房屋。”

    最后,阿光带他进入一栋三层高的法式楼。

    这时,已经接近傍晚,一楼屋里有几个女人在忙碌,阿光热情打招呼,王福贵也学着他样,合掌点头,一路上到二楼。

    二楼前厅摆放一套非常大气的红木家具,古香古色。沙发靠背盘踞一条卧龙,精雕细凿,线条流畅,栩栩如生。扶手上的龙头微微昂起,好像随时都会挣脱而出,让人感到生气勃勃。

    中间的一张茶几非常宽大,旁边还搁置一个造型怪异的树桩茶座。两个男子坐在沙发一角,一边沏茶喝,一边说话,神情忧虑,见了他们,强作微笑打招呼。王福贵一句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在一边傻笑还礼。

    阿光告诉他,这里的人都是卫忠生意上的帮手,他们很少人会中国话,让王福贵有什么要问他们先跟他说,他再翻译。

    他们三个人叽叽喳喳说一阵。王福贵不懂他们的意思,但是看神态,他们个个都显得心事重重。

    阿光最后翻译说,卫忠的亲信手下阿伟失踪了。阿伟,你也认识,跟他打过交道。最让大当家杜大气恼的事,隆升公司的秘密账本不翼而飞。为这事,杜大大发雷霆,怪卫忠对手下失察,让对手钻了空子,给隆升带来可怕隐患。要是账本落入对手手里,公司的一切暴露在对方前面,危险就更大了。

    王福贵不解地问:“杜大是谁?怎么对卫老板这么无礼?”

    阿光扫他一眼,不明白卫忠为什么如此信任他:“土伦二虎听说吧,杜大就是大虎,隆升船运和海港码头生意就是他和卫忠打拼下来的,他实力最强,卫老板也要听他的。”

    “阿伟不是天天跟在卫老板身边吗?怎么会失踪呢?”

    “正是因为他是卫老板最信得过的人,杜大才这样生气。有人发现,阿伟跟南首都的象鱼帮混在一起。师爷提醒卫总,象鱼帮正在打我们隆升业务的主意,要他小心阿伟,别被他们用计收买了。”

    “卫老板不信。阿伟长年跟他一起打拼生意,对他忠心耿耿。特别是卫老板对阿伟有恩,当年阿伟刚入行的时候,年轻气盛,为了追女朋友,常常跑赌场想一夜暴富,在赌场借高利贷,结果越陷越深,没办法偿还借债,被人家逼着要剁手腕。卫老板用人之际,见他可怜,帮他还了高利贷,救下了他。阿伟从此跟定卫老板,发誓为卫老板赴汤蹈火。天下事难料,没想到阿伟竟然变成白眼狼,背叛自己的恩人。”

    “阿伟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呢?背叛卫总,他躲得过去吗?这么说,卫老板去追查阿伟下落了?”王福贵问道。

    “卫老板说,隆升的人阿伟都认识,大家不好去追查他。他就念念不忘记你,说你胆大心细,等你过境来,一起跑南方追踪阿伟下落。昨天,隆升的三号仓库被人掉包,估计也是阿伟搞的鬼,卫老板带人去了……”

    两人正谈论着,楼下的女人用铜盆盛着好些红红绿绿的菜上二楼。她们在地上铺一块垫子,就地摆上各种菜碟。

    王福贵知道,准备吃晚饭了。他们吃饭方式跟自己不一样,不用饭桌,不坐凳子,就地铺上一张垫,饭菜全摆地上。吃饭的人席地盘腿,团团围坐,就这么吃饭。

    这边地处热带雨林气候,气温高,湿度大,天气闷热。人们喜欢吃清淡口味的东西,不爱大火爆炒,不喜浓香油腻。他们的青菜不用抄,清洗干净直接装碟,吃的时候,用手拿用筷条夹都可以,蘸一点喜欢的酱料,原汁原味,真正的绿色生态,不受一点人工破坏。有些人想吃得精细点的,就把蔬菜草叶放沸水里焯烫一遍,再盛上碗碟,蘸点酱料来吃。

    垫子上满满当当摆着一碟碟翠绿的嫩草生菜,一盆盆冷盘沙律,最诱人的是越南春卷和蕉叶咸肉。垫子旁边,挤着大大小小的酱料碟子,椒盐、青柠檬、辣椒、鱼露……

    王福贵也不客气,拿起饭碗筷子,入乡随俗,夹起一团团生蔬菜,不怕咯嘴,蘸椒盐柠檬就送口里。蔬菜一进嘴,细细咀嚼生吃,清凉甘甜,原味醇厚,带着一丝酸辣,凉意直沁心肺,别有一番风味。

    阿光见他吃得专心,问他:“阿贵,你也不是一两次过来了,平时时间太匆忙,没有认真吃上地道经典的本地菜。今天我们就吃纯正本地菜,你吃得习惯吗?”

