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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渣     寰宇雷君txt下载     寰宇雷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五凤青鸾

    雷落已经能完全控制手中的长弓,力量的吞吐收纳已经能收放自如,于是渐渐放下了高举的双手。凌啸还没有开始说那凤凰的传说,雷落已经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非常重要的问题:“前辈,这把弓,为什么没有弓弦?”

    大家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弓的造型和气势上,经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个问题。现在细看之下,果然,弓臂两端果然只有精致的翎毛,却没有弓弦。难怪这弓如此像一只活生生的凤凰,没有了弓弦的约束,它多了一份自由,少了一份约束,更加的灵动,更加的活跃。

    雷落尝试着不再使用雷元的力量,慢慢将雷元之力回收,看看能不能依然控制手中的长弓,哪里知道,那雷元之力就那么肆意流淌在四肢百骸,似乎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雷落心中一惊,以至于凌啸的回答,他都没有在意。

    凌啸望着雷落手中的长弓,眼神竟然有些迷离起来。凌啸对于这把弓的了解,似乎并不是太深入,关于弓弦的问题,他有些迟疑:“我见到这把弓的时候,它是有弓弦的,而且玄黄还用它射出了一箭……”

    凌啸停下了叙述,仔细回忆起来,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过去的那段岁月,有多么的怀念和神往。

    “他射出那一箭后,所有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归于沉寂。”凌啸的语气悠远而凝重,他讲述的,似乎不是一段历史,而是一段传说,“我也是在那一箭之后,才成为了这个水晶棺的守护者,我只知道总有一天,玄黄的转世体会来取走里面的东西,我哪里知道,这里面装着的,会是玄黄的‘青鸾离殇’,而且是一把没有弓弦的‘青鸾离殇’。”

    “‘青鸾离殇’?”莞尔对这个好听,但是陌生的词语产生了兴趣,问道,“你说的,是这把弓的名字吗?”

    正在凌啸要回答的时候,雷落手中的长弓,忽然间,消失了。莞尔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继而惊呼道:“雷落,你把它扔了吗?”雷落没有回答,因那长弓,又一次浮现了出来,从无到有,从虚到实,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雷落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兴奋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掌,愣愣发神。

    “原来这‘震雷元’,本身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雷落没有理会凌啸和莞尔的诧异,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震雷元’,本就如我的躯体,如我的血液,是我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喃喃自语间,雷落伸手虚空一抓,地上的长弓,竟然跃空而起,被雷落抓在了手中……

    这一次,凌啸也怔住了:“没想到,你与它竟能如此心意相通,契合得如此之快。”

    雷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着惊喜:“我并未与它契合,它本身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只是一开始我对它排斥罢了。”

    雷落的语气热烈而兴奋,继续解释道:“我无数次用‘震雷元’的力量去接触它,发现它以遇到震雷元,就像是离家的孩子见到了母亲一般。我开始慢慢理解它的急切,理解它所需要的关爱,理解它的孤独……现在,它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的臂膀,是我的灵魂……”

    “我给予了它家的温暖,给予了它归属感,它教会了我怎样控制和利用体内的‘震雷元’。在这把弓的调教下,我才认识到,这‘震雷元’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它存在于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空间。我以前只想着怎样利用‘震雷元’,现在我才明白,‘震雷元’就是我,我就是‘震雷元’啊!”雷落兴奋地叙述着,语言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凌啸前辈,你刚才说,这把弓,叫什么名字?”

    莞尔接过了话头,说道:“‘青鸾离殇’,他说这把弓叫‘青鸾离殇’!”

    “‘青鸾离殇’?这么长的名字吗?”雷落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现在的雷落,已经不用花太多力气,就能拿起这把神秘的长弓——“青鸾离殇”。对待这把弓,雷落就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或者说情人,或者说根本就是对待自己。对于这把弓的一切,雷落是多么渴望了解。

    “我不是说了吗?”凌啸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要讲这把弓的名字,得先从凤凰的传说说起。话又说回来,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凤凰吗?”

    雷落已经能完全控制这把弓,正在细细把玩,听得凌啸的问题,头也没抬,说道:“连你这传说中的白虎都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我眼前,我连‘四象’都相信了,又怎么可能不相信世界上有凤凰呢?”

    凌啸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想了解下,你们人族对凤凰知道多少?”这次,莞尔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我家院墙上就画着凤凰,我妈妈说‘丹凤朝阳’,寓意着贤才逢明时,卓越遇盛世。”

    凌啸对于莞尔的答案,显得并不满意,用期待的目光,望向了雷落。雷落把那“青鸾离殇”挥舞了几下,往胸前一抱,对凌啸说道:“我也所知不多,但是却有一个疑问。在人族,人们都用龙凤寓意百年好合,可我知道,‘凤凰’是要拆开来解读的,‘凤’是公的,‘凰’是母的,‘凤凰’本才是一对,可为什么人们硬要把‘龙’和‘凤’扯在一起?”

    “呵呵呵呵……”凌啸的笑声很是有点控制不住的意味,似乎雷落的话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敢用‘公’和‘母’来形容凤凰,你这可是,可是在找死啊!真是笑死我了……”

    “你就别笑了。”莞尔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隐秘,你就一股脑告诉我们吧!”

    没有用,凌啸依旧哈哈大笑着,就差摸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

    莞尔怒目圆睁,盯着凌啸,恶狠狠地吼喝道:“叫你不准笑,还要笑是不是?”

    说来也怪,那兽皇凌啸,竟被莞尔这一声吼,吓得一个激灵,硬生生闭了嘴巴。

    这一变故,让雷落无限向往起那霓裳和凌啸的故事来。凌啸必定是对那霓裳极为忌惮,才会如此惧怕莞尔。这股惧怕,真是深入骨髓的清晰。

    “关于凤凰族,你们迟早会自己遇到,我就不再过多阐述。”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凌啸自我解嘲道,“我就说说和这把弓相关的部分吧。”

    莞尔和雷落也不再取笑凌啸,认真听了起来。

    凌啸也怕再节外生枝,赶紧说道:“在凤凰族的历史上,出现过五个最为厉害的高手,他们被称为‘五凤’。虽然五人的长相极为相似,但是羽毛颜色差异极为明显。赤色曰,朱雀;黄色曰,鹓鶵;紫色曰,鸑鷟;青色曰,青鸾;白色曰,鸿鹄。”

    雷落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说道:“那赤色的‘朱雀’,可就是‘四象’之一的‘朱雀’?”

    凌啸严肃地回答道:“除了她,世间哪里还有人敢称‘朱雀’!这五凤,都是凤凰族中的翘楚,但是命运却不尽相同。将来你们有机会接触历史,自然会了解,我只说说那青鸾吧。”

    凌啸在提到“青鸾”的时候,语气明显恭敬了起来,能让白虎凌啸做出这种姿态的,在这世上,恐怕不多了。凌啸慢慢叙述道:“‘五凤’在凤凰族的历史上,都有着崇高的地位,他们地位特殊,才能各异。这青鸾,是凤凰族有史以来的‘炼器第一人’。她锻造的兵器,是寰宇世界每一个高手梦寐以求的宝物。你手里的‘青鸾离殇’,是她打造的最后一把兵器。”

    “最后一把?”雷落和莞尔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最后一把,一般意味着这个人的生命即将终结。

    “你们猜得不错,青鸾死了,他是为这把弓献身而死的。”凌啸语气中的崇敬之情,更加明显,“由于青鸾炼器时,无人在场,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炼制这把弓的材料,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炼制的方法,也不得而知。只是后来,青鸾的弟子叙述,青鸾在炼器室整整呆了四十九年没有出过关。终于在最后一天,一声凄烈的凤鸣从炼器室传出来,接着整个炼器室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那熊熊燃烧的,都是凤凰族最纯正的‘离火’。从那青色的‘离火’蔓延,不难看出,青鸾最后燃烧了自己……”

    说到此处,凌啸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讲述,望着穹顶呆呆出神,似乎在想象着当时壮烈的场面。

    良久,凌啸才埋下头来,继续说道:“青色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年之久,炼器室周围一片焦黑,地上竟然被烧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正中心,立着一把弓,振翅欲飞的模样,与青鸾的外形极为相似。”

    凌啸望着雷落,以及他手中的弓,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那深坑中的弓,便是你手中的‘青鸾离殇’,这把弓,真的,长得和青鸾,一模一样。”

    雷落和莞尔在巨大的惊诧中,埋头仔细打量起这把弓来,似乎这“青鸾离殇”随时会振翅飞走一般。

    “你们还记得我刚才赞这把弓的话吧?”凌啸长长舒了一口气,从沉重的历史中解脱出来,“生于混沌未解,灭于天地玄黄,灵魂涅槃,眛火淬锻,遨五湖四海,潜**八荒,历地藏尽处,游九霄无涯——果然是一把好弓。”

    凌啸似乎是怕两人搞忘,又叮嘱了一遍:“可记清楚了,这些话,你们迟早用得着。天快亮了,我可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凌啸猛然怒吼起来,伸出一只前爪,往自己脖子上抓去。雷落和莞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不明白凌啸这是要干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凌啸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凌啸狠命地一扯,那系着铃铛的链子立刻崩断,铃铛被凌啸握在了兽爪里。就在这一瞬间,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凌啸一声裂口,直立了起来,身形随之缩小,竟然化作了一个身高足有七尺的壮汉。

    这壮汉好生威猛,浓眉大眼,狮鼻虎口,健壮得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

    凌啸化作的这壮汉,虽然关键部位都有兽毛遮盖,但毕竟是没有穿衣服,莞尔赶紧将头埋了下去,羞得两颊绯红。

    “果然没有骗我,你果然没有骗我。”凌啸仰天长叹,“这区区铃铛竟然困了我白虎凌啸几千年,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

第六十二章:潭水微澜

    斩玉和止忧一起,在雷落家过了一个温馨和睦的年。那是他们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最后一次和睦地相处。

    斩玉终究从莞尔身上夺走了“止战牌”,他要让“皇权三卫”归队了。

    不知道斩玉在斩家的密室里到底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玄青临死,还对斩玉说了些什么,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父母的死,已经彻底改变了斩玉。

    现在的斩玉,永远是一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有他自己明白,只有止忧明白,斩玉心中的伤痕和仇恨。那些仇恨就像是一根根钢锁,死命捆绑着斩玉。钢锁纵横交错,构成了两个特写的大字——盲刑。

    大年初一的雪,覆盖了整个山野,世界粉妆玉砌,玲珑剔透,仿佛瞬间成了遥远的北国。竹溪湖已经冻结,河面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冰,却让没有经历过这种寒冬的止忧兴奋不已。她随手捡起石子边往冰面上扔,石子每每在冰面上砸出一个小窟窿,止忧都会兴奋地尖叫。

    从性格上看,止忧和莞尔颇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活泼,一样的善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岂不都是这样的心境?

    望着在前面带路的止忧,斩玉一言不发,就是机械地跟着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管止忧说什么,问什么,他也不回答。

    止忧也习惯了斩玉的样子,不生气,不恼怒,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

    又一次登上竹溪湖的山顶,止忧指着另一条下山的路,对身后的斩玉说道:“从这边去,下山趟过一条河,再翻过几个山头,就能找到止战了。”

    斩玉当然知道,因为止伤在这里把“皇权铁盒”交给斩玉后,就是从这条路下山的。止伤,自然是去找止战的。

    “千载悠悠弹指间,负了佳人卫皇权。须臾光阴奈我何,青灯古佛酒一盏。男儿当有三尺剑,不斩妖魔不诛仙。只求山深云归处,素手白纱正红颜……”

    “止伤,止战,你们向往的日子,你们追求的平淡生活,恐怕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斩玉这样想着,迈步跟着止忧,往山下走去。

    山路崎岖,寒风凛冽,但沿途的风景却是绝美,冰雪与寒风,将世界雕刻成了一副静止的水墨山水。

    偶尔也会有惊喜,比如窜出觅食的松鼠,一些不畏冰雪的鸟类,以及,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溪。

    很难得,在如此隆冬,深山复地,还有能流淌的溪水。

    止忧一看见那溪水,便尖叫着,奔跑着冲了过去,掬一捧,喝一口,无限畅快地深深舒了一口气。

    “沿着这溪流往上,是一个温泉,就是我们止家的‘寒潭’,那‘寒潭’周围有一片茶树,用潭里的清水泡茶,那滋味……”止忧兴奋地介绍着,“你要是喝过一次,保证永远忘不了。”

    止忧双手捧着些溪水,跑到斩玉面前,往他嘴边一伸,说道:“你喝!”斩玉一愣,正想别过头去,哪知止忧一瞪眼,命令道:“必须喝!”

    斩玉执拗不过,捧着止忧的手,将那些溪水,喝了下去。止忧的手是温暖的,那些溪水,也是温暖的。斩玉一时竟忘记了松开止忧的手。

    止忧又是一声严厉的命令:“放手!”这命令不大声,而且喊得很慢,却有一股无形的效力,斩玉忙不迭撒手回去,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搁。

    止忧满意地笑了笑,蹦跳着跑到前面,又喝一口水,抹了一把嘴,说道:“沿着溪流往下,便是家了。”说道“家”字,止忧竟有些伤感起来。

    “哎,不想了。反正都会发生,反正躲不过,有什么好想的。走吧!”止忧恢复了笑容,有蹦蹦跳跳地沿着溪水往下游走去。

    斩玉望了望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有止忧的温度,脸上刚刚浮现一丝幸福的笑容,瞬间又被心中巨大的仇恨覆盖。

    斩玉面无表情,跟在止忧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行去。

    “不如,我们先去看看那温泉吧!”止忧突然转身,调皮地说道,“我去采些茶给你喝。”不由分说,止忧拉着斩玉就转身往上游跑去。

    斩玉清楚,止忧是在逃避,逃避那个“家”。

    沿着溪水,转过几个弯,面前出现了一座山峰,那山峰高耸入云,山颠浸没在云雾中,宛如神仙的居所。止忧对斩玉说道:“转过这山峰,就是‘寒潭’了,我以前老是躲着家里人,在‘寒潭’里洗澡。今天这里要是没有人,我们也可以去‘寒潭’洗个温泉澡……”

    止忧如此大胆和赤露露的话,让斩玉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止忧明显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还傻傻地望着斩玉,直到反应过来,才羞得一脸通红,一把甩开斩玉的手,慌慌忙忙往前跑去。

    斩玉还沉浸在莞尔的话语中,望着莞尔的背影,心中无限地温暖,那股温暖就像是春风,吹过了斩玉的心田。

    虽然斩玉的内心还是一片寒冰,但至少还算有一丝慰藉。如果说斩玉的内心,就如这茫茫山川,覆盖着层层白雪,寒冷彻骨,那么莞尔便是其中不多的亮色。

    莞尔便是那缓缓流淌的温泉水,让斩玉的理智,不至于灭绝。

    “不好,前面有人……”莞尔的语气非常着急,“还不止一个。”

    止忧已经在仓促慌忙间,窜了出去。

    这荒山野岭,按理说出现几个人虽然奇怪,也不足以让止忧如此着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斩玉虽然心里也有些着急,但是他更明白,自己去了,也阻止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依然不疾不徐地沿着止忧留下的足迹,慢慢行去。

    绕过山峰,眼前豁然开朗,深山腹地,居然有如此平坦的山谷。谷中一潭温泉正冒着丝丝细烟,温泉胖一株碧树,满眼清脆,让人恍惚觉得这不是寒冬,而是春天。

    这山谷的四周,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虽是寒冬,这些绿色植物却是异常清脆,似乎在和潭边的碧树相呼应。

    这便是止忧说的“寒潭”吧!

    此刻,“寒潭”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女的风姿卓越,顾盼生情,很是美丽。男的瘦瘦高高身上没来由地透露出一阵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这男的,斩玉认得,竟然是止伤,竹溪湖山顶将“皇权铁盒”交给斩玉的止伤。

    在不远处的山路上,站着一个健壮的男子,那男子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显然是受了伤。

    可是这个男子,站得竟是那样笔直。

    仓惶赶来的止忧,站在了中间。

    “这个地方绝对不能沾染鲜血。”止忧举起一只手掌阻止止伤,“这个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动手?”

    止伤慢慢放下了抬起的右手,冷冷地对止忧说道:“我为什么动手,那就要问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喽!”

    止忧有些生气了:“不管他做了什么,或者说想做什么,你都不可以动手,要是被师傅知道了……你难道不怕?”

    “哼!”止伤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女人,眼睛里依然有怒意,“你最好也给我老实说清楚,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女子连正眼都没有瞧止伤,望着“寒潭”里的水出神,幽幽说道:“几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一回来就是如此的冷言冷语,还不如不回来。”

    止伤瞬间慌乱起来,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因为太在乎你,容不得别的男人……”

    “你觉得我会与他有什么?”那女人转过头来,凤眼一瞪,望着止伤,“你觉得我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止伤更是慌乱,语气充满歉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那女人更加怒不可遏:“既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为什么出手?经历了几千年的修行,你的臭脾气怎么还不改……”

    止忧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赶紧对那山道上的男子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走。哪知那男子依然标枪般站立,不为所动。

    “快走啊,你留在这儿找死啊……”止忧压低了声音,催促道,“赶快走!”

    那男子终于说话了:“我风行向来光明磊落,今天的事,就算是不要性命,也要讨个清白。”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那叫风行的男子身上。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止伤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风行,“刚才那一掌没要了你的命,算你走运,你要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说着就要动手。

    这止伤在那女子面前憋了一肚火,现在显然是把怒气发到了风行身上。

    止伤身边的女子一把拉住他,说道:“我的话你是不是听不进去?”止伤还没有回答,风行却说了一句让他更为恼怒的话:“刚才那一掌,不是我避不开,是不想避开。谁生谁死,没打过,还真不好说。”

    止伤一听这话,眼睛亮了。

第六十三章:凡俗是真

    已经化作人形的凌啸,手中捏着那小小的铃铛,仰天长叹,不知道是在感叹终于获得自由,还是在感叹那铃铛主人的力量。

    化作人形后的凌啸,竟比他的本体更为威猛。英武之气弥漫,浑身散发着力量的气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战神,恐怕也不过如此。

    凌啸硕大的手掌摊开,把那精致玲珑的小铃铛凑到面前,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接着又把那铃铛凑到了耳边,轻轻摇晃起来——铃铛发出的,竟然是不是叮铃叮铃的响声吗,而是人说话的声音:“功德圆满,赐你进阶之术,还‘玲珑珠’回‘无相棺’;功德圆满,赐你进阶之术,还‘玲珑珠’回‘无相棺’……”

    铃铛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听得三人入了神。那铃铛传出的声音,似乎是一个老者,声音不大,却是异常清晰,就像不是传入你的耳中,而是直接传入了你的脑海一般。

    雷落和莞尔望着凌啸没有说话,两人都明白,这凌啸再此守护着“云锦天衣”和“青鸾离殇”几千年,不过是为了得到更高级的修炼法门——现在,该是他得偿所愿的时候了。

    凌啸反复思量着这两句话的含义,然后把目光望向了空空如也的水晶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凌啸的步伐好大,而且沉稳刚健,不过两三步,就跨到了水晶棺前。

    看了看手中的铃铛,有看了看面前的水晶棺,凌啸轻轻把铃铛放了进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奇迹都没有出现。雷落和莞尔不禁有些失望,为凌啸感到失望。

    “他绝对不会骗我。”凌啸拿出小铃铛,自演自言地说道,“你的话,从来都没有错,或许是我搞错了。”

    骄傲如兽皇凌啸,传说中的白虎,竟对一个人如此信任和崇敬,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一个神仙般的存在。

    凌啸一只手握着铃铛,另一只手拿起了水晶棺的盖子,仔细探寻起来,片刻,还是失望地放下了。然后又仔细打量起水晶棺的四壁,甚至把水晶棺翻转过来,依然一无所获。

    猛然间,凌啸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复了一遍铃铛里的话:“还‘玲珑珠’回‘无相棺’,还‘玲珑珠’回‘无相棺’,盖子都没有盖上,自然不算完整的‘棺’……”

    说着,又一次把那小铃铛放入水晶棺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了盖子。如草根听见了春雷;如壁龙点上了眼睛,在盖子合上的瞬间,里面的铃铛急促地颤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鸣响。在铃铛的鸣响中,水晶棺开始慢慢缩小,慢慢缩小,最终变得只有一个砖块般大小……

    “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能随意改变大小的宝物……”凌啸本是在发出赞叹,却被莞尔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你刚才还是那么大一坨怪物,现在却变成了个人,你都能变,它为什么不能变?”

