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节 苏醒
灵山城,大雷音寺。 燃灯、本去二位佛祖端坐于莲台之上,迦叶、阿难、智慧胜佛陪坐一旁,青狮却跪拜于莲台之下,战战兢兢地将狮驼国所发生之事讲了出来。 燃灯佛祖脸色此时已是难看无比,青狮方一讲完,他便冷声道:“本座早已叮嘱了文竹,需得万事小心,且不可横生枝节,你们却为何惹上了玄奘师徒,凭空生出这许多麻烦?” 青狮浑身一震,连忙解释道:“启禀佛祖,我家菩萨多年来一直谨遵佛祖之命,事事小心,却是那孙悟空与猪八戒自己找了过来,实在怪不到我家菩萨的头上。” “大胆!”一旁的阿难呵斥道:“世间之事必有因果,定是你们在哪里走漏了风声,方才引来了玄奘师徒,佛祖责怪,你居然还敢狡辩,实在是大逆不道。佛祖将这般重任交予文竹,本就是天大的机缘,你们却枉顾恩德,敷衍了事,当真是罪不可赦。” 青狮知道迦叶与阿难最得佛祖宠信,虽然本身没多大本事,却是这灵山城中一等一的难缠人物,听得他呵斥,只得老老实实闭了嘴,只是磕头不已。 半晌之后,燃灯佛祖不耐地摆了摆手,道:“罢了,功过之事不妨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却是要先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我的定心灯当年被那妖猴所伤,始终无法重新炼制,那金乌血脉却是唯一的机会,万万容不得半点差错,本去佛祖,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本去佛祖沉吟道:“那孙悟空向来顽劣难驯,又出身东天,如今虽然皈依了我佛门,却仍要防他生变。乌鸡国之事事关重大,若是那妖猴始终咬着不放,非要追查到底,却也是一桩麻烦,倒不如派人去警告一番,催促他们尽快西行,也算是替文竹省去些手脚。” 燃灯佛祖欣然道:“本该如此,只是那妖猴本领不凡,所派之人尚需想得住他,方才能万无一失。” 本去佛祖略一沉吟,却听得智慧胜佛建议道:“燃灯佛祖不必担心,那妖猴早已戴上了紧箍咒,怕是再难翻起什么风浪,只需派一亲信之人前去,包管让他服服帖帖。” 本去佛祖恍然道:“倒也有理,这样吧,阿难,我将紧箍咒传予你,你随这青狮跑一趟便是。” 阿难大喜,忙道:“谨遵佛祖法旨。” 于是,佛祖便将紧箍咒的咒语传予阿难,嘱他跟随青狮一道赶往乌鸡国而去。 文竹菩萨从昏迷中幽幽醒转,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浑身却动弹不得,顿时大吃一惊,连忙睁眼看向四周,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生擒。 然而,当他看到一旁那石床上的乌九霄之时,脸上却是露出了惊恐之色,连忙大叫道:“不好,你们怎么将他也放出来了?” 他这一叫,顿时引来了一众仙翁的注意,只听那头领得意道:“你们西天如此残害凡间的帝王,实乃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国王就是铁证,且看你还能如何狡辩。你且放心,我已经给他服下了丹药,保证他活着到天庭,到时自会将你西天的劣行一五一十地禀告给玉帝。” 文竹菩萨却摇头道:“你们不知道,这乌九霄根本不是普通的凡间帝王,若是让他走脱了,怕是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这话一出,却是引来了那头领的兴趣,他忙问道:“那你不妨说说,这乌九霄到底有何不凡之处?我看他不过是**凡胎,你们西天为何要以这等手段害他?” 文竹菩萨叹道:“他的神魂如今被穿云箭所封,你们当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唉,他原本就是......”说到这,他却想起了燃灯佛祖的嘱托,不敢再说下去了。 那头领不悦道:“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若是这般吊人胃口,怕是少不了要多吃些苦头。” 文竹菩萨正自犹豫,却听得另一人道:“咦,说来也怪,之前这身体燥热异常,而他身上的箭矢却是阴寒无比,怎么现在身体不太热了,箭矢似乎也不如之前那般阴寒了?” 那头领一愣,凑上前去,伸指一探那箭矢,果然已然没了大半威势,便一把握住箭身,要将其拔起。 文竹菩萨惊道:“万万不可,此人生性噬杀,本领非凡,若是救活了他,便是你们怕是也难逃毒手。” 那头领听得这话,手掌终于停在了箭身之上,回头再次问道:“说来说去,他到底是何人?” 文竹菩萨沉吟了半晌,终于一咬牙,道:“此人本是上古妖族血脉,不知用何等手段混过了地府那一关,投胎成了这乌鸡国的国王,只是他凶威不减,便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就是......” 说到这,他忽然又停了嘴,却并非卖关子,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头领抓住箭矢的手掌。只见那原本威势惊人的箭矢便如砂砾造成的一般,居然化作了粉末随风飘散。 那头领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缩回了手,却见整支箭矢都化作尘屑飞散而去,顿时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曾用力啊。” 文竹菩萨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唉,迟了,我劝你们快快将我放开,咱们一同布下天罗地网,方才能有几分胜算,若是再耽搁,怕是就来不及了。” 那头领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文竹菩萨,又看向那尸身,却见那尸体忽然挣开了双眼,与他对视个正着,而那眼神之中,居然是无尽的苍凉,紧接着,就是一股炽热无比的气势当头压了过来。 众人大惊,连忙将他甩到了一旁,退到三丈之外,却见此人并不掉落下云头,而是张开双臂,悬停在了空中,身上有无尽的赤红火焰溢散而出,便如同一轮初生的红日,让人不敢逼视。 “你不是凡人!你到底是谁?”那头领惊声问道。 “我是谁?”乌九霄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缓缓开口道:“若是当年问我,我怕是还懵懂不知,可如今拜这文竹秃驴所赐,我倒是将一切都想起来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一世的名字,仍是叫做乌九霄吧。” 那头领忙道:“乌九霄,我乃天庭雷部神将是也,也是救你命之人,你不可张狂,乖乖束手就缚,随我回天庭复命便是。” 乌九霄低头想了半天,却终究还是摇头道:“第一,我对你们那天庭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去;第二嘛,这文竹秃驴卑鄙无耻,险些害我性命,我总要先回报他一番才好吧。” 那头领忙道:“乌九霄,文竹乃是天庭要犯,你万万不可伤他分毫。” 乌九霄淡淡地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文竹秃驴,纳命来!”说话间,他的身形已是化作了一道火焰,便朝着文竹菩萨飞射而去。
第一百三十七节 逼问
乌九霄所修炼的功法,正是当年火神祝融所传下的真阳心诀,若是修炼到了大成,便足以施放出太阳真火之力,威力几可与真正的烈日之火相媲美。
当然,这一世因为投胎成了人身,受肉身所限,他最多也只能发挥出真阳心诀的一半威力,可即便如此,这火焰的威力却也是不可小觑。当他运转开功法之时,众人只觉得无边的热浪扑面而来,连皮肤都快要被融化了,心中的惊骇却是无以复加。
文竹菩萨首当其冲,心知这敌手极为难缠,只是如今被雷部的紫电锁捆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应对,便连忙道:“各位道友,还请快快将我松开,我与你们一同对付此人。”
那头领一脸凝重之色,却不肯理他,只是下令道:“各位师弟,布阵。”
随着这一声令下,十八人同时运转开功法,便有两道电光自众人的掌中,如同三十六道雷电组成的锁链,迎着当头扑来的乌九缠了过去。
雷系功法,同样是以刚烈著称,若是正面敌对,他们倒也不会真的怕了这个生具异能的凡人。
乌九霄面对这三十六条雷电锁链,却是不闪不避,任其一条条卷在了自己的身上,瞬间便将他一层层地困在了中间,形成了一个雷电组成的亮白球体。
然而,尚不及众仙翁松上一口气,却见那雷球猛然一震,接着整个雷球之上都被染上了一层血红。众人心中一惊,连忙催动功力加强那雷电的威力,只可惜,那雷球却似是承受了莫大的力道,震动得更加剧烈起来。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雷球猛然从中炸裂开来,露出了里面毫发无损的乌九霄。只见他此时已是浑身火力澎湃,已然烧尽了周围的一切,便是那无形无相的雷电之力竟然也被燃烧殆尽。
而更为骇人的是,那火焰之力居然还顺着雷电锁链,朝着十八人蔓延而去,似是要将十八仙翁也一举吞噬一般。
“不好!大家小心!”那头领惊喝一声,手腕一翻,自行将那雷电锁链震断,方才截断了攻来的火势。其余众人也连忙有样学样,虽然并未受伤,却都是心有余悸,一时间也不敢再出手了。
乌九霄的来势却是丝毫不减,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他已是掠过了众人,来到了文竹菩萨身前,抓着他的脖颈将他提在了手中。
文竹菩萨一脸不甘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死在自己手中的对手,感觉身体便要被融化了一般,自知在劫难逃,顿时心如死灰,叹了口气,却是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欠奉。
“住手!文竹菩萨乃是天庭要犯,需受玉帝审讯,若是你敢杀他,便是犯了天条,自有天庭前来缉拿于你。”十八仙翁中的头领连忙阻止道。
乌九霄冷笑道:“什么狗屁天庭,不过是一群小辈耍弄出来的玩物罢了,定下些狗屁规矩,居然还想管束老子,当真是笑掉人大牙。这文竹竟敢谋害于我,老子自然要亲手杀了他,除非女娲亲至,否则谁也别想阻挡老子。”
众仙翁听得乌九霄的口气如此之大,又想起之前文竹说过他乃是上古妖族血脉转世,一时间相顾骇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乌九霄此时却不愿多搭理他们,而是将注意力转向了手中的文竹菩萨,淡淡地道:“文竹,你身为西天大职正果的菩萨,我本敬你三分,当年你初到乌鸡国之时,我还曾好意招待于你,即便是发现你意图不轨,出手也留了几分颜面。可你却不知好歹,又以奸计暗害于我,如今再次落到了我的手中,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你还有何话可说?”
文竹菩萨自知再无侥幸之理,心中反倒没了惧意,只是冷冷地道:“你乃上古妖兽血脉,本就不容于天地之间,即便是侥幸转世为人,也早晚难逃命数。你若要杀我,尽管动手便是,倒也不必多说废话了,自然有人会来为我报仇,到时你的下场也只会更加凄惨。”
乌九霄淡淡地道:“大难临头,居然还敢嘴硬,莫非真以为能一死了之不成?别的不敢说,老子却可以跟你保证,没人会比你死得更加凄惨,不知你可听说过灼魂之刑?”
文竹菩萨心中一惊,道:“你待怎的?”
乌九霄狞笑道:“顾名思义,这灼魂之刑,正是用太阳真火一点点地灼烤神魂而死。以我的修为,足以保证上千年方才将你的神魂烧尽,到了那时,你才会知道,能够魂消魄散,将是何等幸福之事。”
文竹菩萨听得这刑罚要延续千年之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骇然道:“妖孽,你怎敢如此对我?”
乌九霄笑道:“我可没说你能享受到这灼魂之刑,要知道,上古之时,这灼魂之刑本就是最轻松的一种,而我要对付你的法子,可比这痛苦千倍万倍,只是一时间无法与你讲清,便以这灼魂之刑给你举个例子罢了。”
文竹菩萨听得这话,更是面色惨白,心知对方既然真是上古妖兽,怕是并非虚言恫吓,顿时吓得噤若寒蝉。
乌九霄见对方被自己吓住,方才续道:“其实,你若真想死个痛快,倒也并非没有办法,只要肯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证赏你个世间最舒服的死法,如何?”
