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节 求援
南海,普陀山,紫竹林。
望海菩萨端坐于望海殿之中,正与金毛犼、熊罴、海棠三个妖族护法安排着任务,却忽然脸色一变,道:“何人竟敢擅闯我紫竹林?竟还与英哥动上了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尔等暂且退下,安守各自的职责,且容本座出去看看就来。”
说完,她身形一闪,便自行出了紫竹林,却见林外果然有人与英哥激斗正酣,而更让人吃惊的是,以英哥这等修为,此时却隐隐落了下风,居然被对方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待得她看清了来人相貌,连忙喝止道:“住手,此乃本座清修之地,这般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来人正是自号山赶来的悟空,听得这话,他身形一顿,招式也缓了一缓,而英哥见机连忙飞身而回,落到了望海身侧,奏道:“启禀菩萨,这妖猴说要见你,却连半刻也不肯等候,便要硬闯紫竹林,我迫于无奈,只得出手阻拦,还望菩萨恕罪。”
既然对方是孙悟空,任何无礼的举动也都顺理成章了,望海冷哼一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且退下便是。”
英哥应了声是,老老实实地退到一旁调息回气,却见悟空的双眼却仍是盯着他上下打量着,笑道:“有趣,有趣,你这守山人相貌功法都像极了老孙的一位故人,却不知到底是何来头?”
望海一听此言,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慌乱之色,连忙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英哥自幼便住在我紫竹林中,从不曾离开半步,又怎会与你相识?孙悟空,你不去保玄奘西去求经,却来我这普陀山混闹却又是为何?”
悟空道:“望海菩萨,实不相瞒,我师傅出了事故,老孙迫于无奈,只得前来向你求援了。”
“哦?向我求援?”望海菩萨冷笑一声,道:“你齐天大圣好大的本事,世间居然还有事能难得住你?到底是何事故,居然还能让你求到我的门下?”
悟空无奈道:“老孙一个不小心,在号山中了那红孩儿的诡计,被他布下三昧真火大阵困住了师傅和几位师弟,实在是惭愧得紧。眼下师傅危在旦夕,随时可能丧生于烈火之中,想来想去,也只有求你出手相救了。”
望海菩萨听得这话,大惊道:“事情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悟空也不隐瞒,便将师徒一行在号山的遭遇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当然,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却是只字未提,更是听得望海菩萨目瞪口呆。
如此情形,的确是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她之所以唆使红孩儿对付玄奘师徒,本就是看准了红孩儿绝不是悟空的对手,再加上那个急如烈火般的性格,很可能将事情闹成个不死不休之局。
悟空迫于无奈,说不定便会失手伤了红孩儿,如此一来,便是与火焰山结了仇怨,逼得平天大圣出手对付玄奘一行。到那时,东天便可以坐山观虎斗,找机会掳走玄奘,又有火焰山背了黑锅,可谓一石二鸟。
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性如烈火的红孩儿居然学会了用计谋,结果使得悟空空有一身修为施展不出来,却因为玄奘被困,只得孤身逃出来求援。如此一来,却是将她的满盘计划尽数打乱了。
落到这般田地,她当真是追悔莫及,既恨红孩儿扮猪吃虎,却偏偏放跑了孙悟空,又恨玄奘师徒不辨真伪,为了一顿饭便落入了陷阱之中。
然而,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她即便有心救人,却也不敢轻易出手。毕竟,如果她一旦出面,红孩儿便会意识到自己中了挑拨之计,万一当众说出自己所做之事,那她可就没法在西天混了。
想及此处,她微微一皱眉,道:“孙悟空,那红孩儿乃平天大圣之子,擅使三昧真火之术,便是我也奈何不得他,你来找我救人,怕是寻错了门路啊。”
悟空忙道:“人人都知你望海菩萨乃是水中的菩萨,手中一件清净琉璃瓶中净是仙水,灭那三昧真火想来也并非难事,不找你却又找谁?”