    王福贵嘴里塞满原生草片菜叶,腮帮鼓起,忙得答不上话来。他转着眼珠,狠劲地往喉咙里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开窍

    王福贵一边吃得啧啧有声,津津有味,一边忙不迭地点头:“这个好吃,甘甜,清爽,凉透……”

    阿光把鱼露蘸碟推近他,介绍说:“这个味道鲜美,我们最喜欢,你来试一试……”

    王福贵听了,微笑着夹一截春卷,小心蘸上鱼露,脸一昂,往口里送。初入嘴,闻到一股别样的海腥味,眼前骤然出现碧波万顷的大海,掠过海面的海鸥,阳光,沙滩……再细细一品,满嘴溢出鲜美无比的海鲜味,让人欲罢不能。

    王福贵一天尽是赶路,肚子饿得馋,顾不了那么多,连连夹起各种菜,蘸满鱼露,大把大把往嘴里送,不管吃相难看,只顾津津有味地吃开了。

    一桌人见他不客气,吃得开心,极尽地主之谊,热情地示意他放开吃。

    吃完晚饭,女人又像摆餐时候一样,一阵风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就收拾清楚碗碟,下楼去了。

    阿光带王福贵上三楼,这里有五六个小房间,他推开一间的房门,说: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两人把袋子扔屋里,继续下二楼泡茶喝茶。阿光和那两个男子用当地话谈论。王福贵不懂听,坐一旁陪着喝茶。一会儿,茶几上的电话铃响。

    一个男子拿起话筒接听,神态恭敬,小心地回应着。然后朝王福贵招手,示意他过去接听。

    王福贵纳闷,这里怎么会有人打电话给自己?

    他连忙接过话筒贴近耳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瓮声地问:

    “阿贵,阿光给你安排好没有?吃好住好了吗?”

    是卫老板。王福贵习惯站直身,恭敬地回答说:“谢谢四叔关心。一切都好。”

    “你休息好,养足精神。有什么需要,就找阿光。我把码头这里的事情了结以后,明天去南边,你和阿雄陪我去。”卫忠遭遇变故还是这么镇静,气定神闲,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王福贵心里很尊敬,他学着卫忠的样子,一字一板地说:“四叔放心,一切听四叔的,一定休息好。”

    卫忠在那边仿佛看到王福贵的滑稽相,笑了:“我就知道,你小子错不了。”

    放下话筒,王福贵发现,阿光他们三人在用本地话闲聊,表情神秘,时不时拿眼看向自己。

    王福贵感觉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用眼神询问阿光。

    阿光装糊涂,不回答他,只用不纯正的普通话问他道:“阿贵,你在那边有老婆孩子了吗?”

    王福贵觉得奇怪,怎么突然问起他这个问题,痛快地回答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独身一人了无牵挂,现在最自由,没有老婆。”

    阿光微笑着点点头:“这样最好,不像我们被老婆管住。”笑容怪异。

    王福贵不解地问:“你们这里老婆养老公,男人做不做工她们不管,难道还怕老婆吗?”

    “这你就不懂了。老婆养老公,老公口袋空。我们口袋没有钱,花钱还不是找老婆要?不怕老婆行吗?”

    “我还羡慕你们清闲自在,原来你们也有苦恼。”

    “阿贵,你们那边的男人不靠老婆,自己挣钱自己用,花多少钱都没问题,这样好。”

    王福贵想起钱钟书《围城》中一句话,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但是跟阿光说不清,他摇摇头,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你们才幸福,你又觉得我们才好……”

    阿光又问他道:“没有老婆孩子,该有相好的女朋友了吧?”

