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魔镜(二)
弥漫镜子的雾气渐渐散去,镜里映出一个人影,眼睛血红,犬牙突兀,一脸恐怖,还留着浓密的短胡子。刘丽梅心里吓一跳,谁?她下意识叫起来,急忙定睛细看,恐怖的人影隐去了,浮现出自己瞪大眼睛惊愕的表情。
难道看花眼了?“阿贵……”她用发抖的叫声给自己壮胆。整个房屋只有自己的声音,此外就是窗外夜虫热闹的叫声,没有王富贵的回应。刘丽梅慌张套上衣服,逃一样地冲出卫生间,跑上卧室一看,王富贵均匀地呼吸,睡得正沉。
刘丽梅感觉到莫名的惊讶,她用力摇王富贵,大声喊道:
“阿贵,快醒醒,屋里好像有人……是不是贼进来了?”
王富贵一骨碌坐起身,慌忙问:“谁?有贼……在哪里?”
刘丽梅满脸恐惧地指指楼下,声音发颤:“在卫生间……有人从窗子爬出去。”
王富贵忍不住笑了:“阿梅,你昨晚喝醉了,眼花。卫生间气窗那么小,怎么能爬进人?”
刘丽梅慌忙解释:“不,不是窗子爬出去,是从镜子爬出去。”
“镜子能够爬得出去?”王富贵更糊涂了,“是不是你喝多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刘丽梅因为受惊吓,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肯定地说:“我没醉,我看得很清楚,人就是从镜子爬走了……开始是脚步声,后来还开水龙头,我听见水流动声,以为是你,就拉开帘子看,真看到有人从镜子爬走了。”
王富贵狐疑地说:“有这种事……在卫生间吗?你带我去看看。”
他走在前面,刘丽梅惊恐地拉住他衣尾紧紧跟在后面。卫生间门打开着,灯也还亮。王富贵走到门口,朝里面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安慰地说:“你看,你看,人呢?家里哪里可以进得人?”
刘丽梅紧张地指指浴室的帘布,示意王富贵进去看。王富贵大步走进卫生间,掀开帘布,没有人。他走出来,拉着刘丽梅把一楼房屋和门窗全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安慰地说:“阿梅,你可以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看走眼了。新屋的门窗完好结实,不可能有贼进得来。放心,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就好了。”
刘丽梅还是很惊慌,她紧紧抓住王富贵的手臂:“贼可能逃跑了……对,是从镜子爬出去的……镜子,镜子,我们还没检查镜子。”
为了让刘丽梅放心,王富贵拉着刘丽梅再次走进卫生间。洗手盘上方的墙上挂着一面很普通的镜子,四方形。橘黄的灯光下,卫生间虽然没有外面的客厅明亮,但还是看得很清楚。两人走到镜子前,刘丽梅死死抓牢他手臂,声音发抖地说:“人就是从镜子上跳出去逃走了。”
呵呵!王富贵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我们仔细看看镜子。”他用力一推镜子,镜子挂得很稳,紧贴墙面,纹丝不动。他再用力朝左右移动,镜子还是贴得死死的,一动也不动。
“看见了没有?镜子那么稳固,后面就是墙壁,怎么可能有人从这里爬得出去?肯定是看走眼了。”
刘丽梅不放心,她仔细检查镜面,结果在右下角发现两道淡红的血痕。“你什么时候刮过胡子?”她扭头问王富贵。王富贵疑惑地摇摇头:“没有的事。是不是屋主没擦干净,留下的。”两人再细看,血痕呈淡红色,很新鲜,好像刚刚擦上去一样。
刘丽梅紧张地说:“奇怪,血痕是新的……如果是旧的,该变得暗淡了。”
王富贵沉思地说:“是不是哪位朋友喝醉了,进卫生间不小心蹭破了皮……”刘丽梅半信半疑点点头。
到了第二天,王富贵想起昨晚刘丽梅说的怪事,再特意把卫生间检查一遍,同样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他放心了,一边蹲厕所,一边想着怎样开发土伦的塑料制品销售市场,咕噜!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吞口水的声音。王富贵下意识扭头看:“谁?”可是,卫生间除了他自己,一个鬼影也没有。他静下心仔细听,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打饱嗝的声响,就像从喉咙深处发出来。
奇怪,这声音从哪里来?是不是隔壁传来的怪声。
王富贵好奇地出门查看,紧挨卫生间是另一户人家,两层半,比自己新屋高半层。经过了解,邻居是一家鱼贩,紧靠卫生间的房子是仓库,全堆放咸鱼。王富贵纳闷了,如果卫生间旁边不住人,那在里面听到的喝水打嗝声音从哪里来?
晚上临睡觉前,王富贵再仔细检查镜子。这一看,他心里慌了,镜子右下角多出两道血痕,四道血痕淡红淡红的,很鲜,就像刚擦上去的样子。他惊叫起来:
“阿梅,是你把血蹭到镜子上吗?镜子怎么多出两道血痕?”
刘丽梅连忙跑下楼,不安地问:“怎么又有血了,在哪里?”跑到卫生间门口,她鼓起勇气走近镜子前,四道血痕比昨天的更明显,她触电一般叫起来:“谁?谁干的?哪个小偷搞的恶作剧?”她紧张地左右查看房屋,“阿贵,屋里肯定有人进来过。”
王富贵也紧张起来,他捡了一根扫把棍,刘丽梅紧紧跟在他身后,俩人一前一后,逐间逐间检查,把整栋楼的所有房屋和门窗细查一遍,可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
王富贵纳闷地说:“门窗关得好好的,不会有人进来。今晚↑,我就留意观察,假装睡觉,看看是怎么回事。”
刘丽梅紧张得不得了,紧紧贴着他睡觉,还牢牢抓住他手臂。王富贵假闭眼睛躺着,他竖起耳朵注意听房里的动静。屋里静悄悄,无数的夜虫在窗外得意地欢叫……时间流逝得特别慢,不知过了多久,睡意连连袭来,王富贵眼皮越来越沉重,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突然,他隐隐约约听见楼下有东西拽动的声音,王富贵一个激灵坐起身,他不想惊动刘丽梅,自己轱辘滑下床,摸到床头柜上的手电筒,赤脚悄悄走到楼梯口。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好像是椅子被拉动发出的响声。
“难道真的有贼溜进了屋里?”王富贵快速地想,他没有摁亮电筒,操起楼梯口那根木棍,轻手轻脚走下楼梯。响声更加明显了,就在客厅往厨房的过道那里。王富贵近了,猛地举起电筒一照,喝道:“谁?谁在哪里?”
一道光束射过去,只见一个人影快速往旁边的暗影里躲,两只凳子在光影下摇晃。
王富贵头皮一麻,真有人!他厉声追问:“谁?你进我家干什么?”
第三百七十八章 棒棒糖(一)
这一夜,陶晓华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明明眼睛很困,但是大脑异常清醒:一幕幕往事在脑海回旋,一桩桩幻想在眼前闪现,一会儿是覃芳在球场边送来的冰棒,一会儿是周杰挽着覃芳在逛街,一会儿是覃芳哼着小曲哄孩子睡眠-----他的大脑滑档失灵了。
一连多日,陶晓华感觉自己掉入了冰咕隆,天空灰蒙蒙的,日子冷冰冰的,心里空荡荡的……他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有患者来找神医,他闷头不语,机械地配药,冷漠地送客。
有村民好意提醒陶军保说,你儿子的魂不知道被谁偷走了?陶军保狐疑地看儿子像木头人一般给病人敷药,生气地问:“晓华,你魂呢,怎么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失神地看过来,两眼空洞洞地喃喃自语:“有缘无分,有缘却无分……”
就这样持续一个多月,陶晓华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天,陶晓华心烦意乱地翻看一堆古药书,《千金要方》、《五十二病方》、《太平圣惠方》……但是,心思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突然,目光落在天使木雕身上,想起梅姐说过的干弟弟韩天赐的爱情故事。
如果我也懂配制一副让人痴心相爱的药方,覃芳就不会移情别恋了。想着想着,他回忆起在张家古墓的龟片古方,于是,他把箱底的龟片全倒出来,埋头在一堆黑褐色的古方中研究。
人是万物之灵,在千万年的发展进化中,人已经和自然万物紧密相连,息息相通。只要充分利用药物的药性,就可以影响一个的心理情绪,改变他的心愿……随着研究的深入,陶晓华心里渐渐亮堂起来,他似乎找到了方向。
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的功夫,陶晓华终于把需要的药材备齐了,这些药材可不好找,有含羞草、雄雌水烧甲、呼合草、蛇床子、遠志、狗骨、天茄花、五味子、川椒……一共二十多味草药。另外,还需要当事人双方的东西。
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拿到覃芳右手无名指的指甲和几根眉毛,跟自己左手无名指指甲和眉毛做药引。他把两人的药引用文火烘焙,研成粉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药材备好了,药引也已经制成,现在就等着配药。配制这幅具有爱情魔力的爱药必须采集子时的露水和午时彩虹的太阳雨雨水。公婆山是山地,也是湿地,山高雾大,终日云蒸霞蔚,雨天频繁,彩虹也很容易见到。可是要等彩虹出现时候的太阳雨,就不容易了。陶晓华每天留意收音机的天气,追踪可能出现晴雨突变的日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这天中午,南天边起了一片乌云,迅速向中天移动。北边还是蔚蓝的天空,太阳明晃晃地照射下来。突然,轰隆隆,晴空一声霹雳。陶晓华知道机会来了,他扣上一顶草帽,提起一只水桶快步出门,在村后莲花山上一块荒草地等候。
果然,轰隆隆,天上又响起一阵雷声。不久,哗啦啦,雨点敲打着附近的树叶,老天真的天随人愿一般下起太阳雨了。陶晓华喜出望外,拿起水桶接雨水。嗒嗒嗒!太阳雨像唱着欢快的歌,敲在他的心坎里。
花了整宿的时间,陶晓华终于把药物熬成小半碗飘香浓稠的紫蓝色药汁。他把备好的两根棒棒糖泡入药汁里。两个时辰以后,两根黄色的棒棒糖吸足了了药性,一根呈现紫色,一根变成蓝色。他用两张芭蕉叶密密包好,等着机会启用。
仲秋时节,晚稻没收成,晒场一天到晚还是冷冷清清的,只有覃芳偶尔出来晾晒草药。这天早上,阳光灿烂,覃芳又搬出奶奶的草药到晒场晾晒。陶晓华见了,心里有了主意,他骑上摩托车赶往县城,然后跑了好几个礼品商店,终于买到了覃芳最中意的那款粉色风铃。
下午回到家,他取出精心配制好棒棒糖,直奔晒场。远远看见心上人坐在树荫下,他兴奋地喊道:
“覃芳……覃芳……”
覃芳正在专心织毛线,听到喊声,连忙站起身,把毛线藏身后。陶晓华见她样子狼狈,心里醋溜溜地冲口而出:“覃芳,你在织什么?是织毛线吗?织谁的毛线?”
覃芳一下子愣住,脸蹭红起来:“我爸……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陶晓华放下了,扬扬手里的礼品盒:“你最喜欢的风铃,我买到了,粉红色的。”
覃芳脸一沉:“谁叫你买的?”
陶晓华脸上陪着笑:“不是你让我买的吗?在电影院的时候,你说你最喜欢粉红色风铃,我答应买来送给你……后来太忙……现在给你补上了。”
覃芳不悦地说:“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半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喜欢风铃了。”
陶晓华不相信:“你不喜欢风铃?怎么可能呢?初中的时候,你就指定要风铃做生日礼物,现在怎么会不喜欢呢?”