望海却仍是摇头道:“三昧真火并非寻常之火,我那清净琉璃瓶怕是也奈何不得,若想救你师傅,你还是快快去别处想办法吧,莫要在我这里多费口舌。”
悟空早料到她不肯轻易出手,便道:“也罢,你若不肯出手,老孙便去西天找本去佛祖,请他自己想办法便是。玄奘是他的弟子,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望海忙道:“佛祖神通广大,定然有办法救你师傅,你尽管去便是。”
悟空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对了,差点忘记了,那红孩儿布下火阵所用的法器,也是如当年黑风岭上一般的那竹筒,倒像是紫竹所造的,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正好去向佛祖求教一番。”
说着,他手腕一翻,掌中便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紫色竹筒,正是之前在火云洞中顺手取来的。
望海菩萨一见这竹筒,顿时脸色大变,惊道:“且慢!”
悟空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菩萨又有何指教?”
望海菩萨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玄奘有难,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陪你走上一趟便是。”
悟空笑道:“你那清净琉璃瓶又奈何不得三昧真火,去了又有何用?”
望海菩萨冷声道:“就算无法完全将火熄灭,护住你师傅却并非难事,若是你再多啰嗦,只怕待得赶去之时,他便已然被烧成灰了。”
悟空这才道:“如此甚好,有你我二人合力,料来那红孩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望海盯着悟空那似笑非笑的猴脸打量了半天,回头与英哥叮嘱道:“本座离开之时,你需得好生守护,万万不可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留下可乘之机。”
英哥忙道:“菩萨放心,我定不会让外人踏入紫竹林半步。”
望海菩萨点了点头,便与悟空一同化作了遁光,朝着号山飞射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节 以快破快
英哥目送望海菩萨与悟空远去,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进入紫竹林中,却忽然又心念一动,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得不远处的海水哗啦一响,便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一人自水中飞射而出,笑道:“英哥护法,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英哥看清了来人的相貌,顿时又惊又怒,道:“云翔,原来是你!菩萨刚刚离去,你便找上门来,到底意欲何为?”
云翔道:“我的目的你一早便知道,就是心中好奇,想进这紫竹林去看看,不知英哥护法可否行个方便?”
英哥冷哼一声,喝道:“上次一时不慎,让你逃了出去,今日却又来送死,莫非当我真的杀不得你?”
云翔笑道:“想杀我的人太多,早就算不过来了,只是我一直也没能被人杀死,若你不信,不妨再试试?”
英哥更是恼怒,便也不多说废话,身形一闪,便朝着云翔飞扑而下,却是已然不愿再忍耐这小辈的冷嘲热讽了。
时别多年,云翔的修为早已是今非昔比,再次面对英哥之时,自然也从容了不少,一手落阳索,一手阴阳五行轮,便与对方斗作了一团。
几招之后,英哥也发现了云翔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加之生怕对方又施展主宰空间之术将他摄去,出手也更加谨慎了许多,一时间却根本奈何不得云翔分毫。
不过,此时的云翔虽然修为不在对方之下,却也拿这身法快逾闪电对手毫无办法。
正所谓唯快不破,每次他想要施展厉害招式将对方擒下之时,却都被对方及时地躲避开来,他又没有假悟空那窥探人心,料敌先机的手段,便也只能与对方拼个不胜不败,想闯入紫竹林却终究是难上加难。
眼见这场战斗就要变成了一场持久战,英哥也打定主意就这样将对方拖到望海菩萨回来之时,却见云翔猛然闪身后退,朗声道:“行了,停手吧,我奈何不得你,你也伤不得我,咱们这样打下去,却是毫无意义。”
英哥冷笑道:“你可是又打算逃走了吗?”
云翔摇头道:“逃走倒是不必,只是不想与你白费力气罢了。”
英哥皱眉道:“既不想走,又不想打,却又是何道理?”
云翔笑道:“不是不想打,而是没必要打,反正另有人会来招呼你。”
英哥闻言一惊,道:“莫非你还请了帮手?”
云翔抬起头来看着西边的天际,淡淡地道:“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了吧,这不,已经来了。”
英哥连忙也抬头朝着西边看去,却见一道遁光激射而来,速度简直超乎想象,竟是比他还要快上几分。
转瞬之间,那遁光便落到了他的面前,竟是一个与他相貌有六七分相似的男子,同样在一脸诧异地打量着他。
“云翔小子,这就是你请本王出手对付之人?”那人的脸上尽是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云翔点头道:“正是,大圣肯不愿万里从狮驼国赶来助拳,在下感激不尽。”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狮驼国之主混天大圣。只见他头也不回,微微一摆手道:“不必谢我,当年你肯出兵灵山城,本王便欠了你一个人情,既然你托人送来了口信,本王也自然不会爽约。只不过,这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与我相貌如此相像?”