    阿光今晚干什么了?像查户口似的。王福贵干脆告诉他:“我还不想找一个人背在心上呢,自由自在玩几年,以后再说。”

    “嗯,果然没错,看来还是一个红花仔。”阿光说完,意味深长地给另两个人递眼色。

    喝茶闲聊,时间过得快。将近十点钟时,阿光三人站起身,邀王福贵一起上街喝冰水吃宵夜。

    入夜,热带海港城市到处弥漫着海腥味,从海面上吹来的阵阵凉风刮在脸上,似乎还带着细腻的盐沙。街道上,灯火辉煌,远处高楼的霓虹灯跳动闪烁,宣示着这座海港城市的的活力。

    他们转过几条大街,来到一处临海的街区,找一间冰花美食店坐下,要了几盅芒果冰,一捆啤酒。王福贵拿吸管深吸一口冰镇饮料,一股清凉透彻全身,身上的燥热也被海风带走,非常惬意,神清气爽。

    接着,阿光把啤酒打开,一盅一盅大口地喝。一个男子讲着什么逗人的笑话,另一人笑得喷出口里的啤酒。王福贵猜测,他们肯定在讲有关女人的笑话。两个男人讲情义,三个男人讲女人,这是常识。他听不出笑话的内容,只在一旁呵呵陪着笑。

    阿光显然喝上头了,把凳子挪近他,轻声地说:“你看,海边那一带,灯火通明,不夜天……晚上城里最热闹,是青年人的地方,是有钱人的天堂……”

    王福贵附和着说:“这海港城市迷人,万家灯火,风景秀丽,晚风清凉……我都不想回去了。”

    阿光笑嘻嘻地说:“好,阿哥带你去一个地方,更加迷人。”

    四个人喝完啤酒,夜已经深了。海风变大,好像故意惹逗人似的,吹乱每个人的头发。王福贵用手梳理着凌乱的长发,有一种漂泊四海的豪情。这几个青年人在酒精的刺激下,精神振奋,不知找什么排解漫长的夜晚。

    阿光揽住王福贵肩膀,神秘地说:“走,今晚给你这位北地的朋友开开窍。”

    王福贵不解地问:“那么晚了,你们还喝不够?想换地方继续喝?我王福贵什么不行,喝酒还行,谁怕谁?”

    阿光朝他们两人挤挤眼:“去到地方了,你就知道,走。”

    一伙人一脚高一脚底沿着海边街道走,两边是红红绿绿的一些门店,霓虹灯闪烁跳跃,夜景很迷人。

    “到了。”阿光告诉大家。

    王福贵一看,霓虹灯下,门外有一株美人蕉,树上挂着一闪一闪的彩灯。门上的匾是外文,他看不出是什么。

    进了店,几个打扮漂亮的姑娘热情招呼。

    原来是一家按摩店。阿光把王福贵送进一间幽暗的按摩房,语气神秘地对他说:“我跟她们交代好了,她们说什么你不要理,静静享受就行。”

    阿光果然在搞鬼,把王福贵带进一家全方位按摩房。王福贵在酒精的催眠下,混混沌沌被一个异域姑娘开了窍。

第一百二十章 鬼门关

    李长万知道儿子染上毒品,非常震惊,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又遭受重击,他难以站直身体,踉踉跄跄,气愤至极。

    “你怎么这样不争气?这个东西能沾上吗?你真要毁掉这个家了。”他手指颤抖,指向李楠,悲愤地骂道。

    李楠好像麻木似的,对父亲的责骂不理睬。他连连打着哈欠,用手掩住嘴,但是眼睛茫然,泡着泪水,鼻涕挂成丝状也浑然不知。

    “我问你,你从哪里拿来的毒品?”李长万厉声怒骂。

    “我没有吸毒,我就是肚子痛,难受。”李楠死不承认,歇斯底里的喊。

    “那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哪知道?我就是肚子痛得厉害,受不了。”

    李爽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听到的一个健康广播节目,吸毒的人即使被家人发现也会百般狡辩,死不承认。父亲再怎么逼问他,他都不会承认自己染上毒瘾。只有抓到他吸毒的切确证据,再想办法送他进戒毒所戒毒。

    “哥,你没有吸毒就好。我们也希望你没有沾上毒品。你知道吸毒的危害吗?一日吸毒,终身受苦。其实,毒品在慢慢毒害人的身体,侵蚀人的大脑。大脑受毒品毒害,失去理智,整个人就不听使唤,如同行尸走肉。毒品就像魔鬼,夺走人的寿命,吸毒的人没有几个超过四十岁。这些你都听说吗……”

    李楠眼神呆滞看向她,神情恍惚,极不耐烦地喊道:“你啰嗦什么……还不快点回你家……”

    李爽看他的状态,很不放心,编一个借口说:“爸的糖尿病严重,我今晚在家里看他……”

    李楠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自言自语:“回不回随你便……”

    李长万跌坐椅子上,气急败坏,花白的头发散乱焦枯,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张旺看一眼,非常难受,他走过来坐在一旁,轻声安慰道:“爸,你保重自己,身体要紧。李楠现在这样子,我们还不知道情况,生气也没有用。”

    “我不是生气,我是伤心。千万条路他不走,偏偏要走这道鬼门关。谁不知道?一旦沾上这个东西,人就要废了,就离鬼门关不远了。这可怎么办好?”他悲戚地说。

    “爸,你也别太焦急,李楠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刚刚开始接触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能碰吗?我开药店我知道,这个东西就会迷惑人,是恶魔,害人精,谁沾上这东西,就会毒入骨髓,一辈子被它缠住。哎!”