文竹菩萨一时间心乱如麻,只得道:“你且说来听听。”
乌九霄道:“我且问你,你此次前来谋害我,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文竹菩萨沉吟了半晌,又看了看一旁凝神倾听的十八仙翁,终究是不敢吐露实情,只是道:“只是我一人所为,并非受人指使。”
乌九霄冷哼一声,手指轻轻一弹,便将一丝火星弹到了他的手臂之上。这火星正是太阳真火,虽然极小,却已是缓缓燃烧了起来,只是那火势被乌九霄控制,却又不曾扩散开来,只是灼烧那方寸间的神魂,顿时疼得文竹菩萨惨呼连连,显然,这就是向他展示真正的灼魂之刑了。
只听乌九霄继续道:“似你这等小辈,最后一支穿云箭又怎会落入你手中?想来正是那指使之人所赐。你既然不肯说出实情,我也只能成全你的义气了。”
说完这话,他手指连弹数下,便有上百道火星凭空出现,落在了捆缚文竹菩萨的紫电锁之上,顿时将那锁链烧得片片断裂,而那火焰却仍不肯熄灭,朝着他的身体周遭各处蔓延而去。
第一百三十八节 残酷的真相
文竹菩萨眼见那上百道火星即将落在身上,怕是受到的苦楚也会增加百倍,终于不肯再吃这眼前亏,便忙道:“住手,我说,我说便是。”
乌九霄微微一笑,手腕一翻,那些火星便已倒飞而回,汇成了一朵小火苗飘在了文竹菩萨的面前。他轻轻吹出一口气,那小火苗居然变幻起了形状,俨然汇聚成了人脸的相貌,咧着嘴轻笑不已。
能将火焰掌握得如此妙到毫巅,怕是天庭的火德星君也没有这等本事,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对这乌九霄也是更加忌惮了几分。
文竹菩萨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道:“我是受了燃灯佛祖之命,欲收取你的上古妖兽神魂来修复受损的法宝定心灯,至于那穿云箭,也正是燃灯佛祖所赐下的。”
乌九霄冷笑道:“原来是西天燃灯佛祖,果然有些来头,我自会找他算账。对了,当日你害我之时,曾有人将天池至阴之水放入饭食中骗我吃,我急于运功化解,方才一时不防中了你的暗算。那助你下毒之人,想必正是我宫中亲近之人,却不知究竟是谁?”
文竹菩萨听得这话,沉默了半晌,终于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那下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王后。”
乌九霄脸色一沉,冷哼道:“果然如此。却不知你是如何胁迫于她,方才让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一次,却是文竹菩萨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道:“乌九霄,不怕告诉你,此事并非是我胁迫她做的,而是她主动找上了我,求我与她一同杀了你,参与此事之人,还有你那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可怜你自以为妻贤子孝,实则妻子都一心想取你的性命,当真是可笑至极。”
乌九霄闻言一惊,掌中的火焰砰地一声就变大了不少,足以见得心神已乱,忙道:“怎么可能,王后一直与我恩爱有加,王儿对我也是敬若神明,若非受了你的胁迫,却又怎会害我?你若敢诽谤他们,我定然不会饶你。”
文竹菩萨叹道:“可怜你这上古妖兽虽然修为高深,却是不知人心啊。世人有云,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如今早已年过八旬,却仍是死死占着王位不让,你那王子已是年过四殉,当了半辈子的储君,却仍是摸不到那王座半点,自然早已对你起了杀心。
自古王族之争,最是残酷不过,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者比比皆是,你又怎能独善其身?”
乌九霄听得这话,已是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王后一直说要与我白头偕老的,又怎会忍心害我?区区王位,我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将其传予王儿也是迟早之事,他们又为何如此心急?”
文竹菩萨道:“你早已成就大道,摆脱了生死轮回,又怎能明白凡人的心思?
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而你那王后如今已年过六旬,日渐衰老,时日无多,而你却是越活越健旺。她虽然与你感情甚笃,却也怕自己身死之后你再立新后,又生子嗣,夺走了王位,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只能找上了我,助我送你早日离开人世了。”
“够了!别说了!”乌九霄听到这里,心中已然信了八成,只是仍然不肯接受这般事实,已是忍不住出声怒喝道。
谁又能想到,上古残忍噬杀的凶兽三足金乌,在经历了这一世轮回之后,竟然也会为情所困,被这所谓的人间琐事打击至快要崩溃?
然而,文竹菩萨此时却笑得更加得意了,仍是喋喋不休地道:“乌九霄,就算你修为逆天又如何?被自己最疼爱的妻子背叛,这般滋味,与那十八层地狱中怕是也没什么两样吧?”
“住嘴!你这杂碎,我杀了你!”乌九霄此时已是近乎失了神智,浑身再次涌起了腾腾火焰,便要一击让对方彻底闭上那讨厌的嘴。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听得有无数惊雷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乌九霄连忙循声看去,却是十八柄雷光闪闪的长剑飞射而来,朝着他的周身要害袭去。
原来,就在他刚才失神的片刻间,十八仙翁已然悄悄布下了剑阵,甚至不惜使出了师门所传的天雷十八剑,对这乌九霄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杀手。
如今这情势,虽然文竹菩萨已经招供出了燃灯佛祖,可事实上对他们却是极为不利。
要知道,他们此次兴师动众前来抓人,为的正是西天谋害乌鸡国国王之罪,可若是这国王乃是妖族之身,有为害人间之举,这罪名立刻就变得无足轻重了。毕竟,顶上个替天行道的名头,就算行事不合规矩,却也有了推脱的借口。
所以,他们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乌九霄必须死,作为一个普通的凡间国王而死,而文竹菩萨却必须活,作为一个凶手而活。
说起这天雷十八剑,乃是东华帝君当年亲手采集的雷精电母所造,又以秘法足足祭炼了千年,十八仙翁为此投入雷部,为的也正是汲取天雷中最本源之力强化剑气。
这十八柄剑若是配合天雷剑阵施展开来,威力端的是逆天,便是东华帝君自己也要小心应对,十八仙翁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动用,此时他们动用此剑阵,自然已是打定了主意将乌九霄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乌九霄一个不防,却已被那十八柄长剑逼到了近前,见那雷电之力竟然能够将他周身散发出的火焰之力破开,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连忙松开了文竹菩萨,双手凝成爪状,便向着周身袭来的长剑抓去。
只听得叮当之声不断传来,那些长剑被他一一击退,不过,他却也是不太好受,被那剑中的天雷之力袭遍了全身,浑身酥麻无比,法力运转也是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十八仙翁见到攻击见效,顿时大喜过望,纷纷变幻剑诀,全力催动之下,那十八柄长剑却是退而又至,每九柄为一组,组成了两个电光闪烁的剑轮,一面飞速旋转着,一面分左右两边袭了过来。
乌九霄此时已然失了先机,见这剑势气势极为不凡,便也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只得强自收摄心神,再次运转双爪之力向着那剑轮挡了过去。
当,当,两个硕大的火焰手爪凭空出现,便与那剑轮碰在了一处,正是他最为拿手的烈阳爪。只是可惜,他如今重伤初愈,爪力也远不如平时,一时间只能与这剑轮相持不下,却无法将其击退。
然而,此时他的心中却是猛然一沉,因为就在前方不远处,文竹菩萨手提一盏青灯,正一脸冷笑地看着他。
第一百三十九节 拦截
眼下乌九霄正与十八仙翁相持不下,却发现文竹菩萨已然窥伺一旁,他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着应付对方的偷袭。
反观十八仙翁,自然是大喜过望,那头领忙道:“文竹,如今之势,尚需你我合力,方能击杀此人,你还不快快出手,更待何时?”
文竹菩萨看了看乌九霄,又看了看那十八仙翁,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了,手中的青灯猛然一晃,便有青光溢散而出,只是那青光并没有射向乌九霄,而是给他自己加上了一层青色的护罩,接着,他身形一闪,居然直接倒飞而回,向着远处逃窜而去。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两方无论哪一方获胜,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趁机逃走,且任由他们继续斗下去才是。当然,若是能打个两败俱伤,死个干净,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众人见到文竹菩萨逃跑,齐齐惊呼一声,显然,这个结果是两方都无法接受的。
乌九霄气得哇哇大叫,猛然催动体内仅存的功力,想要逼退这两个剑轮,前去追击文竹菩萨。而十八仙翁感觉到压力大增,便以为乌九霄是要趁机痛下杀手,也只得打起精神应对,一时间,却是谁也腾不出手去抓人,只得任由文竹菩萨越去越远。
文竹菩萨眼见后方无人来追,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下,正自暗中庆幸逃脱大难,却忽然见得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挡在了他的前方,眼看就要与他撞个正着。
他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停住了身形,定睛看去,却见来人不是别人,居然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云翔,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文竹菩萨顿时松了口气,毕竟,眼下云翔还算是西天之人,与他是友非敌,便道:“原来是云施主,不知你怎会在这里?又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云翔却笑道:“菩萨不必多心,云某偶然途径此地,正好见到个老熟人,便特地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文竹菩萨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既然招呼打过了,还请施主快快闪开道路,贫僧尚有要事在身。”
云翔摇头道:“菩萨不必自作多情,云某所说的老熟人并非是你,而是另有其人。招呼还没打完,云某又怎能离开?”
文竹菩萨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尚在远处僵持的乌九霄与十八仙翁,道:“你说的熟人究竟是谁?”
云翔却并不答他,而是高声叫道:“乌前辈,多年不见,你却已是成了一国之君,不知可还愿与小子把酒言欢吗?”
乌九霄正苦于无法脱身,却发现不远处的文竹菩萨被人拦了下来,而阻拦之人竟然是昔日故交云翔,顿时惊喜交加,大笑道:“云翔,原来是你这小子,倒是来得正好。不对,你小子历来鬼心思就多,此时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莫非一直都躲在旁边窥探不成?”
乌九当年对云翔帮助良多,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云翔也是心情大好,便也不隐瞒,道:“前辈果然还是与之前一般多疑,不过这次倒还真猜对了,小子一直都在附近,只是多年不见,苦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又哪有脸面现身与前辈相见?”
乌九奇道:“那为何现在又肯出来了?”
云翔顿时笑得更欢了,答道:“这不,现成的见面礼送上门来了,我猜前辈一定会喜欢吧!”说话间,他的眼光又再次转向了近在咫尺的文竹菩萨。
听得这话,文竹菩萨顿时心中一寒,惊道:“云翔,莫非你还与这上古妖兽有所勾结?你可知道,他是燃灯佛祖点名要杀之人,你若是吃里扒外,难道便不怕佛祖怪罪?”