    凌啸不敢接嘴,尽管他是兽皇,但是对莞尔根深蒂固的恐惧,却是挥之不去的。

    凌啸拿起地上缩小的水晶棺,轻轻一推,揭开了盖子。凌啸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股狂喜之色,又是仰天长啸,啸声中说不尽的痛快淋漓。

    “小子,丫头,说到底,我凌啸还得谢谢你们。”凌啸止住啸声,回头对二人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凌啸还不一定能拿到这玩意。”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缩小的水晶棺。

    “我凌啸几千年没见过阳光了,现在已是辰时,阳光灿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纵身往前一跃,又化作一只巨兽,带着一股淡淡的黑烟,从石壁边的台阶钻了出去……

    速度之快,雷落根本来不及出手挽留,凌啸已经没有了影子。雷落正想拉着莞尔追出去,却不料上面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震得二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跌倒。

    雷落和莞尔一站稳,便往上面跑去。上去一看,不禁骇然:甬道两壁上的壁画,已经被凌啸抓得一片模糊,前方巨大的石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凌啸竟然硬生生撞开了这如山岳般亘古永存的石门……

    沿着盘旋阶梯来到地面,哪里还有“兽皇凌啸”,哪里还有“牵引乾坤”,哪里还有“木龙八卦阵”,莞尔和雷落深处一片茂密的丛林,四周倒是古树参天,却再也摆不成阵型。

    这世间太多看不见的力量,太多想不到的可能。莞尔和雷落相视一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雷皇村走去。

    这一笑,是在笑前世本为夫妻,今世还能相爱;这一笑,是在笑祸福虽然无常,却也终得平安。相信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荆棘,这对青年男女,也能共迎风雨。

    来到鸢雷花树那片绝壁,天早已大亮,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尽地轻松惬意。雷落抚摸着莞尔的秀发,轻声说道:“虽然凡人看不见这‘云锦天衣’和‘青鸾离殇’,但是带在身边毕竟不便,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把这两样东西放下。”

    说着,雷落背起莞尔,朝着早已是枯枝残叶的鸢雷花树攀去。

    处置好两件宝贝,两人愉快地回到了村里。今天已是大年初二,按照风俗,女儿该在这一天回娘家看爹妈,莞尔轻声对雷落说道:“我得快些回去,今天我还得去看外公外婆,不然……”

    莞尔一提到“外公”这个词,雷落猛然想起一件大事来,于是说道:“快些回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

    依依惜别,雷落三步并作两步赶回了家里,因为今天也是雷落跟随母亲回娘家的日子。

    “去找你外公,找你的外公,能找到雷元的源头!”斩玉的话如惊雷回响在耳际,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又要去揭开另一个秘密了。

    一到家门口,雷落就笑了,他看见自己的父亲,雷老大,正在捉鸡。

    雷老大昨晚没把公鸡拴好,现在正忙着满院子追公鸡。那公鸡也是,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拼命地上蹿下跳,雷老大四方围追堵截无果,累得直喘气。雷落妈正在往背篓里装腊肉和鸡蛋,见雷老大追只公鸡搞得昏天黑地的,便有些冒火,直叫雷老大搞快点。

    雷老大一着急,顺手拿起身边的“捞草耙”(农村里用来将杂草、树叶等收拢一堆的工具。将竹子的一端剖开成十来根细竹条,火烤、编织定型,有点像猪八戒的钉耙的感觉。),一耙子按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死公鸡,老子就不信逮不到你,今晚上非把你红烧了不可。”

    那公鸡哪里见得这等阵仗,展开翅膀拼命奔逃,慌不择路,退到了矮墙边,见雷老大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吓得直叫唤,一展翅,拼命一跳,居然飞到了矮墙上,再一跳,上屋顶去了。农村人家的房子,多为瓦房,屋顶上是一片一片的黑瓦,哪里还能用捞草耙去打,雷老大投鼠忌器,气得在下面直跳。

    雷落妈已经装好了背篓,见雷老大还没有抓住公鸡,便抱怨说:“昨晚就喊你把鸡逮住拴好,你非要第二天逮,现在好了嘛,你飞到房顶上去逮嘛!”雷老大被一只鸡搞得毛焦火辣,又被雷落妈说了一顿,也来了气:“慌慌皇,慌什么嘛。老子马上搭梯子上房去抓它,耽误不了你回娘家吃午饭。”说着就要去搬梯子。

    听雷老大这么一说,雷落妈更来气:“你硬是死脑筋,就晓得来硬的,你就不晓得拿把米逗一下啊!”雷落妈边说边已经从米缸里抓出一把米来。

    手里拿着米,嘴巴里不停地“咯咯咯咯咯”的召唤着鸡来吃米,家里的鸡一听雷落妈妈的呼唤,迅速地围了过来,昂着脖子把雷落妈妈团团围住。雷落妈撒下几颗米,那些家伙便争先恐后地抢食起来。房顶上的公鸡被雷老大爸一阵猛追,还有些戒心,但实在受不了那香喷喷的大米的诱惑,展开翅膀一跃而下,埋头啄食起来。

    雷落妈边撒米,边往屋里退,那些鸡只顾着吃米,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便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接着,门便被关上了,随即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不消多时,雷落妈已经抓着鸡公的翅膀出来了。

    雷老大一见,脸上挂不住了,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输:“哦,鸡都是你喂乖的,当然听你的喽。”雷落妈也没和他计较,冷冰冰地说:“哪个跟你鬼扯哦,雷落你快过来,一大早你跑哪里去了?快背上背篓出发了,别磨蹭了,你外公外婆该等急了。”

    雷落笑说自己出去跑步了,匆匆啃过两个馒头,便背着背篓,和父母一道出门了。

    雷落的外公外婆住在另外一个县,离雷皇村也有几十里山路好走,走到时,已是未时,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雷落的外婆有五女一男六个孩子,雷落妈排行老四,刚到门口,雷落的舅舅就迎了出来,接过雷老大手里的鸡公和雷落背上的背篓,对着雷落妈大喊着:“四姐啊,你们咋才到啊,搞快搞快就等你们开席了。”

    一进门,那热闹繁忙的景象可以让人瞬间开心高兴起来。几位姨妈炒菜的炒菜,洗碗的洗碗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姑爷们和几位表哥劈柴的劈柴,清扫的清扫,嘻嘻哈哈,热火朝天;几个孙子辈的小家伙正围着外公听故事……

    雷落张开嘴巴开始不停地喊人打招呼,上到外婆外公,下到表哥表姐弟弟妹妹,几十个亲戚喊下来,竟是累得喘了一口粗气。正准备喝口茶缓缓神,却听得一声炸响,正在洗碗的三姨,被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一个大碗“哐当”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姨的孙子,雷落的大侄儿调皮,丢了一个炮仗到洗碗的大盆子里,盆子被炸了一个窟窿,水流了一地,三姨的碗也摔了个稀巴烂,那小家伙见奸计得逞,乐得哈哈大笑,做了个鬼脸就往屋外跑。

    侄儿的父亲,也就是雷落的大表哥,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大过年的,儿子如此调皮,不收拾是不行的,提着劈柴的斧子就追了过去,看了阵仗非要把那小子往死里揍……不多时,便听见大侄儿哇啦哇啦地哭声伴随着一阵凄惨的告饶声传来:“爸,我错了嘛,你饶我一回嘛,救命啊,妈,救我啊……”再过一会儿,大侄儿便擦着眼泪,埋着头走了进来,对着三姨说:“姑婆,我错了嘛,我帮你洗碗嘛。”三姨笑骂道:“你个鬼娃娃,别添乱就行了,出去耍,外面去耍。”大侄儿如获大赦,一溜烟跑了。

    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一大家人便在这和谐美好的氛围中,吃起了团圆饭。冬天的暖阳洒在身上,亲人的话儿印入心底,不由让人感叹人生是如此的美好。吃过饭,雷落便去外公房里找本书来看。

    如果说羽老是雷落他们雷皇村的“文化人”的话,那雷落的外公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学究。雷落的外公和玄青老师一样,曾在私塾教过书,后来给一个将军当文书,告老还乡后,在县衙里编纂地方史,算得上真正的文化人。外公家里的藏书,饶是雷落跟着玄青学了那么久,依然好多雷落都没听过名字,每次进这个书房,摸着这些泛黄的线装书,雷落都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学问一途,当真无涯。

    外公一生没有多少积蓄,真正的财富,就是这一屋子的书。雷落的外公极为爱书,每本书都用牛皮纸包了一层,放在二楼的书房里。书房一般是不允许谁进去的。一大家人,除开雷落和两位表哥一个表弟,其它人还真没进去过。雷落妈闺中未嫁时,还能借着打扫卫生的借口进去看看,但是嫁给雷老大后,就再也没有进去的机会了。

    雷落的指尖在一排排的书籍间滑动,这些传承千百年的智慧,可都是古人呕心沥血的结晶,或许一本书就够后世之人研究一生,而且同样的一本书,不同的人却有着千差万别的理解。书中太多的哲理思想,处世哲学,比之于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按常理揣度。

    《易经》,雷落居然在外公的书房里发现了这本书。抽出来看了几页,却是看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别说看懂,太多的字连音都读不出来,无奈的摇摇头,又放了回去。雷落想,外公读《易经》和羽老读《易经》应该是截然不同的读法,其中博大精深的内涵,读者取之一瓢,就该足够了吧。而雷落在羽老的引诱和逼迫下学的那点东西,就更是皮毛了。

    指尖滑过,停留在一本书上,薄薄的看起来没有多少页,但是却有魔力一般吸引着雷落。雷落未看见书的名字,更不知道它的内容,甚至雷落敢肯定,上几次来书房看书,根本就没有留意过这一本,但是,这一次,这本书就像有魔力一般,把雷落吸引住了。

    这是本线装老书,翻开封面的牛皮纸,发现书早已残破不堪:书页又黄又脆,一不小心,就会有许多腐纸屑掉下来;后面的几十页已经没有了,而封面却保存完好,看样子似乎是一本书被从中分成了两半,这是其中的一半。雷落耐心地分辨着书上的字,发现这书不是拓印,不是刻印,更不是码字印刷的,而是用毛笔一字一字写成的。写得不是十分工整,内容五花八门,倒是像一个人的随身日记。

    雷落试着去书上找找有没有作者的名字,哪里找得到半点信息,只是在封面的左下角有个两个篆书小字:西涯。

第六十四章:赑屃与鬼

    书有点破败看不清雷落不在意,字迹潦草难以分辨雷落也不在意,雷落最在意的是整本书全是繁体字,而且没有一个标点符号,读起来实在太吃力了。

    书籍要保存得长久,就一定要干燥,所以雷落外公的书房非常向阳。雷落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光能晒到的阳台上,开始研究起这神秘的书来。这种古书的阅读,都是竖行而且是倒着翻页数的。雷落翻了十几篇,发现这书的作者根本就是个大诗人加政治家。书中有很多官场的记录和华丽的诗篇,其中一首虽然修改了好几个字,还涂了几个墨疤,但字比较好认,也比较好断句,雷落整理了一下:

    长为寻幽爱远行,更于幽处觉心清。

    柢园树老知僧腊,石壁诗存见客名。

    望入楼台皆罨画,梦惊风雨是秋声。

    人间亦有无生乐,化外虚传舍卫城。

    看诗如看人,这作者竟是一个高雅之士,寄情于山水,更是从山水中领悟出人生之乐。这份乐观豁达,温文儒雅,通过随性的书法,跃然纸上,让人不觉之间竟为之喝彩。有如此胸怀与见解,可见这书主人,必不是凡人,在历史上应该也是叫得出名号的,只是雷落学问太浅,虽能感觉作者的不凡,却是无法喊得出名字。

    再往后翻,看到了这样一段话,虽不是每个字都认得,但也能猜个大概:

    “成化十六年,赴应天府主持乡试,恐妨职事,登舟兼程,虽途经大江名山而无暇一览。职事毕,还舟北上,观吕梁百步之壮,溯天津潞河之深,远归眺太行,数千里萦抱不绝,于是尽得两京之形胜,神爽飞越,心胸开荡,烟云风雨之聚散,禽鱼草木之下上开落,衣冠人物、风土俗尚之殊异,前朝旧迹之兴废不常者,不能不形诸言……“

    雷落猜测加估计,约莫能知道这书主人应是明朝的一位官员,在出差的途中看到了许多美景,但是没来及欣赏。忙完差事后,便纵情山水,饱览一番。这一番饱览,更让作者心胸开阔,思绪万千,写下不少文字。从书上不慎工整的字迹来看,这本书应该就是作者的贴身笔记本,一有“佳句本天成”的时候,便拿笔记下来。

    越往后翻,越是佩服作者的见闻之广,胸怀之宽。山水文章意犹未尽之时,一段文字突兀跳入眼帘:

    “成化二十年,京师大旱,宪宗本欲为庶民祷获澍雨,怎奈忧劳成疾,余奉旨祈雨而登长城,天朗气清,无半点天灾之象,或为应龙之怒,古籍云‘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今奉天子命,祭龙祈雨,是为天下苍生……

    香火盛时,天色瞬变,风雨欲来,墨云遮山,继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物振翅于雷电,雷为车,电为鞭,呼吸吐纳,天地色变,应龙乎……”

    看到这里,雷落不仅仅是惊于书中多次出现雷电的描述,而更震惊于这位作者说自己看到了真正的龙。最近的连番奇遇,让雷落对雷电特别敏感,所有和雷电有关的事物,都会引起雷落极大的关注,所以这一段雷落看得极为认真。

    而作者说自己在祈雨时看到了真正的“应龙”,却让雷落很是不解。首先,就这书的作者而言,明朝的一位大官——能奉旨祈雨,官自然不小,这样一位人物,绝无说谎的道理,那么龙是否真实存在?按照书上的说法,最后作者自己也打了个问号:“应龙乎?”恐怕只有作者你才能回答吧。也或许作者本来心中有龙,于是在突变的天气中看花了眼睛,把一些自然的光电现象看成了龙,但是接下来的一段话,马上推翻了雷落的想法,让雷落相信了宿命,让雷落明白自己到底走进了一个多大的圈中。沿着这个圈,雷落到底要走向何方,到底要面对多么神秘的事物?

    “应龙怒目,傲啸九天,风雨雷电瞬时大作,继而直下,以身袭地,京师为之一颤。龙语于吾:昔赑屃随伯温而下,助太祖成祖得天下,尔等利欲熏心,使奸计困赑屃于功德,功德不除,赑屃不出,灾祸不绝……”

    “赑屃”为何物,雷落不知道,雷落甚至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字。对于书中记载的事情,雷落只当是神话故事来看,并没有太大感触,但是书中作者的两幅简笔插图,却让雷落瞬间如遭雷击,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其中一幅图,是一条中国龙的样子,却长着一对翅膀,聊聊数笔,便勾勒出那龙怒目而视,凶神恶煞的样子,极为传神。

    在这幅图下方,写有两个小字:“应龙”,应该是指这所画之物,便是文字记录中提到的傲啸九天,以身袭地的应龙。

    在“应龙”两字的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写着“成化二十年,居庸关地震。”这难道是说明朝成化二十年,北京有过地震,而地震的原因,竟然是这应龙?

    第二幅图,笔画更为精简,但是表达却更为传神,这是某种怪物的头颅,表情凶狠狰狞,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悲凉。头颅四周隐约可见几只兽爪,在奋力挣扎,但是却无处着力,让人感觉这怪兽在作垂死的反抗。在图画的下方,也有两个小字:赑屃。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让雷落震惊莫名,一身冷汗的是:那第二幅图,与《震雷卷》后面的那幅图,一模一样。

    在巨大的震惊和无穷的恐慌中,雷落合上书擦了一把冷汗,站到阳台边,极目远眺,试图让心境恢复平和,但是这一股莫名的恐慌却久久萦绕心间,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雷落,你站到阳台边干什么,小心摔下来。”舅舅在楼下喊雷落了,“快下来跟你外公聊会天,你外公讲的龙门阵太高深了,只有你来接招了。”

    不知不觉,一下午时间竟然就这样溜走了。雷落答应了一声,一咬牙,把书放回原位,深深吸了一口气,锁了门,便下楼去了。

    心中有事,外公对雷落说了些什么,雷落浑然不知,脑中全是那怪兽的头颅飘来荡去,似在对雷落咆哮,又似在对雷落哭诉。浑浑噩噩,懵懵懂懂间,见外公嘴唇干裂,于是端起一杯茶给外公,转移了话题问道:“外公,你书房的书学问大啊,好多字不认识呢?”外公笑眯眯地问雷落:“啥子字啊,拿来我看下。”雷落硬着头皮拿来纸笔,把那怪兽的名字写出来,拿到外公眼前问:“外公,这两字念啥?”

    外公眯起眼睛端详了一阵,舒了口气,对雷落说:“这两个字念‘避细’,现在能认这些东西的人不多了,你从哪儿看到的?”雷落肯定不能告诉他《震雷卷》的事情,于是回答道:“下午我在你书房看书,有本线装书上有这两字,我不认识。外公,这赑屃是个什么怪物啊?”

    外公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又开始长篇大论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雷落只选择对自己有用的内容:这个赑屃力大无穷,是上古神兽之一,是龙的儿子。雷落听得云里雾里,简直不敢苟同外公的说法,因为雷落怎么看,这个图案都不像一条龙,倒是像一只千年老乌龟。哪有龙会如此丑陋的?