    李爽拉一把椅子坐旁边,捶着父亲的肩膀,难过地说:“爸,哥怎么这样子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长万一听又来气了:“鬼知道他是怎么染上这个东西?一天到晚就跟那帮不务正业的人混一块,迟早要出问题的。旅馆生意,杂七杂八的,什么人都有,最容易出乱子。我应该早留意他了……”

    张旺见他动气,连忙安慰:“爸,你先不要生气。李楠哥的情况还不清楚,或许真是病了,不舒服……”

    李长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该早知道他这个败家仔才对,那时,我放抽屉的钱经常不见,我疑心是他拿,可他不承认。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可能已经沾上毒品了。”

    张旺怕他过于伤心,说:“爸,不要太忧虑。就是刚沾上毒品也不怕,国家设有专门的戒毒所,帮助吸毒的人脱离毒瘾。李楠的状况不严重,只是开始阶段,完全可以戒掉。”

    李长万叹气道:“哎,怕就怕他不是开始吸毒,要是他时间久了,病入膏肓,就无药可救了。怪我当初糊涂,怎么没有想到他偷钱的目的呢?”他越想越后悔,懊恼不已。

    李爽也平静下来,她看到父亲颓唐的样子,知道不能再让他忧心,安慰说:“爸,李楠的情况轻微,吸毒时间不会久。刚开始吸毒的人,程度不重,容易戒掉。你今天劳累了,不要想别的那么多……张旺,爸累了,我们回房间,让爸早点休息。”

    半夜,李爽被一阵摔破瓶子的声音惊醒。她赶紧披上外套,急匆匆出客厅。李楠蓬头垢面,一脸口水鼻涕,眼神呆滞,在茶几忙乱翻找东西,找不到,就扔玻璃瓶子。

    “哥,半夜了,你不好好睡觉,在客厅里找什么东西?”

    “我记得,我放茶几抽斗里。去哪了?”他自顾翻找东西。

    李爽走近看他,见他脸色苍白,额头脖子冒出豆大汗珠,两眼无神乱晃,大口喘气,

    “哥,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抽屉放着的东西哪儿去了?”他还是焦急地翻找。

    “你在找什么?你快点跟我说呀,你哪里不舒服?”

    李楠突然看过来,六神无主,全身哆嗦,眼里布有血丝,慌乱问道:

    “李爽,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有蚂蚁,好像全身都有。你快点帮我拍打,身上都是蚂蚁在啃人。蚂蚁疯了,怎么钻进血管里?哎呀,痒痛难受,怎么到处在咬人?”

    李楠声音变成哀求,他扭动身子,手脚乱舞,好像要摆脱身上的蚁群。

    李爽赶忙倒一杯热水,递给他:“哥,你先喝一口水。”

    李楠接过,咕咕,大口就胡乱喝下,也不怕呛。喝完,继续扭转身体,脸部抽搐,双手在沙发乱抓乱绕,好像与身上的蚂蚁搏斗。

    这时,张旺也被吵醒了,他下楼看到李楠的情景,不安地问:

    “李楠,你哪里不舒服?”

    “快快!我身上有蚂蚁,到处在咬人,我受不了了。”李楠浑身哆嗦,表情惊骇,越发使劲抓挠沙发。

    李爽知道,他的毒瘾又犯了。她拉住李楠,朝张旺喊:“张旺,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把他送回房间。”转头哄李楠说:“哥,深夜了,回房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李楠瘫软无力,身体乱扭乱挣。两人半推半扯,好不容易才把他架上楼,送回房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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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那春天介绍:
春天,令人神往;青春,让人留恋。祖国南疆边陲公婆山地区青山绿水,原生植被,域外风情,四季如春,自然造化令人敬畏。年轻人用勤劳和智慧,探索农村多元发展的生产模式,不负韶华,走过春天,共同致富。走过那春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走过那春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走过那春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