覃芳犹豫地说:“我已经买有了,紫色的……”
陶晓华怀疑地看她:“你骗人。你不是喜欢粉红色的风铃吗?干嘛买紫色的?”
覃芳不敢看他的眼睛:“人家说,粉红色的太幼稚,我就换了一个紫色的……我有风铃了,那粉色的风铃你
就留着挂家里吧。”
陶晓华恍然大悟:“人家?是周杰吧,原来是这样……”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主意,把风铃丢进车篮,从口袋掏出一个绿色蕉叶包,故作镇定地说:“看,我还买了棒棒糖!”说着,打开芭蕉叶,里面窝着一蓝一紫两根晶亮透明的棒棒糖。
覃芳见了,眼睛一亮,棒棒糖是她的挚爱,她把毛线放下,伸手就过来拿。陶晓华连忙把手举高,故意躲开她:“我就知道你本性不变,喜欢吃棒棒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人一根,你嘛,吃紫色的,我就吃蓝色的。”说完,捡起蓝色棒棒糖含进嘴里,捧着紫色棒棒糖连带芭蕉叶递给覃芳。
覃芳喜出望外伸手要接,霹雳!晴空一声劈雷,吓得她手一抖,啪!棒棒糖带着芭蕉叶掉落地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棒棒糖(二)
覃芳惊讶地拿眼光追着棒棒糖看,还好,棒棒糖没有滚出包装叶,突然她觉得脖颈一冷,几滴小雨落在皮肤上,她连忙捡起棒棒糖,把芭蕉叶包紧塞进裤袋,焦急地说:
“糟糕,怎么又下起太阳雨?药材不能淋雨呢。”
一边说,一包冲进晒场,拿塑料布盖药材。陶晓华见状,也急急忙忙奔过来,帮着把塑料布扯开,捡石头压住四个角。
太阳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覃芳抬头仰望天空,太阳西斜,西天仍然阳光灿烂,但是,头顶却飘来一块薄云,闪亮的雨丝像一条条细密的线,不住地落下来。她担心地说:
“云层很薄,这雨怎么还在下?虽然雨不大,但是时间久了,地板一过水,药材就湿了,怎么办?怎么办?”
陶晓华左右环视:“还有塑料布吗?”
覃芳不解问:“还用塑料布干什么……树根下还有一捆。”
陶晓华奔过去,抖开塑料捆,扯开塑料布,拖着往地势高的地方覆盖上去,盖住的范围很大,超过晒场边沿。
“太阳雨不大,我们把高处盖住了,就不会有雨水流过药材底了。”他放心地解释道。
覃芳信任地看他,再次感觉到他的亲切和可靠。
这场太阳雨来得突然,去得却很缓慢。两人戴上草帽,躲进树下焦急地等。陶晓华含着蓝色棒棒糖,期待地看覃芳:“看样子,雨还不能马上停,先把棒棒糖吃了吧。”
覃芳情绪被打乱,她时不时跑出树荫看天上的雨线:“急什么?回家再吃。”
陶晓华不敢催促,怕覃芳识破棒棒糖里的秘密,只好叮嘱道:“你那根是青芒味的,是你最爱吃的香型,特别好吃,千万别忘了。”
过了好一阵,太阳雨终于停了。覃芳懊恼地说:“以为今天天气好,辛苦晾晒一天的草药被太阳雨溅湿了,回家还得再晾一遍……”
橘红的夕阳缓缓落到山后,一片片泛黄的云块静静地悬浮在天边,整个天宇透着霞光。没有了太阳,天空更加深邃,在晚霞的辉映下显得特别神秘。覃芳看着怪异的天空,想起奶奶经常告诫的话:天黄黄,大雨冲鱼塘。看来明天还要下暴雨。她赶忙把草药收进箩筐,挑回家里的右厢房晾开来。
天色暗下来了,覃大凤披着雨衣,背一筐新挖的草药闯进家门。她折进左厢房,开灯,把竹筐一放,倚着墙根坐在一张条凳上,微微喘气。闻着满屋浓郁的草药香味,她的精神渐渐好起来。
覃芳知道奶奶回来了,她晾完草药,跑进左厢房就问:
“奶奶,下雨呢,你被淋湿没有……今天采到什么好药?”
奶奶指指筐里药材:“山上雨小,我有雨衣……仲秋了,草药药性足,多收了一点……”
覃芳看着奶奶的花白乱发被汗水贴在脸上,一阵心酸。她想起裤兜里的棒棒糖:“奶奶,这根棒棒糖是留给您的,吃完糖您休息一下。我们吃过晚饭再整理新挖的草药。”覃大凤看到孙女体贴自己,心里早已甜甜的,她把棒棒糖伸到嘴里一含,一股幸福甜蜜迅速扩宽到全身。
覃芳见奶奶吃糖开心,就一蹦一跳跑进厨房帮妈妈弄晚餐。
“妈,今天炒芦笋?真好吃。”闻到一股芦笋特有的植物清香,覃芳食欲就来了。
昌嫂不悦地说:“好吃是好吃,但是不见钱呐。你爸上午到镇上买芦笋,新路刚通车,买芦笋的人多,散街了还卖不完,就拿回来当晚餐了。”
覃芳才不管这些,开心地说:“好东西就不该只给街上的人吃,我们自己种的,为什么就不能吃呢?”
昌嫂埋怨道:“你是一个大姑娘了,怎么就只会挑好吃的?你知道吗?芦笋价格高,一斤芦笋够买五斤菜花了。”
覃芳扮了个鬼脸:“我们种地辛苦,就该吃好的东西。”
“你就懂好吃的,就不懂持家……饭菜就快做好了,叫奶奶他们,吃饭了。”
覃芳一边端出饭煲盛饭,一边冲左厢房喊道:“奶奶,晚饭做好了。”
覃茂昌带着小女儿走进厨房,用鼻子猛吸,满意地说:“覃丽,妈妈今晚炒的菜真香!”
昌嫂不满了:“又到你来了,真是有啥爸,就有啥女儿,就会吃,不懂挣钱。”
覃芳打一碗满满的饭递给爸,高兴地说:“我跟爸就一样,自己种出的好东西为什么自己不吃,只顾供给人家吃?”
昌嫂不高兴地说:“我们乡下人就图个温饱,有东西吃就行,讲究什么好吃好喝的?芦笋值钱,让街上有钱买来吃,我们挣更多的钱,这不好吗?”
覃丽看到桌上有芦笋炒肉片,开心地站在爸爸姐姐一边:“芦笋好吃,我就喜欢……”
四个人落座好了,覃丽迫不及待就夹芦笋,覃茂昌提醒她:
“覃丽,奶奶还没到,这样不礼貌……”
覃丽急着冲药房喊:“奶奶,快,我肚子饿了。”
“就来,就来。”覃大凤在里屋回应。
覃芳不解地大声问:“奶奶,告诉你快吃饭了,你不在药房,跑里屋干什么?”
“快了,快了……就来,就来。”覃大凤连声回答。
一家四口继续等了半晌,还是迟迟不见奶奶出来。
覃芳不满地催促道:“奶奶,你怎么变成糯米屁股了,半天出不了门……覃丽嚷着肚子饿呢。”
“就来,就来。”覃大凤还是那句话。
又过了一阵,覃大凤才怪模怪样地走出里屋,她扭扭捏捏走进灶间,灯光下,只见她把满头白发梳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垂在肩上,脸颊泛起潮红,嘴唇红润,一副娇羞的样子,神情非常怪异。
一家人惊讶地看向她。覃丽没见过奶奶这个样子,惊骇地叫道:
“奶奶,你……你……”
覃芳见奶奶举止怪异,奇怪地问:“奶奶,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覃大凤神情娇羞,举手半掩嘴巴,声音变得娇滴滴的:“吃完晚饭我就出门……”语调跟平时苍老沉稳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覃茂昌慌忙站起身:“妈,你干嘛?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覃芳想起刚才给她吃的棒棒糖,急忙说:“奶奶,你吃完棒棒糖了吗?”
第三百八十章 情乱
覃茂昌不解地问:“棒棒糖?你哪来的棒棒糖?”
覃芳紧张地说:“下午陶晓华给我的,我让给奶奶吃了。”
覃茂昌纳闷了:“棒棒糖不会有什么……妈,你哪里有不舒服吗?怎么像中邪了似的……”
覃芳接过他的话:“今天又是太阳,又是下雨,是不是奶奶中暑了?”
覃大凤不理会他们,端起桌上的饭碗,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扒完一碗饭。
覃芳在一旁不安地提醒:“奶奶,您慢点吃。妈今晚炒了芦笋,你夹来菜吃呀。”说完,她接过奶奶的饭碗,添满一碗饭,递给奶奶。
要是在平时,覃大凤准会夸一夸孙女。但是今天,她急急接过饭碗,默不作声就懂扒饭。
覃丽惊恐地看她,不敢做声。
昌嫂也忘记吃饭了,慌张地问:“奶奶,你这是怎么了?你慢点吃呀。你这样会吓到了覃丽。”
覃大凤好像不看见身边有人一样,对谁的话都没有反应。她吃完两碗干饭,站起身,快步退回卧间,一阵哐哐吭吭作响,不懂她在忙什么。
覃丽紧紧拉住爸爸的惊慌地说:“爸,奶奶是不是疯了……”
覃茂昌百思不得其解,他拉着女儿的手,凑近母亲卧间的窗口,想看她在干什么。昌嫂也慌了,她拉住覃芳的手,跟在丈夫后面。四个人在窗口看得真切,只见奶奶在屋里翻开箱柜,床上摆满了各色历年来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她嘴里喃喃自语,语速急切,听不清说什么。不可思议的是,奶奶步态袅娜,神情娇羞,面色湿润潮红,眼睛放出异彩。
覃芳吓得惊叫起来:“奶奶,你这是中暑,中毒,还是中了什么邪?回到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啦?”
覃大凤看也不看她,好像隔着空气似的,自顾自收拾行装,一边口中急切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一边叠好衣服被褥,绑好行李,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覃芳忘记了恐惧,她跑进里屋,抓住奶奶的手,带着哭腔阻止她:“奶奶,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想上哪里去?”
覃大凤茫然地看她,嘴里喃喃地说:“我要出门,我要出门……”
覃茂昌这回听清楚了,母亲这不是中暑,是中邪。他把覃丽的手交给老婆,冲进屋里,厉声地说:“妈,你这是中的什么邪?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你收拾东西想上哪里去?”一边问,一边劈手夺过手上的包裹,掼在床上。
覃丽在窗外吓得哭喊道:“奶奶,你怎么啦?奶奶干什么了?”
覃大凤不知哪来这么大的气力,她甩开孙女覃芳的手,抢过床上的包裹,快速拿走席子脸盘,推开拦在门口的媳妇,夺路往外跑。一面跑,一面重复着一句吓人的话:“我找陶晓华,我找陶晓华……我要跟他住,我要跟他住。”人很快淹没在夜色里。
“手电手电!快找手电。你奶奶肯定是中邪了,有鬼附身了。”覃茂昌气急败坏地喊道,他跑进自己卧室,翻开抽屉忙乱地找起来。
覃芳反应快,转身冲进自己卧间,拿着电筒跑出来:“爸,这里,手电。快去追奶奶。”
覃茂昌接过手电筒,飞快地奔出门口,追寻母亲而去。
昌嫂慌乱中找出另一只手电筒,带着两个女儿,三个人趔趔趄趄循着手电的光团,慌忙往中村的陶家追去。
覃大凤走惯夜路,一路疾走,很快就来到陶晓华院门外。进了院门,覃大凤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温柔娇羞。“陶晓华,我来了。”她一边羞涩地叫唤,一边探着头轻轻往里走。
陶军保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听到有人叫唤,他撂下饭碗出来看。覃大凤背着包裹,手提席子和脸盆,两颊红润,见了他,怯生生的样子,娇羞地说:“我找陶晓华,我要跟他住……我要嫁给他。”一边说,一边闯进大门。
陶军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见覃大凤行经古怪,连忙拦住她。这时,陶晓华和母亲也跑出厨房,两人看到这情景,惊骇地张大了嘴巴。晓华妈抢上前拉住覃大凤胳膊,厉声问道:“大凤嫂子,你说什么?你这是在干什么?”