    外公见雷落脸上似有不相信的神色,便哈哈笑了一声对雷落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九子长相也是千差万别,现在我们还能从很多地方看到这九子的身影,比如墓碑上,大门上,刀剑的手柄上。对了,具体我记不清了,你去找一本《怀麓堂集》来看看吧,里面有详细记载。”雷落想这《怀麓堂集》该不就是刚才看的那本吧,便问外公:“这《怀麓堂集》是谁写的书啊,您有吗?”外公说:“这个《怀麓堂集》的作者可就不得了了,他叫李东阳,是明朝的首辅大臣。官当得大,文章写得好,而且字还写得好。至于这本书,以前倒是有一本,后来被一个朋友借去了,那个朋友又死得早,我便没有去要回了。”

    外公说的这个李东阳,雷落是一点也不认识,想到刚才那本书和封面上写的“西涯”二字,雷落便不甘心,试着又问:“这个李东阳还有没有别的名字呢?”外公说:“有,他字‘宾之’,号‘西涯’。死后谥号‘文正’。”

    这就印证了雷落内心的想法了,原来刚才雷落看得那本书,果然是这个李东阳的。可是这书又绝对不是《怀麓堂集》而更像是李东阳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上的图画,为什么和《震雷卷》上的一模一样,难不成《震雷卷》是李东阳写的不成?还是说《震雷卷》的作者看过这本笔记,或者说和李东阳是认识的?雷落现在学到了“赑屃”二字,那么《震雷卷》最后的那幅画下面的五个字,会不会有两个字是“赑屃”呢?雷落仔细去回忆字的走势,果然如此。先前猜不出来,是因为雷落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两个字,现在把五个字连起来,就还有一个字不认识:遇赑屃x之。什么之呢?求之?拜之?

    再想想笔记封面的西涯二字,雷落便继续追问:“外公,你楼上书房有本书,封面写着‘西涯’二字,该不就是《怀麓堂集》吧?”

    雷落这么一问,外公似乎有所触动,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叫雷落赶快去把那本书拿下来。雷落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书房,抽出那本残书,下楼递给了外公。

    外公接过书,用手不停地摩挲着封面,几次欲言又止,嘴巴张合不定,结果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雷落知道这种情况是不能去催促打搅的,便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外公时而抬头望天,时而埋头叹气,时而站起来踱步,约有十来分钟,才郑重其事地问了雷落一句:“雷落,你也念了不少书,你信不信世界上有鬼?”

第六十五章:圆城鬼影

    这叫雷落怎么回答?相信吧,实在有悖于良心,不相信吧,外公要说的事情多半和鬼有关。雷落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公已经开始讲起来了。

    几十年前,雷落的外公本是一位私塾老师,后来被一位将军看中,随军做了文书,走南闯北,虽没有战斗在第一线,但是也算戎马半生,见识了许多奇人异事。

    那位朱姓将军,待雷落的外公当真不薄,可以说军中除了朱将军,没有人敢在外公面前放肆。

    战场的硝烟,飞逝的箭头,刀光剑影,满地的死尸,缺胳膊少腿的战士……这一切于外公而言,都是那么的平常,而这半本书,却像一个魔咒,不去触碰还好,一旦碰到,那不可抗拒的魔力,就会让外公有如附魔,浑身颤抖不止。

    那一年,朱将军平定叛乱有功,外公随朱将军回京城领功。将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趁着一日天晴,带领部下游山打猎,说是要去登一登长城。

    长城年久失修,许多地方根本无法攀登,甚至有些已经从中间垮塌,但这丝毫不影响朱将军的雅兴。来到八达岭,天色尚早,朱将军本就是个热血之人,望着历朝历代留下的杰作,决定穿越密林去寻一段人迹罕至的长城,以表达对先人的敬仰。

    这八达岭是燕山余脉军都山中的一个山口,“路从此分,四通八达,故名八达岭,是关山最高者”。这一带山峦重叠,多险峰峻岭,形势险要,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外公一行七八人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面对这绵延的群山,豪情迸发,谈笑风生,披荆斩棘,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去二三十里。

    大家游兴正浓,却不料前方出现一座峭壁断了去路,那峭壁高逾百米,怪石突兀,异常险峻,要想继续前行,只有攀爬过去,可若非猿猴,又怎能爬得过如此险境。外公也感觉遗憾,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了石壁。

    一个侍卫叹了口气,说道:“倒霉,想不到居然是条绝路。”大家正感扫兴要返回之时,另一个朱将军的贴身侍卫却发现峭壁中有一条细小的山缝,仅够一个人侧身进去,而且通过山缝望去,还隐约能见光。

    朱将军端详了一阵,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大家说:“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后来通过一山洞走到了桃花源。看来今天我们也要发现一处世外桃源也说不定。”这些风来浪去的战士,怎会惧怕这小小的山缝,在朱将军的带领下,一行人摘下背上的弓,解下腰上的剑,高举过头,侧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穿了进去。缝中望天,仅余一线,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一线天”。

    穿出石壁,眼前却是一大片茂林修竹,在层层密林中,隐约能看见一节石墙。众人大喜过望,奔跑呐喊着来到了一节断墙根下。这节断墙隐于密林中,无路可达,四周没有半点人来过的痕迹,众人无不欣喜,想不到在这群山密林中,还真找到了这么一节长城。

    朱将军自是兴奋莫名,叫外公记录下来,等面见圣上时,好如实上报,让人来这里修整,也算是一件功德。

    从这点看,这个朱将军是个有勇有谋,有大局观的人,还真是不一般。朱将军本来要第一个爬上去的,怎奈侍卫从安全角度考虑,死活不让。一个侍卫身手敏捷,踩着人梯,攀着断墙的棱角,三下两下爬了上去。那侍卫上去后,往前走了几步,兴奋地大叫:“我的天啊,这不是长城啊……”

    叫完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外公他们在墙角下也看不到那侍卫,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朱将军本是军人出生,性格火爆,见那侍卫半天不说话,便火了:“你个龟儿子,啥子好看的让你腔都不开了,上头有美女洗澡不成?”还是没有回声,另一个侍卫才提了一句:“该不是有什么危险?”这一句提醒了众人,大家纷纷握刀在手,有个弓箭手甚至把打猎的长弓都端在了手里。

    如果还是从这个地方爬上去,那么只有搭人梯,一次只能上去一个人,上面如果有什么危险,显然应付不过来,就像刚才的侍卫。于是大家决定留下外公和弓箭手在原地,其它人沿着墙走一走,看能不能找到比较容易上去的地方。结果,走出去的人居然又从相反的方向走了回来——这墙居然是个圆形。

    这怎么可能是长城,可是如果不是长城,又是什么?有谁会修一个斗兽场一样圆形的建筑却连门都没有的?入口在哪里?难道在地下不成?最关键的是,上面的警卫员怎么样了?

    事不宜迟,现在的关键是快点上去一探究竟。大个子在最下面,中间是一个偏瘦的侍卫,叠罗汉一样才把一个瘦小的战士顶了上去。那战士上去后二话没有,脱下外套垂下来,然后趴在墙上,把下面的人一个一个拉了上去。上去后才发现,这个古怪的建筑,果然是正圆形,直径大概有五十余米。在这正圆形中,有许多奇模怪样的雕塑或者建筑,而刚才的侍卫,正呆若木鸡地往下看着。

    朱将军一看就来气了:“你个龟儿子,看些啥子名堂,半天不说话?”朱将军走到那侍卫身边,顺着侍卫的眼睛看去,瞬间也僵立当场。这么一来,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这圆形建筑直径有五十米,但这城墙起码就有十多米厚,大家迫不及待来到团长身边,往下一看,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气不敢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事物,竟是没有一人能回得过神来。

    出现在眼前的事物,雷落猜测,就和外公说的鬼有关。

    外公讲到这里,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来极力稳定情绪,但是手却不听指挥地颤抖着,茶水撒了一地。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居然还能给外公如此大的震撼,可以想象当时的所见,是何等的诡异。外公没有继续讲下去,回过头来问雷落:“我说的这些你相信吗?”雷落真诚而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外公,你的眼神和表情告诉我,你说的肯定是真的。无论接下来我听到的是什么,我都会相信你。”外公满意地微笑了一下说:“这件事我只讲给你外婆听过,她骂我白日青光看花眼了。”雷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正在跟几个女儿聊家常的外婆,然后小声对外公说:“外婆没见识。”外公拍了雷落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雷落也跟着笑了起来。

    外公情绪稳定了许多,便又开始讲起来。刚才还在笑,但是一说到当年所见之物,外公便又变得严肃起来。

    众人爬上那石墙,往下一看,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当场,全都痴呆了一般。那十多米厚的围墙圈起来的,是一些奇模怪样的建筑,大部分是石刻雕塑。在这些建筑中,最显眼的是正中央一块一米来高的石碑,远看去不像是石头雕成,倒像是某种玉石,远远望去泛着白光。在石碑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那些文字就像是流动的水一般,在石碑上若隐若现。石碑的下方,是一只巨型的石刻怪兽,这怪兽长着乌龟的壳,那玉石碑就矗立在龟壳上。可是这个怪兽显然不是乌龟,如果是,外公就不会称呼他为怪兽了。

    这家伙虽然长着龟壳,但是龟壳上却有两根像牛角一样的尖刺突起,看起来居然有一种神武的感觉。这怪兽的四只脚相当粗壮有力,每只脚上都有尖利的爪,虽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虽是石雕,但是外公他们依然能感觉那爪子上泛出的冷冽之气,只有最锋利的刀剑刃口,才能给人这种感觉。

    乌龟的脖子是非常短的,而这个怪物的脖子相当长,比整个身体都要长上一分,脖子上长着一片片厚大的鳞片,沿着脖子往上,大家看到了一个兽头——像极了传说中龙的头颅。头上的龙角活灵活现,只是下颚的龙髯变成了一根牛角一样的倒刺。

    在玉石碑和怪兽的周围,是八根不规则的石柱,这些石柱都是朱红色的,而且一眼便知,是被血染红的。因为在这些石柱上,还稀稀落落地挂着人的尸体,有些早已是森森白骨,有些**不堪,直往地上滴血水……

    最关键的是,在这除开围墙,直径约四十来米的圆形地面上,铺满了森森白骨,密集得几乎看不见地面。这些白骨,有些是人骨,有些是兽骨,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令人不寒而栗。在这些白骨上,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盘膝而坐,此刻,正瞪着眼睛看着外公等人。

    讲到此处,雷落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说这个地方是战场上的万人坑,有这么多白骨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从外公口中得知,这个圆形建筑根本连门都没有,这些死尸又是怎么进去的?莫非正如外公的猜测,入口在地下?讲到此处,雷落已经能够猜出,外公要说的鬼,应该就是指那盘膝而坐的人。怎知接下来外公的讲述,却让雷落有想把外婆的话重说一遍的冲动。

    大家终于明白先上来的那个侍卫为什么上来后就像中邪一样一言不发,在面对这样的奇景时,又有几个人的脑袋能回的过神来?外公一行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坐于白骨之上的老人,那老人却动了起来——站起身子,原地慢悠悠地飘了起来,一直飘到外公他们身前,悬浮在空中,双目如鹰隼般直勾勾盯着众人。

    外公一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连眼睛都忘记了眨,就那么傻傻地看着那老人。老人的目光在众人中扫过,最后落在了朱将军身上。那老人似乎是选定了人一般,抬起右手,便见他右手上有一本书,那书就像那老人一般轻飘飘地飘了起来,一直飘到朱将军胸前,悬浮不动。大家当时完全是傻了,根本无法思考那老人要表达的意思,面对悬浮在胸前的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冷汗瞬时流了一地。

    这时,那老人说话了:“等了数百年,终于还是等到了,待我传你力量的种子,你拿书速离此地,寻人皇,断功德,救天下苍生。”这话是那老人盯着朱将军说的,但是外公却记得格外清楚。

    那老人话音刚落,众人便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在头顶遮住了阳光,整个圆形建筑都被一个巨大的影子所遮盖,抬头一看,一只长着双翅的巨型怪物正从天而降。那怪物口中还叼着一些动物和人的尸体,一见城墙上居然有活人,当即抛下口中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吼叫。

第六十六章:双雄之约

    止伤望着风行,目光变得炽热起来,垂在身侧的右手猛然一握,便见光华突盛,一团豪光出现在了止伤的右手腕上,光华渐去,止伤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个玉环——“止伤环”。

    这“止伤环”本是在止战手腕上的,先前风行在这“寒潭”初遇止战,就是凭借止战手上的“止伤环”判断止战定是止家的人,而此刻,止战手腕上已经空空如也,想必这“止伤环”也终于是物归原主了。

    这个变化让止忧惊恐不已,立刻伸手向止伤推掌阻止,说道:“别忘了几千年前师父为什么选你去守护‘皇权铁盒’,你别一出来就犯傻……”

    止战也说话了:“哼,我还以为千年等待,能等来一个改头换面的如意郎君,没想到依然是一副犟牛脾气,早知如此,当年我何必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武器都葬送进去……”

    目睹这一切的斩玉,本不想干涉,可是止战的话,却让他有了触动。斩玉拿出从莞尔那里得来的“止战牌”,在手里掂了掂,插话道:“你说的武器,就是这个吧?”说着,把“止战牌”抛了过去。

    止战猛然回头,望着飞过来的“止战牌”,脸上露出一股莫名的喜悦,伸出手来随意挥了一下,那“止战牌”竟然紧紧贴在了止战的手腕上。

    止战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紧贴在左手腕上的“止战牌”,嘴里呢喃着:“宝贝啊,几千年不见,你可想我?”止战脸上露出了一片温暖的笑意。

    这一笑,斩玉才注意到这个止战有多美。这止战的美,不是这世间任何一种世俗的美,这止战的脸,就像是贝壳中孕育了千万年的珍珠,就像是埋藏地底悠悠岁月的奇宝,历经人世变换,生长,孕育,返璞归真,终成芳华……

    这温暖的一笑,当真如春风拂面,如柳枝撩人,刹那间激荡开满池的春色,除开斩玉,风行也痴了。

    这一笑,岂不就是风行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

    此情此景,让止伤更加恼怒,对风行喝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问题,既然你觉得自己还有些本事,我们手底下见真章,你再吃我一掌试试……”

    “对了对了,他就是人皇。”止忧见止伤就要出手,赶紧挡在止伤面前,用手指着斩玉对止伤说道,“止伤,你应该认得斩玉吧,他就是人皇。在人皇面前,你岂敢……”

    止伤伸手把止忧往边上一推,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风行:“他现在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斩家后人,有什么资格在我止伤面前称皇?当年我承诺为斩家做的事情,已经做到,我止伤再也不欠斩家,我为何要给他面子?我今天要不杀了这小子,别人还说我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了!你让开……”

    止伤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风行,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的女人?”止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成冰,“我什么时候又成你的女人了?止伤,我承认我喜欢你,我承认这几千年都在等你。因为我觉得你做事果断,有气魄,有勇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因为当年你可以不要命的救我……但是,那也只是喜欢而已!”

    “都别婆婆妈妈。”止伤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风行,狠狠地说道,“我只要问两个问题,立马就知道事情的原委,小子,你敢不敢答。”

    风行一直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气定神闲,不喜不悲。面对止伤的突然发难,风行一挺身,朗声回答道:“我风行大好男儿,行得端做得正,有何不敢?”

    “好!好一个大好男儿。”止伤放下了即将挥出去的手,沉思了片刻,才又抬头盯着风行,严肃地问道,“我要你如实回答,你是不是爱上了她。”

    止伤的手,已经指着了止战。

    空气顿时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风行。

    止忧的嘴巴张得最大,也最为紧张,因为止忧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关系着风行的生死。

    斩玉依然面无表情,毕竟这一切本与他无关,他望着风行,也不过是好奇风行的答案罢了。

    止伤的目光严厉而冰冷,手掌已经情不自禁握成了拳头。不难想象,风行的答案将直接影响这只手的动向——是放缓松开,还是化作石破天惊的一掌。

    止战的处境,是最微妙的。她当然不期待最后以鲜血收场,但是却又无限期待风行的答案——对于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有人喜欢有人追求,自然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更何况,这个风行也不差。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甚至人的呼吸都瞬间停止了,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风行的答案。这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风行环视了众人,他也感受到了周围凝固的空气,但是他没有丝毫的紧张感,态势甚至更加从容。

    风行笑了,微笑着说道:“若是情比金坚,定不会因为我而发生任何改变。我的出现,竟然让你如此紧张,说明你不自信,很不自信。”

    此言一出,众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斩玉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笑,是“心有灵犀”的笑。虽然斩玉看起来什么都不关心,但并不等于他内心没有想法——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恐怕已经和风行不谋而合了。

    止忧更加地紧张,她深知止伤的脾气,这句话定会让止伤暴怒,所以风行话还没说完,她已经站在了止伤面前,阻止止伤突然出手。

    变化最大的,是止战。止战望着风行的微笑,也笑了。

    止战的笑,竟然是羞涩的一笑,这一笑就如寒冬里绽放的鲜花,让整个山川一瞬间都有了生气,有了色彩。

    止战的一笑,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难道,她心中真有风行?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止伤,他没有暴怒,也没有出手,冷冷地说道:“我们感情历经千年,不是你这个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还是请你回答问题:你是不是爱上了她?”

    这一次,众人不得不佩服止伤了,一句话便拉开了自身和风行的差距,完全没有当风行是一回事。从这个意义上说,止伤是自信的,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风行的答案呢?

    风行依然站得笔直,态势更加冷静而从容:“既然你们的感情,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那你为什么还如此在乎我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我深深地爱上止战,从我第一次在这里和她见面,我就爱上了她……”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没有意料中的突然出手,止伤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说过,我要问两个问题,那就请再回答一个问题吧!”

    止忧擦了一把冷汗,他实在担心止伤会沉不住气,伤害了风行,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止战的脸颊竟然红了,就像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风行时一样,止战显得有些兴奋,有些害羞,有些手足无措。这种状态,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风行的影子……

    “我说过,问心无愧,就无所畏惧,我风行心中磊落,但问无妨。”

    风行的自信和从容,直接和大胆,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这风行有爱敢爱,有话敢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好,果然大好男儿,果然大好男儿。风行,我问你……”止伤问道,“你到底喜欢止战什么?”