云翔笑道:“此人乃是鹦鹉成妖,如今身居望海门下护法之职,至于其真正的出身,也只有大圣亲自出手探查了。”
混天大圣点了点头,淡淡地问英哥道:“将你的出身来历一并细细说来,也免得我亲自出手。”
英哥莫名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喝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开口便想问我的出身来历,却怎的不将自己的出身来历先说出来?”
混天大圣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不识好歹,便休怪本王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他便已是一爪探出,朝着对方当头抓了过去。
英哥不敢大意,连忙同样的出爪抵挡,二人的招式竟也是相差仿佛。
砰的一声,双爪相交,二人的身体同时一震,只是混天大圣的双脚纹丝不动,而英哥却是连退了十余步方才稳住了身形,足以见得二人修为上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此时的混天大圣,脸色却是更加惊讶了,喝道:“你这功法乃是我族中不传之秘,却又是从何处学来的?莫非乃是我族中后辈不成。”
英哥一招落了下风,心中更是气恼,怒道:“我乃佛家弟子,你这妖孽,休想占我便宜,纳命来。”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再次朝着混天大圣扑了过去。
混天大圣自然不会怕了他,同样再次出手,二人便再次斗作了一处。
这两位都是身形快若闪电,用的也是以快打快的法子,当真煞是好看,便是云翔也生出了眼花缭乱之感,不由得赞叹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速度。而且,以他的眼力,也不难看出,混天大圣的速度,比起英哥终究还是要快上一线。
对于他们这样的功法来说,快上一线,便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凭借这一线的速度,混天大圣的招式越来越凌厉,而英哥的招式却每每总是使出了一半便被逼得变招,一身修为最多也只能使出来六七成罢了,着实是越打越别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混天大圣瞅准了一个空当,猛然一爪探出,便捏住了英哥的脖颈,妖力顺着手爪传入,顿时压得英哥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胜负已分,混天大圣毕竟是混天大圣,远非寻常妖族可比,而更为骇人的是,这一番交手花去的时间,却也不过是区区四五息而已。
云翔不由得抚掌赞道:“大圣果然好身手,在下真是自叹弗如,只不知可看出了这人的来头?”
混天大圣此时已是满脸凝重之色,道:“此人定是我族中之人无疑,只是我乃上古凤凰残裔,这一辈只有我与兄长二人而已,兄长育有一子,我却并无子嗣,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头,尚需好生查证一番才是。”
云翔道:“大圣打算如何查证?”
混天大圣略一沉吟,道:“这人交给我带走,今日我却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望海若是敢啰嗦,且让她来狮驼国寻我便是。”
云翔点头笑道:“大圣只管带走便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混天大圣又道:“可还有其他需要我出手的地方?”
云翔摇头道:“不必了,剩下的人,云某自能应付。”
混天大圣点了点头,提起晕倒的英哥,便再次化作遁光消失在了天际。
第一百五十三节 二探紫竹林
随着混天大圣擒去了英哥,眼前的紫竹林也便失去了最强大的护法,云翔淡淡一笑,便迈步朝着其中走去。
那竹林的灵气似是比上次更加强大了,林中的竹叶早早便已锁定了云翔的位置,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对于这些竹林,云翔早已知道了应对之法,便随手射出一道木髓毒,顿时使得一大片竹子枯萎了下去,让出了一条通路。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自然也不肯再去碰触那紫色的岩石,身形飞射而起,便进入了传说中望海菩萨的仙府。
随着整片竹林被他甩在了身后,一副如同仙境般的画卷逐渐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紫竹林看起来虽然不大,内里的面积却着实不小,有山有水,又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华丽而不失清雅,处处都是美景,若是放在后世,当算得上是顶级的旅游胜地了,便是饱览名胜的云翔也生出了美不胜收的感觉。
这么看来,抛开别的姑且不论,单单是审美方面,这望海菩萨在三界中当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比起之前见过的那些神仙着实强了不少。
整个仙府的最外围,首先便是一个巨大的莲花池,上面朵朵莲花争奇斗艳,看得人心旷神怡。当然,说这是个池塘,其实也并不准确,因为面积太大的缘故,倒像是一片不小的湖泊,使得中央的仙府成了个湖心岛一般的存在。
莲花池上有一座精美的石桥,连接着与外界的通路,云翔心念一动,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笑意,迈步便朝着石桥之上走去。
才将那石桥走过了一半,便听得水面上哗啦一声巨响,数十道身影自水中跃出,挡在了他的面前,领头一人大喝道:“大胆,此乃望海菩萨的府邸,何人胆敢擅闯?”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翔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盛了,脚步一顿,对着来人道:“海棠,你连我都要阻拦吗?”