云翔慢慢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文竹菩萨,今日不妨与你说个清楚,免得你心有不甘。第一,我与你西天只是合作关系,互相利用,并非佛门之人,吃里扒外怕是算不上。第二,乌前辈与我乃是至交,你既然得罪了他,今日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第三嘛,听说前些日子你打了我的两个小兄弟,我这个当大哥的,真好今日为他们出上一口气。”
文竹菩萨双目圆瞪,怒道:“你敢......”话还没说完,却见云翔一步跨出,便不见了踪影,再出现之时,却已到了他身前一丈之遥,一手落阳索,一手阴阳五行轮,便是狂风暴雨般地攻了过来。
说起来,文竹菩萨今日也当真是倒霉,先是被那十八仙翁擒拿,不但受了重伤,连炼制多年的金莲法宝都被毁去,后来乌九霄醒来之后,又被他以太阳真火好一番折磨,十成本事早已去了六成。
此时面对云翔这一番猛攻,也亏得他一早便催动定心灯护住了身形,方才勉强抵维持不败,只是要想获胜,却是难上加难。
“云翔,你莫要逼我!”文竹菩萨怒喝一声,使出剩下的所有法力注入青灯之中,一时间,却是青光大盛,便要朝着云翔当头罩下。
云翔眼见对方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却是不慌不忙,身形一晃,便已化出了数百道影分身,将对方团团围在中间,使出各种手段攻了过去。
定心灯终究不是文竹菩萨本身之物,虽然他全力催动,却也只能射出五道青光,一次也只能攻击五个真假难辨的分身。虽然那些分身在宝灯之下无法抵挡太久,便会消散而去,可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分身,却实在是显得杯水车薪。
接连击散了二三十道影分身之后,他已是感觉到本身的青光护罩越来越难以抵挡,无奈之下,也只得将青光尽数收回了自身,为的只是让自己多抵挡一阵罢了。
然而,那一众分身既然没了顾忌,攻击起来也是更加肆无忌惮,只守不攻,实在难以持久。
终于,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那青光护罩终于完全消散无踪,一道身影忽然飞起一脚,正中他的侧颈之上,巨力袭来,顿时踢得他双眼一黑,哼都不曾哼出一声,便倒头又晕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短短一天之间之内,这已是他第二次晕倒了。
第一百四十节 屠戮
随着战斗的结束,所有影分身都自行消散而去,只留云翔的真身一手抓着晕倒过去的文竹菩萨,另一手接住了险些掉落的定心灯,脸上却尽是喟然之色。
遥想当年,这位菩萨对他来说还算是高不可攀的人物,百来年过去了,菩萨还是那个菩萨,自己却无需动用最强的梦境空间便能将他轻易击败,足以见得修炼之路如逆水行舟,最忌故步自封,否则的话,便不免会落得文竹菩萨如今这般下场。
他又看了看另一手中的定心灯,心念一动,便将其收好。
提着文竹菩萨来到了乌九霄近前,见他仍是与那十八仙翁僵持不下,云翔笑道:“乌前辈,多年不见,你这本事可是落下了不少,若是换做当年,这样十来个晚辈可从来不放在你的眼中。”
乌九霄听得这话,顿时又羞又怒,道:“你小子懂个屁?都是这人类肉身太过累赘,既无翅膀、也无羽毛,老子当年的拿手本事许多都无法施展出来,若非如此,早已将这十八个小辈烧成焦炭了。”
云翔无奈摇头失笑,当了这么多年的人类,乌九那一身傲气却是一点也没变过啊。
那十八仙翁见云翔擒住了文竹菩萨,早已在暗中观察,此时那头领方才开口道:“阁下可就是那云蟾大圣云翔?”
云翔点头道:“正是。”
那头领客客气气地道:“久闻云大圣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乃是雷部之人,这文竹菩萨与乌鸡国王乌九霄都是雷部的钦犯,若是大圣肯助我们擒住他,我等定当......”
“行了,行了,这等废话,还是少说为妙,”云翔却已是一脸不耐烦地摆手制止道:“直说吧,你们到底是东天哪一位的门下?”
那头领见对方如此直截了当,只得照实道:“不错,我等正是东华帝君门下弟子,眼下正在雷部当差,大圣是聪明人,想来自然不会轻易同时得罪了天庭和我东天吧?”
云翔苦笑道:“玉帝对我恨之入骨,东天早就想将我挫骨扬灰,这两家早已被我得罪死了,恐怕不是你们可以轻易改变的吧。”
“这......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那头领正打算鼓动如簧之舌劝说一番,却见云翔已经不再理他,而是一抖手中的落阳索,道:“乌前辈,你莫非独自应付不来?还是小子来助你一臂之力吧,你且看看,我从哪个开始下手为好呢?”
说话间,只见他掌中的落阳索如游蛇般蜿蜒向前,一一掠过众仙翁的面前,似是在选择目标,顿时让那十八仙翁噤若寒蝉,生怕他发出致命一击。
谁曾想,他这话一处,却是激起了乌九霄的傲气,只听他喝道:“云翔小子,休得小瞧了老子,你不许出手,且看老子如何收拾了他们。”
说完,只见他猛然一甩头颅,满头的长发根根立起,将原本的头巾冲散到了一旁,每一根须发上都汇聚了一朵小小的火苗,当真甚是奇特。
接着只听他大喝一声“疾”,便见那一头着火的头发已是飞射而出,便如同一根根火箭,射向了两个剑轮一击十八仙翁本体。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些着火的头发落到剑轮之上,却并不熄灭,而是直接引燃了那一把把的长剑,虽然这些天雷剑上电光闪闪,与那火焰相持不下,短时间并无损伤之虞,却也多少受了些影响,剑轮转动之力也减慢了不少。
然而,与之相比,那些飞射到十八仙翁身上的须发却引得众人一番手忙脚乱。虽然众人勉力躲避不被那须发射中,只是受阵法所限,能够躲避的范围终究有限,而那些须发又多又密,终不免沾上些许,少则几根,多则几十根,十八人的身上多少都带了些燃烧的须发。
须发本身当然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那上面的火焰可是乌九霄的太阳真火,威力比起三昧真火还要强上几分,一沾上人身,却是越少越烈。
一时间,十八仙翁惨呼连连,根本顾不得剑阵,只是各自忙着以功法压制那火焰。
乌九霄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猛然气运双爪,大喝道:“给老子破!”双爪一分,那两只剑轮再也无法支撑,顿时散落开来,倒飞而回。
他终于得以脱身,顿时士气大振,身形一闪,便来到那头领的身前,怒道:“你这小辈,竟敢偷袭老子,险些坏了老子的大事!”说话间,已是一爪抓向了对方的头颅。
那头领此时正被身上的太阳真火烧得手忙脚乱,眼见乌九霄一爪抓下,只得勉力运起双掌抵挡。
只可惜,区区肉掌,又如何能抵挡住乌九霄的烈阳爪?只听噗噗两声闷响,他那一双手掌立刻便被这爪力烧成了焦炭。他惨呼一声,还不及再有反应,却见那一爪已是穿过了他的头颅,顿时将他整个化作了一团火焰,眨眼间便被烧成了飞灰。
成功击杀了那头领之人,乌九霄已是雄性大发,张口仰天长啸,发出的却是一声乌啼。
余人见那领头之人身死,都是惊呼一声,便要冲上前与他拼命,却见他身形再闪,便来到了另外两人的身旁,又是双爪抓出,那两人只是抵挡了片刻,便也纷纷了账,顿时惊得众人停住了身形。
然而,乌九霄此时却是越杀越兴奋,再次身形一闪,便朝着那人群之中冲了过去。短短数息的时间里,那十八仙翁便又被他杀了十来人,根本难以形成任何有效的攻击。
到得后来,仅剩的三四人眼见敌人太过生猛,早已生出了惧意,正要趁乱逃脱,却见云翔化出了十来个影分身早已挡在了面前,笑嘻嘻地道:“各位,今日事已至此,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还是乖乖留下吧。”
话音刚落,十来个五行轮已是飞射而出,将那三四人打得连连后退,最终,却还是乌九霄赶了上来,将其一一击杀。
最终,东华帝君辛辛苦苦培养多年的十八仙翁,却是尽数殁于此一役。
第一百四十一节 忌惮
乌九霄一举击杀了十八仙翁,却仍是不觉过瘾,便来到了云翔面前,一脸恨意地盯着文竹菩萨,道:“小子,将人交给我吧,此人乃是首恶,我定不能饶他。”
不料,云翔却是略退半步,无奈摇头道:“乌前辈,你还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杀他。”
乌九霄奇道:“这是为何?莫非你还要护着他不成?”
云翔手腕一翻,掌中便已多出了一朵莲座,递上前道:“你若要杀他,不妨先看看此物,若能不露痕迹地将此物毁去,在动手杀他不迟。”
乌九霄随手接过云翔那宝莲华座,以神识略一探查,顿时脸色一变,道:“我能感觉到此物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残魂,这残魂的主人怕是不在我当年之下,却不知到底是何人,若是我毁去此物,只怕那主人便能立刻感应到,透过残魂洞察出一切。当年投胎之时,我的魂力在那轮回谱中消耗不小,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怕是难以将这残魂毁去。莫非,此物与这文竹菩萨还有什么关系?”
云翔解释道:“实不相瞒,此物便是西天本去佛祖赐下的莲台,职正果以上的职司都能得赐,文竹菩萨乃是大职正果,莲台的品级尚且在着一座之上,你若杀他,那莲台便会立刻毁去,到时只怕会为你我惹来天大的麻烦。”
乌九霄恍然大悟,叹道:“原来还有这一层干系,若是真惹来西天那一众神佛追杀,倒也真是一桩麻烦。只不过,此人已然知道了你我的关系,留着他却也是个祸害,总不能就这样放他走吧?”
云翔笑道:“前辈误会了,我只是说现在不能杀他,却没说要放他活命。虽然你我无法毁去这莲台,我却知道一人,定然能帮咱们杀人而不露痕迹,咱们不妨先去求他相助,再除掉这文竹不迟。”
乌九霄奇道:“你说的是何人?”
云翔道:“前辈莫非忘了十八层地狱中的那一位?”
乌九霄略一回忆,顿时打了个寒颤,道:“你是说......那位前辈?”
云翔点头道:“正是,那位前辈如今修为恢复了不少,只是肉身有失,无法自由来去罢了,便只能一直留在地府之中。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定然愿意助咱们一臂之力,正好新得了一件宝物,也需要请他出手抹去原本主人的气息才行。”
乌九霄叹道:“原来你是得到了那位的关照,难怪修为这般一日千里了,倒也当真是天大的机缘。”说到这,他忽然注意到了云翔手中的落阳索,疑惑道:“咦?你这兵刃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看这气息,莫非是......”
云翔闻言一愣,他虽然早已对落阳索的来头有些猜测,却终究没有得到过证实,便连忙将其递上前去,问道:“乌前辈,你且仔细看看,可是认得这根绳索?”
乌九霄接过来略一探查,却是目眦欲裂,连忙将其抛了回去,恨声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绳索正是当年后羿那落日弓的弓弦。他曾用这把弓射杀了我八位兄长,还差点将我也射杀,我与此物不共戴天。”
云翔失笑道:“不过是一件法宝罢了,前辈若恨,也当恨那后羿,与这死物置什么气?”
乌九霄听得这话,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顿时敛去了些许怒容,问道:“云翔,这法宝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落日弓的弓弦在此,弓身却又在何处?还有那后羿,如今却又在何处?”
云翔喟叹道:“实不相瞒,我找到此物之时,只得到了这一根绳索,同时还得到了其他法宝的残片,怕是那弓身早已毁于一旦了。至于后羿,恐怕也早已随同这宝物一同陨落了吧。”
乌九霄大惊,道:“后羿竟然会死?以他的本事,这世间谁又能杀得了他?”
云翔心中想着天机中的种种,终究不愿多提,只得无奈道:“如今的三界,早已与当年大有不同,能否活下来,也并不是以修为决定的,前辈倒也不必多想了。”
乌九霄见云翔似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多问,而是话锋一转,笑道:“说起来,也亏得落日弓已毁,那文竹只有一支穿云箭,才未能一举将我击杀,否则的话,我怕是也无法支撑这许多时日,最后一举脱困了。”
云翔却摇头道:“即便是真有落日弓在,若无后羿那般本事,却也终究是白搭,说来说去,总归是前辈命不该绝罢了。”
乌九霄大笑道:“倒也是这般道理,那落日弓即便是后羿连施展九次之后,也不免力竭受损,以这小辈的本事,即便是真给他落日弓与穿云箭,恐怕也只会伤到他自己,终究是奈何我不得。”
叙过了这一番旧情,云翔看了看天色,便也不愿再多耽搁,道:“事不宜迟,乌前辈,咱们这便去地府找人,以免夜长梦多。”
乌九却略显犹豫地道:“云翔小子,我义父与那位前辈的恩怨,想必你也知道,我这般去见他,怕是多有不便吧?”
云翔却笑道:“前辈过虑了,几万年都过去了,沧海桑田,如今连女娲都不见了踪影,上古之时的那些老黄历,又何必多提?时至今日,你与共工前辈不过是都想求个安身立命罢了,自当通力合作,又何必裹足不前?”