覃大凤就像媳妇见到婆婆,步态袅娜,神情羞涩,忸忸怩怩地重复那句话:“我要陶晓华,我要跟他住,我要嫁给他……”
陶军保跑到前面拦住她,结结巴巴地问:“大凤嫂,你……你……你这是……是不是吃错什么药?”
覃大凤身上像有一股蛮力,谁也挡不住,她推开陶军保,甩开晓华母亲,硬要往里屋闯。晓华妈见情势不对,狠劲拉拽她的衣服,两个人拉拉扯扯乱成一团。
“我要陶晓华,我要跟他住,我要嫁给他……”这句话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坏了……唯有陶晓华心里明白:坏了,覃芳肯定把棒棒糖让给奶奶吃了。怎么办?怎么办?陶晓华情急之下溜出大门,院门外有手电光晃动,覃茂昌一路焦急地喊着:“妈,你跑哪里去了……你等等我。”陶晓华怕被人截住,慌慌张张趁着夜色翻墙逃出院外。他摸摸口袋,正好这天上午出诊,钱包带身上。于
是,神医不神了,家不敢进,村不敢呆,他抄小路赶往镇上,在路口登上开往广东的夜班车,连夜躲难去了。
邻居听到吵嚷,围过来看热闹。覃芳一家人也追到神医家。覃大凤神情颓丧地站在院子里,念念叨叨一句话:“我找陶晓华,我要跟他住,我要嫁给他……”
围观的人很稀奇,指指点点笑开了。覃芳看到奶奶被人奚落,连忙上前拦住:“大伯大娘,你们别怪我奶奶啦,奶奶中邪鬼附身了。”
覃大凤痴迷一般重复那句话:“我找陶晓华,我要跟他住,我要嫁给他……”大家七嘴八舌帮着又劝又哄,连拉带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覃大凤哄回家。
夜终于安静下来。晓华妈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她焦急慌乱地大声呼唤:“晓华……晓华……”声音带着哭腔。邻居们又忙着帮喊帮找,但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第二天,覃大凤追嫁陶晓华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说,是覃大凤撞邪,鬼新娘附身,才出现这样的怪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开关车间
陶晓华惊慌失色跑往广东。从佛山汽车站走出来,他才知道,这里真正是年轻人的天下,身边来去匆匆的都是提行李抗包裹的青年男女。
他拉住一位左手提马桶包,右肩抗行李的小分头:
“小兄弟,宏发五金厂坐几路公交车?”
小分头停下脚步打量他:“算你问对了,跟我来就是,我就去宏发。”
陶晓华高兴地说:“来,我帮你拿袋子……你是宏发的人?那你认识吴浩峰吗?”
“你是说峰哥吗?玩扑克牌最厉害的那个,认识。你是他老乡?”小分头来了兴趣。
“我们不仅是老乡,还是同学。”陶晓华不解地问,“你是宏发的工人,为什么还拿这么多东西?”
“我是三进宏发了。”小分头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半年前,我表哥让我上深圳的电子厂,那里工资真的高,可是没办法……现在又跑回来了。”
陶晓华奇怪了:“为什么?”
“工资高,要求也高,没有那种技术,换了几个岗位都做不来,只好……呵呵。”小分头坦然相告。
“哦,技术是工人吃饭的家伙嘛。”陶晓华沉思着说。
吴浩峰一边走出厂门,一边摘手套,不提防被人挡住前路。“峰哥,你看,谁来找你了?”小分头挡在他前面,指着陶晓华对他说。
吴浩峰抬头一看,惊讶地叫起来:“晓华,你怎么也到佛山来了?”
陶晓华笑着说:“浩峰,找你不容易,多亏这位小兄弟了。”
吴浩峰这才注意到,叫他的人扛着行李包,好奇地问:“柳项,你这是?”
小分头得意地说:“周游了一遍珠江三角洲,觉得还是咱们宏发好,这不,第三次进宏发了。”
吴浩峰揶揄道:“要不是你舅宠着你,换了谁,你不被甩到一边才怪。”他看向陶晓华解释道,“他叫柳项,有个舅在公司人事部当主任。”
小分头不服气地说:“别的技术我不会,但是在咱宏发五金厂,组装开关我算是老师傅了,技术绝对不输人。你知道,宏发职工流动大,一批一批新职工进来。人事部上哪里找像我这样的技术熟练工?”
吴浩峰见他又开始吹嘘,不理睬他,问老同学:“晓华,他们说你在老家混得风生水起,专门给人治病,被人称作神医。今天来广东有何贵干?是给老板看病吗?”
陶晓华苦笑着说:
“浩峰,你别笑话我了。什么神医?你不要听他们乱吹……我们老家发展有起色,但毕竟是小地方。这次出门才知道,这里是我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想回去了,只好投奔你来了。”
吴浩峰高兴了:“你要来跟我们一起打工?太好了。你原来历史物理都很好,找到这里找对了,五金厂有很多岗位需要物理基础,我看,这里有大把给你大显身手的地方。”
小分头好奇地问:“你是峰哥同学,那我叫华哥好了。华哥,你会看病?年纪轻轻还是神医,真不简单。我叫柳项,以后你就是我柳项的兄弟了。你想在哪个部门上班,告诉我,我跟舅舅说一声,人才嘛,我舅肯定会喜欢的。”
陶晓华犹豫了:“我第一次回来打工,不知道什么工作适合我……”
小分头痛快地说:“你读书物理好,动手能力一定不错,那就来我原来的部门,专门做开关的,组装开关,你能行。”
陶晓华征询地看向老同学。吴浩峰笑着说:“嗯,好,开关厂要求不高,新手入门快,也没有风险。就是工作时间比较长,遇到订单多的时候还常常加班。但是不要担心,加班有加班费。”
小分头舅舅外号禤部长,真名禤义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听说新来的员工懂医术,很满意,对外甥说:“柳项,这回你就老老实实在宏发发展,别总是好高骛远,到处跑了。有舅在,保证你每个月都有加班的任务,加班费不会比人家少。你妈来信叮嘱你,专心做工,学好一门技术,不要三天两头找人喝酒。你说你兄弟外号叫神医?这么说,这个人医术一定假不了。他乐意跟你进开关厂,你就好好带个徒弟,技术要上一层楼。”
小分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是我徒弟,其实他跟吴浩峰是同学,年龄比我大……”
禤部长放心地说:“年纪比你大?更好,这样做事稳妥,可靠,千万不要像你三脚猫,这山望那山,不安分。明天上班前,你让他来我办公室,我看看他,有任务交代。”
陶晓华准时来到人事部门口,笃笃!
“请进!”
陶晓华轻轻推门进去。禤部长捂着电话站起身,朝他示意让他坐。陶晓华仔细一看,有点惊讶,小分头和舅舅一看就有血缘关系,舅舅个头比外甥小个,细皮嫩肉,年龄估计比外甥大不了多少。
陶晓华真诚地说:“禤部长,谢谢你关照……”
禤部长简单在电话交代一阵,放下话筒,拿起茶杯去接水:“鸡骨草茶,清凉消暑,茶味淡香,经常喝酒,喝这个茶好。要不要来一杯?”
陶晓华落座后又连忙站起来,客气地说:“我不喝茶,谢谢部长。”
“那就喝一杯清水吧,君子之交谈如水。”说着,禤部长把一杯凉开水放到陶晓华面前。
陶晓华答谢道:“谢谢部长。”
“你叫陶晓华?是第一次出来打工?”禤部长回忆着问,“你都会些什么活?”
“我读书的时候,物理还可以,焊接,检测,组装我应该学得快……”陶晓华谦虚地回答。
禤部长抿一口茶,认真地看过来:“听说你有一个外号,叫神医?你真的懂医术?”
陶晓华咧嘴一笑:“你别听他们胡扯。我就跟村里的老中医学了一程,懂点草药,在乡下给村民看看病,不像他们吹得那么神乎。”
禤部长说:“懂医术的年轻人少见,很珍贵。你认识柳项,你就跟他进开关车间,组装开关。”
陶晓华高兴地站起来:“多谢部长!”
第三百八十二章 挣钱
陶晓华仓促出门,身上带的钱不多,正担心怎么熬到发工资的日子。好在工人一天三餐在饭堂吃饭,大家每天忙着上班下班,没有什么游玩的时间,不怎么花钱。即使这样,撑到月底,他口袋真的没剩下几个子了。
这一天下班,陶晓华看到厂里的工友们兴高采烈上财务室领工资,他紧揪的心终于放松了,于是高兴地跟在工友的后面。
“陶晓华?工资表上没有你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厂?”出纳不耐烦地问。
“我是这个月三号进厂的,快干满一个月了,怎么会没有工资?是不是会计搞错了?”陶晓华焦急地问,
哈哈……
陶晓华没说完,身后就爆发一阵哄笑。他不解地转身看,解释道:
“会计也会错,这有什么好笑的?”
出纳白他一眼,忙着给下一个人发钱,懒得理他。同车间的工友阿全正好在身后,见陶晓华不明情况,连忙拉他退到一边:
“进厂做工第一月还不发工资,要等到第二个月才有工资发。”
陶晓华担心口袋快要见底,急着要领钱,他紧张地问:
“还要等到下个月底?那我第一个月不白干了?”
另一个工友告诉他:“你放心,宏发是正规厂家,财务规范,第一个月的工钱转入第二个月一起发。”
“那我现在怎么办?”陶晓华心里很焦急,但是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阿全见他为难的样子,知道他肯定缺钱了,这是进厂新员工经常遇到的困境,于是他好意地说:
“口袋紧张了是吧,不要担心,真要有什么急着要花钱的事,跟我说一声,我这里还有些底,可以借给你应应急。”
陶晓华心事被人识破,脸上很尴尬,他只知道面前的人叫阿全,还不了解他的情况,但人家这么热心,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谢了全哥,厂里包了一天三餐,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阿全知道他谦虚脸薄,真诚地说:“你别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过来人,第一次领工资前,谁口袋不是紧巴巴的。出门在外,身上没有钱,心里空荡荡,让人发慌。这个滋味我们谁都尝过。别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一句话说到陶晓华心坎上,想不到平时大家在车间忙忙碌碌,下班后个个累得趴床上不愿张口,真遇到紧急情况,工友们的心还是贴在一起。他情不自禁抓住阿全的手,激动地说:“全哥真是好兄弟!”
在回宿舍的路上,陶晓华知道,阿全是江西人,来自革命老区,家里人多田少,生产方式基本延续老辈人牛耕人锄,还很落后,附近也没有什么厂家,年轻人纷纷跑到广东来打工。
“老家是山区,没有什么收入,就等着我们在外面打工挣钱寄回去,起新房娶媳妇。我们那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女孩子眼睛挑,谁家没新房子,她们就不嫁……”
陶晓华替他分析道:“这是好现象,不算什么坏事。女孩子不满足现状,她们有更高的要求,有新的向往。这样,就促使我们这一代青年人发奋努力,拼着命也要挣钱起房讨媳妇,日子就会越好越好。社会不就是这么样向前发展的吗?”