原来,那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朋友鲤鱼妖海棠。
海棠一见到云翔,顿时瞪大了眼睛,惊道:“云大哥,你怎么来了这里?莫非连你都投入了望海菩萨门下?”
云翔一愣,失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为何要投入望海门下?”
海棠一指旁边那莲花池,煞有介事地道:“菩萨之前便说过,这池水中有花有鱼,唯独就是少了些蛙鸣之声,未免美中不足,你来倒是最合适不过。”
云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你这鱼头,休要再胡说八道,我堂堂云蟾大圣,又怎能给人当做装饰?我且问你,你不在通天河里过你的逍遥日子,却怎的又回普陀山来了?”
海棠挠了挠脑袋,道:“我也刚刚回来没几天,只是将通天河得来的供奉送了回来,待不了多久便要再过去了。云大哥,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又是如何进来的?”
云翔神秘一笑,道:“我是来做客的,只是不请自来而已,当然便是由正门走进来的了。”
海棠惊道:“莫非那英哥护法不曾阻拦你?”
云翔道:“英哥另有要事,早已不在普陀山,又哪里来的人拦我?对了,你身后这些都是什么人?”
海棠道:“这些都是莲花池中的水族,如今被我收做了弟子,大哥不必顾忌他们。”
云翔点头道:“原来你还在此处授徒了,倒真不简单。正好,你来这里不少年了,想必早已熟悉无比,且将此地的情况一一说来,也免得我一会四处乱转,白白耽搁工夫。”
海棠略带疑虑地道:“眼下菩萨不在,若是大哥到处乱闯,只怕她回来后心中不喜啊。”
云翔摆手笑道:“那倒未必,说不定,她到时还要感激我来这一趟呢。行了,不必多废话,我心中自有计较,你且听我之命便是。”
海棠听得这话,更是摸不到头脑,只是他对云翔信任无比,便向云翔细细讲起了这望海仙府中的情况。
紫竹林算是府邸的第一层防护,平日里有英哥坐镇,而这莲花池却是第二层防护,正是海棠率领一众水族坐镇,而过了这两重防护之后,中央的那座小山,其实才是仙府真正的核心所在。
那座小山也有个名号,唤作珞珈山,山下如今也有了守护之人,乃是前几年刚刚被望海收服来的熊罴,只是这熊罴还兼管炼丹之事,平日里倒是难得一见。
上山之后,便有一大片殿宇,护殿之人乃是坐骑金毛犼,也算是云翔的老熟人了。
殿宇中居住的,正是望海菩萨与其三十六位弟子,这些弟子大多都是人类,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有人知晓,实力却是不可小觑。当然,这里面也不缺熟人,一个正是龙女五公主敖婕,另一个则是李天王的儿子木吒。
听到这里,云翔微微一皱眉,道:“五公主现在可还居住在那殿宇之中?”
海棠点头道:“正是,五公主有孕在身,临盆在即,自然住在殿中,还有几个师弟师妹精心照料。”
云翔欣慰地道:“如此便好,总算是望海言而有信。对了,听说还有一处化龙池,不知尚在何处?另外,那水猿大圣无支祁现在何处?”
海棠答道:“之前菩萨为了救那五庄观中的人参果树,已是将化龙池中之水抽干了大半,近年来为了恢复水源,菩萨不许任何人靠近。至于那无支祁,如今也住在殿宇之中,平日里还会代菩萨教那些弟子水系法术,我也曾受用不少。”
云翔奇道:“无支祁居然肯帮望海授徒?”