乌九霄知道云翔不会害他,便也只得勉强点头答应,跟着他一起前往地府而去。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了半个时辰之后,却又有两道人影匆匆赶来,正是青狮带着阿难找了过来。
青狮停在了众人大战一场之处,用力抽了抽鼻子,奇道:“怪哉,怪哉,那雷部之人抓了我家菩萨,却只是到了此处,便没了方向,反倒只是留下了些残留的火焰之力,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阿难一脸不耐地道:“这文竹菩萨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是替佛祖办些许小事,却先是引来了玄奘师徒,又是引来了天庭的雷部,若非从王宫中探得了消息,怕是还不知他惹下了这许多祸患。眼下又不见了踪影,却不知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青狮听得对方言语对文竹菩萨颇有不敬,却也不敢回嘴,只得四下探查了一番,忽然双眼一亮,便从地面上拾来了一个小小的铁块,奇道:“咦,这是什么?”
阿难上前一把夺过那铁块,略一探查,顿时脸色一变,道:“这铁块不同寻常,上面似乎残存着不少雷电之力,莫非正是那雷部之人的法宝?只是这法宝被毁坏成这般模样,怕是经过了一番大战,看来,事情果然有些不简单啊。”
青狮忙道:“阿难尊者,不知眼下该如何是好?”
阿难略一沉吟,道:“我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眼下又不知往何处寻找,也只能先返回灵山城禀告佛祖,免得再惹出什么大祸。”
青狮心中虽有不愿,却见阿难去意已决,只得无奈叹了口气,跟着他老老实实地返回灵山城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离去之后,这里却又迎来了第三波人马,而这一次,却是足足六七位雷部的神将......
第一百四十二节 青灯之本
游增地狱之中,江棘冷冷地看着刚刚苏醒过来、一脸惊惧之色的文竹菩萨,淡淡道:“这就是你们想杀之人?我看本事也不过尔尔罢了。”
云翔苦笑道:“在你眼中,三界又哪里有几个高手?杀他虽然不是难事,只是他若身死,莲台便会自行碎裂,本去佛祖也会立刻知晓,怕是会惹来麻烦。”
江棘微微一点头,道:“在我这里,没人能够探查到任何事,你尽管动手便是。”
文竹菩萨一见到江棘,便已立刻感觉到了那种不弱于西天三大佛祖的气势,心中早已充满了惊惧之情,没了往日的淡定,此时连忙连忙开口求饶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云翔,你莫要杀我,我日后定会有所回报。”
江棘自是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看着云翔,而云翔则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乌九霄。怨恨最重的是乌九霄,亲自报仇的机会也当然要留给他了。
乌九霄先是朝着江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方才转向文竹菩萨,道:“文竹,我本与你并无仇怨,你却合谋我妻儿加害于我,当日可想过今日这般下场?”
文竹菩萨一脸苦涩地道:“乌九霄,要收你神魂炼宝的是燃灯佛祖,赐我穿云箭的也是燃灯佛祖,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又何苦将这一腔怨气都加诸于我的身上?”
乌九霄冷声道:“为虎作伥者,尤为可恨,老子迟早也不会放过你那燃灯佛祖,不过今日,却是要拿你先开刀了。”
说完这话,他浑身上下再次升起了熊熊火焰,一爪击出,那火焰便已笼罩住了文竹菩萨的浑身上下。
可怜文竹菩萨虽然修为不低,却终究无法抵挡这太阳真火之力,顿时被烧得惨叫连连,翻滚不断,却始终不见那火焰熄灭半分。
足足烧了数十息的时间,他才慢慢没了声息,被那火焰连肉身带神魂一同烧成了灰烬,堂堂西天大职正果之一,西天四大菩萨中赫赫有名的一位,便就此了账。
随着文竹菩萨的身死,只见一朵七宝莲座凭空出现在火焰之中,接着便片片崩散开来,一道金红色的火焰忽然飞射而出,朝着远处急遁。只凭这金色火焰竟能冲出太阳真火之外,闯过了乌九特意布下的重重禁制,便足以见得其不凡之处。
当然,这一切肯定逃不过江棘的耳目,只见他淡淡一笑,道:“居然将一丝神念藏在异火之中,倒也算是别出蹊径,有趣,有趣。”
说话间,他伸手轻轻一扬,便有无数水系能量自四面八方而来,向着那金色的火焰积压了过去。那火焰便似是有了神智一般,左躲右闪,最终却仍是无法躲过,被困在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水球之中,倒飞而回,落入了江棘的掌中。
云翔与乌九霄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骇然之色,能够用水流将火焰困住,却不使其熄灭,控制能力当真是妙到毫巅,世间能够做到的,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上古水神了吧?
江棘捧着那水球来回打量着,随口问道:“这就是西天那本去佛祖的手段了吧?”
云翔点头道:“正是,不知与前辈相比如何?”
江棘不屑一笑,却并不答话,手指轻轻一捻,水球便飞速转动了起来,而那金色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下去,最终,随着水球消散无踪,并无一丝神念逃出,显然已是被江棘彻底打散了。
乌九霄早已看出对方的修为远超自己,此时更是心悦诚服,便恭恭敬敬地道:“前辈手段高超,晚辈佩服,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江棘摇了摇头,轻笑道:“算不得什么厉害本事,若是你义父在此,足以将这异火纳为己用,反倒笑话我这手段太过粗鲁吧。”
乌九霄听得对方提起了火神祝融,早已远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一时间神色复杂,竟是说不出话来。
江棘叹道:“上古能够活下来的人,原本也没有几个了,当年的恩怨,早已无需多提,你我能够相见,却也殊为不易,自当一起活下来才是。”
乌九霄听得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忙道:“谨遵前辈教诲。”
江棘又转头看了看云翔,继续道:“云翔这小子,虽然只是个后生晚辈,却也愿意为你我图谋,日后你也不妨好好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乌九霄笑道:“前辈说的是,如今我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乌鸡国中也生了巨变,怕是以后也无处可去了,自然要找云翔讨得个安身之处。”
云翔闻言大喜,乌九霄这样的绝世高手若是肯相助自己,价值简直是不可限量,便忙道:“谢过两位前辈抬爱。”
说到这,他又从怀中取出了那盏定心灯,笑道:“前辈,晚辈今日又得了一件宝物,还要劳烦你代为处置一番。”
江棘接过那青灯略一探查,脸上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乌九霄,问道:“这是你的宝物?”
乌九霄忙道:“非也,这是西天燃灯佛祖的宝物,乃是唤作定心灯,与晚辈并无干系。”
江棘轻叹一声,道:“没想到这宝物竟没有留在你的手中,还被炼化得如此面目全非,可惜,可惜!”
云翔听得对方话中有话,不由得奇道:“前辈此话何意?”
江棘略一沉吟,猛然一挥手,便有无数水流汇聚而来,将那定心灯包裹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水球,接着,那水球便如刚才一般猛烈地转动了起来。
云翔与乌九霄见江棘的神色明显凝重了许多,虽然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在一旁观瞧。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却见那水球中的青灯似是被水流洗去了颜色一般,慢慢地褪去了外表的青色,居然露出了内里的一片赤红之色。
紧接着,那灯的外形也开始变换不定,足足又过了一个时辰,方才终于稳定了下来,却赫然乃是一盏精美异常的莲花灯,与此同时,便如洗去了铅华一般,这灯的气息也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乌九霄此时已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惊疑地道:“这......这灯的气息如此熟悉,莫非是我义父遗失之物?”
江棘点头道:“正是你义父之物,只是当年与我相斗之时不慎遗失了。这灯的威力极大,也只有你火神一脉方能完全发挥出来,却被人炼制成了那不伦不类的法宝,着实是暴殄天物,正好由我还回你的手中便是。”
云翔此时也是一脸诧异,便问道:“乌前辈,这灯看上去如此华丽,也不知原本唤作什么名字?”
乌九霄咽了咽口水,道:“听我义父所说过,他曾有一件极为心爱的法宝神灯,乃是唤作宝莲灯。”
“宝莲灯!”云翔更是目瞪口呆,喃喃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三节 物归原主
云翔怎么也无法想象,燃灯佛祖那成名法宝定心灯,居然原本乃是火神祝融的法宝,而且还是名字如此熟悉的宝莲灯!
不过,这一世以来,他也在天庭厮混过许多年,对于宿敌杨戬的身世也多少有些了解,只听说过他是玉帝的外甥,却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更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叫沉香的外甥。
这么看来,宝莲灯这个法宝应该是存在的,只是宝莲灯的故事却是后人杜撰出来的。真正的宝莲灯,应该就是火神祝融之物,后来辗转落入了燃灯佛祖的手中,成了他赖以成名的神器定心灯。
燃灯用自己的办法重新炼制了法宝,倒也闯出了一番名头,可仅从那阴森森的外观上来看,显然不得此宝的精髓,才会被孙悟空一棒打坏,皆因这宝物需要祝融一脉才能发挥出威力而已。他想抽取乌九霄的神魂炼制此灯,倒是正好合适,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刻意为之。
不过,宝莲灯既然以这等方式出现,显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好交给乌九霄使用,倒真是如虎添翼,自己身旁也就多出了一个能打硬仗的绝世高手。
江棘将宝莲灯洗练一新,便交给了乌九霄使用,乌九霄也连忙再次谢过,珍而重之地收好,当然,要想随意施展,以后花费些精力好生炼制却是必不可少了。
灵山城,大雷音寺。
燃灯、本去二位佛祖听得阿难与青狮讲述了文竹菩萨的情况,都是生出了一些不安,双眉紧皱,寻思着该如何应对。
这时,一旁的智慧胜佛开口建言道:“佛祖,文竹菩萨所行之事,实则是有违天条,若是被雷部抓了去,只怕是会成为有心之人声讨我西天的把柄,于大局着实不利,还是要小心应对才好。”
本去佛祖道:“智慧胜佛,你可是想出了什么妥善之策?”
智慧胜佛沉吟道:“如今情况不明,妥善之策倒是没有,不过未雨绸缪的法子倒是想出了一个。”
本去佛祖忙道:“有何办法,快快说来?”
智慧胜佛道:“事关天庭,不可轻忽,不如派金吒尊者去上一趟,凭他父亲李靖的关系,一则可以打探消息,二则若是文竹菩萨真落到了雷部,也可以先行打点一番,以免牵连太广。”
本去佛祖恍然道:“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之势,正该是金吒为我佛门出力之时,迦叶,你且去唤他前来。”
迦叶领了命,连忙去请了金吒前来,佛祖细细叮嘱一番,只说是文竹菩萨似是与雷部生出了误会,别的却不肯多提,便打发他前往天庭打探消息去了。
目送金吒离去,本去佛祖的心中却是更加不安,正要再做些安排,忽然间,他只觉得神魂深处一阵悸动,接着脸色猛然一变,惊道:“遭了,出大事了。”
众人心中一惊,连忙询问缘由,却见这位平日里始终无喜无悲的佛门大能脸上已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摇头叹息道:“文竹菩萨怕是已经圆寂了。”
“什么?”众人齐齐惊呼一声,顿时面面相觑。
智慧胜佛疑惑道:“佛祖,文竹菩萨可是有我西天大职正果之位,就算天庭要依律斩杀,也定会与咱们知会一声,如此仓促身死,足以见得杀人者并非天庭,却不知到底是谁下此毒手?”
燃灯佛祖也道:“若是文竹圆寂,想必莲台也已经毁去,本去佛祖想必已是对情况了如指掌了吧?”
本去佛祖却是一脸凝重地道:“怪就怪在,本座明知那莲台毁去,却不曾收到半点消息,怕是我留在其中的一丝残魂,也是同样被毁去了。”
燃灯佛祖色变道:“若要及时毁去你留在莲台中那一丝残魂,怕是修为比你还要高出一筹,莫非这动手之人,竟是哪位超级大能不成?”