    这个问题,又让大家愣住了。

    风行竟然也有些局促起来。无论是谁,无论你本身是一个多么大方自信的人,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也难免会局促和害羞。

    风行谈不上害羞,这样的表现,也足以证明在风行的心中,这个止战,所占有的地位。

    风行毕竟是风行,他还是回答了,而且回答得掷地有声:“我若说我爱她绝世的容颜,你定然觉得我肤浅,但是她的容颜确实让人魂牵梦绕。我爱她心无城府,坦荡无邪,也爱她一颦一笑,如春风佛面,当然,更爱的是止战身上的气质,宛若这冰天雪地中一抹春色,一株芳兰,绝世独立,与众不同……”

    在风行的话语间,止战的脸颊越来越红,到最后,竟然埋下头去,害羞得不敢抬头看人。无论怎样的女子,被一个男子如此赞赏,内心自然是激动的,更是享受的。

    止伤已经开始鼓掌了,在风行的话还未说完时,止伤的掌声已经响起来。当风行一回答完,止伤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哈哈哈,在我止伤眼里,你还算不得个英雄,但是我止伤对于你刚才的话,还是要赞一个‘英雄所见略同’。只是,对于止战的评价,你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没有说到……”

    “愿闻其详!”风行说道。

    本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现在变得轻松起来,甚至让人怀疑这哪里是两个情敌的对话。但是当后人回忆历史的时候,只有在场的五个人,目睹了这一切的五个人知道,这一段对话,对于历史的走向,有多么重要。

    止伤望了望娇羞的止战,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止战身上最值得人喜爱的,是她的勇气。她若认准了一件事,刀山火海,上天入地,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放弃……”

    “那就更值得我风行爱了!”风行依然是一副笔挺自信的模样。

    止伤没有接话,他走到了止战的身边,望着脸颊绯红的止战,突然伸出手来,拦腰一抱,竟然把止战抱了起来。止战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放弃,在止伤的怀抱中低垂着头,却不时用眼睛的余光去瞟一眼风行……

    “那你就怀着你对止战的爱,孤独终老吧。”止伤行为,配合他的话,真的是可以伤透风行的心,“止战注定是我的,我又怎么可能在乎你这么个凡夫俗子。”

    说罢,在止战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抱着止战,仰天大笑,顺着“寒潭”的溪水,迈步行去。

    止忧不禁擦了一把汗,长舒了一口气。哪里料到,此情此景下,风行还会补一句,就是这一句,让历史,在瞬间改写。

    “既然止战最大的优点,就是她的勇气,那我就更放心了。若是有一天她爱上了我……”风行顿了顿,淡淡地说道,“她一旦爱上我,你将万劫不复。”

    止伤终于愤怒了,他哪里是真不在乎。如果止伤真不把风行放在眼里,他就没有必要在风行面前抱止战,更没有必要亲那一口。

    他这么做,只能证明他的不自信。

    止伤放下止战,一步一步朝着风行走去。空气,又凝固了起来。但是,这一次,止忧没有上去阻止,止战也没有担心。

    大家明白,如果止伤此时出手,更显得他没有风度。

    止伤站在风行面前,鼻尖几乎挨着风行的鼻尖,目光如实质化的利刃,直射入风行的眼中。风行依然挺立,没有后退半分,甚至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

    “我开始喜欢上你了。”止伤说话时,气流直喷在风行的脸上,“虽然你嘴硬,但是你我都清楚,如果我真要出手,你绝对躲不开,甚至可能接不下我一招。我佩服你的勇气。”

    风行毫不示弱,说道:“现在的我,确实不如你。不过我相信我的直觉,你绝对不会杀我——从竹溪湖山顶你做的事,你唱的曲,我就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没风度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做。”

    “这么说来,我们还算惺惺相惜喽?”止伤说道,“我答应你,若止战最后会爱上你,我一定成全你们。”

    风行回答道:“若最终我都不能打动止战,我也祝福你们!”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斩玉说话了。这个对一切都不闻不问,冰雕一般的男子,在这个时候,问了一个绝对不该他问出的问题。

    斩玉问道:“若是止战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或者在你二人之间难以取舍,又当如何?”

第六十七章:龙困荒城

    空中盘旋的怪物,长得好生威猛,那一声吼叫直破云霄,震得人双耳生疼。

    圆城里坐在白骨上的老人一见天空的怪物现身,立即对着雷落的外公他们吼叫起来:“拿书,快跑。”简短的四个字,含有不可抗拒的威严。朱将军等人本也是刀口上过来的,见过大风浪的人,在这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朱将军伸手抓过书,喊了一声跑,带头返身朝着城墙外跑去。

    但是晚了,头顶凌空而下的怪物已经伸出了兽爪,那爪子一扫,便有三个士兵被活生生扫到了中央的玉石碑前。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隔着这么远,被扫下去的士兵,显然也活不成了。

    玉石碑下面的那个石刻怪兽,此刻竟然睁开了眼睛,继而伸长脖子,将一个士兵硬生生吞了下去……有个士兵神志还算清醒,先前早已经把刀拿在了手上,情急之下抬起手就给了那苏醒的怪物一刀,结果可想而知,一点作用都没有,刀就像是砍在铜墙铁壁上,发出金铁交鸣的碰撞声。

    那怪物显然是被惹恼了,抬起一只兽爪,一爪子拍了下来,可怜那士兵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拍成了血糊糊一团。

    城墙上现在还剩五人,大个子侍卫张弓搭箭,喊了一句:“将军快跑。”然后便转身大吼一声,朝着凌空而下的怪物一箭射了出去。

    那大个子侍卫似乎知道自己将命丧于此,口中吼声不断,似在威慑对方,更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惧。

    朱将军绝对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当即拉着外公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只听得身后呐喊呼叫,没持续片刻,一切便归于沉寂。

    朱将军和雷落的外公没作任何停留,从城墙上跳了下来,疯了一般往前飞奔。很快来到了那“一线天”缝隙口,朱将军拔出佩刀,对雷落的外公说,你先钻进去,我断后。

    雷落的外公没说什么,跟了朱将军这么多年,知道朱将军的脾气,一言不发便钻进了缝隙。行不到一半,外公和朱将军便知道今天要命丧于此了,因为,那长着翅膀的巨型怪物,已经飞到了“一线天”的上空,本来仅余一线的缝口,现在已经被那怪物的影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若此时那怪物一挥兽爪,扫落几块大石头下来,那么外公和朱将军肯定就被埋在了这一线天里了。但那怪兽并没有这样做,在上空就那么盯着两人,慢慢向前飞着。朱将军见多识广,略为估计,便对雷落的外公说:“这只怪物应该是在为那石碑下压着的怪兽找食物,我们一从这夹缝里出去,估计它就要动手了。”外公虽跟着朱将军多年,但是毕竟身体文弱,力气不济,喘着粗气问朱将军:“那怎么办?”朱将军斩钉截铁地说:“我往回走,把那怪物引回去,你往前走,回去带军队来,用强弓硬弩,用火烧。”朱将军边说,边把那书塞给外公,坚决得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雷落的外公当场眼泪就下来了。接过书,望着朱将军倒着移步回去,竟是发不出一个字。头顶的怪兽愣了愣神,居然停下来立在石壁上,张着眼睛瞪着雷落的外公,根本不理会走回去的朱将军。朱将军已经走出了石缝,对着石壁顶上的怪物大喊大叫,但是怪物丝毫不为所动。朱将军毛了,摘下背上的猎弓,接连几箭射了出去,朱将军箭发精准,这几箭准确地击中了怪物,就像射在钢板上一般,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那怪物甚至都没有回头瞧朱将军一眼,依然专心地盯着石缝里的外公。

    很显然,外公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着怪物,除开那本书,还有什么?

    外公和朱将军都看出了门道,于是,心有灵犀,朱将军又钻进了石缝,从外公手里接过书,一撕为二。两人各执半本书,向着两个方向行去。头顶的怪物着急了,左飞一下,右扑一下,急得一声呼啸,震得山谷颤动不已。朱将军正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兴奋,哪知却是太低估了这似龙非龙的怪物,那家伙居然飞到缝隙的出口上方,一挥爪,抓碎一大片岩石,把那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行的口子,堵了个严严实实。朱将军眼见情况不对,一个箭步冲回来,又躲到了石缝里。

    外公和朱将军顿时傻了眼,本以为这怪物力大无脑,不料竟是有智商的。出路被堵死,这可怎么办?

    自己虽然出不去,好在怪物也进不来,看样子也没想要两条人命,外公和朱将军便靠着石壁喘粗气,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哪知,那怪物的智商还远远不止如此,能力更远不止如此。那怪物堵死了缝口,又重新飞回到壁顶,一声长吟,向着缝隙里一喷,一团火焰带着滚滚热浪,在缝隙里蔓延开来。火焰所过之处,岩石被烫得噼噼啪啪作响,大大小小的烧得通红的石块,随着热浪一股脑往下钻。外公和朱将军明知这怪物不是要让两人葬身如此,而只是要把自己从石缝里赶出去,怎奈热浪越来越近,身体似要融化一般,在本能的驱使下,无可奈何地一步一步往回移去。

    那怪物似嫌两人移动太慢,又是一口火焰当头罩下。石缝里的两人若是躲不过去,必将化为灰烬,只好快步往外移动,刚冲出口子,那火焰已经袭满石缝,黑烟滚滚,热浪滔滔,声势极为骇人。

    一番折腾,朱将军和外公已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直喘粗气,竟然爬不起来了。那怪物收起翅膀落在两人身前,一步一步走过来,伸出一只爪子往地上的两人抓去。那爪子上布满鳞片,庞大厚实,四个利爪就如金属一般闪着寒光。外公和朱将军虽见多识广,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吓得连滚带爬,拼命躲避。如果说外公和朱将军此刻已是两只走投无路的老鼠,那怪物便就是戏耍老鼠的灵猫,哪里躲得开。怪物抓起两人,振翅又往那圆形建筑飞了回去,外公心里明白,恐怕自己也要成为那一地的森森白骨之一了。

    飞到半空,那怪物便把两人扔了下去。跌落在一地的骨头上,雷落的外公说当时只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摔得七荤八素,不辨东南西北。那会飞的怪物,扔下猎物后,便飞到一根石柱上停下,昂起头颅望着天,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当外公讲到这里时,雷落心里有些紧张其阿里,看样子应该已经到关键时刻了,雷落没有打扰外公,继续认真听他讲下去。

    外公和朱将军摔在白骨上,疼得半天无法动弹。这一地的白骨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在战场上什么样的惨烈没见过?可怕的是那石碑下正在进食的长脖子乌龟。刚开始大家以为这乌龟是石雕的,哪知会飞的怪物出现后,这长脖子乌龟居然醒了过来。此刻,这长脖子怪物正津津有味地嚼着什么,嚼了有片刻,便张嘴吐出几根骨头来,竟然是人的大腿骨。面对这吃人的长脖子怪物,两人心胆俱裂,深怕怪物又埋头下来将自己吞进去,便拼了命往远处爬。长翅膀的怪物和这个长脖子乌龟居然当作没看见一般,仍由两人往城墙边上爬,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爬到城墙边上,抬头一看,顿时便明白了,这圆形建筑内部的地势是往下挖过的,现在看这城墙,就比从外面看高多了。大家在外面时,着城墙顶多也就十来尺多高,现在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尺,而且滑不留手,就像贴着一层光滑的瓷一般。别说两人现在有伤在身,就是一点伤都没有,也决计不可能出得去。

    看这形势,已经成为瓮中之鳖,没什么好挣扎的,朱将军和外公靠着墙壁坐下来,竟然不约而同嘿嘿笑了起来。临死前,笑一笑也好。

    中间的那长脖子乌龟又从嘴巴里吐了点东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把砍刀,还有一颗圆溜溜的人头骨。看样子大个子和其它侍卫一样,已经成为这怪物的腹中餐了。那怪物似乎还没有吃饱,眼睛向着两人看了过来。这一看,看得朱将军和外公心里发毛。朱将军手里的刀还在,马上对外公说:“文才,这些年我从你这里学到不少东西啊,现在的情况,用你教我的话说,应该叫‘宁为玉碎’吧,我先走一步,你快跟上。”说完立即抬起手,对着脖子就是一刀。外公连阻止都来不及,朱将军的脑袋已经垂了下去。

    那怪物已经对着两人张开了嘴,外公一着急,连忙从朱将军手里拿过刀,架在了脖子上。可惜晚了一步。那怪物用嘴一吸,外公和朱将军的尸体便被吸得直飞了过去。首先飞进怪物嘴里的,是朱将军手里的半本书,然后是朱将军的尸体,就在外公要万劫不复的瞬间,一只手拦腰一揽,外公便被拦了下来,倒飞着落到了一地白骨上。定睛一看,却是刚才那个拿书给朱将军的衣衫褴褛,会飞的老人。

    那长脖子怪物嘴巴里有吃的,倒也没有理会老人的行为,但是石柱上长翅膀的怪物却是恼怒了,一张嘴,一团烈焰就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外公心想,没进怪物的嘴,成为它的口中餐,却又要成为焦炭了,看这样子,是祸毕竟躲不过啊。正闭着眼睛受死,却不料那老人嘴里不知念了个什么口诀,便有一团雾气将两人包裹起来,那怪物的烈焰却是未伤得两人分毫。

    接下来的故事,便更难让人相信了。外公可能也察觉到自己说的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所以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和雷落说话。

    外公说:“雷落,别说你外婆说我看花眼,连我自己都要不相信我自己讲的了。”为了听个完整的版本,雷落安慰外公说:“这世界本来就有很多神秘的力量是无法解释的,外公,或许你正是遇到了这样的力量,继续说吧,我相信你。”

    外公高兴的不得了,夸了雷落一句,便继续讲起来。

    那长翅膀的怪物没有烧得了两人,却没有继续发招,居然对着那老人说话了。外公强调了好几遍,说千真万确,那怪物居然说话了。那怪物对老人说:“你也被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还救这个人做什么?”那老人的语气非常的平静,也非常的淡漠,他说:“我哪里是在救他,我是在救自己,也是在救你们。”那怪物好像听不懂,厉声说道:“我们已经被可耻的人类困了几百年了,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莫非你还天真的认为我们还能出得去不成?”老人悠悠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淡淡地说:“天理循环,周而复始,万事万物都有个开始,也必然有个终结,没有任何事物会永恒,我们的困境同样不会永恒。宿命的征程,阴差阳错,此人或许便是一个关键。”

    那长翅膀的怪物,似乎并不相信老人的话,依然继续问着问题,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按你的说法,就是我们还能回家喽?”

    老人并没有回答那翅膀怪物的话,而是看了一眼还在进食的长脖子乌龟,然后凝视着一地的森森白骨说:“造了如许的杀孽,纵使能回家,又能如何?我龙族本是为守护人族而来,而今却吃了这么多凡人,就算能回家,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被继续囚禁而已。”那翅膀怪物听老人这样说,火气立马就起来了:“杀孽,你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造这些杀孽,若不是人类卑鄙无耻,使奸计将我们困在此地,受尽这几百年的折磨,我们又如何会造这些杀孽?”

第六十八章:皇权饮血

    这个问题,若不是斩玉提出,止伤和风行也会直接面对,现在从斩玉口中问出来,总让人感觉怪怪的。止忧望着斩玉,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到斩玉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斩玉把止忧的手挡了下来,继续说道:“若是止战真的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二位觉得该怎么处理?我好在这里给二位作个见证!”

    其实这个时候,止战该表态了,但是她没有。在此时此刻,止战肯定爱的是止伤,可是止战不敢确定将来。

    就算止战心中对于将来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也不会开口,被两个男人争夺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无法体会其中的绝妙感受。

    止战就是听,低垂着头,仔仔细细地听这两个男人的答案。

    此时此刻,止伤在武学修为上是占绝对优势的,这一点风行也承认。按理说止伤就该先开口了。如果止伤提出将来以比武来决定结果,想必以风行的脾性,绝对不会拒绝——那么,止伤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但是止伤没有开口,因为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他的自信。

    “我相信像止战这样的女子,绝对不会在感情上摇摆不定。”果然是风行先开口了,“止战绝不会把自己的爱平分给两个人,她绝不会委屈自己的感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风行默默地注视着止战,眼神异常地坚定:“止战,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从止伤的表情看得出来,风行的话,正是他内心的话,所以止伤暗暗点了几下头。

    斩玉并不满意风行的答案,执着地强调了一次:“我只是说如果,凡事皆有可能性,未雨绸缪总是好事。如果二位都合止战的心意,又当如何?”

    “如果真是这样,为了自己所爱,我风行不惜一战。”风行挺起胸膛,傲然屹立,宛若冰天雪地间一株傲霜斗雪的苍松,散发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既然如此,我止伤岂有不战的道理?”止伤傲然道,“物竞天择,世间绝美本应强者居之,风行,我止伤在此承诺,如果真有一战,不死不休!”

    “好!”风行朗声回道,“不死不休!”

    “果然是宿命,果然是宿命!”斩玉的掌声响了起来,“今天‘皇权三卫’都在,我斩玉在此承诺,若这一战在所难免,我一定作好你们的见证——不死不休的见证。”

    自从斩家山庄一役,斩玉就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里。他似乎知道很多,了解很多,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一切都藏在心里。而此刻,斩玉似乎能遇见不久的将来,似乎能看到将来的画面,但是他,不说透。

    “止战,止战……这一世,你可还会‘以命止战’?”斩玉望了一眼惊愕莫名的止战,然后转身,对止忧说了一句,“小妖,走了,该去见你师父了!”

    止忧看了看风行和止伤,确定两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要动手的征兆,这才一溜小跑,追斩玉去了。止战抬头看了一眼止伤,又瞟了一眼风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见止忧离去,赶紧说道:“妹妹等我,我与你一道!”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已经消解,随着三人的相继离开,这“寒潭”立刻冷清了起来。山风一吹,飘飘扬扬的雪花又开始乱舞起来,零琼碎玉飘了一空。

    止伤和风行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走,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不消片刻,两人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积雪,活脱脱两个雪人。

    “你为何要将‘皇权铁盒’埋在这‘寒潭’边?”止伤终于先说话了,“我实在猜不透,人皇为什么要把‘皇权铁盒’交给你。”

    风行一运劲,劲风一吹,浑身积雪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用手理了理乱发,淡淡地说道:“这个铁盒并不是人皇交给我的,是我的守护者让我妥善保管的。以我现在的身份,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我的守护者告诉我,这个铁盒和我有莫大的关系而已。”

    “对于刚才人皇说的宿命,你怎么看?”止伤竟然主动询问起风行的意见来。

    风行转过身去,望了望漫天的飞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信命,但是若有一天,我们三人中有人要受到伤害,可以是我,可以是你,但是绝不能是止战!”

    “这正是我要说的。”止伤手腕轻轻一抬,便见浑身的积雪,纷纷旋转着往“止伤环”里流去,就像是雪花漂浮在潺潺的流水上,来到了巨大的漩涡边,随着流水盘旋而下,消失在漩涡的底部——那止伤环,就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

    “这么说,你放心了?”风行依然淡淡的说道。

    止伤已经迈步朝着斩玉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停下脚步,说道:“放心了,只要她不受伤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回头望了望“寒潭”边的碧树,然后瞟了一眼风行,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山脚,消失不见。

    止伤留在地上的印记,很快被风雪遮盖,找不出半点痕迹。

    风行也正想离开,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转过身来,走到了“寒潭”边。望着池水边招摇的碧树,风行一咬牙,开始挖掘起来,又一次把那“皇权铁盒”,握在了手中。

    “你到底装着什么?你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风行喃喃自语道,“若不是你,我便不会遇到止战,你出现在我手中,是不是就为了指引我找到能让我心动的女人?”

    “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一个魅惑到极点的声音从风行背后传来,“我不也让你心动过吗?”

    风行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遭蛇咬一般,猛然转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青梦前辈,原来你一直都在?”

    青梦围着面纱,慢慢朝风行走来,她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从眼睛的光彩可以看出,她在笑:“我自然一直都在,要不然,那个叫止伤的杀了你怎么办?你这么英俊,我怎么舍得你死?”说这句话时,青梦已经走到了风行的跟前,风行躬着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青梦的语气都在笑,“我的美貌你是看到过的,难道还比不上那个止战?”