海棠笑道:“说来也有趣,之前菩萨想赶他离开,只是他死活不肯走,二人便定下了赌约,若他能胜过菩萨,便可取了那清净琉璃瓶去,而在此之前,他需得帮菩萨授徒。
他每年都会与菩萨比试一次,只是每次都会险输一招,着实倒霉得紧,便只能老老实实为菩萨做事了。”
云翔顿时恍然大悟,看来,这望海倒是深谙用人之道,居然连仇敌都被她变成了教头,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啊。看这偌大的紫竹林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时间,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第一百五十四节 金丹之殇
听得海棠讲完了紫竹林中的情况,云翔心中已然有了定计,便道:“海棠,你且先回莲花池中等候,我自去那殿宇中看看便是。”
海棠却一脸担心地道:“云大哥,菩萨那些弟子未必认得你,可莫要惹来什么冲突才好。”
云翔笑道:“无妨,如今便是望海自己也未必伤得了我,还怕我折在他们手上不成?”
海棠如今早已看不透云翔的修为,也知道他的本事远超自己想象,便道:“那倒也是,只是有几个弟子平日里与我相善,大哥也莫要伤了他们才好。”
云翔点头道:“你且放心便是,我此来并非是为了伤人,就算与他们相斗,也自会手下留情。”
海棠想了想,又道:“云大哥,我总觉得你这次来不简单,怕不会惹出什么大变故吧?”
云翔笑道:“你的感觉不错,大变故已是不可避免,不过,也许未必是坏事也说不定。”
海棠这才应了声是,老老实实地带着几个弟子返回水中而去。
云翔也不停留,迈步便过了石桥,来到了那所谓的珞珈山之下,正自四处打量,却见山林中猛然蹿出了一道人影,喝道:“云翔,你连望海菩萨的仙府都敢私闯,当真是胆大包天。”
云翔一见来人,顿时乐了,却不是那黑风大圣熊罴还能是谁?
他之前本就在寻他,便道:“云某的胆子从来都不小,莫非你是第一天知道?眼下望海不在,我正是要去她家中好好瞧瞧,你可是要拦我不成?”
熊罴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了忌惮之色,问道:“英哥护法现在何处?”
云翔道:“我能够闯到了这里,你猜他现在何处?”
熊罴显然是会错了意,脸色更是忌惮无比,惊道:“竟然连英哥护法也被你害了?”
云翔叹道:“倒也未必是害他,也许还帮了他也说不定。你到底要不要动手?若是不肯动手,我便上山去了。”
熊罴盯着云翔看了半天,终于难压心中的恨意,大喝道:“既然如此,你且吃我一招。”
说话间,他一挥手臂,圣钉便已飞射而出,闪电般地朝着云翔当头刺下。
这圣钉本是景教之物,倒也着实有些威力,若是当真一无所知,也许还会吃上大亏,只可惜,当年云翔便听得悟空提起此物,因此也早已想出了应对之法。
只见他手腕一翻,掌中已是多出了一块头颅大小的冰块,迎着圣钉便砸了过去。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那圣钉果然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冰块之中,只是随着进入了冰块中心之后,那钉子却渐渐失了力道,跟着冰块一同软软地落到了地上,任由熊罴如何催动,却都不见任何回应了。
熊罴顿时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冰?”
云翔笑道:“此冰唤作万年玄冰,乃是北荒特产之物,世间极寒之物,任何水都无法经受住其寒冷而不被冻住的,如今看来,便是那圣钉之上所沾染的景教圣人之血也不例外啊。”
熊罴惊道:“你早已想到了此法来算计于我?”
云翔摊了摊手,无奈道:“算计说不上,只是略做防备罢了,你若不出手,我也不会动用此法。”
熊罴见云翔似无防备,猛然身形一闪,便朝着落在地上那冰块抢了过去。云翔见状,却也是微微一笑,身形纹丝不动,只等他抢夺。
“嘶——”熊罴刚一碰触到那万年玄冰,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冰凉朝着神魂蔓延而去,吓得他连忙缩回了手,连退五六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云翔轻笑摇头道:“说了是连圣血都经受不住的万年玄冰,你竟敢用手去拿,当真胆子不小。”说着,他随手一挥,那玄冰便已倒飞而回,落入了他的掌中。
熊罴眼见对方神色如常,终于完全死了心,忙道:“云翔,你快将宝物还我,我不拦你便是。”
云翔随手摆弄着那冰块,道:“这圣钉本就非你之物,就算要还,也该还给景教,怕是怎么也还不到你的头上吧?”
熊罴解释道:“不错,这宝物的确是我捡来的,不过,我精心炼制它上百年,早已与其性命交修,若是被你生生夺去,我便是不死也要重伤。你我相识多年,莫非真要将我害死方才甘心?”