本去佛祖冷哼道:“三界中有这等本事的,原本也没有几人,却不知到底是哪个,竟然敢如此与我西天作对?”
要知道,西天的大职正果非同小可,千年来一共也就圆寂过两人,一个是折在了火焰山的火焰五光佛,闹得灵山人心惶惶,由盛转衰,另一个就是今日的文竹菩萨。
若单以身份而论,火焰五光佛自然高于文竹菩萨一等,可若按职司论,文竹菩萨乃是西天驻派到中土的四大菩萨之一,重要程度远胜火焰五光佛这个闲职。若是他的死讯传出去,怕是对灵山城的震动还要远胜之前。
众人都口颂佛号,低头不语,而阿难则忽然开口道:“佛祖,前些年东天折了一个灵吉菩萨,今日文竹菩萨又陨落,却不知这二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本去佛祖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这个可能性他也早已想到,只是始终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代表着一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一直以来,东天与西天虽然明争暗斗,却始终都是文斗,并不曾完全扯破脸面相互厮杀。可若是西天真因为灵吉菩萨之死而谋害文竹菩萨作为报复,就说明这种默契已经完全破裂,两方已经彻底成为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作为西天的管理者,这显然会是一场灾难。
想及此处,他心中暗叹一声,口中却斥责阿难道:“无凭无据,不可妄语。”
阿难常伴佛祖左右,见他脸色如此难看,便识趣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正在此时,却见一旁的燃灯佛祖忽然脸色大变,惊怒道:“是谁?竟敢图谋夺我定心灯?”说完这话,他连忙手捏法印,凝聚神魂之力,便与那夺宝之力开始了对抗。
本去佛祖见状,也连忙催动神魂之力,出手相助于他。至于旁人,自讨无力插手,只得站在一旁为二位佛祖护法,只有那迦叶颇为机灵,连忙离开了大殿,想要去请药师佛祖前来相助。
然而,才过了不到半个多时辰的工夫,两位佛祖忽然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灰败,同时睁开了眼,相顾骇然。显然,他们已经输了,定心灯上燃灯佛祖的最后一丝神念已经被彻底抹去。
直到此时,迦叶才找回了游历曲女城为民治病的药师佛祖,只可惜,已然迟了一步。
败得如此之快,虽然不排除是因为燃灯佛祖对于那宝物尚未完全炼化的缘故,却也足以说明对手魂力之强,实乃生平仅见。
药师佛祖见两人神魂受损,连忙上前为他们医治,而本去佛祖却顾不得疗伤,脸色难看地转向燃灯佛祖道:“如此强大的神魂之力,会是那人吗?”
燃灯佛祖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阴沉着脸道:“太久不见了,我也不敢断言,不过,对方既然知道我那定心灯的破绽,倒是不无可能。”
旁人都是听得一头雾水,只有药师佛祖若有所悟,忙问道:“难道是......那位?”
两位佛祖齐齐叹了口气,微微一点头,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了。
第一百四十四节 疑心
三位佛祖所怀疑之人,其实也不是别人,正是东天的那位阿弥陀佛。
作为本去佛祖的师傅,燃灯、药师二位佛祖的师兄,若说他有魂力强于二人,倒也并非不可思议之事。而更重要的是,那定心灯本就是阿弥陀佛偶然所得,赠与燃灯佛祖的,若说是他出手抢夺,便更显得顺理成章。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并没有半点证据,或者说,这是几位佛祖的第一反应而已。
然而,紧接着,却有证据送上门来了。
却见那金吒尊者匆匆赶了回来,急忙禀告道:“启禀各位佛祖,雷部眼下乱做了一团,事情怕是当真不小,弟子也只得赶回来禀告了。”
本去佛祖一脸疲惫地张开双眼,道:“有何消息,快快说来。”
金吒道:“启禀佛祖,今日雷部有十八位神将凭空消失,连仙箓都被毁了去,怕是遭了不测,因此惹得九天应雷天尊大发雷霆,已然在派人四处查找。”
智慧胜佛忙问道:“可有文竹菩萨的消息?”
金吒摇头道:“那倒没有。”
智慧胜佛又问道:“那十八位神将可是与文竹菩萨一同消失的?”
金吒仍是摇头道:“无人知晓。那十八位神将离开前并未具体说去了哪里,不过的确有人见到他们往西边去了,是否真是乌鸡国,却不得而知。”
智慧胜佛皱眉道:“这么说,他们去拿人,并不是奉了雷部之命?”
金吒道:“不是,他们只说是奉了师门之命,前去办理些门中之事。”
“师门?”本去佛祖顿时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问道:“那十八个雷将的师门是哪里?”
金吒道:“那十八人的来历颇为神秘,大多人都并不知晓,不过,我托我三弟专程去监察司查了仙箓,好容易方才查出,那些雷将都是出身东海仙岛,而举荐他们之人,乃是四御中的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本去佛祖心中一惊,脸色也更加阴沉,沉默了半晌,终于摆摆手道:“罢了,你们先下去吧,本座尚需休养几日,其余事情,且改日再议。”
众人连忙起身告退,却听得本去佛祖又道:“对了,文竹之事,尔等不可传扬出去,待得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再与众弟子明言不迟。”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乖乖地退了出去,只留三位佛祖枯坐与大殿之中,相视无言。
同一时刻,东天,东华岛。
东华帝君的脸色比起西天三大佛祖还要难看几分,冷冷地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福寿路三星,沉声道:“足足十八个人,再加上一个文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找到了几柄天雷剑?怎么会有这等情况?”
寿星无奈道:“启禀师尊,我等因为避嫌,没有敢跟随十八位师弟前去,如今他们到底去了何处,弟子实在不知。”
东华帝君道:“那你们不妨猜猜,他们会去了哪里?”
三星对视了一眼,终于,福星无奈道:“师尊,弟子以为,十八位师弟既然是去擒拿文竹,事情便与他脱不开干系,说不定是西天为了救人,将各位师弟......”
东华帝君追问道:“将他们怎样了?”
福星咬了咬牙,道:“将他们杀人灭口了。”
“哼!”东华帝君怒哼一声,随手一挥,便有无穷剑气飞射而出,将周围那桌椅摆设尽数击成了粉末。
三星忙齐声劝道:“师尊息怒!”
东华帝君怒极反笑道:“本座多年来一共调教了二十四个入室弟子,今日却一下就折了十八个,息怒,好一个息怒啊!先是道门杀我福堂上百弟子,暗害灵吉菩萨,如今又是西天害我十八位亲传弟子,个个都是手段高超,只将我东天当做软柿子不成?看来,当今这世道,一位隐忍难成大事,终究还是要比谁的剑更加锋利了。”
寿星忙道:“师尊,事关重大,不如去东来岛与东来佛祖好生商议一番再说?”
东华帝君猛喘了几口大气,方才道:“也罢,我这就去东来岛与他们说,若是他们仍要做那缩头乌龟,我东华岛可就自行其是了。”
寿星不敢再多劝,只得低头不再言语。
眼见东华帝君就要离去,禄星却忽然开口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华帝君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但说无妨。”
禄星似是斟酌了一下措辞,方才小心翼翼地道:“师尊,上次灵吉菩萨陨落,正是小师弟去求援,而这次十八位师弟出事,也是小师弟专程回来报的信。弟子左思右想,总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了些吧......”
东华帝君听到这里,猛然回过头来,双目喷火般看着禄星,吓得他慌忙跪在了地上,道:“弟子不过是胡乱猜测,当不得准,还请师尊恕罪。”
东华帝君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你所说的话,的确不无道理,天蓬当年出事之时,我不便插手,是否后来怀恨在心,却实属难言啊。所谓家贼难防,看来,还是要先着手将我这好徒弟查一查再说了。”
三星对视了一眼,都是心中一凛,忙齐声道:“师尊英明。”
云翔与乌九霄一同离开了地府,立于泰山之巅,乌九霄问道:“云翔,你眼下有何打算?”
云翔略一沉吟,道:“共工前辈多次出手助我,我也自当为他尽心,他需要的那三件法宝,我也要尽快寻来才是。算算时间,如今时机已然成熟,我打算先为他取来一件再说。”
乌九霄点头道:“我已经答应了前辈,日后当全力相助于你,此事自然也要尽一份心力才成。”
云翔笑道:“这是自然,我之所以说时机成熟,也正是将你也算在其中了,你便是不去,我也会应拉上你的。”
乌九霄苦笑摇头,道:“乌某当年就被你裹挟,如今仍要替你卖命,遇上你,当真是倒霉透顶。也罢,你说去哪就去哪吧,不过,再此之前,可否陪我先去办一件事?”
云翔见他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打算回去一趟?”
乌九霄叹道:“当了一世的人,最后总要有个交代才是。”
云翔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乌九霄摆摆手道:“我自有主意,你也不必多问,只需答应我,一切交由我处置,只做一个旁观者,决不可插手便是。”
云翔无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道:“我只劝你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枕眠,终究是伴你多年的亲人,还是要多多体谅才是。文竹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你这样的事情,原本并不算罕见,倒也不能完全责怪他们。”
乌九霄面无表情,冷哼一声,便纵身往乌鸡国飞射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节 释然
乌鸡国王宫中,此时早已乱做了一团,御花园被天雷所袭,毁于一旦,而国王也莫名离去,不见了踪影,惹得一众宫人便如没头苍蝇一般此处乱窜。
所幸,就在这个最混乱的时刻,王子殿下挺身而出,冷静地指挥众人收拾残局,又有王后娘娘拖着年老体弱的身躯坐镇朝堂,稳定人心,方才让局面渐渐平定了下来。
当然了,在他们两人看来,御花园被掘地三尺,却并没有找到乌九霄的尸身,足以证明文竹菩萨已然完成了他们的约定,离开了乌鸡国。而他们此时所面临的,正是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机会,让二人的心中反而充满了兴奋之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王子先以储君的身份代理朝政几个月,赚足了威望,然就可以后堂而皇之地宣布登基继位了,偌大的乌鸡国,也终于即将迎来第二位国王。
三天之后的一天,王子殿下正兴致勃勃地在朝堂之上与众臣商议降低赋税,稳定民心之事,王后则是陪坐一旁,一脸欣慰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忽然间,有宦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也不顾众朝臣诧异的眼神,禀告道:“启禀殿下,启禀娘娘,陛下......陛下回来了。”
众人听得这话,顿时呆立在当场,王后的脸上已是露出了惊慌之色,而王子则是怒斥道:“说些什么胡话?父王早已不知所踪,又怎会轻易回来?莫不是你认错了人?”
那宦官咽了咽口水,正要张口解释,却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儿,宫中这些都是跟随了朕几十年的老臣,又怎会认错了人?为父一直教你遇事首要冷静,你又怎可如此容易便失了方寸?”
众人连忙寻声看去,便见两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迈步而入,前者器宇轩昂,不怒自威,后者相貌英朗,却略显不羁,正是国王乌九霄与云翔无疑。
王子一见来人,便认出正是自己真正的父王,而并非青狮假冒,再看到身后跟着的云翔,更是心中冰凉无比。
毫无疑问,若是乌九霄真的回来了,他的一切宏图大志,也都将覆水东流。至于一旁那王后殿下,则早已是抖如筛糠,一副见了鬼般的神情。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众朝臣已是轰然下拜,在他们眼中,国王乌九霄一手建立乌鸡国,直至今日发展成西域最强大的国度,那才是真正主心骨一般的存在。只要他还在,就会是乌鸡国唯一的国王,那王子也永远只是储君罢了。
“儿臣恭迎父王回朝。”眼下这情势,已是由不得王子再有其他心思,也连忙躬身下拜,只是这话语之中,却莫名多出了几分苦涩之意。
乌九霄冷哼一声,龙行虎步地越过了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端坐于属于他那张龙椅之上,却猛然回头对一旁面如土色的王后道:“王后,朕今日回来,怎的不见你有欣喜之情?”