    “青梦前辈不要再取笑我了。”风行恭敬地说道,“我确实看见过前辈的美貌,却是在前辈的‘锁心泽’中,差点难以自拔……”

    “那本来就是我真实的容颜!”青梦赶紧接口道,“不信,我取下面纱给你看……”说着,手已经往耳际伸去。

    “不要!”风行惊恐地退了几步,一转身,就准备跑,却被青梦一声“站住”,给喝住了。

    青梦又站在了风行面前,幽幽说道:“你和那个叫雷落的小子一样,明明就很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装作害怕我……”

    青梦把手伸到了斩玉面前。

    青梦的手是真心好看,雪白的皮肤不输这地上厚厚的积雪,手指纤细匀称,柔弱无骨,宛如白玉雕琢,让人心驰神往,风行望着这美好的双手,不由得一愣神。

    “要不要牵着我的手?”青梦的声音魅惑到极致,“或者抱抱我……”

    “晚辈不敢……”风行赶紧转身,“前辈莫要再取笑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一点情趣都不懂,哪里知道男欢女爱的美好。”青梦把那风行调戏够了,才换了一种语气,严肃地说道,“把铁盒给我。”

    “铁盒?”风行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望着青梦,“为什么要……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梦轻轻叹了一口气,幽怨地说道:“哎,你以为我把手伸到你面前干什么,真的给你欣赏我的纤纤玉手啊?你这个木鱼脑袋,恐怕满脑子都是那止战吧。”

    风行对于青梦极为信任,虽然心中诸多疑虑,还是果断地把“皇权铁盒”交到了青梦手中。青梦仔细端详着这个铁盒,把六个面都细细摸了一遍,才说道:“什么鬼玩意,连个缝隙都没有,怎么可能打得开?可别浪费了我的血……”说着,把食指凑到嘴边一咬,挤出几点鲜血,滴落在“皇权铁盒”上。

    这一幕,看得风行好生心疼。青梦那宛如艺术品一般的玉手,就这么被咬破,这一口,竟像是咬在了风行的心上一般。风行明明对青梦没有丝毫的喜欢可言,但是就是不自觉地要为青梦担心。

    风行知道,这是“锁心泽”在内心留下的深深的烙印,若是修为一日赶不上青梦,这烙印便会一日纠缠。

    “皇权铁盒”就像是饥饿的恶魔,瞬间将那几滴鲜血吸得干干净净。青梦抬头望了一眼风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楚的神色,显得楚楚可怜,柔声说道:“我的手流血了,好疼,帮我吸一吸……”说着,手指伸到了风行的面前。

    风行本是如此豪迈正直的大好男儿,此时竟然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望着那青葱修长的玉指,咽了一下口水,嘴唇开始慢慢往青梦的手指靠去……

    就在要接触的瞬间,青梦猛然缩回了自己的手,眼中楚楚可怜的神色也荡然无存。风行猛然惊醒,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青梦“兑泽元”的武学里,一时羞愧难当,赫然转身,展开“巽风身”,逃命般奔了出去……

    “哎,我能控制世间男子为我倾倒,可谁能真正对我倾心呢?”青梦望着风行的背影,眼光显得有些落寞。

    “风行,你忘记东西了……”青梦猛然想起“皇权铁盒”还在自己手中,伸手捏了一个决,一声轻喝,风行脚下的土地突然一软,半截身子便陷入了一滩泥水里,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青梦慢慢向风行走去,脚步声就如催命索一般,一声声敲响在风行的心坎上。风行实在是怕了这个青梦,闭上眼睛尽力不去想,但是青梦的影子,就如烙印一般刻在心坎上,挥之不去。

    好在青梦没有再“调戏”风行,将那“皇权铁盒”抛给了风行,忧伤地说道:“为何这世间除了他,就再也找不到能真正欣赏我容颜的男子……你去吧,这‘皇权铁盒’,该饮妖血了。”

    风行半截身子陷在泥水里,手忙脚乱地接过铁盒,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青梦一眼,问道:“饮妖血?难道,难道——这个铁盒,要饮够八大种族的血?”

第六十九章:阳流起源

    长城密地,园城之内,一行意气风发的战士,本为打猎而来,却不料只剩下雷落的外公一人。那翅膀怪心中愤懑,望着一地的白骨,没有丝毫的悔意,怒道:“杀孽,你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造这些杀孽,若不是人类卑鄙无耻,使奸计将我们困在此地,受尽这几百年的折磨,我们又如何会造这些杀孽?”

    老人望着那长翅膀怪物,似乎有所感触:“我们亏欠人类太多,这些折磨,就当是赎罪吧。”哪知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翅膀怪物,那怪物忽然展翅飞起,一个旋身,当即刮起一股旋风,直吹得一地的白骨四散乱飞,声势骇人。

    那翅膀怪物发泄够了,咆哮着对老人说:“亏欠,哼,成王败寇,谈什么亏欠,是人类自己没用,我们本就是强者,跟弱者谈亏欠,是不是太可笑了?只有我才会这么傻,还信守诺言,帮人类渡过难关,结果等到的却是恩将仇报……”

    老人的涵养明显高于那怪物,平静地说了一句:“当年的争斗,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打起来,先辈们又为什么会遭遇劫难,谁又能说的清楚?只是,我听‘云起’说过,人类在那场大战中,做出过巨大的牺牲!”

    听闻老人这么一说,翅膀怪物就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立在一根石柱上,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云起真的会这么说?按照你的说法,人类还能胜过我们喽?”老人冷静地说道:“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有一天,能进得去‘原罪净土’,解得开‘与化劫’,自然什么都会明白。”

    “原罪净土”,又是原罪净土,雷落才明白,冥冥中这股强大的力量,支配主宰着一切的力量,操纵着雷落走到现在的力量,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

    刚才老人的话里有一句:“宿命的征程,阴差阳错,此人或许便是一个关键。”宿命从雷落的外公开始,外公只是这场宿命中的一颗棋子儿而已,那么这场宿命,会不会就要在雷落的身上结束,或者说,雷落也只是宿命中的一颗棋子呢?

    一个“原罪净土”,引得思绪万千。听到现在,外公的遭遇几乎可以断定为真的了。那么后面,应该还有更为重要的消息,雷落便继续认真听起来。

    那怪物听老人提到“原罪净土”,便如雷落听到这个词语一般,陷入了沉思。思考了片刻,那怪物才对着老人说:“当年谁胜谁败,谁优谁劣,已经过了千百万年了,‘原罪净土’里是不是记载着一切,又有谁能说的清。况且,要开启原罪净土,哪有那么简单。”

    老人看了雷落外公一眼,说道:“各族中的强者,都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决意要开启‘原罪净土’,他们已经努力了很久,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一切终究会真相大白,这是人类的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

    那翅膀怪物一听到这儿哈哈笑了起来:“我们?哈哈哈哈哈哈,我和这九个家伙被困在此地,是遭到人类的算计,而你呢?本是天纵之才,遨游七界的高手,却也落得今天的下场,这恐怕也是宿命吧?”那怪物似乎很满意那老人和自己有同样的遭遇,笑声不断,尽情发泄心中的愤懑。

    老人却并不恼怒,而是爽朗地笑了两声,说道:“困了几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刹那与永恒,又孰长孰短?宿命轮回已经开启,祸福尚难预料,又何必在意这几百年?”老人顿了顿,脸色变得严肃而骄傲,说道:“况且,你真认为我是被困在这里的?”

    翅膀怪物也笑够了,略带讥讽地说道:“少自我安慰,老头,我知道你比我神通,既然困不住你,你为什么不出去?就如你所说,宿命轮回已经开始,那么,又关这个弱不禁风的人类什么事?”

    那老人没有回答它的第一个问题,看了看外公,又指了指外公手里的半本书,对那翅膀怪物说:“我早说过,万事都有个源头,也自然都会有个结束。这个人手里抓着的,便是整件事情的源头,就让人类从源头出发,去找到结束的钥匙吧。”老人说完,便把一只手掌贴在外公的胸前,对外公说:“也是阴差阳错,你手里的半本书,正好是关键所在,这半本书会成为整件事的一个开始。虽说一开始我选中的人并不是你,但又是个阴差阳错,最后只剩你一个人。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本来我还在犹豫,现在,我就把“雷裂”的力量种子交给你,这是所有问题的钥匙,你就成为这宿命的开始吧。”说完,便有一股灼热的滚流浸入到外公的胸口,烫得外公喘不过气,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

    外公说到这里,又一次端详起手中的书,不停地摩挲着,就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这一切,但是事实又摆在眼前的那种纠结。

    “后来呢,后来呢?”雷落迫不及待地催促外公,急切想知道后来外公是怎么离开那个鬼地方的。外公把眼神从书上移开,放到雷落身上来,神秘的说:“你知道聊斋里《画壁》的故事吗?”外公这么一问,雷落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马上想到了还善寺的佛像,那个笑眯眯的弥勒。莫非外公陷入到了类似的遭遇。

    雷落接口说道:“外公,《聊斋志异》你叫我看的,我又怎能不知道《画壁》呢?只是不知朱孝廉在兰若寺中的遭遇,是真是假。怎么,外公你也遇到画壁了?”

    外公说:“那老人手掌贴在我胸前,竟然烫得我大叫起来,几欲昏迷。那滚烫的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便消失了,我定睛一眼,哪里还有什么老人,哪里还有什么怪物,那里还有什么圆城,朱将军他们都站在我周围,我居然就站在那一片石壁前,手还摸着石壁,一个侍卫正在说话,他说‘倒霉,想不到居然是条绝路。’”

    原来外公一开始问雷落相不相信有鬼,是这么个意思。这个鬼不是指那老人,也不是指那两个怪物,而是指的整件事情。听到这里,雷落已经明白外公一直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历历在目的原因了。《聊斋志异》中有一段话:“幻由人作,此言类有道者。人有色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那么既然境由心生,外公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呢?幻境果真由心生,那么此时此刻,外公手中正摩挲着的半本残书,又作何解释呢?

    外公说到这里,满以为雷落会不可思议的哈哈大笑起来,哪知雷落却是异常地镇定。外公颇感意外,对雷落说:“你没什么怀疑的地方?”雷落略一沉思,问道:“那么书呢?既然你摸着石壁进入了那刹那即永恒的幻境,那么书又怎么解释呢?”

    外公又开始不停地摩挲着那本书,说道:“没办法解释,幻境一消失,书就在我手上,只是大家都没有察觉而已。我将书放进怀里,不敢对任何人说任何事,除开你的外婆。”

    听到这里,雷落虽然头脑中已经对整件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是头绪太多,就如一团乱麻,缠绕着大脑,生生作疼。雷落陷入幻境,是因为手摸佛像,幻境中那么长的时间,现实生活不过几秒。从幻境中出来,雷落多了什么呢?外公多的是一本书,而雷落却没有多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是在胖和尚的指点下,明白了许多道理,熟练运用了《引雷诀》的一些法门。外公陷入幻境,如果是因为那一片石壁,实在是讲不通,最讲不通的,就是手上的那本书。雷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便对外公说:“外公,我相信你肯定是遇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你产生幻境的,或许不是那片石壁,而是这半本书。或许你是捡起这本残书才有了这个幻境。”

    外公沉思了片刻,对雷落说:“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几十年了,我也知道这本书出现得实在蹊跷,但是记忆中确实没有关于捡到这本书的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朱将军塞到我手里的。”

    其实,雷落也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最关心的是外公幻境中那老人的话:“就让人类从源头出发,去找到结束的钥匙吧。”接着,他便让外公成为了什么“宿命的开始”。

    “外公,”雷落开始问外公一些问题,尝试能不能找到更多的一些信息,“那个老人说宿命轮回从你开始,那么后来你做过什么很异常的事情吗?”

    外公摸了摸胡子,似在回忆那件事情后几十年的光阴。片刻之后,外公对雷落说:“我这一生,大风大浪见过不少,离奇之事却仅此一遭。后来我又回去过那片密林,但是哪里还找得到那一片石壁。那以后的几十年,我的生活实在是平淡如水,和你外婆结婚,生下五女一男,现在儿孙满堂,哪里还有什么宿命轮回的鬼话啊。”

    雷落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难道就一点异常的事情都没有了吗?外公你好好想想。”外公立刻接雷落话说道:“要说异常,也不是没有,这半本书,我一直妥善保存,不算异常。异常的是我胸口那股灼烧的感觉。”

    雷落一听立马来了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关键,于是追问道:“那老人说把什么力量的种子给你,难道那股灼热的感觉一直都在你身上?”

    外公抬起手指了指大门口还在和外婆聊天的四女儿——雷落的妈妈,对雷落说:“那股热流,在生了你妈后,就跑到她身上去了。”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所有的谜题,都集中到雷落的身上来了,外公说到这里,所有的一切就都解开了。

    雷老大曾经对雷落说过,雷落的出生,解除了妈妈身上多年的疾病,这个疾病,就是胸口的那股热流。那么毫无疑问,那股热流最终到了雷落的身上,也就是体内的阳流。宿命轮回,到底是谁布下这么大个局啊。如此这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阴谋,在雷落面前铺展开的,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要搞清楚结局,雷落就必须搞清楚每一个过程。雷落继续问外公:“你怎么知道那热流到雷落妈妈身上了呢?”外公说:“当你婆婆怀上你妈时,我胸口的热流就消失了,你妈妈出生后,感冒发烧都没有得过一次,身体健康得不得了。稍微大点了,就到处跑,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衣服也不感觉冷。问她怎么不穿衣服,她说胸口火辣辣地烧,全身暖和,不冷。后来我们把她送到大夫那里去把脉,什么毛病都没有。”

    外公深思了一下,接着说:“当年你妈妈嫁给你爸,还是因为有个算命先生说嫁给你爸就能解除你妈胸口的灼烧感,我和你外婆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件事雷落听雷老大谈起过,不过外公这样说,却让雷落想到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外公啊,我妈是排行老四吧,为什么那热流没有传到大姨二姨身上,偏偏传给了我妈呢?”外公显然回答不出来,转移了话题对雷落说:“呵呵呵呵,雷落啊,看样子你是完全相信我说的这些鬼故事了。”

    仔细想想,确实好笑,雷落和外公围绕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煞有介事地谈论着。若是被旁人听见,不说我们发神经才怪。只有雷落和外公内心都清楚,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存在过的。于是雷落对外公说:“怎么不相信呢?我爸曾跟我说过,我一出生,妈妈的热病就消失了。我当然相信你说的事情。”外公瞪大了眼睛看着雷落问道:“这么说那热流到你身上去了?”

    该怎么回答外公?实话实说?哎,干脆就让外公把一切过往都抛下,轻轻松松地安度晚年吧。于是雷落故作怀疑地说道:“没有啊,我就一直没有过你们说的那种灼烧的感觉,看来这什么宿命轮回,毕竟飘渺啊。”

    听雷落这么一说,外公的脸抽动了几下,似乎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但同时又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那种纠结复杂的心情,若非身在其中,还真是不好体会。雷落只好安慰外公道:“外公,既然天理循环,那么有因必有果,或许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一切自有天数,我们何必去强求呢?今天若不是我偶然看到了这本书,说不定你都忘记这段经历了呢?”外公听雷落这么说,居然嘿嘿嘿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般的表情看着雷落说:“雷落,好一句有因必有果,不管如何,这本书你就拿去吧。”说完便把书往雷落手里一塞,拄着拐杖,准备起身出门散步去了。

    拿着书,雷落不由得苦笑起来。外公斑斓多姿的一生,人生阅历之丰富是雷落所不敢企及的,在他面前撒谎,还真是不明智的选择。外公毫无保留地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自己了,可自己却没有说真话,想来真是不该。于是雷落赶快起身叫住了外公,准备告诉他一切,哪知外公背对着雷落,举起左手示意雷落别再说什么,然后头也不回说了一句:“我只是个开头,至于怎样结尾,留待后人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七十零章:迷烟初散

    外公说的对,在雷落外公幻境中,那神秘的老人说宿命轮回,将从雷落外公身上开始,然后把力量的种子给了外公,却又在一种冥冥力量的支配下,种子到了雷落妈妈身上,然后又到了雷落身上。这样来解释雷落妈为什么力大无穷,行动敏捷似乎就说得通了。

    但是雷落母亲的一切异常表现,都是在羽老化作闪电的那晚之后,而雷落的力量的出现,也是在那一晚之后,看来这个种子是需要某种力量去激活的。至于外公,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雷落又何必还要把他拉进这个漩涡呢?所有的一切,现在就由雷落一个人去面对吧。

    雷落坐在椅子上发呆,抬头望着天空,才发现夕阳已经把所有事物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了。仔细回忆外公讲的事情,抓住了几个关键:

    第一,长脖子乌龟是那翅膀怪物应该是同一个物种的怪物,长脖子乌龟无法行动,似乎是被背上的那根石柱困住了。那翅膀怪物却能行动,还到处给那长脖子怪物找吃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第二:这本残书上画着的两幅图,应该就是那会飞的怪物和长脖子乌龟,也就是说,那会飞的怪物叫“应龙”,那长脖子乌龟就是赑屃。

    第三:外公幻境中的老人,绝对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应龙说过,那老人也被困在了圆城中,轮回宿命还没有个结果,老人是出不来的。而自己认识的所有奇人异士,却是自由的。那个老人有李东阳的随身笔记本,说不定就是李东阳本人。

    第四:那老人有一句关键的话:“等了数百年,终于还是等到了,待我传你力量的种子,你拿书速离此地,寻人皇,断功德,救天下苍生。”这老人显然是一直在等一个有缘人能够走进圆城,终于等到了朱将军。拿书速离此地好解释,“寻人皇”,这个人皇是谁,显然和雷落有着莫大的关系,莫非就是斩玉?“断功德”,这个“功德”又是什么?怎么去断?将来一有和“人皇”、“功德”相关的事情,自己一定要格外留心。最后一句“救天下苍生”就好理解了,应该是指的寻到了人皇,断了“功德”,就能拯救世人了。

    第五:这本书只有一半,还有些什么内容,雷落自然要细细研究,关键是另外一半,被那赑屃吞进肚子的另一半,里面有什么?是不是隐藏着更为关键的内容呢。如果一切自有天意,那么这“天意”却让雷落只能得到半本残书,是不是也是宿命的安排呢?而且那圆城中的老人说自己手中的半本残书才是关键,看来也是天意如此。

    接下来雷落必须要查清楚的就是:明朝的李东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怀麓堂集》中关于赑屃的记载又是怎样的,翻翻《二十四史》中《明史》部分,看看有没有和“功德”、“人皇”相关的信息。

    舅舅喊吃晚饭的声音,打断了雷落的思绪,雷落赶紧把书装进一个口袋里,揣进外套的内揣里,心不在焉地吃起晚饭来。这顿晚饭吃得比较早,因为大家还要各自赶回家去,晚了就看不见了。

    吃完饭,雷老大便催促雷落妈赶快走了,回去晚了家里极容易被小偷光顾。于是一放下碗筷,雷落一家三口便要出发了。舅舅拉住雷落,把雷落背来的背篼还给了雷落,还塞给雷落一个红包。雷落赶紧假装拒绝,推脱了几次,也就收下了。这是当地的风俗,客人送来的年礼不能全收完,就算全收完了,也要另外还给客人一点年礼,这叫“还礼”,如果全都收完了,是会不吉利的。那红包当然就是压岁钱了,直接收下也不礼貌,要象征性地拒绝几下才好。

    夜路还真是难走,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雷落对爸妈说:“我看会书,别打扰我哈。”爸爸欣喜地对雷落说:“过年都不忘学习,真是好。饿了喊一声,你妈给你煮面吃。”

    回房点亮蜡烛,关了门,雷落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残书和《震雷卷》一比较,怪兽那头颅的图案当真是一模一样,不仅是形状,连大小都如出一辙。果然是宿命循环,始作俑者挖了好大一个坑啊。翻开署名“西涯”的笔记本,雷落迫切想要从中跟多地去了解点东西。顺便对比了两本书的字迹,完全不一样,可以断定《震雷卷》绝非李东阳写的。

    那笔记本中,记录的诗词歌赋,朝廷野史雷落已提不起半点兴趣,快速浏览着书里的内容,眼看就要翻完全书了,却猛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余览青田遗书,方知青田非凡人,乃天龙之戏于人间也。龙之为何?看似飘渺,实则真有其物。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蛟龙者入深海;应龙者困南荒;虬龙者负熊戏;螭龙者上屋梁。今得遇应龙,天命使然,敢言汨罗江畔,天问实乃人问焉。”

    直到现在,雷落才发现在浩如烟海的古籍面前,自己有多么肤浅。就一个“龙”字,居然就有这么多的学问在里面。想不到中国的龙,还真有长翅膀的,这可和我们平常见的那些雕梁画柱的龙大相径庭啊。这段话介绍了四种龙,然后介绍了四种龙的遭遇,其它的龙雷落不关心,只是特别紧张应龙,似乎雷落和那应龙已经熟识了一般。书中记载“应龙困南荒”,这可和外公说的不一样啊,北京八达岭,那可是在北方啊。难道那石壁触发的幻境,竟然将外公的思绪带到了南边不成?可是转念一想雷落不禁哑然失笑,既然是幻境,哪里还分什么南北?