阿全不高兴了:“你读书多,觉悟高,说得好听。我问你,女人是嫁人,还是嫁房子?女人嫁人就是要跟你过一辈子,只要男女两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那就可以嫁了,为什么非得起新房子?农村生活条件艰苦,大家起早贪晚就奔一个温饱。要是遇到天旱收成不好,温饱还成问题。为了娶媳妇起房子,你以为容易吗?你不知道,我们老家的人为了起房娶媳妇,谁不债台高举?女人要求高,男人就受罪。”
陶晓华好奇地问:“全哥,那你家替你起新房了没有,你娶上媳妇了吗?”
阿全白了他一眼:“有那么容易?我是去年跑来打工的,比你早进厂一年。一个月留下一点钱够买香皂牙膏什么的,其他的钱全给家里寄回去,存够十年八年才够起新房。”
陶晓华惊讶道:“打工十年八年就为了起个新房?辛辛苦苦熬十年呀,这不是太残酷了吗?”
阿全不满地说:“你刚出来打工不知道,你以为打工就像出门旅游,快乐自由?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打工不是打游戏,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陶晓华脸色凝重,沉思起来……
这几天,车间的工友在忙着谈论,车间主任的生日快到了,大家合计着凑份子钱给主任庆生。陶晓华一捂口袋,糟了,买完两个月的生活用品,口袋掏空了。怎么办?全哥不是应允给自己借钱吗,找他借点应急。可怎么说得出口呀?还是找老同学吴浩峰吧。
吴浩峰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他听了陶晓华的话,好笑起来:
“跟我借钱?我要有钱我还会呆在这里数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吗?”
旁边工友告诉他:“晓华,你真不懂找时候,今天峰哥手运不佳,拿到的全是臭牌,身上的钱全砸光了,借钱翻本也没用。正是身上没钱了,才在床上闲着。”
陶
晓华焦急地说:“吴浩峰,你怎么还是天天赌牌?牌桌上的事,十赌九输,不早跟你说了?”
吴浩峰不满地瞪他:“牌桌上的事你比我懂?我摸牌的时候,你连拉尿的方向还不辨呢?十赌九输?那是你三心两意,没有胆量,输不起。凡事要坚守,像我,坐得住,敢砸本,钱就在桌上滚来滚去,最终还不是滚进坚持到底的人口袋里。”
陶晓华埋怨道:“你就知道赌牌,还像赌牌的钱是捡来的一样。为什么不学学郑全?人家领到工资就往家里寄,积攒起来起新房娶媳妇。”
吴浩峰鄙夷地说:“你说郑全,他除了挣钱,还会什么?他爸还真会给他起名字,郑全挣钱,名字他妈的跟人性一样,挣来的钱不喝酒,不吸烟,不赌牌,全挣回老家去了。这样打工有什么乐趣?”
陶晓华争辩道:“出门打工不就是挣钱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初心
陶晓华不以为然地说:“出门打工不就是出来挣钱吗?挣到钱寄回家里起房子,娶媳妇,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陶晓华,你刚来工厂打几天工就教训起人来了。”吴浩峰原本输钱心里就不爽,现在听了陶晓华的话生气地骂道,“在老家,人家说你是神医,我看你是神经。你来这里不满两个月,就想着挣钱起房娶媳妇?有这么容易的事?你以为你是老板是经理吗,一个拿一万还是五千?清醒点吧,你是打工仔,一个月工钱两百不到,挣钱起房子?没有十年八年,你连房子的瓦片都买不齐?还想挣钱娶媳妇?你不是神经是什么?”
陶晓华见他骂的难听,也不生气,他学着起郑全的话,仗着老同学的关系继续劝他说:
“你不是说凡事都要坚守,不要三心两意吗?鬼子侵略我们的时候够,他们够嚣张了吧,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我们只有小米加步枪,我们怕吗?坚持抗战十四年,不是把日本赶出国门了?跟打日本比起来,我们打工困难要小得多,只要坚持十年八年,理想一定能实现。”
吵架就像拍掌,两个手一拍才能拍起来。陶晓华不生气,吴浩峰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语气松缓下来:
“你说得轻巧,你敢说你能坚持打工十年八年吗?你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体验到了打工的艰苦生活。在工厂里,天天车间,宿舍,饭堂三点一线,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老板天天催订单,主任天天催产品,我们呢,争分夺秒,忙碌操作,感觉除了吃饭拉瘪是自己的事,其他没有一样是属于自己的,就像老驴蒙着眼拉磨一样。再不找扑克玩玩,不喝点酒排遣排遣,不说坚守十年八年,就是十个月八个月,你都要疯掉了。”
陶晓华提高音量:“可是,人是要有志向的,我们来打工是奔着一个目标,冲着一个理想。怎么能像游玩一样,赌扑克玩钱,喝酒玩乐,这不丧失了自己的方向吗?”
吴浩峰好像找到了靶,气愤地骂开了:
“你懂个屁?打工工作这么辛苦,不找点娱乐放放松,你真想发神经吗?”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他们大声地争辩,引来不少看热闹的工友。郑全听出来了,他们为了挣钱的事争吵起来,于是挤上前来,拉着陶晓华衣袖制止道:
“你们是老同学,不要争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谁都没有说错。什么事情都有利有弊,看我们从什么方面去考虑,然后决定怎么舍取……晓华,你和峰哥是老乡是同学,犯得着为这点事争吵吗?”
陶晓华严肃地说:“这不是小事,是原则问题。一个男人没有目标,不顾自己的责任,只想着玩乐,沉迷赌牌,把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玩没了,那我们跑那么远来打工还有什么意义?”
吴浩峰厉声反驳:“你还上纲上线了,你知道我没有目标吗?我们出来打工的人,谁不揣着自己的理想?要是没有目标,谁受得了工厂这种单调辛苦的工作?”
陶晓华抓住他的话锋:“知道目标就不要沉迷赌牌。玩物丧志,玩乐多了就收不住心,出现缺口,就像水库的坝体,有了溃口,就很难防得住水长时间冲刷,最后理想崩溃,空来打工几年,一事无成。所以,我们要守住初心,少玩那些侵蚀我们目标的游乐。”
吴浩峰无趣地说:“行,我们玩物丧志,你高大上……不会排遣工作压力,不懂玩乐放松,我看你在这种地方能够呆多久。”
陶晓华还要争辩,郑全把他推出走廊:
“少说几句,大家干活都够累了,还有精力来拌嘴?我知道你心里焦急,口袋没钱,心中没底。慌张什么?没有钱找我,我们虽然相隔万水千山,今天聚在一个车间干活,这就是兄弟缘分。谁没有困难的时候?有困难就跟兄弟说一声,我们一起面对。”
陶晓华很委屈,老乡老同学,在自己困难的时候,没有能够帮上一把,倒是相识不久的异乡人,在自己无助的时候送上一份关怀,这就是真情!
……
车间主任贺国庆举着香槟感叹地说:“兄弟们,感谢你们记得我生日!老哥今年三十一了,两个孩子和老婆丢在老家,她们是我的亲人,我受苦受累,打工挣钱就是为了她们。可是,她们不一定记得我的生日。偏偏是你们这伙小兄弟记住我的生日。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萍水相逢,在宏发相聚,还为我庆生。我非常感动,也很高兴。”
“在咱们开关车间,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虽然东西南北来的兄弟生活习惯不同,酸甜麻辣口味不一,但是我们同晒一片阳光,同吸一屋空气,有订单,大家一起辛苦加班,快乐拿钱;没有订单,我们就玩玩棋牌,划划拳数数手指,同样快乐过日子。公司有喜事,我们一起光彩;公司落难了,我们一起伤心。兄弟们呀,我们和公司和车间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大家的命运已经紧紧连在一起……”
陶晓华听得很认真,看不出,贺国庆的口才真好,说起话来很有感染力。他好奇地碰碰郑全的肘子,佩服地说:“全哥,主任水平高,讲得很好。”
郑全夸耀道:“那当然
,人家是大学生,跟我们不一样,讲起话来条条是道,见识了吧。”
陶晓华惊讶了:“他大学生?大学生跟我们这帮粗人混在一起?”
“什么祸水来着……”郑全努力地回忆,“大学时候的高材生,最后还是被女人害惨了……”
陶晓华替他说:“红颜祸水……”
“对,对,对,红颜祸水。”郑全继续说,“大学最后一年,他进单位实习,人又帅,才华又好,被单位一个女的迷上,结果偷吃禁果。事情败露以后,被学校开除。虽然没有读到毕业,但是人家那水平,就是高。”
“哦,难怪。”陶晓华好奇地问,“那女的后来还愿意跟他吗?”
“怎么不跟?她现在成了主任老婆,还为主任生了两个孩子。”郑全感叹地说,“主任老婆还算有真情,知道是自己毁了主任的前程,在单位呆不下去了,就辞工跟着主任回老家。听说在主任老家县城开一间时装店买衣服,当起老板娘来了。”
陶晓华感叹地说:“真是一对有情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施舍
从生日晚宴回来,陶晓华对车间主任多了一份敬佩。人家大学高材生,天天跟自己这帮高考落榜者混一起,还没有一点架子,真心帮助员工提高生产技术,保证每个人出产的产品合格,这样平易近人的领导真难得。
这天中午下班后,贺主任把陶晓华来到一边:
“阿华,在这么多员工里面,你有文化,最讲责任。我给你一个任务,去饭堂吃过午饭,你就跟郑全两个人到佛子路拉运一批材料,这小子勤快,派你俩去我放心。车已经定好了,你们就负责装卸。快去快回,不要误了下午的工。”
陶晓华爽朗地说:“主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吃完午饭,陶晓华立即回宿舍找郑全。等到其他工友都已经回来完了,还不见他的身影。陶晓华焦急喊道:
“郑全!郑全!……郑全呢,谁看到他了?”
有员工对他说:“郑全?他哪回来这么快?这阵子肯定出厂门斜对面的广场去捡瓶子了。”
陶晓华不解地问:
“上午干了半天活,已经很困了,他中午不休息,跑到外面捡什么瓶子?”
“他习惯了,三天两头跑外面捡东西换钱,不会回来那么早。”
陶晓华很好奇:“他那么缺钱吗?捡废品能挣几个钱?”
“嘿,你还别说,这小子眼睛尖,懂得变废为宝,积少成多,一个月捡废品挣到的钱等于我们一个星期的工资了。运气好的话,还会淘到宝。有一次,他就捡到一条人家丢弃的咸鱼干,咸鱼肚子藏着六百块发霉的钱。他在广场边贴一张启事找失主,过半年没人来认领,他才敢花那个钱。”
“那他真撞上狗屎运了。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那人抬手看看手表:“一点之前他会回来的,还有四十分钟。”
陶晓华着急了:“我有急事找他,等不了那么久……怎么办好?”