王后浑身一震,忙道:“陛下归来,臣妾......臣妾......”面对积威数十年的乌九霄,她却是牙齿不停地打着战,硬是说不出一句最简单的应付之语。
一旁王子见状,连忙打圆场道:“父王今日归来,母后自是惊喜交加,怕是一时间难以自已,还请父王莫怪。”
乌九霄却并未再为难王后,而是微微一点头,转向了王子道:“不错,看来定是如此了,那你呢?可也是惊喜交加?”
王子忙道:“这是自然。”
谁知,乌九霄的脸色却是猛然一沉,道:“那究竟是惊多一些呢?还是喜多一些?”
王子浑身一震,抬头看着乌九霄那夹杂着无尽怒火的眼神,同样的说不出话来。
乌九霄却并不等他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道:“不错,不错,若非今日回来,朕还不知自己娶了这等贤惠的王后,也不知自己生出了这样的好儿子,行事狠辣,杀伐果断,好,好得很啊!”
这话一出,王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王子顿时磕头如捣蒜,连声道:“父王恕罪,父王恕罪。”
看来,乌九霄对他们做过的事早已是了如指掌,弑君之罪,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会有生路了,更何况是高度集权的乌鸡国?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一个体面些的死法罢了。
这个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刻,那向来唯唯诺诺的王后似乎终于鼓起了些勇气,忽然开口道:“陛下,一切都是臣妾自作主张,与王儿并无干系,陛下若要降罪,还请降罪给臣妾一人吧。”
说完,这话,她也开始不停以头抢地,不多时便已满头是血。在最关键的时刻,母性终于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恐惧。
乌九霄低头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脸上却闪过了复杂的神色,叹息道:“王后身体不好,且起来说话吧。”
然而,此时的王后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仍是不停地磕着头,而且越磕越重,猛然间,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她却是已是瘫倒在地,再无动作。
乌九霄悚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走上前略一探查,方才发现王后已然身死当场,不觉心中生出了一丝凄凉。王后本就年事已高,身体也抱病多年,今日受了这一番惊吓,又磕头磕得狠了,却是让精神与身体都超过了极限,居然当场磕头磕死了。
回想起两人多年的恩爱,再看着眼前渐渐冰冷的躯体,乌九霄颓然叹道:“王后,朕曾与你有白首之约,本想着待你百年之后,便让出这王位,遁世隐居,却没料到你这一番爱子之心如此深重。今日朕回来,本就是为了再与你见一面,至于那些许小事,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想你却因此而死。唉,也许,这就是你对朕最后的交代吧,罢了,罢了。”
说完,他轻柔地抱起王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座椅之上,再次转头看向脸上尽是悲愤之色的王子,道:“王儿,你可是真的想要这个王位吗?”
王子心中一惊,本要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却感叹与母亲之死,自知也难逃一劫,便咬牙道:“不错,儿臣自幼勤学文韬武略,正是为了做个好国王,自然做梦都想要那王位。”
“好!这才是我乌九霄的好儿子!”乌九霄忽然抚掌大笑,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起王子便将他按在了龙椅之上,道:“你想要,我就给你。自今日起,这乌鸡国,朕便交给你了,只望你善待百姓,振兴国祚,莫要辜负了你为此花费的一番代价才好。”
王子吓得弹身而起,惊愕道:“父王这是何意,儿臣......儿臣......”
乌九霄摆摆手道:“文竹说的没错,朕在这张椅子上坐得太久了,若肯早些让出来的,又怎会惹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是我乌九霄唯一的儿子,只要你准备好了,这个王位,朕给你!”
王子听得这话,心中又羞又悔,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道:“父王,儿臣后悔听信小人谗言,儿臣有罪。”
乌九霄叹道:“若是自觉有罪,便好好厚葬你母亲,也算是赎了这一切罪过吧。”说完,他再次转头对群臣道:“你们还在愣什么?还不快来拜见新王?”
群臣虽然心中尚有些疑惑,却也不敢违逆乌九霄之命,连忙齐齐跪拜道:“臣等拜见新王。”
王子忙危襟正坐,道:“众爱卿平身。”
乌九霄此时脸上才露出了释然的之色,回头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云翔,却见对方正是微笑一点头。
他也不再去看那仍显得惊慌失措的王子,大步上前重重一拍云翔的肩膀,二人齐齐放声大笑,化作遁光消失在了天际,只留王子与一众臣子相视愕然。
第一百四十六节 交易
西行之路上,玄奘师徒四人都闷头赶着路,悟空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看一脸惴惴之色的八戒,故意问道:“八戒,可还是在担心那乌鸡国之事吗?”
八戒一听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之色,连忙强笑道:“师兄莫要乱说,乌鸡国哪有什么可担心之事?老猪只是在想着下一顿吃些什么而已。”
骑在马上的玄奘却插口道:“悟空,为师也总觉心中不安,当日做了那个怪梦,只怕并非无因,那王宫的御花园......”
八戒忙道:“师傅,这一路之上都说过许多次了,那御花园让我和猴哥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什么井中的国王,怕只是你梦中胡思乱想罢了,还是莫要再多猜疑了。是吧,猴哥?”
悟空嬉笑道:“正是,正是。”
玄奘无奈摇了摇头,又看了看默默低头赶路的沙僧,只得闭了口。只是他不曾注意到,那沙僧抬头观察着两位师兄,眼中却不时闪过了若有所思之色。
前方五百里外,矗立着一座大山,那山乃是昆仑支脉,正是唤作号山。
号山中有一座火云洞,洞中住着一个妖王,唤作圣婴大王,只听姓名,便知他其实并非外人,而是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之子红孩儿是也。
时至今日,红孩儿的样貌仍只是个孩童模样,不见半点成长,可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气质,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遥想当年,不慎为云翔所败之后,这红孩儿痛定思痛,性格变得沉稳了不少,又留在火焰山中修炼近百年,方才功法大成出关。恰逢火焰山正是用人之际,牛魔王有意磨炼儿子,便将他远派号山,镇守在这边远的火云洞之中。
对火焰山来说,号山的重要性非同小可,而其最根本的原因,却是因为此山中掌管着一桩至关重要的生意。
此时的火云洞里,圣婴大王红孩儿端坐于正中,下首侍立着近百个妖王。
这些妖王虽然个个都是孩童的样貌,气势却是颇为不凡,正应了人不可貌相之言。他们都是火焰山那些妖尊的后裔,家学渊源,资质不凡,虽然年岁不大,修为却都不低,百余人加起来,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此时的红孩儿眉头紧皱,眼中不时闪过焦急之色,似是正在等待着什么,而下面的那些妖王也个个都是面皮紧绷,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整个火云洞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
正在此时,忽然见得一个孩童模样的妖王匆匆跑了进来,奏道:“启禀大王,来了,来了。”
红孩儿听得这话,顿时面色一松,道:“终于来了吗?倒是比以往迟了不少,让我好一番苦等,行了,让那头蠢熊快快进来吧?”
那妖王听得这话,脸上却是露出了怪异之色,迟疑道:“启禀大王,这次来的并非那黑风大圣熊罴,而是......是......”
红孩儿一愣,忙问道:“是谁?”
“是我!”一个清冷的女声传了进来,顿时引得一众妖王都连忙回头张望,却见来人面目如画,白衣胜雪,居然正是普陀山的望海菩萨。
众目睽睽之下,望海菩萨莲步轻移,款款而入,朝着红孩儿合十一礼,道:“贫僧见过牛公子。”
红孩儿一皱眉,豁然起身道:“你是望海菩萨?你怎么亲自来了?”
望海菩萨淡淡一笑,道:“贫僧听说混天大圣派了牛公子前来打理号山之事,早就有意前来与公子一晤,只是始终不得空闲,便趁今日之机特地来此,之前不曾说起,还望公子莫怪。当年一别,公子风采更胜往昔,着实是羡煞旁人啊。”
红孩儿皱了皱眉,一摆手道:“行了,这些文绉绉的说辞,我也听不明白,倒不如说点实在的。望海菩萨,我不管是你亲自前来,还是派那蠢熊前来,最重要的也只有一点,货带来了吗?”
望海道:“公子果然性急如火,倒与传说一般无二。也罢,那边先办正事,再叙闲话不迟,货自然是带来了,而且只多不少,公子请看。”
说着,她玉腕轻轻一翻,掌中已是多出了一只乾坤袋,朝着红孩儿抛了过去。
红孩儿随手接过乾坤袋,略一探查,脸上却是露出了异样的神色,迟疑道:“依照约定,应该是五转金丹六百枚,六转金丹二百枚,七转金丹八十枚,这里面似乎多了一些吧?”
望海淡淡地道:“不错,这里面足足多出了两成,还有一枚新近炼制出来的八转金丹,便当做贫僧送给公子的见面礼吧。”
红孩儿听得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动容之色,道:“当真是要送给我的?”
望海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红孩儿又探查了一下袋中之物,顿时喜笑颜开,道:“父亲总说,望海菩萨虽是女流之辈,却是三界少有的巾帼英雄,足以与我母亲相媲美,之前我还不肯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菩萨,快快请坐。”
话音刚落,便有妖王特意搬来了一张木凳,恭请望海菩萨坐下。
只听红孩儿又道:“菩萨虽然客气,我却也不能白沾你的便宜,孩儿们,送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小妖从外面推进了十来个木车,上面却是堆满了一个个的紫色竹筒,若是云翔在此,应该不难认出,正是当初在黑风山让悟空吃尽了苦头的神火筒与神风筒。
红孩儿一挥手,道:“神火筒两千只,都是我亲手灌入的三昧真火,怕你不够用,我还多准备了三百只,也当做见面礼送你便是。另外,你另外讨要的神风筒,我母亲也亲手制作了八百只,都在这里了,你可要清点一番。”
望海摇头道:“不必了,我信得过公子,更信得过平天大圣。”说完,她随手一挥,便将那十余车竹筒尽数收了起来。如此一来,这次的例行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然而,此时的望海菩萨却并没有丝毫离去之意,而是继续道:“牛公子,贫僧此次亲自前来,其实还有另外一桩生意想与公子谈谈,不知公子可愿听听?”
红孩儿一愣,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菩萨若要谈别的生意,怕是要去火焰山见我父亲吧,与我谈又有何用?”
望海菩萨摇了摇头,正色道:“非也,非也,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平天大圣既然派遣公子坐镇号山,自然有磨炼公子之意,若是公子能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一番天地,平天大圣知晓之时,想必也会欣慰有加吧。”
红孩儿听得这话,自是大为受用,便道:“也罢,菩萨要谈什么生意,不妨先说来听听。”
望海菩萨听得这话,顿时神秘一笑,问道:“公子可听说过取经之人?”
第一百四十七节 赌斗
火云洞外,红孩儿一脸期待地目送望海菩萨化作遁光远去之后,方才猛然一挥手,对身后的一众妖王道:“兄弟们,眼下正是咱们这些小辈建功立业之时,大家且随我回去好好谋划一番,这一次,咱们兄弟一定要干一票大的,让你我的父辈都引以为豪。”
众妖王轰然应允,便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返回洞中而去。
然而,谁也不曾注意到,此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上,赫然正坐着两道身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下方的一切。
只听一人道:“云翔,这小子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红孩儿吗?”听这声音,居然乃是刚刚退位没多久的乌鸡国国王乌九霄。
至于另外一人,当然就是云翔无疑了,只听他轻笑道:“不错,就是这个红孩儿。你莫看他的外表人畜无害,实则却是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儿子,一等一的难缠角色。遥想当年,他便曾凭借一手三昧真火的法术差点取了我的性命,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他的法术又有精进,便是我再遇上他,也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乌九霄听得这话,饶有兴趣地道:“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他浑身上下火气逼人,原来也是个修习火焰法术的,倒也有趣得紧。”
云翔道:“前辈可有兴趣与这小子过上几招?”