    这应龙如此神通,又怎么会困于南荒?可惜书中再也没有相关的信息了。而刚才那段话的最后一句,便成了解谜的关键。“敢言汨罗江畔,天问实乃人问焉。”“汨罗江”、“天问”,这个实在太明显了,这两个词语,直指向先秦时期一位伟大的古人——屈原。李东阳说自己遇到应龙,应该就是前文记载的祈雨时发生的事情。可是自己看到应龙,又和屈原有什么关系呢?《天问》,李东阳为什么不提屈原的其它作品,《九章》、《九歌》、《离骚》,而偏偏提到《天问》?难道答案就在屈原的《天问》里不成?

    《天问》雷落是有的,而且有两本书上作了记载。跟着羽老到地摊上淘书,偶尔也会淘到一些好书,一本书名字叫《楚辞》,一本名叫《屈原》,买了几年了,却从未正经看过,而现在却派上了用场,多买些书,多看些书,总会有用的。

    翻到《天问》,细细读来,发现屈原的形象竟比雷落想象中高大的多。印象中的屈原,只是个不满社会现实黑暗,投江自杀的性情中人,而今才发现他是如此的雄才伟略。仅仅在《天问》中,屈原便对宇宙形成,自然变化,社会变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和思考,眼界之开阔,思维之广泛,实在让雷落这个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人汗颜。在书中,屈原果然提到了“应龙”:

    “洪泉极深,何以窴之?地方九则,何以坟之?河海应龙?何尽何历?鲧何所营?禹何所成?”第七个字查了一下字典,才知道音和意都同“填”字,没文化,真可怕,今后不多看些书,怎么对得起这番奇幻的遭遇。难能可贵,这本《楚辞》居然有现代译文,这可让雷落欣喜不已,如果让雷落自己来理解,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笑话。这段话大意是说:洪水如渊深不见底。怎样才能将它填塞?天下土地肥瘠九等,怎样才能划分明白?应龙如何以尾画地?河海如何流通顺利?鲧是什么使他意乱?禹是什么使他事成?

    关于“大禹治水”的故事,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而这段话,似乎是在说其实大禹治水是得到了应龙的帮助的。是应龙用尾巴在地上划出了深沟,让泛滥的洪水流向大海。更让雷落惊喜不已的是,那本名字就叫做《屈原》的书上,在天问结束后,补录了许多个神话传说,大部分都和《天问》的内容有关,算是对天问的补充说明。而其中的一个故事,真是让雷落感到兴奋莫名。这故事,解开了心中的许多疑惑。

    书中记载的是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黄帝与蚩尤战,黄帝驭应龙以畜水,蚩尤则借风伯雨师、魍魉魑魅、山精鬼怪之力而逞风雨之威。黄帝势弱,请女魃以止雨,凭应龙之力,歼蚩尤。应龙伤,无力回天,蛰居南方山泽。鲧时,水患数年,洪水滔天,民不聊生,鲧不忍视,乃窃天帝之“息壤”以堙。天帝怒,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之尸三年不腐,帝震怒,令天神使吴刀剖之,黄龙出,即为禹。禹承鲧志以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然水患依旧。应龙复出,以一吸之力尽吞半数之水,复以尾划地,江河立现,百川立成,百流东奔以入海,水患绝。”

    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外公幻境中那穷凶极恶的长着翅膀的怪物——应龙,居然是助黄帝打败蚩尤,还助大禹治水成功的大英雄,大功臣。按照书中所说,应龙的功绩完全可以载入史册,像皇帝、大禹一样受万人敬仰,又怎么会“应龙者困南荒”呢?故事中说应龙在皇帝与蚩尤的大战中受了重伤,所以无力回到天庭,后来又助大禹治水,恐怕耗尽了元气,所以才会“困南荒”吧。但是雷落又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第一,应龙既然是大功臣,那么人类又怎么会见它受伤而不闻不问?第二,应龙显然是神物,就算当时受伤无力回天,那么伤就不会好了吗?即或是不会好,那应龙的家人就不能接它回去?龙的家族那么庞大,还有那么多种稀奇古怪的龙,它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应龙“困南荒”?第三,外公幻境中的应龙,是可以自由行动的,相反困在石碑下不能动的却是那长脖子乌龟——赑屃。难道应龙是为了守护赑屃,所以才不肯走?

    越想就越乱,算了,不去想了。事情既然已经开始,那么就迟早会水落石出,自己又何必在这里闭门造车?还是继续看看那残书剩下的几篇吧。

    刚才已经看到李东阳给龙分类的地方了:“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我们日常看到的画墙壁上的龙,不仅有鳞片,也有龙角,那这又是什么龙?

    再往后翻,记录的便又是些朝廷里发生的事情。在这半本残书的最后一篇,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武宗不仁,贪杯好色,穷兵黩武,天下共疾。臣等上疏极陈“嬉游废政”之弊,然朝政无所改。世道人心不古,西涯不似青田雄才,惟辞官归田,作山水之娱。时正德七年十二月二十七。”

    好个李东阳,居然敢在书里写下“武宗不仁,贪杯好色,穷兵黩武”的句子,如是在当时被人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看样子李东阳最终是告老还乡,老死家中的。辞官回家的原因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看不惯当时的朝政,却又无力改变。李东阳特别起到了一个人:“青田”。这个叫青田的人,在这段话中出现了两次,李东阳说他不是凡人,乃是天龙下凡,游戏人间而已。此人雄才伟略,可见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雷落真恨自己腹中空空,墨水太少,竟不知这青田是谁。说不定这又是一条线索。

第七十一章:潜心苦修

    算了不想了,雷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别老是想着一下子就能把所有事情搞清楚。有些事情,机缘未到,强求不得。眼下,还是先熟练自己的武功才是正道,将来还要遇到些什么样的人,还有多少的凶险在等着,一切都是未知,若没有自保的能力,说不定自己也只能成为这场宏大盛会的一颗棋子,就像外公和自己母亲一样。

    雷落狠狠地抓了几下脑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先把《引雷诀》融会贯通,再去探寻那神秘莫测的宿命吧。今天得到的信息太多,爆炸似的在脑子里冲撞,昏昏沉沉间,舒了一口气,雷落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亲友间相互串门,看灯会,看舞狮,放鞭炮……白天,雷落融入人群,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过年,和莞尔一起享受着情意绵绵。晚上,雷落便上山,来到墓园,到羽老坟前去练习《引雷诀》。

    雷落练习特别勤奋,因为他知道,前方的苦难必然很多,自己若不勤加练习,别说保护莞尔,搞不好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大年十二,走完最后一个亲戚,雷落早早赶回家,告诉父母今晚自己要去斩玉家,晚上可能不回来,便上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此时,雷落已经想通了《引雷诀》之所以叫《引雷诀》的关键。

    现在的雷落,在毫无光线的环境中,也能看清任何东西,况且书中的口诀雷落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书是自然不必带了。再背一遍口诀:风生水起,云分阴阳。风吹云动,同极互伤。引雷为用,至刚至强!震来厉,乘刚也,阴爻为柔驾阳刚;震遂泥,未光也,雷流百骸身不伤,阴阳互汇,炼体若刚。左阳若焱,右阴若冻,左右同予,万物可控。左阳若奔,右阴若冲,左右同予,万物若崩。我阳与之,天阴与之,阴阳同极,万物灭之。阴素为引,阳素为炼,阴阳际会,万雷可演。

    通过十来个夜晚的潜心练习,雷落已经能熟练地掌握“阳流”和“阴流”的相互配合,基本能准确控制能量的大小。在青梦的“寒渊泽”中,雷落仅凭体内的阳流,便破开了禁止。那阳流至刚至强,灌布全身,在冲体而出的一瞬间,寒渊泽便被破除了。应该是那阳流破体,冲散了四周的寒意。而面对青梦的“流沙泽”,在青梦的引导下,雷落激发出了丹田气海穴的阴流,阴阳相互追逐,相互吸引,产生了强大的体内放电,这股放电的力量比之单纯的阳流的力量强大了不知多少倍,所以才能解开比之“寒渊泽”而更高级的“流沙泽”。而在“锁心泽”时,却要阳流和阴流相互配合,产生与天上云层相呼应的力量。那时候雷落还不明白这个呼应的含义,直到“还善寺”幻境中的胖和尚出现。

    雷落攻击胖和尚的方法,之所以能够成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那时已经初略看过《引雷诀》,了解了一些引雷诀的内容,从而受到了口诀“我阳与之,天阴与之,阴阳同极,万物灭之。”的指引;

    第二,当时极端的愤怒,完全是在极端的愤怒中爆发出来的,愤怒,往往能产生超乎想象的能量。在那幻境中,体内的阳流达到一个极限,从手掌上喷涌而出,引下了天上的阴流,进行了可怖的云地放电。可惜的是雷落只感觉到这一招的声势极为骇人,但是却看不到成果,因为用错了对象,被那深不可测的胖和尚轻松化解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步一步地走来,雷落明白了一个关键,自身产生的雷电,毕竟能量有限,必须要引下天上的雷来为自己所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引雷诀》。结合这段时期的种种遭遇,纵观《引雷诀》全部经文,雷落发现可以将之分为五个部分:

    总序:“风生水起,云分阴阳。风吹云动,同极互伤。引雷为用,至刚至强!”雷落在这个总序的引导下,学会了体内的放电,从而解开了“流沙泽”。

    初级:“震来厉,乘刚也,阴爻为柔驾阳刚;震遂泥,未光也,雷流百骸身不伤。阴阳互汇,炼体若钢。”这个部分引导自己体内的阳流灌布全身,最终解除了“寒渊泽”。其实雷落当时只是用到了这个层次的皮毛,远远没有发挥出它该有的作用,其关键就是这个层次的后半句口诀:“阴阳互汇,炼体若刚。”今晚开始,雷落练习的重点,就在这句话上。

    中级:“左阳若焱,右阴若冻,左右同予,万物可控。左阳若奔,右阴若冲,左右同予,万物若崩。”这一段应该是讲怎样控制利用体内的阳流和阴流,相互配合,从而演化出一些进攻的招式。这是雷落尚未涉及的领域,还有待探索,来印证雷落的想法。

    高级:“我阳与之,天阴与之,阴阳同极,万物灭之。”这已经是很难很高级的内容了。用体内的阳流引下云层的天阴之雷,进行云地放电,从而毁灭敌人。在“还善寺”的幻境中雷落已经机缘巧合使用了一次,但是很可惜的是用错了对象,没有看到效果。其实早在在青梦的“锁心泽”中,雷落体内的电流已经和云层的电流产生了呼应,这可能也是雷落在幻境中能成功引下天雷的基础。

    顶级:“阴素为引,阳素为炼,阴阳际会,万雷可演。”这是《引雷诀》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雷落还没有完全琢磨透的内容。既然放在《引雷诀》最后,自然有它的道理。现在看来整段经文既然是由易到难排列,那么最后一句话,肯定是某个大招,就像风鬼的“凝风弯月”,青梦的“锁心泽”。是一个“高等级的招数”。

    武功一途,与许多事物都是相通的,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由低到高的过程。现实社会当中,同样从小练琴的人很多,但是能成大师的有几个?同样学书法的人也很多,刻苦的自然也不少,又有多少人成为王羲之?

    唯天分和勤奋耳!

    雷落想这个世间,身上拥有雷元的人,绝对不止自己一个,比如自己的妈妈,现在她体内的阳流虽然少,但是毕竟有。如果在引弦、青梦他们那个未知的世界中,还有许多拥有雷元的人,如果他们对雷元的控制和利用比雷落厉害,那么雷落是不是就会成为风行对雷落说的那句话:你如果连“巽风身”都躲不过去,你知道什么都没用,在即将开始的盛会面前,你也只能当个垫脚石罢了。”

    又有谁甘心当垫脚石呢?

    整整一个夜晚,雷落静坐在红土山的山顶,不断地催生体内的阳流和阴流,让他们相互追逐,相互吸引,在体内不停地进行放电。放电产生的能量,雷落不会再让他们轻易冲出体外,雷落要用这股奔腾咆哮的能量,来强化自己的身体。尝试引导这股能量,走遍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条经络,每一个穴位。雷落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己刚才提到的口诀:阴阳互汇,炼体若刚。按照口诀的意思看,阳流和阴流所产生的能量,是可以用来炼体的,让身体坚实得若钢板一般。

    阳流与阴流渐渐交汇,混合以放电产生的巨大能量,汇聚成一团高速旋转,电光缠绕的白色雾气。这团雾气曾很快地修复过雷落受伤的身体,而今,雷落引导着它上至百会穴,下至涌泉穴,在体内周而复始,不停运动。所过之处,就如春风拂过,身体有一种苏醒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睁眼,在尝试舒展胫骨,在膨胀,在生长……万物生长,需要阳光雨露,此刻身体的生长,同样需要。那阳流就如阳光,那阴流就如雨露,阴阳互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张开了嘴,疯狂地吮吸着能量。同时,每一个成长着的细胞,又源源不断地向胸口和丹田位置输送着能量。此时此刻,雷落的身体已经成为一个密闭的能量网。那汹涌澎湃的能量在体内奔腾呼啸,越聚越多,渐渐地,雷落无法再控制所有的能量,他们纷纷从四肢百骸的毛孔缓缓溢出,形成一团淡淡的白雾,将雷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在白雾中,隐隐电光闪闪,雷声隆隆……

    在这种境界中,雷落渐渐地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头脑中一片空白,思无所思,想无所想,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晨光破晓,雾消霜尽,天地自然恢复勃勃生机。一瞬间,灵台空明,醍醐灌顶,围绕身体的白雾忽然间膨胀开来,激荡而出,形成一个几十米范围的雾网。这雾网来得快,去得更快,激荡出去达到了一定的极限,突然间收拢开来,一瞬间全部隐没于雷落胸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开始炸响,就像都带着电流一般。雷落能感觉到每个细胞的澎湃活力,雷落似乎能看见每个细胞表面都有电光缠绕,只要雷落需要,每个细胞都能在第一时间输送出无穷的能量。“阴阳互汇,炼体若刚。”原来这炼体,就是让身体的每一处都蕴藏阳流和阴流,雷落需要这股能量时,不用再去催生胸口的阳流和丹田的阴流,而能随时随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雷落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比喻,雷落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蓄电池,雷落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在储蓄电流一般。只不过雷落的形式更为高级一些,因为雷落体内的能量能随时随地补充身体所需。

    一想到这一点,心中豪气顿生,有这源源不断的能量输送,自己害怕什么?不管接下来的修行是多么困难,只要能量生生不息,还有什么难关自己闯不过去?一声清啸,雷落站起了身子。

    刚一站起来,雷落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个神秘的箱子,通过这一次的修行,这箱子一声脆响,打开了。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打开的一瞬间,那东西仿佛挣脱了束缚,从雷落身体里喷涌而出。这感觉转瞬即逝,雷落也没有往心里去,望着这初春里刺破浓雾的淡淡阳光,雷落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将要从这个初春开始,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正自得意,那种异样的感觉徒生。雷落现在的知觉更胜从前,对危险的感受,更是敏锐,赫然转身,一轮弯月掌风,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已奔袭而来——“凝风弯月”。

第七十二章:炼狱龙锁

    不知道止忧和止战有多久没有见面了,此刻,两人凑在一起,说不完的悄悄话,聊不完的闺中语。四周的寒冷,漫天的飞雪,在这两个姑娘面前,也失去了凛冽的意味。两人手挽着手,沿着“寒潭”的溪流而下,走入了荒芜人烟,鸟兽绝迹的深山密林。

    身后不远,是一脸淡漠的斩玉,和歌声悠扬的止伤:

    “策马天涯西风烈,云鸣风啸,残阳如血。

    弹剑高歌樽对月,一杯惆怅,一杯离别……”

    “你能不能闭嘴?”止战转过头来,盯着止伤,一脸的不高兴,“你这辈子除开唱你这些滥词滥调,你不能说点有用的!”

    止战的语气很是生气,似乎止伤的歌声,干扰了她和止忧的谈话。

    “哎呀姐姐,你就别为难他了。”止忧赶紧打圆场,“姐夫几千年没唱了,你就让他发泄一下嘛!”

    “谁是你姐夫?谁是你姐夫?”止战一边追着挠止忧的痒,一边笑骂道,“就他那张嘴,狗嘴里唱不出个象牙,他这辈子也别想当你姐夫……”

    止忧一边躲着,一边求饶,还一边不忘回击两句:“我的好姐姐,止伤当不了我姐夫,莫非那个风行可以……”

    止忧这话明显就是讨打,止战一害羞,抓起一团积雪,就往止忧砸了过去……

    望着这两个小女孩一般的女子,斩玉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四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慢慢前行着。他们不着急,历经了千年的岁月,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等,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们着急呢?