“你要是有急事,就上斜对门广场,一找就见他,他跑不远。”
陶晓华急急跑向广场。中午了,太阳大,人们躲在树荫下乘凉。只见郑全头戴草帽顶着烈日在低头捡拾东西,他手里提一个袋子,装了半袋子的物品。
陶晓华埋怨道:“郑全,你老兄真难找呀,刚吃午饭就不见人了。贺主任派任务,让我们两人去佛子路运货。”
郑全扬扬手里的袋子,满意地说:“中午,广场上丢弃的物品多,不到十分钟我就捡到了半袋子的啤酒罐塑料瓶……你等一下,我把东西拿到老乡保安那里存放。”
两个人叫上一辆三轮车直奔佛子路货仓领材料。到了佛子路路口,三轮车就停下了,两人还得穿过一条小巷才到货仓。经过一所学校门口,陶晓华没发现郑全跟上来,他不悦地回头看,校门不远的地方围着一些孩子,郑全挤在哪里看热闹。
陶晓华生气地喊道:“郑全,我们时间紧,你在那里磨蹭什么?”
郑全没有反应。陶晓华气恼了,几步奔过去要拉他。原来孩子们围住一个瘸腿的乞丐,乞丐头发散乱,衣服邋遢。乞丐面前用报纸写几行大字,说是家里祸不单行,先是糟遇火灾,后来被车撞,造成残废,无依无靠,乞求善良人救济。
陶晓华仔细看乞丐的脸,他脸上脏兮兮的,眉角边有一块紫斑,不知道是烧伤还是胎痣。陶晓华一心想着拉货的事,他一把抓住郑全的胳膊就走。郑全刚看完报纸上的字,挣脱他的手,同情地说:
“多可怜的人!”说完,伸手去掏口袋,抓出一把钞票,检出最大的一张五元纸币,郑重地放进乞丐的饭盒里。
陶晓华不满地说:“快走呀,时间不等人……乞丐那么多,车站有,电影院门口有,广场有,你有多少钱施舍给他们?”
郑全怜悯地说:“你看你多可怜,左腿都没了,膝盖的肉肿得鼓鼓的,怎么行走……每次看到残疾人,我心里都很难受。我们四肢健全的人,施舍一块算一块,不图能帮助他们多少,就图一个心安。”
陶晓华催促道:“快走了,我们时间不够了。”
到了仓库,一切办理很顺利。皮卡车已经等候在门口,两人奋力把纸箱搬上车,赶在下午两点上班前准时把材料运送回车间。
陶晓华擦擦满头的汗水,风趣地说:
“全哥,你爸真会给你起名字,郑全郑全,你还真会挣钱。我们车间的工友中午就会玩牌啦睡觉啦,你见缝插针,跑到外面挣钱。听说还淘到大宝贝,你老兄真行呀。”
郑全轻描澹写地说:“我们乡下人吃苦惯了,中午拿两个钟头睡午觉太奢侈,我只用半个钟头打个盹就够了……我见厂门外到广场一带,人们丢弃的物品多,就利用这个时间出来环保环保,换几个钱花。”
陶晓华感慨道:“世外江湖,一点不假。公司一个车间就藏有各种各样的人物,有传奇大学生,有技术能手,还有像你一样勤奋节俭的人……我在这里干几年,肯定学到很多东西。”
终于熬到月底发工资了,陶晓华抖抖沉沉的信封,感觉到特别兴奋,两个
月就拿到四百块钱,还是打工来钱快。要是在老家,不管是种稻米还是种蔬菜,辛辛苦苦干半年,还不一定挣到四百呢。他找到郑全,把借他的三十块钱还给他:
“全哥,谢谢你。出门在外,才真正体会到这个道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郑全轻轻地哼起歌来,“齐秦的歌好像就唱给我们听的。呆在老家乡下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最大。走出家门,来到这里人才济济的地方,我们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陶晓华开心地说:“全哥,为了庆祝我们的打工生活,周末约上宿舍的工友,一起上夜总会嗨一嗨。”
郑全面露难色:“夜总会?那个舞池烧钱,是公子少爷才玩的地方,我们出来打工,每块钱都是辛苦挣来的血汗钱,能跟他们比吗?”
第三百八十五章 甜味空气
陶晓华笑着劝他:“钱是自己挣来的,不花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工友AA制,大家一起出钱,每个人花不上多少钱的。我们又不是天天上夜总会……再说,不去体验一下富贵人家的生活,还向往什么有钱人呢?”
郑全犹豫地说:“道理是这样,可是……工友们不一定愿意去。”
陶晓华痛快地说:“单身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犹豫什么?大家平时窝在工厂,工作辛苦不说,生活还很单调,巴不得有机会出去娱乐娱乐。只要有人牵头,工友肯定踊跃参加的。”
星期六下午下班以后,陶晓华在食堂捧着饭盒宣布上夜总会的提议,工友一听,纷纷举手赞成,有人兴奋地叫起来:
“好!早就渴望去嗨一把了。”
“同意!天天困厂里,该出去乐一乐了。”
“晓华,支持!还是你主意多。终于可以上一趟夜总会……咱们今晚嗨歌痛快!谁不去谁怂!”
吃过晚饭,工友们快快洗漱,每个人都换上自己最满意的衣服,整理得意的发型,有人喜欢湿装,有人喜欢喷上摩斯固定发型,天还没擦黑,大家兴高采烈地在工厂门外集中。
“今晚我们出笼解放了!”吴浩峰兴奋地喊道,他站到石阶上数人头,“咱们车间十六个人到齐了。这么一伙人,要打的坐三轮车,得叫好几辆车呢。”
陶晓华看看华灯初上的街景,远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跳动,很诱惑人。他转头对大家说:
“天色还早,夜总会兴许还没开门。反正我们在厂里呆那么久了,憋闷着呢,我们就一路行走,一来可以呼吸呼吸新空气,二来可以看看夜市风景。”
大家都很赞成。
啾!有人吹响了凌厉的口哨,空气弥漫着快乐的气氛。大家有说有笑地朝闹市区行走,浩浩荡荡向星海大街的夜总会进发。
路过先锋时装总汇,几个小伙子兴致勃勃凑在橱窗前观看。
“嘿,你看,那个金发模特,是俄罗斯人吧,
“那个非洲黑人模特,只有眼睛露出一点眼白,其他全是黑的呐。”
“黑人漂亮,像黑珍珠,皮肤没一点皱眉,透着一股青春活力,诱惑人呢。不知道牙齿白不白?”
“你看她一脸冷傲的样子,硬是不笑,不露出一点牙齿,黑到底了。”
哈哈哈,大家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引来不少行人的目光。很久没有这么尽情肆意说笑了,十几个年轻人好像出笼的鸟儿,自由自在沿着霓虹灯闪烁的大街纵情嬉闹,沿路洒下欢快的笑声。
热情点燃了人的思想,每个人都极力搜索着智慧的火花。吴浩峰挤挤眉眼对大伙说:
......
吴浩峰点点头:“还是陶晓华说对了。”他故作神秘地说,“有位老师教小学生造句,就用乳字来造句。有小学生造‘我的乳名叫小田’,有学生造‘星期天,妈妈给我们熬乳鸽汤’,还有人造‘春节的时候,我家烤了一只乳猪’。老师很满意,看见平时爱回答问题的小军低头沉思,就问道:‘小军,你最聪明,你也来造一句。’小军信心满满地站起来,大声说:‘我造句就不是一句了,我要造很多句。’老师期待地说:‘好,老师知道你聪明。你就来给大家说说。’小军得意地回答:‘我家有三间房,爸爸妈妈住大房,奶奶住中房,…‘别造了……’老师气红了脸制止他……”
哈哈哈哈!大伙还没把故事听完,就放肆地大笑起来。
人一放松,思路就转得快,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最聪明,把最得意的故事晒出来让大家分享。一路上,笑声就像风刮起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陶晓华笑得直揉肚子,他指着郑全叫道:
“你看你,是笑还是哭?一脸的泪水……”
郑全连忙擦拭满脸的泪:“你们的笑话一个比一个有趣,我的泪腺没有得休息过。”
吴浩峰嘲笑他:“阿全笑点低,多愁伤感,伤心的时候掉泪,高兴的时候也掉泪,看一场感动人的电影不知道掉多少泪呢。”
“人家感情丰富……”陶晓华替他解围,“说明全哥心地善良。”他一乐,脑里像划过一道闪电,有料了,于是他幽默地说:
“诶,你们说非洲模特黑珍珠漂亮,我就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前几年,四川澜沧江突然发生地震,不少木板房受灾燃烧起来,人们惊慌失措到处逃跑。有个瑞典记者抱着摄像机跑出房门,看到前面几个满脸焦黑的人在前面飞奔,敬佩地叫道:哎呀,中国人真厉害,烧成碳还跑得那么快……旁边导游一边跑,一边喘气告诉他,那不是中国人,那是非洲来的游客……”
陶晓华的故事很快被大伙肆情的笑声淹没了。笑够了,郑全抹着眼泪说:“太开心了,我感觉空气都有甜味了。”的确,工友们从没有这么自由开心过。
到了夜总会,吴浩峰冲到前面:“我们选一处临江的包间,有夜景,有倒影,像仙境一般。大家喝够了,再上大堂跟他们嗨。”他知道这里A6、A8两间包厢靠江,带着大家就往里闯。
一个小哥在A6包间门前守着,制止他道:“里面有人了。”
吴浩峰手一招:“跟上,我们往A8那里。”
啪!进门一摁开关,屋里亮堂起来。还好,这间临江包厢还没人占。大家一窝蜂进了包间,好奇地打量包间里精美的装饰。
“你们坐,我叫服务员。”吴浩峰按下服务指示灯。
不一会,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短裙小妹急匆匆跑来:“你们不能进这里,这间包厢有人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贵宾
短裙小妹急匆匆地说:“你们不能进这里,这间已经包厢有人了……”
吴浩峰往四下看了看,不快地问:“有什么人?我们先到就是我们的。”
小短裙不屑地打量他们,知道这伙小青年是打工仔,高傲地说:“这是贵宾包厢,有消费限制,一晚最低消费888,你们付得起吗?”
郑全睁大眼睛惊呼道:“什么?一个晚上就要花888块,太贵了。”
短裙神情很得意:“我就说嘛,这间包厢是鑫哥的,你们消费不起。还是往前排走,那里的包间便宜。”
吴浩峰咬住嘴唇,迟迟不出声,他看一遍众人犹豫的样子,下决心似的说:“不,我们就要这间包厢,后面是江景,美!”
郑全拉拉他衣角:“浩哥,这里太贵!”
吴浩峰故意看一眼小短裙,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就选最贵的。大家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不能亏待自己,就要最好的包厢。”
小短裙急了:“今晚是周末,鑫哥要来唱歌,他一来就选这间贵宾间,其他的不适合。你们还是到前排另选一间包厢,这间贵宾房,太贵。”
吴浩峰不耐烦地:“你看见没有,他先到还是我们先到?我们先来的,就选这间……”
小短裙打断他的话:“你抢鑫哥的包间,他会不高兴的。”话里带着威胁,“你知道鑫哥是谁吗?他开好几家工厂,是市里的政协委员。他爸在中山还是公安局局长呢。”
听了她的话,有几个胆小的工友面露难色,准备退让。胆大的工友愤怒了,挺胸围上前来。柳项一把握住吴浩峰的手,理直气壮地说:
“我们先到,这间包厢就是我们的。他开多少工厂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来喝酒唱歌的,又不是求他买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身边的一伙工友群情激奋地举起拳头,大声说:“对,我们先到,就要这间包厢。”
小短裙无奈,匆匆跑回总台,把情况报告值班经理。吴浩峰和柳项带着工友进到贵宾包厢,大家挤在沙发上坐,有人吸烟,有人聚在电脑前选歌,有人等不及了,拿着话筒清唱……
经理听了小短裙的话,气冲冲跑过来,见包厢里乌烟瘴气的样子,气愤地叫嚷:
“你们这帮打工仔,怎么跟土匪一样,抢人家的包厢?”