乌九霄不屑地摇头道:“太阳真火乃世间异火之本源,即便是我如今法力尚不如前世,却也不是其他异火可以匹敌的,我若与这小辈过招,岂不是以大欺小?”
云翔笑道:“以大欺小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事,偶尔为之却是无妨,乌前辈,还是劳您大驾,去欺上一欺吧。”
乌九霄奇道:“云翔,你大老远拉我来到此山,到底所谓何事?莫非与这红孩儿有什么关系?”
云翔点头道:“此子正是关键所在,前辈若想知道,不妨下去将他教训一番,回来我定会倾囊相告。”
乌九霄无奈叹了口气,指着云翔笑骂道:“你这小子,净会卖些关子,一会回来你若不与我说个子丑寅卯,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跃下了树枝,耳中却又传来云翔的传音道:“前辈切记,只要点到为止便可,莫要真的伤了人。”
乌九霄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身形一闪,便朝着那火云洞的方向飞射而去。
红孩儿正兴冲冲地与众妖王商议着大计,却忽然听得洞口之处传来些异响之声,顿时心中一惊,喝道:“大胆!何人竟敢窥探本王洞府?”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洞口走了进来,引得众妖王齐齐惊呼一声,手执兵刃便将他围在了中间,斥道:“何方狂徒,连火云洞也敢擅闯,当真是不知死活。”
却见来人只是一脸平静之色,淡淡地道:“原来这洞府是唤作火云洞,烈火焚云,不错,不错,单单是这名字我就喜欢得紧,小子,不如你将这洞府腾出来,让给本座居住吧?”
红孩儿听得这话,顿时又惊又怒,这般公然抢夺洞府之事,他还是第一见到,足以说明对方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侮辱性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那人面前,手腕翻转,火尖枪便已出现在了掌中,枪尖上隐隐有火光闪烁,直指来人,只听他怒喝道:“混账东西,你可知道本王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来抢夺我的洞府?快快报上名来,小爷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火尖枪,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不错,枪上倒有几分火气,只是人嘛......”说到这,他不屑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半点烈火焚云的本事,又哪有资格住在这火云洞?等你知道了何为真正的火焰,再来问我的姓名不迟。”
红孩儿听得这话,却是怒极反笑道:“小爷我自幼修炼修炼火焰之法,放火的本领三界无双,便是天庭的火德星君也未必能强过我,你这疯子,竟说小爷不懂火焰,真是笑煞人也。”
来人摇头叹息道:“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妄称三界无双?也罢,你若真有本事,不妨放上一把火,且看能不能烧去本座的一片衣袖?”
旁边众妖王听得这话,不由得齐声大笑,道:“这汉子当真是疯子,若是大王放出火焰,怕是便要将他整个人烧得灰都不剩了,居然还敢说大王烧不着他的衣袖?”
来人淡淡一笑,递出一只衣袖,道:“娃儿,就是这只衣袖,你不妨烧一下试试。”
红孩儿自打当年吃过云翔的大亏之后,性格已然沉稳了许多,此时已是隐隐觉得来人并不简单,便定睛打量了那衣袖一番,却只觉得不过就是普通的衣物罢了,又哪能抵挡自己的三昧真火之力?
想及此处,他不由得冷笑道:“你这疯汉,既然真要找死,小爷我成全你便是。”
说话间,他手中火尖枪一抖,便有一道火线激射而出,朝着那衣袖飞射而去。
这火尖枪所射出的并非三昧真火,只是普通火焰罢了,他此举意在先行试探一番,想要看看眼前这疯汉到底有什么本事。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是让他大吃一惊,眼看那火线落到衣袖上之时,却是忽然拐了一个弯,径直射入了袖中便不见了踪影,丝毫没有在那袖子上留下半点痕迹。
这人果然有些本事!
红孩儿连忙运转起功力,那火尖枪整个变得赤红如火,射出的火线也粗壮了数倍,然而,情况确根本没有半点变化,仿佛那袖中对火焰有着某种吞噬之力,一旦射入,便如石沉大海一般。
“小子,这就是你说的三界无双?”来人兀自嬉笑道。
红孩儿冷哼一声,长枪一收,那火线便自行断裂开来。他盯着那袖子瞧了半天,道:“你袖中可是藏了什么辟火的法宝?”
那人听得这话,无奈摇了摇头,随手掀起衣袖,里面只有一只白里透红的手掌,没有任何法宝存在的痕迹。
红孩儿心中更是不解,怎么也想不通此人是如何化解了那火焰之力,正自疑惑之时,却见来人又探出了另一只衣袖,道:“你若不放心,便换另一只衣袖试试?”
眼见周围妖王都开始议论纷纷,红孩儿只觉颜面大失,便也不肯再私藏,用力一咬舌尖,熟悉的血腥味便溢满了整个口腔之中,接着,他运起秘法,猛然一张口,便有火焰朝着来人当头笼罩而下,不是别的,正是那名震三界的三昧真火。
第一百四十八节 心悦诚服
三昧真火当头落下,顿时将来人化作了一个火球,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旁众妖王见那人毫无抵挡之力,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出言讥讽道:“还道这疯汉真有什么不怕火烧的本事,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大王绝技一出,便只能乖乖赴死了。”
然而,此时的红孩儿面色却仍是凝重无比,来人明明被烧成了火球,却仍是不喊不叫,也不挣扎,未免太过奇怪了一些,让他的心中却是更加不安了起来。
“娃儿,你可是觉得这便算是真正的火焰吗?”火焰中传来了对方的声音,仍是带着一丝戏谑之色,顿时让红孩儿心中一紧,不禁问道:“都将你烧成这样了,难道还算不得真正的火焰?”
只听对方淡淡地道:“可怜的娃儿,你且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却见对方衣袖处的火焰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是比别处的更加赤红滚烫一般,紧接着却见他浑身上下的火焰都朝着衣袖处涌了过去,似乎是被那赤红的火焰吞噬了一般。
随着那火焰的涌动越来越剧烈,很快地,所有火焰汇聚到了他的衣袖之处,凝成了一朵跳动着的小火花。众人在看那人,却发现他从头到脚,没有丝毫被灼烧过的痕迹,便是最后那一朵小火花,也不曾烧坏衣袖分毫。
整个火云洞中鸦雀无声,红孩儿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三昧真火的威力,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即便他父亲平天大圣被烧成这样,怕是也难以轻易脱身,而眼前之人却能随手将火焰收了去,这又是什么样的神通啊?
这样的法术,简直无法想象,他不由得盯着那最后一朵小火花出身,喃喃地道:“这......这是什么火焰?”
那人淡淡一笑,道:“你若喜欢,送你便是。”说着,只见他随手一掷,便将那火花丢向了红孩儿。
红孩儿顿时如临大敌,猛然大喝一声,口鼻中便全都涌出了鲜血,朝着那朵火花激射而去。
自幼在火焰山深处苦修,使得他的血液中都满是火焰之力,因此外貌多年都不曾长大,足以见得这火焰之力是何等的猛烈,甚至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血液,足以吸收世间所有的火焰。
然而,此时他用如此多的血液,却偏偏无法包裹住一朵小小的火花,只是静静地燃烧着,便如同一盏烛火。而他的那些血液,却仅仅是寻常的灯油一般,被这火花慢慢地吞噬而去。
眼见那火花即将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终于无法抵挡心中的恐惧,身形一闪,便躲了开来,任由其落在地面之上,却仍是安静地燃烧着,既不变大,也没有熄灭的意思,只是其中蕴含的能量,却仍是让他心惊不已。
洞中一众妖王此时也都看出了这火花的厉害之处,见得红孩儿闪身躲开,连忙齐声叫好,只可惜,他们却不知道,躲避火焰,这对于一个修炼火系法术几百年的人来说,是一种何等的耻辱。
“娃儿,看来,你并不喜欢这件礼物啊?”来人叹了口气,大步上前,便一脚朝着那火花踩了过去。
“不要!”红孩儿惊叫一声,想要阻止,却已是迟了,那人一脚便将火花踩灭,便如同熄灭了一盏微不足道的烛火一般。
红孩儿的脸上满是惋惜之色,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将这火花带回火焰山好好研究一番,也许便能领悟真正的火焰,只可惜,他已经错过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他那张小脸上此时满是惋惜与不甘之色,迟疑了半晌,方才颓然道:“我输了,你说的没错,我不懂真正的火焰,没资格住在这火云洞里,让给你便是。”
他是平天大圣的儿子,虽然性格张狂了些,却也最重光明磊落,既然输了,就绝不肯耍赖。
只见对方微微一笑,道:“可惜,可惜,你那三昧真火虽然也算是难得的异火,却也只是后天之火,遇到真正的先天之火,也只有被吞噬一途。”
一番交手下来,乌九霄已然对这个小娃儿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情,依稀间,居然看出了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便忍不住出言指点了他一句。
红孩儿听得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精光,忙问道:“敢问先生,何谓先天之火,何谓后天之火?”
乌九霄却摇了摇头,并未解释,毕竟,这已涉及到火神一脉的最核心功法,他自然不可能随便说出来。
红孩儿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先生,我愿拜你为师,只求你传授我真正的火焰之道。我的洞府,我的火尖枪,还有其他任何东西,若是先生喜欢,我愿一并奉上。”
乌九霄没想到这娃儿居然如此痴迷于火焰之道,顿时一愣,再想起云翔让他前来的目的,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猜测,便道:“真正的火焰之道,又怎可轻授旁人?也罢,世间能将火焰之术修到如此境界的,也的确没有几人了,你这娃儿虽然不识先天之火,却也并非不懂火焰,这火云洞,还是留给你住吧,本座再去建个洞府便是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说完,他转身便朝着洞外走去。
红孩儿见对方不肯收自己为徒,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阻拦,忙问道:“不知先生名号为何?住在何处?弟子可否前去偈见?”
乌九霄略一迟疑,道:“我的名字叫做乌九霄,至于名号,就叫做火云大圣吧,你也不必寻我,若是有缘,你我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再见也是无用。”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火光消失在了洞口,只留红孩儿仍是跪在地上,喃喃念着火云大圣乌九霄的名号。
不远处的大树之上,云翔看着飞射而来的乌九霄,笑道:“火云大圣乌九霄,当真是好名号,可是要用烈火来焚烧云某吗?”
乌九霄冷哼道:“你知道就好,说吧,到底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云翔玩味地一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第一百四十九节 请客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座号山都忙碌了起来,足足忙碌了七八日,方才终于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又过了两日之后,山下终于迎来了几位客人,正是西行而去的玄奘师徒。
四人刚刚到了山下,便听得山中猛然鼓声响起,上百道人影疾冲而下,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四人心中一惊,连忙定睛看去,却发现来人居然全是些不满十岁的孩童样貌,虽然都是绷着一张小脸,装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却终究显得气势不足,让人生出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三个徒弟感觉出这些人都是有些修为的妖族,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各自取出了兵刃,便将白马上的玄奘护在了中间。而反观玄奘,虽然也露出了一丝惧意,脸上更多的却是一丝诧异,显然,他对于这一群孩童样貌之人,他心中的好奇还压过了恐惧。
八戒虽然手握钉耙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却还不忘调笑道:“师傅,之前老猪便说过,你对那些娃儿心思手软,早晚会吃上大亏。这下可好,如此多妖怪都是小崽子一般,咱们总不能束手就缚吧?”
玄奘略一沉吟,对众妖王合十行礼道:“贫僧乃是东土大唐而来,要往西天拜佛求经之人,途经宝山,却不知如何惊扰到了各位大王,竟惹得各位如此刀兵相向?”