    走了怕有两三个时辰,四人来到一座孤峰脚下,断了去路。

    好陡峭的山峰,壁立千仞,滑不溜手,飞鸟难度。积雪已经将整个山峰覆盖,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银白的擎天巨柱,在冬日里熠熠生辉。

    “走吧,师父怕是等急了。”止战回头又瞪了止伤一眼,冷冷说道,“你可别口无遮拦,想说啥就说啥,再惹师父生气,顶撞师父,休想我再理你。”

    止战的话看似冰冷,实则却是对止伤的关心,止伤自然懂得,赶紧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几千年没见师父,想她老人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顶撞她。”

    止战见止伤态度如此端正,莞尔一笑,转身面向雪壁,双手食指一扣,轻念了一个诀,边见平滑的山壁上出现了一道拱门,那拱门闪闪发光,灿烂夺目,竟然是止忧施展过的“大遁空之术”。

    四人一起踏进拱门之中,那拱门瞬间缩小,最终消失。四人的足迹很快被积雪覆盖,整个山川一片雪白,除开风声呼啸,积雪飘落,再也听不见半点声响。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个地方,似乎从没有人来过,从没有人出现过。

    山壁之中,山峰腹地,竟然别有洞天。

    四人行走在一条长长的通道里,通道两旁的山壁上每隔十来米,就插着一支火把。火把看起来与普通木柴无异,但是无论怎么烧,就是烧不完,也不知道木柴上涂抹的是什么物质。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其间石凳石桌,石床石椅一应俱全,一位须发净白的老妇,正坐在正中间的一张石桌前烧水沏茶,一炉炭火上有一古色古香的紫砂壶,泉水注了大半壶。

    那老妇人的容貌,若是用平常人的眼光来看,怕是有百岁光景,但是斩玉知道,一百年,对于这个老人,根本算不得时间。

    那老妇人望着已经紫砂壶里的水,把桌上的瓷碗一字排开,轻声说了一句:“战儿,茶叶摘回来了吧。”

    止战赶紧应了一声,走到了那老妇人身边,说道:“回师父的话,天气越来越冷,茶叶越来越少,加上老是有人来偷茶,这次只摘了不到半斤……”

    说话间,止战招手示意止伤过来,用手指了指止伤手上的“止伤环”。

    止伤这才想起“止伤环”在自己这里,赶紧走到桌前,用手在“止伤环”上轻轻一抹,手里便多了一个小竹篮,篮子里的青叶依然青翠欲滴。

    原来这茶叶,竟然是放在这“止伤环”中的,这止家异宝,竟还有如此妙用,能装下这么大的东西。

    那老妇人一见这竹篮里的茶叶,眼中冒出一股欣喜的深色,将那竹篮提过来,将嫩叶放进一个精致的竹筒中,置于炭火上烘烤,片刻后,倒入一竹匾内翻炒。嫩叶逐渐变了颜色,都裹成了两头尖的一团,此时,壶中水也开始冒烟了。斩玉见水不甚开,那老妇人便起壶倒水,在一青花色的盖碗中,茶叶被水一冲,又变成绿叶的样子,顿有一股淡香扑鼻而来,这香味有灵性一般,直往脑门上钻……

    “斩家的小子,过来喝一口吧。”那老妇人转过身来,笑微微地望着斩玉,说道,“你们斩家人,真该好好喝喝这茶!”

    斩玉虽然一直笼罩在一层冰冷的平静当中,但是面对这茶,却有一股难言的冲动。因为这茶的味道,他很熟悉——这就是龙太爷家的“寒潭清茶”!

    他没有拒绝,甚至想也没想,便走到石桌前,端起茶碗,忍不住小撮了一口,清冽微苦,再一回味,淡香生津,四肢百骸就像是浸透在一片青山绿水间。

    这与斩玉在龙太爷家喝的又不一样,这次的茶味道更鲜,回味更长,整个人似乎都被绿色包裹,说不出的舒畅。

    斩玉竟然主动开口说话了:“这茶的名字,应该便是‘寒潭清茶’吧?”

    老妇人见斩玉陶醉的样子,也端起一杯茶品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茶便是茶,为何非要有名字?纵然取个再好听的名字,蜕去繁华,洗尽纤尘,返璞归真后,茶,亦还是茶。”

    “所以这茶无需证明自己的存在,无需炫耀自己的香味。它所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一贯的高贵,是这个意思吗?”斩玉又喝了一口茶,对那老妇人说道,“老人家是否想告诉我,人道本就是茶道?”

    “那就要看看你怎么理解茶道喽!”老妇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斩玉,似乎在鼓励斩玉说下去。

    斩玉凝神想了一下,放下茶杯,负了双手,开始踱起步来。

    “世间之茶莫过春夏两季,而这‘寒潭清茶’四季常绿,随取随有,无非是因为那一泓温泉之水。想要绝世而立,就少不了依赖,单枪匹马的好汉,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王者。”说到此处,斩玉的目光已经投在了“皇权三卫”身上。

    没有人打断斩玉,他顿了片刻,依然踱步,说道:“此茶的味道,远远强于世间凡俗之茶,可知道这‘寒潭清茶’的人,却寥寥无几。但是,只要你一喝过它,就永远无法忘记。人若想强于世间凡俗之人,自然应该像这杯‘寒潭清茶’一样,不用昭告天下,不用标榜示人,只需用自身极端的手段,自然会让见识过你的人刻骨铭心……”

    老妇人站起身来,嘴唇蠕动了几下,显得有些激动。她望着斩玉,就像是看着一股希望,看着一种契机。

    斩玉没有停下,说出了最后一段话:“想要与众不同,令人刻骨铭心,自然就要有不凡的内在。这‘寒潭清茶’,靠的是这举世无双的清香,而人,想要如茶一般杰出,可以靠不流于世俗的品行,或者,冠绝古今的……”

    斩玉赫然转身,电眼如炬,盯着老妇人说道:“武力!”

    老妇人浑身一颤,极力稳住心神,颤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早已选出自己的路了吧?”

    斩玉一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答道:“斩家的人,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还请止元前辈指点前进的方向。”

    止元的心境已经平复,欣慰地说道:“这么多代斩家人,这么多次尝试,这么多次失败,我都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斩家还真能出你这样一个人——去吧,你的路,在你正前方那间石室里!”

    止元的手,已经指向那山洞的一面墙壁。

    斩玉顺着止元手指的方向,来到了石壁边,哪里有什么石室,有的,只是壁上的一个小孔,以及石壁中部的两个篆字:“炼狱”!

    斩玉呆呆地望着这两个字,平静的脸上竟透露出一股悲戚,继而又瞬间被仇恨所掩盖,然后平复下来。就这么一瞬间,斩玉心中所想,恐怕是千言万语吧。

    止家的四个人,很自然地站成一排,在斩玉身后呆呆地望着,似乎这一刻,他们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斩玉有了动作,他抬起了双手,伸掌贴在了石壁上,缠绕在手腕上的“龙形钢锁”,顿时“活”了过来,直往石壁上的小孔钻去。

    这“龙形钢锁”本是斩家山庄里密室上的锁,在沾染了斩玉的血后,自行解开,掉落在地上。斩玉后来从密室中出来,捡起这把锁后,这锁便化作小龙形状,缠绕在斩玉的手腕上。此刻,这条“小龙”,已经钻进了“炼狱”下方的小孔里。

    斩玉是怎么进入斩家密室的,在里面看见了什么,这刚锁到底是什么……这一切的问题,除开斩玉,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了。然而如今的斩玉,却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愿意谈,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背负着怎样的压力。

    “龙形钢锁”化作的小龙,就像是一把精妙的钥匙,在那小孔中游动着,只听见一阵“咔咔嚓嚓”的机械轰鸣声传来,那石壁竟剧烈抖动起来,荡起漫天的灰尘。

    接着,以小孔为中心的约有十尺高的山壁,竟然往地下陷了下去,呈现出一条漆黑的方形甬道,从深不见底的通道深处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冷风,配合着上方的“炼狱”二字,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冷意涌上心头。

    “这几千年来,你斩家进去过好几个人,都是有去无回。”止元望着“炼狱”的甬道,语气有些悲戚,“你要想清楚,你是否真要进去,只要你踏入这‘炼狱’,大门就会重新升起,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打开这‘炼狱’的门,因为,因为……”

    止元显得异常悲戚,几乎无法说出下面的话。

    “因为我们斩家已经没有人了,对吧?”斩玉转过身来望着止元,冷静地说道,“先人会失败,就是因为还有退路,而我,已经将整个斩家的命运,置之死地。”

    斩玉看似冷静,但是当说到“置之死地”几个字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潮红——这是激动的**,这是无比的仇恨。

    斩玉转过身去,望着壁上的“炼狱”二字,说道:“小妖,你爱上过斩家的先人吗?”

    几乎是脱口而出,止忧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斩玉依然望着“炼狱”二字,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因为,我有强烈的直觉,你会成为人皇。”止忧的语气异常坚定,“人皇,是我的夫君。”

    “好!”斩玉终于等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转过身来深情看着止忧,柔声道,“那就请你烧好水,沏好茶,等我出来,我会给你个完美的交待。”

    说完,斩玉毅然转身,毫不犹豫地踏进了“炼狱”之中。

第七十三章:初阶试炼

    潜心修炼中的雷落,刚有所突破,便遭遇了暗算——“凝风弯月”突袭而来。

    这一道近似透明的弯月掌风,雷落是再熟悉不过了,第一次面对的时候,毫无招架之力,回想当时也是一身冷汗。在风鬼的“凝风弯月”中,雷落根本无法移动身体,加之来势极快,可以说生死就在须臾之间。而这次,那掌风来势更快,力道更猛,避无可避,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右手去挡。

    豪无声响,甚至可以说是寂然无声,雷落被那道实质化的掌风劈得直线飞了出去,撞入一片树林中,硬生生撞断好几棵松树,最终后背撞在一棵环抱粗细的大树上,直挺挺倒了下去,趴在了冰冷的地上。

    雷落的身体完全不能动,所有细胞中蕴含的那些生机勃勃的能量,在“凝风弯月”撞击的一瞬间,全部疯狂地涌向雷落举起的右手。体内雷电之力虽然抵消了风元的力量,但这一撞击,却将所有的能量耗尽,身体就像被抽空一般,完全脱力。

    连指头都无法动弹一下。

    不过尽管身体状况很不容乐观,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能用“凝风弯月”的,不是风鬼就是风行,再加上暗处随时可能出现的引弦,会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多半是他们又来教导自己武功了。

    雷落心中不禁这样想着。

    在竹溪湖山上那一次,雷落只能傻眼看着掌风来袭,而这一次在“凝风弯月”中,雷落竟然还能抬起右手抵挡,一想到这个进步,雷落心里不由暗暗一喜。头脑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状况,发现其实刚才能动的也仅仅是这一只手,或许是因为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了手上,这股力量已经达到了抵抗“凝风弯月”的程度,所以在那危险的关头,手便举起来了。

    在躺地的一瞬间,雷落便开始引导阳流和阴流去补救受伤的身体,哪知,危险的感觉徒然又起,又是一道掌风奔袭而来,看似更平淡的一道掌风,实则比刚才更急,更危险,隐隐带着一股凶狠的杀意,所过之处,空气凝固了,万事万物就像是静止了一般,能动的,只有这一道掌风,喘息间已经袭至身前。

    此时的雷落,面朝下伏在地上,根本看不到那来袭的掌风,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雷落,自己根本无法躲开——别说身体已经麻木动弹不得,就是处在最佳状态,自己也决计无法躲避。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那掌风已经劈在身上,雷落的身体,连同身体周围的一大片泥土,一大团枯枝败叶,就像是风暴中的小船,被这一劈之威所冲击,顿时飘飞起来,撞在一片山壁上,气血翻涌,一张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绝对不是风鬼或者风行,如果是,引弦就应该出手了。

    不对,是谁告诉雷落引弦一直都在守护着自己的?是谁说的引弦在雷落有危险的时候,会立马出现的?都没有,一切都是雷落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或许,或许引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风鬼便乘机来杀雷落呢?总是无论如何,雷落现在必须明白的一点就是:对方要杀自己,而引弦现在不可能出来帮自己。

    此时此刻,虽然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完全失去知觉,但思维还是清晰的,还能考虑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感觉中,一个人影缓缓朝雷落走了过来,雷落虽然看不见,但是这个人的样子却能清晰地出现在脑袋里,这就是心眼的力量。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趴在地上的雷落,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寒冷得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就像一只凶残的怪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在离雷落约有六七米的地方,那怪兽一般的人停住了脚步,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缓缓举起了右手。那手一举起,便有空气围绕着手掌旋转起来,旋转的空气越来越厚实和密集,渐渐实质化。

    风的产生,本来就是因为空气的流动,而空气的流动,是因为空气受热的不同。这个人和风行,风鬼一样,有着非凡的操控“风元”的能力,看样子比风行和风鬼还要更胜一筹。这残忍的怪兽,望着地上根本无法动弹的雷落,毫不犹豫地,一掌劈了下来。他手上实质化的掌风已经激荡而出,化作一牙弯月,奔袭而来。这牙弯月,美得动人心魄,而越美的事物,就越危险。

    没有任何的奇迹发生,那掌风结结实实劈在背部,背上的脊椎,胸口的肋骨,浑身的骨头在这一瞬间,几乎全部断裂开来,五脏六腑受了这震荡,就像全都烂成了泥水。当人所承受的痛苦到达一定的极限后,大脑便无法再感知痛苦——这个时候,人通常会昏迷,或者,死亡。

    雷落死了吗?大脑还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雷落还没有死,雷落的头脑还有意识。虽然很模糊,但是总算还残留着一丝清醒。雷落能感觉躯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死神,而死神,就站在雷落身前几米处,正贪婪地盯着自己。这野兽般的怪人,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正要迈步走上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在那一瞬间,他发现了雷落身上残存的一丝生机。

    是的,雷落身上又有了生机,这一丝生机,来自胸口部位,不是那股阳流,而是胸口仿佛有一个生命,一个鲜活的生命。

    雷落胸口突然就开始灼烧起来。好像有一个生命在雷落胸腔里挣扎冲撞,似乎在对雷落呐喊,那是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意念,那股意念瞬间流遍全身,雷落像被电击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顺势一个后空翻退了出去……

    这胸口的意念,是一股“不甘心”的挣扎。

    原来,这股灼烧的感觉,与胸口的阳流,根本就是两股力量。回想种种经历,雷落马上明白过来,体内这两股不同的力量,一股,来自雷皇,一股,来自圆城的老人。

    对面的怪人似乎对这股生命力有所忌惮,在明确感知到了这股生命力的那一瞬间,他居然倒退了几步,好像在这股生命力的手下吃过亏一般。

    雷落正暗自高兴,心想或许可以捡回一条残命来,不料那怪人倒退两步之后,右掌一挥,又是一团掌风袭来,大有斩草除根的架势。就雷落现在的躯体而言,面对这一轮的攻击,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绝对没有半点生还的希望。

    每一个故事,每一种传说,总会有或多或少的那么点奇迹,才会成为故事,才会铸就传说。其实很多时候,人们把奇迹总结为运气好,但是说实话,世间是不存在奇迹的——所有的奇迹,其实都是努力的结果。

    不要去眼馋上天有多么眷顾别人,你只是没有看到别人背后的努力罢了。

    这个道理,虽然当时的雷落不懂,但是雷落的生命,雷落的一生,雷落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本就是对这个道理作出的最好的诠释。

    “凝风弯月”已经奔至头顶,就快要撞击的一瞬间,那团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光华,停下了,悬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就像镶嵌于天幕的月牙,千百万年来,高挂头顶,从未落下过。还没有完,伴随着浑身骨骼“咔咔”的响声,雷落摇摇晃晃地抬起了双手——面前的那团弯月光华在雷落双手抬起的瞬间,便噼里啪啦地爆裂开来,散化作一缕一缕劲风,四散飘荡,吹得衣襟,枯草,山树猎猎作响。豁然睁眼,雷落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怪人,那怪人的脸上,有了一丝惊惧。

    没有青梦的指点,没有引弦的保护,全凭自己的努力,雷落站了起来。

    雷落师从玄青时,曾看过一些东洋传过来的书籍。古罗马有位诗人叫贺拉斯,他有一句名言,雷落非常喜欢——苦难显才华,好运隐天资。困苦和磨难本身就是对生命最好的考验和修炼。雷落无比感谢这生与死的瞬间,因为就在这一瞬间,雷落领悟通了《引雷诀》的一个关键,这个关键,让雷落离引弦他们的那个层次,有了一个质的飞升。

    胸口那个“不甘心”的呐喊,强烈地刺激着体内的阳流和阴流,那两股气流飞速地纠缠、融合、膨胀,瞬间便满布身体的每一寸土地。这一次,不只是细胞,每一寸受伤的肌肉,每一根断裂的骨头,都在疯狂地吸收着能量。在能量的滋养下,身体就如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裂纹在融合,百草在疯长,整个身体,活了过来。

    在那怪人劈出“凝风弯月”的瞬间,头脑中清晰无比地出现了一句话:“左阳若焱,右阴若冻,左右同予,万物可控。”在这句口诀的引导下,胸口的阳流和丹田的阴流疯狂地往左右两只手涌了上去。意念所使,这两团力量从手掌的每一个毛孔射出,迎上了奔袭而来的“凝风弯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那轮掌风,凝滞了。在雷落摇摇晃晃抬起双手后,阴阳二流的气势更为壮大,那弯月掌风被阴阳二流一阻,就如一只陷入深潭的巨象,很快便没有了生机,渐渐失去凝聚之力,便爆裂开来,散化作一缕一缕劲风,四散飘荡,吹得衣襟,枯草,山树猎猎作响。

    这一瞬间,雷落明白了什么叫素控——青梦口中的“素控”。

    风鬼的素控,是凝固雷落身体周围的风素。刚才这怪人发出的“凝风弯月”,也是这个道理,掌风笼罩的范围内,所有东西都是静止的,仿佛时间也是静止的,唯一能动的,就是他的掌风。这种招数就好比是用枪射击绑在柱子上的人,狠而有效;青梦的素控,是人为制造的泽,不管是“寒渊泽”、“流沙泽”、还是“锁心泽”,都是在对手周围制造素控,让对手感觉就像掉入了深泽一般。而雷落,也有素控,雷落的素控,便是雷电。

    所谓“素”,便是“元”——“元素”“元素”,“元”与“素”本就是同一个意思。那么所谓“素控”,就是用雷元的力量,让对方触电,从而去控制对方的行动。

第七十四章:禁风满月

    对方没给雷落多想的机会,一晃身,手肘一突,便飘了过来。呵呵,“巽风七重身”,这一招雷落是再熟悉不过了,震上双缺,鹰隼之视,左脚乾三连,右踏离中虚,身若柳飘絮,零落风中散。“震雷演卦步”连踏,雷落迅捷无比地躲过了对方的攻击,那人便从雷落身侧直接冲到了雷落身后。

    好快的反应,雷落正为自己这一招的巧妙喝彩,那人双脚已经登在了雷落身后的山壁上,一借山壁之力,如出膛的子弹,又朝雷落击杀过来。距离近,力量大,再也无可避,只好兵行险招,冒险再试试自己的素控了。两道气流瞬间从手掌射出,无形无色无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对方涌去。就在对方的拳头袭体的瞬间,阳流和阴流已经接触到了那人的手,那凶狠无比的攻势,那激射而来的人,就都像刚才的那轮弯月掌风一样,停了下来,凝滞在空中,一动不动。或许是雷落的力量还不够,也或许是对方太强,这一凝滞不过瞬间,那怪人便又动了,突出的拳头方向不改,又击了过来。

    虽然不能完全控制住对方,但是这一凝滞的时间,完全够雷落逃开了,震雷演卦步两踩,雷落已经在十多米外。这一次,又是间不容发,大胆的冒险,再一次证实了雷落心里的想法是对的——雷落的素控,就是雷电。

    雷落在玄青老师那里学到的一些东洋知识,在雷落的武功一途,起到了触类旁通的作用。那些知识中有讲电流的作用,讲到触电,人体触电时,会引起心肌纤颤及心搏停止,高电压可致心脏和呼吸中枢同时麻痹,触电局部可有深度灼伤。如果是被上百万伏的电,比如暴风雨中的雷电击倒,那么整个人体就会被瞬间烤焦了。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触电,就可以让生命体麻痹,而失去行动甚至思考的能力,这就是雷落的素控。

    而触电,按照那些东洋知识的解释,有电流从身体流过,就叫触电。触电分为单相触电、两相触电、和跨步电压触电。“单相触电”是人体接触了火线与大地,电流通过人体流向大地造成的触电;“两相触电”则是人体同时接触零线和火线,形成回路而导致的触电;跨步电压触电则是带电体触地,在接地点为中心的周围形成环形的电场,当人的两脚跨在不同的环上时,两脚间的电压会有一个电压差,电流就会顺着这个电压差流动,导致有电流从身体通过,造成跨步触电。

    现在的雷落,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放电,雷落本身已经是一个超强的带电体,左手奔射的阳流,便是火线,右手激荡的阴流,就是零线,左阳若焱,右阴若冻,左右同予,万物可控。左出如炽焰,右出如寒渊,阴阳相接,只要雷落体能能量足够强大,这世间还有什么是雷落不可控制的。

    回头,转身,微笑着面对那一脸惊愕的怪人,刚才狂乱焦躁的心渐渐安静,胸口挣扎不甘的呐喊渐渐平息,那是一种淡然的安静,那是一种自信的平息。

    面对这个屡出杀手的怪人,雷落悟通了素控。苦难和险境往往是上天的恩赐,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罢了。接连逃脱对方的杀手,此刻,雷落充满了自信,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杀我?”