吴浩峰愤怒地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你说谁是土匪?我们周末来消遣,打你的人啦,抢你的东西啦,凭什么恶语伤人?”
柳项也生气地跟上来,指着他问:“我们打工仔怎么啦?我们来消费,难道没有钱给你吗?欺人太甚。”
经理一看吓唬不住他们,大声咆孝起来:“你们知道吗?这是贵宾厢,价格贵,留给老板用。你们打工仔有多少钱,消费得起吗?鑫哥马上就到,你们还不快点给我滚?”
吴浩峰听了,一股无明火气直冲脑门,他刚想要争辩,廊道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人戴着墨镜,头发梳得光滑,油亮亮的往后倒,在廊灯下很晃眼。他干咳一下,威严地问:“黄经理,包厢出什么事啦,谁在这里捣乱?”
黄经理见了来人,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殷勤地说:“鑫哥,您到了?正在替您清场。”一边说,一边掏出烟盒,抽出烟递给面前的人,“你们刚到,吸烟休息几分钟,我们马上清好场。”说完,转身厉声对打工仔说:
“叫你们清场快点,见了没有?贵宾到了。快,快点清场。”
吴浩峰据理力争:“我们先到,凭什么让我们退出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不退。”工友们一个个怒目圆睁,聚在他身边。
墨镜想不到这群打工仔这么顽固,严厉地问:“你们是哪个厂的打工仔?晚上不好好加班,跑来这里唱什么歌?还敢跟夜总会的经理撒野,像什么话?”
喧闹嘈杂声引来不少看热闹的客人。吴浩峰靠前一步,严肃地说:“我们先到,凭什么要把包厢让给你们?”
墨镜正要发作,身后一位秘书模样的人连忙拉拉他衣袖,指指身后一个拿相机在拍摄的人,提醒他:“有记者。”
墨镜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我知道你们人先到,但是这间包厢我们上午就预定了,不信你问经理。你们不能跟客人抢,这样没文化。”
说到这份上,吴浩峰不好再跟人家争辩了,他转头看看身边围观的客人,犹豫地看同伴。柳项怀疑地看向经理:“他果真上午就预定这间包厢了吗?你有什么凭证?”
经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有,有,我们总台有记录。”说完,他往总台小跑,急忙在一张空白客户单上补上内容,擦一把汗,又急急忙忙跑回来。
“你们看,鑫哥是上午十点就定的包厢,你们不要跟人家抢了。前面一排有包间,你们另选一间吧。”
吴浩峰一把抓过来,看也不看就递给陶晓华。陶晓华一看单子上面的记录,朝他点点头。吴浩峰看柳项一眼,悻悻地说:“此处不留爷,我们走……”一伙工友鱼贯而入前排的b3包间。
酒水、下酒
菜、果盘都上齐了,陶晓华举着酒杯大声说:“庆祝我们有一个快乐的周末,干杯!”工友们兴奋地叫起来:“干杯!”
吴浩峰对大家说:“继续上酒。”等伙伴一个个斟满酒,他愤愤地说,“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呢?等将来我们发财了,我们专定贵宾间!来,第二杯,为我们的理想早日实现,干杯!”
柳项响应道:“天下财富人人有份。等到我们谁先发财了,苟富贵勿相忘。干杯!”
“对,发财!干杯!”大家憧憬着吼道。三巡酒过后,工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聊过去,有的向往未来,碰杯,干杯……一个个敞开心扉,把心里的话吐个痛快。
喝足了酒,一伙工友跑向大厅,踩着震耳欲聋的劲舞节奏,心花怒放地扭起腰姿。
陶晓华正跟一个刚认识的舞伴学踢踏舞,突然,有人拉起他胳膊,他一不留神,踩中女伴的脚,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转头朝拉他的人怒斥道:“你干什么?”
幽暗的灯光下,只见郑全低声地对他说:
“奇怪,怎么乞丐也来夜总会跳舞了?”
陶晓华不解地问:“什么乞丐?哪来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乞丐
陶晓华不解地问:“什么乞丐?夜总会哪来的乞丐?”
郑全指指舞台上一个跳得正欢的领带男子:“你过去看看,太像那天我们见到的瘸腿乞丐了,就是家里被烧的那个。”
这时,正好一曲终了,舞台正中的大灯亮起来。郑全拉着他挤到领带男身边,他仔细一看,领带男头发梳得干干净净,抹上摩斯,油光可鉴,眉角上的紫斑渗出细汗,泛着亮光,只是颜色比那天澹很多。但是脸型,模样还是那个样子。
陶晓华肯定地说:“错不了,就是他。”
郑全不解地问:“可是,他的腿不是残了吗?”
两人留意看他的腿,领带男殷勤地引领一个漂亮女伴靠在吧台前,一手扶在舞伴腰间,一手给她递饮料,两只脚穿一双裎亮的黑皮鞋,特别是左腿,还得意地左右晃动。
领带男没注意有人看他,只顾讨好舞伴:“你累了吧,慢慢喝……想不到……你舞跳得漂亮,人更漂亮……”
舞伴嗔怪地扭一下腰肢:“手别那么用力呀,怪痒的。”
陶晓华一股火气腾起来,想起报纸上报道过的事,有坏人白天在街上装乞丐骗钱,晚上跑歌厅泡妞。他拉住郑全的衣服,直直走到领带男身旁,敲敲吧台,沉着脸问:
“领带,你在这里泡妞好潇洒……你还记得我们吗?”
领带男转头看看他俩,奇怪地问:“你是问我吗?”
陶晓华严肃地说:“对,就问你,不问你妈。”
领带知道来人要找茬,用手护住舞伴:“我们认识吗?我怎么记不起来啦?”
郑全彻底认出了他,恶心地说:“想不到你是一个骗子,白天扮乞丐装得那么可怜,晚上却打扮得这样光鲜。”
陶晓华看向领带男的舞伴:“你认识他多久啦?知道他的底细吗?”
女伴见突然出现的两人来者不善,慌忙说:“我们刚认识,跳一支舞认识的。”
领带男知道他们要戳穿自己的底细,脸色一白,捞起吧台上的酒瓶,眼露凶光,恨恨地说:
“关你什么事?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今天老子先废了你。”话没说完,酒瓶就朝陶晓华头上砸来。
陶晓华料到他使横,举胳膊架住他的手。砰……由于领带用力过勐,酒瓶砸不中目标,脱手砸在地上,碎片四处弹起。惊动了四下的舞友。
啊……领带的舞伴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用手捂住脸。
袭击不成,领带恼羞成怒,转身朝吧台右侧厉声喊道:“啊奎,青巴,这里有人找茬。”很快,两个穿花格衬衣的男子跑过来:
“谁吃饱了撑的?找死呀!”
领带指向陶晓华:“青巴,就是他,想跟我们过不去。”
陶晓华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拳头带着风直扑面颊。他慌忙一扭脖子,拳头从耳边旁滑过,他斜眼一瞥,对方的前臂上趴着一只青色的蝎子。
“看你往哪里躲?”青巴还没收回右拳,身子一矮,捏左拳向陶晓华腰际袭来。对方来势太快,陶晓华来不及躲开,只好横下心竖起右肘起劲地挡。冬一声,震得全身发麻。他用眼的余光一看,来人左臂也刻有一只青色蝎子。
稳住了对方,陶晓华朝后跳出安全范围,捏紧拳头防备,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
青巴朝他瞪眼:“谁叫你多管闲事!”陶晓华怒视着他,见他眼里血丝突兀,看来喝了不少酒。青巴看对方没有怯意,往领带递一个眼色,另一个花衣阿奎从裤后袋抽出牛角刀,三个人成品字形围上来,一步一步逼近陶晓华。
郑全见情势不妙,举手向工友召唤:“浩哥,柳项,快,乞丐在这里行凶!”
吴浩峰带着工友冲过吧台来,看到陶晓华危险,连忙抓起一瓶啤酒朝牛角刀的手上砸去。啪一声,牛角刀哐啷落地。
花衣一惊,转身正要发作,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见身后围上来十多个人,一个个怒目圆瞪,摩拳擦掌。
“你们想干什么?”花衣胆怯地问。两个同伙发现不妙,回头看,顿时气蔫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郑全指着三人气愤地说:“浩哥,就是他们,乞丐!”
工友们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柳项怀疑地问:“他们穿着时髦,打扮靓丽,怎么是乞丐?”
领带色厉内荏地叫道:“什么乞丐?你们认错人了。”说完,朝同伴招下手,低头想挤出包围圈。
“对,他们就是假乞丐!”陶晓华厉声叫道,“站住!别让他们跑了。”他指着领带:“就是他,那天我和郑全去拉货,在佛子路学校门口亲眼看见的,他假装乞丐,左腿装残,在那里骗钱。郑全还以为真遇上乞丐,同情他,给他五块钱。没想到,他们是骗子,白天在街上行骗,晚上跑来歌厅泡妞。”
领带不敢正眼看他,嘴里喃喃不停:“我……我没骗人,你们认错人了。”
这时,围看热闹的一对姐妹走近青巴,不解地问:
“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手残疾不能动吗?”
青巴嘴里嗫嚅着不知怎么回答。
旁边又站出几个人,指着青巴说:“他是乞丐,早上我在车站看见他乞讨。咦,他手上不是满是伤疤吗?怎么变成两只蝎子?”
众人明白了,愤怒地说:
“骗子,这几个骗子,白天装乞丐,晚上扮公子。快,报保安,把这些假乞丐抓起来送派出所。”
众怒难犯,三个骗子被大伙紧紧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束手就擒。保安用绳子把三个骗子反手绑在一起,押往十字路口的派出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郑全气愤愤地说:“可恶,骗子,竟然骗取了我的同情。可恶,天下怎么有这种恶心的骗子?”
陶晓华用肘撞撞他:“谁叫你这么缺心眼?心疼你那五块钱了吧。”
“呸!”郑全朝门口吐一口口水,“恶心的骗子!损失几块钱是小事,心里被骗气就难消了。”
深夜回到宿舍,工会的人转来通知说,明早早班所有员工提前一刻钟到车间集中。经过了这几件事,现在,郑全越来越来佩服陶晓华了。他钻进蚊帐前,好奇地问陶晓华:“为什么叫所有员工提前集中?出什么事了?”
陶晓华扮个鬼脸:“你说呢?今天嗨累了,好好睡个好觉。明天就知道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出老千
虽然昨晚嗨得很困,但是车间没有一个人敢睡懒觉迟到。上班前十五分钟,大家准时在车间门口等候。
工会主席匆匆赶来:“大家相互看看,都到齐了吗?”
贺主任举手说:“主席,我们车间都到了,没有一个人缺席。”
大家好奇地等待主席发话。
“好!”主席轻咳一声,“我宣读一份区工会发给公司的倡议书,你们车间是第三站了,第一站第二站是车床和制造车间。”
原来,祖国边陲xz地区发生地震,上级号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倡议善良的人们给灾区捐款捐物。
进入车间岗位,陶晓华一边擦拭工具,一边问旁边的吴浩峰:
“诶,要捐款了,你们打算捐多少钱?”
吴浩峰打着哈欠说:
“我们打工仔能捐多少?历来大家就捐十块,表表心意罢了。只有主任和经理那些领导,才捐五十块,谁叫他们是领导呢?带头呀。”
周一上班,大家都感到很疲惫,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吃完午饭,吴浩峰直直回到宿舍,搓搓惺忪的眼睛,把扑克牌码好在桌面不停地过水把玩:
“诶,趁午睡前玩一把,看看谁的手运好?”