话音刚落,便听得人群中传出了一个略显稚气的声音道:“大唐玄奘,本大王早已听过你的名号,今日我等特地下山前来迎接,也并非恶意,只是想一尽地主之谊罢了。洞府里早已准备好了宴席,只请你们师徒前去赴宴,还望你莫要拒绝才好。”
玄奘闻言,连忙循声看去,却见众妖让开了一条道路,走出了一个三岁孩童,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便忙道:“不知大王是何方神圣?贫僧与你素不相识,却又为何要请贫僧赴宴?”
那孩童道:“我乃这号山之主,圣婴大王红孩儿是也,我父亲便是平天大圣牛魔王,生平最爱结交三界中的名士。你这和尚虽是**凡胎,却早已名震三界,既然路过我号山,我也自当结交一番,免得日后父亲怪罪。”
悟空在一旁始终不曾开口说话,正是因为当年在火焰山与这红孩儿有过一面之缘,觉得颇为眼熟,此时听得对方正是平天大圣之子,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你竟是大哥的孩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孙险些没认出来。当年我与你父亲八拜之交,算起来,你还要称我一声叔父才是。”
红孩儿听得这话,连忙恭恭敬敬地朝悟空行了一礼,道:“侄儿见过叔父,正是因为早知叔父也跟随在这取经人之中,侄儿才更是要好生招待才行啊。”
沙僧却皱眉喝道:“红孩儿,既然你要请客,却哪有这般刀兵相向的道理?”
红孩儿笑道:“火焰山本就是这般礼数,若是玄奘师傅不喜,我撤了便是。”说话间,他小手一挥,周围那些妖王便一同收了兵刃,侍立作两排,向众人让出了上山的道路。
对方如此好说话,却是让沙僧微微一愕,正要再出言阻止,却听得玄奘道:“善哉,善哉,各位大王虽是妖族之身,却也都是心怀善念,实乃大喜之事。万物皆有佛性,各位大王小小年纪便有此善念,足见佛性不低,贫僧也自当前往府中,与各位谈佛论道才是。”
说完这话,他便下了马,主动朝着那号山之上走去。
沙僧终觉心中不安,便向一旁的悟空投去了求助的眼光,却见他面带笑意,对他微微一摇头,便只得乖乖闭了嘴,只是紧跟在了玄奘身后。
紧接着,只听八戒嘟囔了一声:“走了这几日,终于能吃上一顿安稳饭了,只望你们准备的食物足够才好。”便也大步跟了上去。悟空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后,与那红孩儿并肩而行。
到了火云洞中,果然见得里面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桌素斋,琳琅满目地摆放了不少吃食。
八戒欢呼一声,便越众而出,自顾自地抓着些点心大快朵颐。玄奘自然不会忘了礼数,与那红孩儿谦逊了一番,便被让上了首客之位,悟空、沙僧依次坐下下手,而红孩儿屏退了一众妖王,独自陪坐于末席。
这宴席之上,红孩儿言谈举止当真极是得体,除了样貌是个三岁孩童,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之外,倒还真挑不出什么礼数不周。最难得的是,玄奘谈起佛经之时,他还表现得一副虚心倾听的样子,不是出声赞叹,顿时让这宴席之上宾主尽欢。
只有沙僧一人,因为生性谨慎的缘故,犹自显得忧心忡忡,只是此时看来,这份担心却未免显得有些多余了。
正当玄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以佛经度化了这妖王之时,却听得红孩儿突然开口道:“玄奘大师,我心中尚有疑问,还想请你指点一番,只望你不吝赐教。”
玄奘欣然道:“大王尽管问便是,贫僧若是知道,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孩儿神秘一笑,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说起,你乃是十世修成的绝等之人,若是取你的血肉炼成仙品丹药,凡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妖族吃了便可修为大增,直上大罗之境,却不知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洞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玄奘惊道:“大王何出此言?”
红孩儿却仍是自顾自地道:“我还听人说,若能将你擒住交给她,便足以炼成九枚仙丹,到时她留四枚,我取五枚,与父王和母亲一同服下,自此我火焰山便再无敌手。你说,这样的话,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
话说到这份上,几人自然都察觉到了不对,沙僧已是一把掀翻了石桌,手执降妖杖便护在了玄奘身前,喝道:“早看出你这妖怪居心叵测,果然一心想的便是害我师傅,有我沙悟净在此,却是白日做梦。”
八戒原本还吃得欢实,此时被沙僧掀了桌子,方才不满地嘟囔道:“一个小小妖王罢了,随手便能收拾了,沙师弟又何必太过心急,吃饱了再掀桌子不迟啊。”
说完,他也双手一挥,取出了九齿钉耙,一脸不善地盯着眼前的红孩儿。
唯有悟空此时还是一脸镇定之色,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妖王,淡淡地道:“好侄儿,刚才这些话,你可是已经相信了吗?”
第一百五十节 陷阱
火云洞中,因为一番突如其来的谈话,气氛已是瞬间降到了冰点。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红孩儿,此时却仍是一脸大大咧咧的神态,听得悟空的问话,他忽然放声大笑,道:“信不信是一回事,敢不敢做却是另外一回事。我红孩儿虽然始终是孩童的样貌,却好歹活了几百年,多少知晓些大局。
眼下三界各方的注意力都在玄奘大师身上,若是我将他杀死,炼制成了丹药,即便是真有那般神效,恐怕我也无福享受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齐齐露出了愕然之色,眼前这个三岁孩童,居然让他们生出了高深莫测的感觉。
悟空皱眉道:“侄儿,既然你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却为何要将这番话说出来?”
红孩儿笑道:“我之所以说出来,只是心中有些好奇,不知你们是否对这与我交易之人感兴趣而已。”
八戒抢着道:“那这人到底是谁?他如此谋害我师傅,我们自然想要知道他的身份。”
红孩儿却一摊手,摇头道:“可惜我虽然知道她的身份,却已经答应了别人,绝不会告诉你们,你们不妨自己猜测一番便是了。
不过,那人此举,恐怕目的正是想利用我将我父亲逼入万劫不复之境,若非有人点破,我差点就上了她的恶当,我红孩儿恩怨分明,也自然要好好回报她一番才是了。”
悟空心念一动,道:“其实我倒更加好奇,那点破此事之人到底是谁?只怕你今日这一言一行,皆是那人所指点的吧?”
红孩儿听得这话,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恭敬之色,道:“那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我更加不会与你们说了,至少现在不行。而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留在我这火云洞中,直到一切结束,才能够安然离去。”
八戒冷哼道:“你这小鬼,说得倒是轻巧,什么都不肯细说,却要我等乖乖留在你洞府之中,若是一个月事情都不能结束,难道我们便要留下一个月不成?”
红孩儿无奈道:“今日既然请了你们来,便是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八戒怒道:“我看你这小鬼不安好心,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说不定又在谋划着如何害我师傅,哪个肯信你?便让你猪爷爷来教你些规矩,也免得你小觑了天下英雄。”
话音未落,人已是后发先至,一耙便朝着红孩儿当头砸了下去。
红孩儿眼见八戒出手,却是不慌不忙,手腕一翻,火尖枪便已出现在了掌中,挺枪便迎了过去。
只听得叮当之声回荡于洞中,却是二人瞬间便交手了数招,八戒仍是那般势大力沉,勇不可当,奈何红孩儿手中那一杆长枪却也是得了名师指点,招式当真是精妙无比,竟是以这婴孩之躯将钉耙那一番猛攻都接了下来。
斗到酣处,只见那九齿钉耙上电光雷火不停闪烁,让人眼花缭乱,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不支落败了。只可惜,这火尖枪却也是灵宝榜上的绝品,落在了红孩儿手中,上面的火焰便如灵蛇般飞舞不止,仍是与八戒斗了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八戒的心中此时已是震惊不已,一个红孩儿便如此厉害,他父亲牛魔王又会是何等威势?久闻火焰山乃妖族圣地,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方才完全相信,只叹他久居天庭,终究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一旁的沙僧眼见八戒难以赢过对手,便对悟空道:“大师兄,不如你去帮二师兄一把,这火云洞并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要尽快擒下了这妖王离开才是。”
悟空略一沉吟,终于点了点头,手持金箍棒靠近了战圈,叹道:“侄儿,老孙虽然愿意信你,奈何我师傅师弟却不肯信,说不得,眼下也只有先以大欺小了,待得来日得暇,再去大哥那里请罪不迟。”
八戒见悟空终于肯出手,心中大喜过望,忙道:“猴哥快来帮我,咱们一并出手,这娃儿也只有束手就擒一途了。”
“且慢!”红孩儿忽然暴喝一声,火尖枪接连绽出数十朵火花,便将八戒逼退了六七步。接着,只见他的长枪倒插在地,而自己那小小的身躯却立于枪杆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道:“玄奘大师,孙七叔,我已好言相劝,你们若仍是不肯相信,我便只能得罪了。”
八戒笑道:“我猴哥的本事便是比你父亲也相差仿佛,还能怕了你不成?若还有本事,只管使出来便是。”
“哼!”红孩儿冷哼一声,长枪在地上用力一搅,地上的青石便已大片大片地碎裂开来,露出了地面上一个个的圆筒状物体。
悟空一见这些圆筒,顿时大惊失色,紫色的竹筒,内里灵气流转,竟是熟悉无比,正是当年将自己困在黑风洞中险些烧死的神火筒与神风筒。
他目光一凝,便停下了身形,冷声道:“好侄儿,你竟一早便布下了这等陷阱?”
只听背后轰隆一声,却是背后的石门轰然关闭,门上也尽是嵌着一般无二的圆筒。红孩儿道:“不瞒七叔说,这洞里洞外,早就尽数做好了布置,即便是你能闯出去,你师傅与师弟却也绝难离开半步。听我一句劝,只要你们留在此地,自能安然无恙。”
悟空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了迟疑之色,而八戒却不信邪,怒道:“弄些狗屁竹筒,便想困住老猪?真当老猪我是吓大的?”
说话间,他猛然大步而上,一耙砸出,便将前方的几支圆筒砸碎开来,三昧真火轰然而起,便朝着他倒卷了过来,瞬间便引燃了他的衣袖。
他连忙伸手灭火,却发现那火焰却是越扑越旺,竟是灼烧神魂,疼得他满地打滚,方知是八卦道人的三昧真火,便慌忙求救道:“猴哥,快来救我。”
悟空怒道:“你这呆子,行事如此莽撞,活该受这一番火烧。”话虽如此,他还是走上前去,运转功法助他暂时压住了身上的火焰。
八戒哼哼唧唧地瘫坐在地,怒道:“你这娃儿,好不歹毒,竟布下了这般陷阱来害我们。不过你如今也身在洞中,便不怕自己一同被烧死吗?”
红孩儿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不怕,这些火焰对你们来说是夺命之物,对我来说,却是性命之本。”
说话间,他口鼻之中都溢出了鲜血,而那献血方一流出,便熊熊燃起,将他包裹在了其中。他又是随手一挥,便弹出了无数点火星,将那一洞中的神火筒尽数引燃,顿时在洞中形成了一个火圈,将玄奘师徒包围在了其中。
悟空大惊道:“侄儿,你口口声声说不肯害我师傅的性命,此举又是何意?”
红孩儿却一指那火圈唯一的缺口,道:“七叔,为今之计,也只有你去请人来灭了此火,方能救出你师傅了。能够灭火之人,料来你早已想到了吧?”
悟空听得这话,眼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丝恍然之色,道:“原来你的目标是她!只怕那人与我没什么交情,未必肯前来吧?”
红孩儿摇头道:“玄奘在此,她不来也得来,一切都要看七叔的手段了。”
悟空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定要保我师傅无恙。”
红孩儿点头道:“五个时辰内,这火绝对烧不到玄奘身上。”
“五个时辰?够了!”悟空重复了一句,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身形一闪,便冲破了那缺口,一棒打穿了墙壁,飞射远去。
在他离去之后,那缺口瞬间便被火焰挡了个结实,断了其他人再离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