    那怪人显然没想到雷落会开口问他,一愣神,却是回答不出来。从这个人攻击雷落的招数来看,毒辣凶险,明显是杀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要杀一个人肯定有原因,于是雷落追问了一句:“我们有仇吗?为什么要杀我?”那怪人像是根本听不懂雷落的话一般,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雷落,眼神中全是恨,和贪婪。似乎雷落身上有他急切想要的东西,但是又无力取回的那种矛盾和纠结。虽然刚才这怪人的杀手险些要了雷落的命,但雷落明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于是雷落尝试着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或许我能帮你。”

    听雷落这么一说,那怪人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残忍的微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要你的命,你给不给?”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某种怪兽的怒吼,低沉,沙哑,凶残。说完这句话,这怪人徒然一弯腰,双手着地,整个身躯激烈地抖动起来,伴随着一声闷响,一团七彩的光华从怪人身上迸发出来,晃得人张不开眼睛。光华散尽,一头牛犊般大小的怪兽正圆睁着眼睛瞪着雷落。还是那双贪婪的眼睛,还是那股置人于死地的残忍。雷落敢肯定,这怪兽就是那怪人,同样的气息,同样的眼睛。雷落只是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说,像“还善寺”一样,像外公一样,又掉入了一个幻境。

    那怪兽的样子,是雷落做梦也没有梦见过的,头脑中所有兽类的外形,都和面前的这家伙对不上号,这怪兽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它的额头——一块流光溢彩的突出物,就像一个正六边形的宝石,闪耀着妖媚的流光,似乎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没给雷落太多观察和准备的时间,这个额头镶嵌着宝石怪兽便发招了,因为它说它要要雷落的命。

    只见这宝石怪兽额头的光华越来越浓,渐渐汇集实质化,在达到最盛的一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溢彩,斑斓璀璨的满月,慢悠悠地向雷落飘了过来。记得玄青老师对雷落说过,越是鲜艳动人的事物,就越是剧毒无比,越漂亮的蛇,越危险,越鲜艳的蘑菇,越毒。如果说前面的攻击是一条力大无比的巨蟒,那么现在的满月,便是一条剧毒无比,最为致命的眼镜蛇王。

    雷落并没有用素控去控制这轮满月,但这满月却来得如此之慢,虽然慢,却如同一辆重型坦克,所过之处,无坚不摧。雷落想劈出雷电去撞碎这看似美轮美奂,实则无比危险的满月,一用力,才发现自己居然又不能动了,这一招显然运用了风元的素控。

    这禁制强大到雷落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能办到。眼睛干瞪着那圆月越来越近,危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但是雷落束手无策,本应该直淌的汗水在这禁制中也好像凝固了一般。再看那怪兽,眼光依然凶残,但是却缺少了一丝光彩,额头那流光溢彩的正六边形突出物,在发出这一招后,颜色也变得灰暗了。看来这一招是这怪兽全力的一击了,雷落当然明白其中的凶险,但是,雷落移不开。

    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有一本书的名字跳进了雷落的脑海,生死须臾间,雷落居然想到了《道德经》。

    雷落在私塾读书时,很喜欢看一些古籍,比如《道德经。其间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作为一个普通读书人,只能高山仰止。

    雷落独对第四十五章分外感兴趣。“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由于学识和阅历的缘故,雷落只能依靠一些辅助资料对这段话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总不能有切肤的体会。而今,面对这缓缓而来,看似风平浪静的攻击,在这生与死的关头,头脑中千转百回,火花四溅,对于先贤哲人留下的宝贵财富,雷落突然间有所顿悟。

    最圆满的结果,看似大成,实则肯定有牺牲;最充盈的内在,表象却是空空如也;最刚直的事物,先要经过多少的弯曲;最灵巧的招数,看起来却是最笨拙的;最卓越的辩才,其实就是不言……每个人因为经历和遭遇的不同,对于经典的解读自然不一,雷落的解读,当然是为现在的险境服务的,因为雷落感觉到,此时此刻——最好的防御,就是放弃。

    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为大勇,当临于绝顶俯望而归于云淡风轻,是为大智。不硬挫其锋,不锋芒毕露而首当其冲,心若淡然,万事淡然。管他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心念所至,心潮平复,体内阴阳二流自然交汇,如春雨之叮咚,如山泉之淙淙,生机勃勃,好似鲜活的生命……

    此刻,这袭体的满月在雷落眼中不再五彩斑斓,势若万钧,而如春风拂面,与体内的春雨山泉一唱一和,遥相呼应。满月已然触碰到了雷落的胸膛,体内的气流作出了对它最好的迎接,所有的能量仿佛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涌向胸膛,满月之风袭来一分,惊雷之电便耗去一分,一边如水,一边如火,在雷落的胸口短兵相接,渐渐地,那满月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最终归于虚无,而雷落所有的生机与能量,也被抽空,头脑一片空白,在满月完全消失在雷落胸口的瞬间,整个身体仰面直挺挺倒了下去,眼中隐约看见那怪兽也似乎力竭,慢慢伏倒在地……如果它还要攻击自己,自己便必死无疑,因为这一轮抵抗,雷落连保持意识的力量都没有留下,仰躺地上,昏死过去。

    雷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昏迷了,每次昏迷,总会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昏迷中的世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现在雷落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每一次昏迷后醒来,回到现实世界,雷落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有些是身体上的,有些是心灵上的,而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异样发生。

    最先恢复知觉的地方,是胸膛,如风中残烛的阳流,一滴一滴地缓缓流淌着,丹田的阴流在吸引下开始慢慢恢复生机,但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去修补严重受创的身体。不过,这股残存的能量,已经足够雷落睁开眼睛了。

    还是家乡那片不够明净的天,还是雷皇村的墓园,雷落依然仰躺着,除开眨眼睛,整个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做不出任何动作。脑子里也混沌一片,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似乎连思考的气力都没有了。这时,前面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带着的凶残和恨意,使雷落一下子回忆起了刚才的凶险,那怪兽危险的气息,刺激着雷落求生的本能,一咬牙,双手撑地,顾不得身体剧烈的疼痛,雷落坐了起来。

    那怪兽就趴在雷落身前不远处,似乎极累,身体不停地起伏,喘着重重的粗气,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恐怖的气势。额头那五彩斑斓的正六边形宝石一样的东西,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只是偶尔有一丝流光闪过,仿佛代表着那怪兽残存的生命。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凶狠,依然充满杀意,难道雷落与它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不成?

    “到底什么原因,你如此恨我,非要杀我不可?”雷落一边说话,分散那怪兽的注意力,一边赶紧运用雷元治疗着身体,如果现在怪兽还能动,再发出一招,雷落就彻底万劫不复。和预料中的一样,那怪兽并没有回答雷落,看样子和雷落一样,正在抓紧疗伤。只是有一点让雷落想不明白:雷落的伤,是因为受到了恐怖的攻击,那怪兽的伤,又是怎么造成的呢?难道是使用了所有的力量,因为用力过猛,反倒伤到了自己?

    先不想这么多了,雷落得努力比那怪兽先行动起来,不然,雷落将永远失去思考的机会。

    一人一兽,就那么互相看着,谁也不动,其实是谁也动不了。表象是如此的安静和平和,只有局中人,才会明白此时的凶险:谁能先出招,谁就能活。此刻的宁静,是生与死的宁静。

第七十五章:涅槃死门

    “炼狱”内一团漆黑,长长的甬道看不见半点光明,那甬道的尽头,就如永无天日的地狱,张牙舞爪等待着每一个跌落的灵魂。

    斩玉很满意止忧的回答,一转身,踏入了“炼狱”之中。立刻,陷入地下的十尺高的山壁,又从地下冒了出来,伴随着一阵阵金铁摩擦的咔嚓声,慢慢上升。

    斩玉回头望着洞外的止忧,视线随着上升的石壁而越来越窄。

    “你一定要回来!”止忧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山壁合拢,发出剧烈的声响,震得整个山洞为之一颤。

    斩玉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钻入小孔的“龙形钢锁”,在石壁还原的瞬间,又从内测的小孔中钻了出来,沿着斩玉的脚爬上去,缠绕在了斩玉的手腕上——这把锁,难道真是个活物?

    同时,斩玉也知道,除开自己,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打开这个“炼狱”。如果自己死在里面,斩家的血脉……

    斩家的血脉,难道就此断绝?

    那“龙形钢锁”,竟然发出了淡淡的红光,像是血的颜色,晃得整个甬道呈现出一片殷虹。斩玉也因此能看得清面前的道路。

    沿着那通道往前走,斩玉发现这甬道里没有任何的东西,就连老鼠蜘蛛,也不曾得见。难不成,这“炼狱”,根本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连蚂蚁蜘蛛,都进不来吗?

    斩玉随手在墙壁上抹了一把,居然没有半点灰尘。这“炼狱”,除开斩家人,恐怕再也没有进来过任何生命。

    那呼吸怎么办?

    无法再多想,斩玉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那是一面墙壁,墙壁上有一条细缝,细缝很窄,约有三寸左右,透过这条细缝,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朦朦胧胧的光。

    除开这条细缝,整个通道再也找不到任何出路。

    难道:要从这三寸来宽的细缝里,钻过去?斩玉一想到这一点,便毫不犹豫地脱光了全身的衣物,侧身挤了进去。

    这个宽度,绝对不是一个成年人能钻得过去的。斩玉的额头瞬间磨出了白骨,白骨被挤得变形,形成一个斜面;鼻子被完全挤扁,耷拉在一边;嘴唇全部磨破,牙齿一颗颗漏了出来,在斩玉前行的过程中,那一颗颗白牙,时不时地掉下一颗……

    斩玉的整个头颅,已经完全变形,就像浸泡在血水中的一个扁盒子。身上的皮几乎完全磨掉,露出一团团的肉,一根根的骨头。

    起步极为艰难,但随着身上的皮肉越来越多地被磨掉,斩玉前进的速度竟然快了起来。细缝的两边,已经完全被斩玉的鲜血染红,地上全是磨掉的碎肉——但是,斩玉从始至终,没有吭过一声。

    看不到斩玉的表情,因为斩玉已经没有了脸,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行到一半,斩玉身上已经完全烂透,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肤。浑身上下,唯一还像一个活人的地方,就是斩玉的眼睛。这时已经不能称其为眼睛,因为眼皮已经磨掉,只剩下两个眼珠突在外面,像两个随时都可能破碎的水球。

    在斩玉身上的烂肉里,夹杂着一些从山壁上磨下来的碎石,胸前的肋骨已经磨成了黑色,膝盖骨几乎完全磨掉,斩玉摇晃着身子,终于还是没有倒下。拖着摇摇晃晃的残躯,斩玉向着前方继续前进。

    山壁的碎石似乎有着一股奇异的魔力,摩擦着斩玉的血肉时,山壁和碎石都会有一丝温热传入斩玉体内。这股温热,让斩玉保持着清醒,也让斩玉能更加敏感地感知着这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痛楚。

    前方的山缝越来越窄,如果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斩玉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从那越来越窄的山缝里,钻了出去。

    此时的斩玉,哪里还像是一个人,活像是一只被扒皮抽筋,被巨石碾压过的猴子。

    斩玉先前从缝隙里看到的亮光,来自前方燃烧的拱门,拱门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水塘,水塘里的水极为浑浊,时不时钻出来一条雪白的虫子,狰狞的头颅里吐出血红的信子,贪婪地望着蹒跚而来的斩玉。

    斩玉终于站在了水塘边!

    斩玉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从这个水塘里趟过去。

    就在伸进去一只脚的瞬间,便有几只雪白的虫子咬在了小腿上,那腿上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皮肉,所以这些虫子争抢得更为疯狂。

    当完全站在水塘里时,泥水刚好淹没大腿,一些虫子便沿着大腿往上爬,爬到小腹,爬到胸膛,爬上头颅,疯狂地撕扯着斩玉身上的烂肉,斩玉什么都没有管,依然向着前方,在泥水中艰难地前行着,只有当有虫子要咬到眼珠的时候,斩玉才用手将虫子撕下。

    这突出的眼珠,斩玉还要用来看路。

    按理说,此时的斩玉,绝对无法在行动分毫,满池的虫子几乎将下半身的血肉啃光,但是斩玉就是没有倒下。那一池的泥水,在向斩玉传递着一股温热,这股温热,就像是生命的力量,保持着斩玉奄奄一息的生命之火。但是这温热,也让斩玉的感官前所未有的敏感。他能感觉到虫子咬下的每一块皮肉,能感知虫子的尖牙,在腿骨上的摩擦……

    这份痛楚,哪里是血肉之躯能承受的,更何况斩玉的全身,已没有剩下多少血肉。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斩玉?斩玉的内心,还有多少秘密?

    在踏上岸的瞬间,斩玉身上的虫子全都像遇见克星一样,像蜕皮似地从斩玉身上跌落下来。斩玉残存的意识也感觉到了原因,这里的地面,温度极高,那些虫子,怕热。

    热的原因,无非因为面前燃烧的拱门。说是拱门,无非是一个半圆形的山洞,洞的四壁熊熊燃烧着,宛若通向地狱的火桥。

    拱门顶上,不知是谁,用遒劲有力的笔法,雕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涅槃!

    拱门前面,有一堆白骨,看样子是迎面倒下的,骨头在常年高温的炙烤下,已经落下一层骨粉。斩玉知道,这必然是斩家的人,在“炼狱”中失败的斩家先人。

    “你要想清楚,如果你踏入这涅槃门,必死无疑。”从那燃烧的通道里,传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而且会死得非常难看,踏出第一步之前,请你想清楚。”

    这声音就像是银铃般悦耳,话语间似乎带着甜甜的笑意。

    斩玉的嘴唇已经完全磨掉,牙齿也只剩下几棵,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但是那声音却像是知道斩玉内心的想法,接着说道:“这‘涅槃门’里,脚下是熔岩,四壁是‘离眛之火’,当你踏进这‘涅槃门’,下半身会慢慢熔化在熔岩之中,上半身的血肉会在高温下凝固,结疤,继而焦脆,然后整个身体化作焦炭,成为世间的一捧灰尘……”

    “在这个过程中,你是不会提前死去的。这‘涅槃门’会保证你的感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敏感……这样,你才能更清楚地感知,世间最大的痛楚,是什么!嘿嘿嘿嘿……”

    这笑声,大有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与声音本来的清脆和甜美,格格不入。正是这股不相称,更显示出这笑声的刺耳。

    “世……间……最……大……的……痛……楚,我……早……已……尝……试……过,现……在……这……点……痛,哪……里……算……得……上……痛……”斩玉居然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好气魄。”那笑声止住了,冷冷地问道,“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你?”

    “仇……恨……”斩玉说出这两个字时,满嘴的血水从残留的牙齿间流出,就像是在龙家大院里啃噬盲刑的断臂一般。

    “若只是那盲刑杀你双亲的仇恨,也不足以支撑你到现在……”那清脆的声音依然冰冷,“你到底还有什么仇恨?”

    斩玉这次没有回答,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使他几乎快要倒下,只有那双突出的眼珠,还依稀有一丝神采。

    斩玉抬起了只剩骨头的腿,跨过了地上的白骨,站在了“涅槃门”下,门内地上的熔岩正在翻腾着鸡蛋大小的泡,两壁的“离眛之火”吞吞吐吐,闪闪烁烁,就像是毒蛇的信子,令人肝胆俱裂。

    “咦?我居然读不出你的思想了?”那声音显露出的惊诧,十分强烈,“你虽然有人皇血脉,但是现阶段的你,绝对……”

    “我……在……‘皇……冢’……里……看……透……了……一……切……”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斩玉有力量把这句话完整表达出来。

    “皇冢?你斩家密室里的坟墓?”那清脆的声音兴奋起来,“你是有机会能进那密室,可是你怎么可能进得去‘皇冢’?哦,对了,皇权三卫的力量……”

    那清脆的声音一想通这一层,更加兴奋,自顾自地笑道:“这就有意思了,一个空有人皇血脉的凡人,竟然先进入了‘皇冢’,了解到斩家的历史,再来‘炼狱’,难怪意志如此坚定。这下好玩了……仇恨的力量果然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啊……”

    略一停顿,“涅槃门”里的声音便说道:“其实你们的‘皇冢’里具体有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是知道那里记载着你们人皇一族的屈辱。没想到你能事先进去——这么说,你是决意要踏进这‘涅槃门’喽?”

    斩玉抬起了只剩几根白骨的腿,踏进了面前的熔岩里,踏进了成与败的历史,踏进了光荣与屈辱的过往,踏进了那扇燃烧的拱门里,那道名叫“涅槃”的拱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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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雷君介绍:
历地藏尽处,弃万古功名只为红颜一笑;
游九霄无涯,待一声惊雷当挽绝世长弓!
谎言、欺骗、战争,人族天性邪恶,我必以剑定罪;
情爱、信诺、和平,我信人初本善,自当以弓为引。
这是一个“弓”与“剑”交织的寰宇世界,
龙、凤、妖、翼,天地山川皆为心中芥子;
这是一个“情”与“杀”纠葛的洪荒传奇,
雷、风、山、泽,金戈铁马不过一曲长歌。
弓本为冷兵器之王,挽弓当挽强,且看世外荒村少年,怎样铸造弓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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