他心里盘算着:近段时间邀女工友看电影,加上抽烟喝酒什么的,今天还要捐款,口袋快要见底了,得通过玩牌赚几把,不然不到月底就变成精光族了。
阿泰、阿克和振良几个爱玩牌的工友很快就聚拢过来,凑够一桌,轻车熟路地玩起来。其他没事的工友围聚在旁边看热闹。
刚开始的两局,吴浩峰连续抽到好牌,顺利拿到不少分。也许是因为他一心要赢钱,老天故意跟他过意不去,接下来,他不停地抽到烂牌,分数落到垫底。他慌了,手气不旺,牌王也要触礁。
这一局,他五张牌上手后,就差一张梅花6,不然就是同花顺了,绝杀!机会来了,不能再输了,得出绝招!他悄悄挪动屁股,把藏着的梅花6移到旁边,手羊装抹一把脸,顺势下滑,快速从屁股边换上好牌。这次换牌很成功,但是因为分数落后太多,还没有抢到第一。
继续发牌……机会又来了,他故伎重演,屁股一动,就要换牌。
“你耍假,出老千!”这一局阿泰的牌很顺,他很快排好牌序,用眼睛余光看他们等候,结果发现吴浩峰的秘密。
振良不满地站起身,命令道:“站起来!”
吴浩峰犹豫着没有动身。振良气愤地说:“我让你站起来,听见没有?”阿泰生气地伸手拉他。无奈之下,他只好低着头站起身,屁股下果真藏有一张扑克牌方片j。
“你真敢跟我们作弊呀!”振良愤怒地举拳朝他脸面打来。距离太近,吴浩峰一扭头,还是来不及躲避,左脸鼻子眼眶被重重地打上一拳,酸味咸味齐齐往上涌,他痛得大叫一声:“哎幼!你还真打呀。”像一头发疯的狮子,把扑克牌一甩,就要扑上前拼命。
阿泰拉住他:“你出老千,难道不该打吗?你要想动手,我们三人跟你玩。”阿克擂起拳头,趋近他身边,准备出击。
吴浩峰一看自己一打三,肯定占不到便宜,只好蔫了。他捂住左脸,鼻子挂着血丝,狼狈地退回床上,虚张声势地说:“你们等着瞧……晓华,晓华!”
陶晓华床位在后边,他跑过来,看到老同学一脸血痕,不满地问:“打牌就打牌,怎么就打架了呢?”
阿泰愤愤地说:“你问你老乡,大家好好打牌,他为什么出老千?”
吴浩峰自知理亏,掩饰道:“晓华,你帮我看看,眼睛怎么那么痛?”
“你放开手。”陶晓华仔细查看,“鼻子眼眶都肿了。还好,没有伤到关键。”
柳项和平时跟吴浩峰要好的工友围过来,见他满脸是血,关切地说:
“出这么多血,这怎么行?”
“快上医务室包扎,不然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吴浩峰瞪着右眼征询地看老同学,样子很滑稽:“要上医务室吗?”
陶晓华轻松地笑笑:“这点小伤上什么医务室?我到广场边抓几把草药就能治好。”
工友怀疑了:“这也行?”
“没事,小问题。”陶晓华自信地说,“你平躺,脸朝上,不要用手触摸伤处。我给你点止血穴位,不会再流血了。等我摘草药给你敷上,睡一觉就好了。”说完,陶晓华松开他裤带,用手指在他肚子边戳点,然后又在他肩膀处点几下,就一阵风出门去了。
吴浩峰忍着疼痛不敢吱声,静静等待。约莫过了一刻钟,陶晓华回来了,把捣碎的药敷在他眼眶鼻子上。奇怪,刚才脸上还**辣的痛,药一敷上去脸,一股清凉伴着幽香直沁脑门,痛感很快就消失了。他惊奇地说:“晓华,你的药真灵!”
陶晓华安慰他:“放心,睡一觉起来就好,可以正常上班。”
下午没到两点,工友们匆匆赶往车间。柳项关心吴浩峰的眼伤,他等在门口催促道:
“浩哥,快,不然就迟到了。”
“就来,就来。”吴浩峰咣当一声拉上卫生间的门,飞跑出来。
柳项提醒他:“别跑太快,眼睛好了没有?看清东西吗?”
他转转调皮的眼睛,说:“早就不痛了,看东西没影响。”
柳项审视一遍他的脸,鼻子高挺,眼睛炯炯有神,没有留下一点伤痕,他惊讶地说:“真神呢,果然是神医神药。”
吃晚饭的时候,柳项在食堂遇到禤部长在打包晚餐回办公室加班,他敬佩地说:
“老舅,你还记得吗?上个月刚来的那个神医真有两手。”于是,他添油加醋地把中午的事说了一遍。禤部长揉揉太阳穴,好奇地说:“我看他这个人不简单……我近期总睡不好,老失眠。柳项,你叫这个陶晓华明天中午下班后到我办公室一下。”
陶晓华不知道组织处主任为什么找他,一下班就直奔行政楼。
一进门,陶晓华就闻到一股澹澹的兰花幽香,心里想:这小白脸真雅致,办公室打扮得像女孩子的闺阁。自己是不是哪里的工作出现失误了,他找我来个干什么?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光荣榜
陶晓华怀着心事打量部长的办公室,办公桌后面有一个书柜,中间一层放一个鱼缸,几条锦绣金鱼在悠闲地游动。
“坐,坐……”禤部长递来一杯茶,客气地说:“你叫陶晓华吧,进厂两个月了,适应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适应,适应,我很满意,没有困难。”陶晓华一边回答,一边接过茶杯。一阵菊花的清香飘过来,混合着室内的兰花香气,让人非常舒服。
禤部长直看他眼睛,真诚地说:“适应就好。我还担心你第一次出来打工,生活节奏跟不上,这种例子我们公司经常有。陶晓华,适应了工厂的节奏之后,你不要满足于手头的工作,年轻人,还没有老婆孩子牵挂,正好专心学点技术,提高技能本领,以后成为业务骨干,这样,就有发展前途了。”
陶晓华见说得殷切,心里很感激:“谢谢禤主任,我记住了。”
“我看你很好学,对你放心。”禤部长直爽地说,“陶晓华,今天找你来,是这样的。听柳项说,你擅长医术。我就想,我近来睡眠不好,精力不容易集中,找你来帮我看看,有什么好办法吗?”
陶晓华仔细看他,只见他眼里布满细密血丝,眼袋有暗影,脸惨白粗糙,特别是印堂暗澹,判断他受什么心事困扰,心神不宁。
看到这里,陶晓华很惊讶,公司组织处主任是企业抢手的肥缺岗位,看他水平高,实力强,身后有贵人,怎么会身体状况这么糟糕呢?像他的情况,已经超过轻度抑郁了。
陶晓华不动声色地说:“主任,我可以把把你脉搏吗?”
“别那么客气,叫我禤哥就行。”他卷起衬衣袖子,把手伸过来。
陶晓华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屏息细听,他气血虚,心率不齐,肯定是长时间焦虑加上睡眠不足。陶晓华明白了,但是他若无其事地说:
“睡眠不够,造成精神不好。你不用担心,我给你配制几副药剂,估计不出十天,你的状况就好转了。”
禤部长高兴地说:“好,有什么好药你尽管用,我付钱给你。”说着,从抽屉取出皮夹要掏钱。
陶晓华实话实说:“主任,这里是城里,不然的话,我直接到野外挖采药材。中草药剂,用不了多少钱。你给我三十块吧,我替你去药店配药。”
禤部长不解地问:“十天的药那么便宜?你不要替我省,有好药尽管用。”
陶晓华笑笑说:“三十块足够了,可能还有结余呢。”
禤部长感谢地说:“好,谢谢你了。快上食堂吃饭吧,我让师傅给你留了一份好菜。”
下午上班,陶晓华来到车间门外,开工的钟点还没到,几个工友围住郑全取乐:
“郑全,你荣升主任了,怎么不漏点风声让大伙给你祝贺祝贺?”
“瞎掰!我在车间干得好好的,谁让我当主任啦?”郑全没好气地说。
阿泰转头对大家说:“你们看到公布栏了吗?工会中午贴出光荣榜了……”
“呵呵……”柳项忍不住笑了,“厂里领导变动怎么轮到工会来张榜了?”
阿泰叫起来:“柳项,你没看光荣榜,你知道什么?看了工会公布的捐款光荣榜,就知道谁是领导,谁是普通群众了。”
吴浩峰低沉地说:“我们群众个个捐款十块钱,只有厂里的领导才款到三五十块。郑全,你捐了三十元,这不明摆着你也升任主任经理了吗?”他的话无疑是最好的解释。
陶晓华不解地问:“郑全,你救灾捐款捐了三十块?”
跟郑全走得近的工友不敢相信:“郑全,郑全,你平时只会挣钱,捡废品,抢着加班,一毛一毛的挣,一分一分的省,没见你这么大方过,今天怎么就捐了三十块钱?你真当上主任啦?”
郑全抬头看看他们,欲言又止,最后才沉重地说:“我看了灾区的报道,有人房屋毁了,有人失去了亲人,不少孩子变成了孤儿……我受不了,他们在灾害面前失去太多了……我区区三十块钱算什么?我不捐心里难受。”
听完郑全的话,工友们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心思继续取乐他。连闹得最凶的阿泰也愣在那里无语了,他咬咬嘴唇,种种地拍下郑全的肩膀:“钟点快到了,上岗位……”
一个星期后,禤部长满面红光提着一袋水果来宿舍看望陶晓华。“晓华,还没吃完你的中药,我的状况就好了。”他感激地说,“他们说你是神医,一点不假。”
“你站好,让我看看。”陶晓华仔细查看他的面部,说:“气色不错,继续把我配制给你的药服完,就好得彻底了。”
禤部长不情愿地说:“不是好了吗?太麻烦了。我今天已经停药喝酒了。”
“你太阳穴的暗影未消,估计病情拖得太久,要继续服药!”陶晓华命令道。他把水果分给工友们享用。大家好奇地问:“晓华,你这神医看病的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学。”
“自学成才?”大家更惊奇了。
“对。世上无难事,只要
肯登攀。用心专一了,没有东西是学不到的。”
禤部长听了,环视大家:“听见了没有?用心学习,钻研技术,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厂里的业务骨干。”
阿泰挤挤眼睛说:“禤部长,陶晓华的药这么神奇,你要是吃完他配给你的药,不长的也该长了。”哄!工友们听了,一齐哄笑起来。
“不正经,又来了……陶晓华,你不要跟他们学坏了。”禤部长愠怒道。
等他走后,陶晓华好奇地问大家:
“禤部长是组织处主任,该叫主任才对,怎么大家都喜欢叫他部长呢?”
这一问,又勾起大伙一阵哄笑。吴浩峰挤眉弄眼,神情古怪地说:
“你还记得中学学过的课文《木兰诗》吗?你回忆回忆,木兰跟战友征战了十多年,为什么没有人认出她是女的?”
第三百九十章 脑震荡
吴浩峰神情古怪地说:“你回忆回忆,木兰跟战友征战了十多年,为什么没有人认出她是女的?”
陶晓华眼珠一转,想起读书时候同学们逗乐的趣事,心领神会地冲口而出:“木兰无长兄。”说完了勐笑,笑完了,他又莫名其妙地问:“可是,这跟禤部长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部长叫什么名字……”吴浩峰挤挤眼睛,“禤义玟!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进厂时间久,大家都叫他玟兄……明白了吗?”
陶晓华若有所思:“禤义玟,玟兄?”突然他恍然大悟道:“玟兄?可是,他个子瘦小,肌肉都不长,哪来的文胸?所以,大家就戏称他不长了。不长,部长,原来是这样。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
吴浩峰向大家夸赞老同学:“我就说我这位老乡聪明嘛,不用我们点明白,他自己就破解部长的秘密了。”
哈哈哈,宿舍里洋溢着欢笑,这是男人世界特有的快乐。
柳项知道陶晓华喜欢看书,对他说,老舅给他办了一张市里图书馆的阅览证,但是他一捧起书就头疼,对看书不感兴趣。陶晓华接过阅览证,可惜地说:
“你真糟蹋了这本证,一年多了,就用过一次……我来替你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陶晓华拿到图书馆的阅览证,就像捡到什么宝贝一样,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在车间干活更加起劲了。贺主任喜欢他这样好学的年轻人,对他说,骑自行车跑图书馆太费时间,以后上图书馆,尽可以借他的摩托车。这样,陶晓华骑上摩托车去图书馆看书更加方便了,他感觉到外面的世界的确精彩,连空气都是甜的。
这天,他匆匆吃过晚饭,骑上贺主任的摩托车飞一样的直扑图书馆。工厂在市郊,离图书馆远,需要经过十几条街。通过医院的时候,他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他,他的车加油,对方的摩托车也加速;他放慢速度,对方也慢下来。奇怪,什么人在跟踪自己?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一个打工仔,又不是什么特工人员,谁来跟踪自己干什么?于是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前面是街心花园,再穿过三条街就到图书馆了。加点速度,跑快些。他轻旋油门,车子冒出一股青烟,跑得更快了。突然,绿化带里钻出一个人。危险,陶晓华吓得头发竖起来,这人怎么不怕死的?他下意识刹车减速,车头赶紧拐向一边。还好,没有碰到人。摩托车摇摇晃晃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同志,同志,你停车,我受伤了。”奇怪,身后人怎么倒在地上不停地叫唤?我已经紧急闪开,车没有碰到他。陶晓华想,真是莫名其妙。摩托车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撞中人了知道吗?还不快点停车?”身边冲上来一辆摩托车,穿牛仔裤的骑车人叫住他,还把车头拐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他突然从花带钻出来,害得我差点摔倒。”陶晓华生气地说,“还好,我的车拐过得快,没有碰上他。”
牛仔裤紧盯着他看,严厉地说:“你看,人家倒地受伤了。刚才这里没有别的车,只有你从他身边驶过,不是你撞他是谁?”
陶晓华心里一急,争辩道:“同志,我真没有碰到他?你看,我车头一点刮痕都没有?”
“笑话!你的车是铁做了,人家的身体是肉,怎么能留下刮痕呢?”牛仔裤说得严肃,“这里只有我是目击者,我不会让你肇事逃离的。”
陶晓华慌了,连忙说:“同志,你错了,我真没有撞他……”
“哎幼,好痛!”摔倒的人不知时候爬起来了,捂着腰身一瘸一拐地跟上来。陶晓华留意到,伤者的手指还渗出红红的血,他更紧张了:
“你是怎么倒地的?我看得很清楚,我的车没有撞中你。”陶晓华极力解释。
“谁叫你开车这么快?”他扭曲着脸,样子很痛苦,“就是你的车把我带倒的,你逃不了,我记得你车牌号。”
牛仔裤劝陶晓华:“撞倒了人就要负责,我看你还是乖乖把人家送上医院,医药不远,就在后面。要是拖久了弄出人命来,麻烦就大了。”
上医院,那得花多少钱?陶晓华心里急乱如麻。牛仔裤好像看出他的心思,盯着他的眼睛说:“上医院拍个片,没有什么事,涂点药就行,也花不了多少钱,几十块就差不多了。要是你不理他,性质就不一样,属于肇事逃逸,他以后落下什么后遗症,你就得治他一辈子……”
陶晓华回头看看医院的方向,犹豫地说:“可是,他能行走了,能有什么后遗症……”突然他意识到上了人家的圈套,连忙概况说:“我没有撞倒他,为什么送他上医院?”
“呵呵!”牛仔裤冷笑道,“这里就你我两个人骑车,你在前面,我在后面,不是你撞倒他,难道是我撞倒他不成……还好,人家没有受什么重伤,还能自己行走。要是把人家撞残了,就不一样了,卖房子也得赔人家呢。算你幸运,他伤得轻,给医生看看涂点药,你什么责任都没有了。千万不要做肇事逃逸的后悔事。”
听了牛仔裤的话,陶晓华心里的防线松弛了:是不是
车身缠到他衣服把他带倒了?上医院拍个片涂点药也就十多块钱吧,算自己倒霉,花钱消灾……他不放心地问倒地人:“你能行走吗?哪里痛……”
牛仔裤见他态度松动,立刻抢过他的话:“这就对了,他没有什么伤,行走好好的,我替你作证。”
“我……我能行走……”摔倒的人慢吞吞地说。
牛仔裤爽快地说:“医院就在后面,不远。我陪你们去,给你们作证。”
“可是我头晕……不知道为什么?”摔倒的那个人坐上陶晓华摩托车,一手抓车架,一手捧着头说。
牛仔裤听了,大声说:“是不是摔成脑震荡?这就麻烦了,要住院治疗,得花大钱……”
陶晓华紧张地问:“你不是行走好好的吗?怎么会脑震荡?”
第三百九十一章 碰瓷
那得花多少钱呐?陶晓华紧张地想,但他不敢问出声。
“对了,我不能上医院。”摔倒的人突然说。
“为什么?你不治伤痛了?你腰间还滴血呢。”牛仔裤关心地问。
“时间来不及,我要上汽车站,去厦门的班车不到一个钟头了,我要赶路。”他神情焦急地说。
“那你的伤怎么办?不治了?”牛仔裤问他。
“我有急事到厦门,不能耽误。”他看定陶晓华,揉揉腰部,“算我自己倒霉,有什么伤痛我自己揽,也不用你替我拍什么ct治疗什么脑震荡了,你就给我二百块,我承诺,以后什么事都跟你什么关系。”
“这……”事情变化太快,陶晓华一时没了主意。
牛仔裤不相信地问摔倒的人:“二百块钱你就自己治好腿伤腰伤和脑震荡?这怎么够?”
他焦急地说:“我去厦门有急事,耽误不起……”他转向陶晓华,“再说,这小伙子也不是故意撞我的,农民工打工不容易,上医院拍片住院,不给医生宰三五百块医院不放你出来……帅哥,我时间急,也不怪你,你就给我二百块,我不上医院让你花冤枉钱了。”
人家说得合情合理,再不掏钱就说不过去了。可是,二百块?一个月辛辛苦苦白打工了。陶晓华犹豫不决,愣在那里没有动。
牛仔裤催促他:“人家有急事不上医院,算你走运,还不快点掏钱?难道你想进医院花更多……”
陶晓华一跺脚,伸手掏裤袋……
滴滴!一辆摩托车在他身边戛然停下,骑车人摘下墨镜,怒视牛仔裤,呵斥他:“花牛,你又来了,不好好进厂找活干,尽干这种缺德事干什么?”
牛仔裤尴尬地退向一边,不敢搭话。
“禤部长,是你?”陶晓华无助中遇到熟人,惊喜地叫道。
倒地的那人瘸着腿走上前,争辩说:“部长,你不知道,这回是真的,是他撞倒我……我头晕,可能脑震荡了。”
禤部长语带嘲讽:“是吗?这回是真撞了?撞了还能走路呀,你汪仔命大……我看看。”他熄了火,把车架好,走向汪仔。汪仔胆怯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禤部长一个健步上前,揪住他的衣服:“让我看看,腰里伤到哪里啦,流了那么多血?”他用手擦拭汪仔腰间的血,递到鼻子前嗅了嗅,讽刺道:“这个是血吗?这是红墨水,一点腥味都没有。”
汪仔两手捂着头:“我头痛,脑震荡……”
禤部长把手上的血伸到他眼前,厉声说:“还不老实?还想讹诈?要不要上一趟派出所?你们的计俩逃不出我眼睛。叫你们好好做人,不要再干这种碰瓷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还干,看来我要报公安才行了。”说着,掏出大哥大要拨打号码报警。
汪仔龟缩在旁边不敢吱声。
牛仔裤见状,合掌向禤部长求饶道:
“部长,我们犯湖涂,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们一回吧。”
汪仔也学他的样,合掌捣着头:“部长,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禤部长厉声教训道:“以后还有人发现你们胆敢干这种事,一定叫公安把你俩收进监狱……还不快滚!”
等两个小混混走开了,禤部长关心问他:“陶晓华,你一个人没有事跑那么远干什么?这里人多复杂,不安全。”
陶晓华佩服地看禤部长教训坏人,他感谢地说:
“部长,我上图书馆借书看。借书证还是柳项借给我的呢,他说是你帮他办理的。谢谢你了。”
禤部长说:“谢什么?应该说感谢的人是我。我吃完你的药,感觉换一个人似的,精神状态好多了,经常一睡就到天亮,自然醒。你小小年纪,医术很不简单呢。”
陶晓华谦虚地笑,样子就像一个好学的学生。
禤部长欣赏地看他,夸赞道:“你上班那么辛苦,下班还要跑这么远的路来看书,太难得了。年轻人就应该像你一样,好学向上。只要学习,总会有进步的。柳项该向你多学习才行。”
陶晓华想起刚才那两个小混混的狼狈样,好奇地问:
“禤部长,你怎么知道他们碰瓷讹诈?”
禤部长遗憾地说:“他们两个原来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但是不学好,手脚不干净,偷车间的产品换钱,还跑到外面讹诈,被我处理过。后来两人辞工,我叮嘱他们好好打工,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别尽想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没想到他们狗改不了吃屎。人哪,灵魂一旦裂了缝,就不容易收手了。”
最后,禤部长总结说:“人心很复杂,得给自己设一个底线,突破了底线,要恢复原来的样子就难了。”
陶晓华庆幸地说:“部长,要不是遇到你,我真被他们碰瓷成功了。”
禤部长提醒他说:“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这里外资涌入,工厂林立,经济发展快速,打工创业机会很多,全国各地的人,港澳台湾的人,甚至世界各国的淘金者,都纷纷奔涌而来。人多了,多种思想交集,各种习俗碰撞,各式生活方式并存……于是,什么问题都有了,有人勤劳致富,有人投资创业,有人投机取巧,有人偷鸡摸狗……你出门在外,要多长一个心眼。”
从此,禤部长对陶晓华更加关心了。他参加活动出席仪式,就爱包上一些水果糖饼等小食品,带给陶晓华和他的小外甥柳项,让他们一同分享。订阅的杂志新到了,他也经常让人通知陶晓华上他办公室一起看,他就喜欢听这个车间一线员工的不同看法。
陶晓华对这个领导也多一层了解。他虽然是公司领导,个子瘦小,但是思想敏捷,知识面广,勇敢,特别是平易近人,不摆架子,真诚。
有一天,禤部长让人通知他,新发行的《商界》到了。陶晓华匆匆吃过午饭,就赶到他办公室。禤部长见了他,高兴地说:“你吃过午饭了吗?《商界》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观点新颖,很有见地……”
陶晓华点点头:“刚吃过了。”
“好,你来看看,说说你的想法。”然后,他自己冲一杯咖啡,撕一片法国面包,若有所思地吃起来。
陶晓华惊奇地问:“你这就是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