云翔顿时目露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也罢,反正景教的利亚德早已去世,我与其他人也并无交情,宝物还你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才成。”
熊罴一脸苦涩地道:“如今我与你早已是天差地别,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是。”
云翔道:“我且问你,你眼下炼出几品金丹了?”
熊罴听得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半晌才答道:“八品。”
云翔最是精明,又怎会遗漏了这样的神色?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既然不肯说实话,这圣钉还是还给景教为好。”
熊罴顿时脸色大变,忙道:“我的确是正要着手炼制九品金丹,只是你也见过那丹法,九转金丹尚需纯阳童男与纯阴童女方才能成型,我已与菩萨禀明,她至今尚未寻得,我自然也是迟迟无法开炉。”
云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望海既然费尽力气将你收了来,自然主要便是为了炼制金丹,莫非她真打算炼制那十转金丹吗?”
熊罴叹道:“菩萨的确说过,想在百年内炼成十转金丹,只是那十转金丹需要纯阳童男与纯阴童女各五百余人,怕是要倾一国之力才能完成,又太过有伤天和,她也迟迟不曾拿定了主意。还有那些青龙角,朱雀翼之类的宝物,也不曾找到线索,怕是终究难以成功了。”
这么看来,望海倒也并未完全丧尽天良啊,既然这时代上多了个自己,那有伤天和的金丹,不炼也罢。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掌击出,便将那圣钉从万年玄冰中震了出来,随手抛还给了熊罴,道:“行了,收好你的法宝,好好修炼去吧,日后有暇,咱们还会见面的。”
说完,他已是转身大步朝着珞珈山上走去,只留那熊罴捧着失而复得的圣钉,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第一百五十五节 再会水猿
云翔便如同一个远来的游客,一面观赏着如画般的风景,一面闲庭信步般地朝着珞珈山上走去。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珞珈山其实也只是一座小土丘,不消半个时辰便已爬到了山顶,果然见得一片偌大的殿宇,虽然比不上西天的大雷音寺,也比不上东天的雷音寺,但比起类似乌鸡国王宫那样的宫殿却是雄伟了不少。
然而,真正吸引住他注意力的,还是立于大门之外的那几道人影,为首之人正是当年在蟠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金毛犼,后面则是跟着十来个僧俗各异的修士。当然,其中还免不了那位赫赫有名的木吒,只是他认识木吒,木吒却没见过他,倒也算不得相识。
这些人会守在这里,足以见得熊罴一定有什么手段传递消息,提醒殿宇中之人做好了准备。不过,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倒也免得闹出个鸡飞狗跳,反倒煞了风景。
金毛犼几人一见到他,便已是齐声大喝道:“站住,云翔,你竟敢擅闯珞珈山,当真是胆大包天,还不快乖乖退去?否则的话,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认真算来,这金毛犼如今已是尊圣初期的境界,后面那几个想必也都是望海三十六弟子中的高手,个个都比他只强不弱,这么十几人站在一起,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了。
当然,这些力量放在如今的云翔眼中却已算不得什么,只见他淡淡一笑,道:“今日见了不少老朋友,云某心情不错,各位倒也无需太过客气,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招待便是,云某保证留下些分寸。”
金毛犼早听过云翔的名号,心中实在是颇为忌惮,也不敢擅自出手,便转身与其他弟子道:“各位师兄,这云翔在三界风头正盛,处处与菩萨为难,今日又擅闯珞珈山,还请各位出手将其擒下,莫要堕了咱们紫竹林的威名才是。”
只听木吒也道:“李某也听得父亲与弟弟说起过此人,这云翔凶名赫赫,出手最是狠辣不过,各位师兄弟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众弟子听得这话,齐齐一点头,便纷纷放出了气势,朝着云翔压了过去,眼看便要与他大战一场。
云翔却仍是没有半点惊慌之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正合计着该用什么手段将这些弟子击退,却听得一旁忽然传来一声怒喝道:“放肆,谁敢与我兄弟动手,便要先过了老子这一关。”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却见一旁的小路上转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这紫竹林第一号闲人无支祁。
无支祁的手段,他们是最清楚不过了,比起望海菩萨也只是略逊一筹,众弟子便是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有他出面阻拦,自然无人敢再擅自出手。
木吒喝道:“无支祁,你也算是我紫竹林的人,眼下大敌当前,你又怎可替外人出头?”
无支祁大笑道:“真是好大的笑话,老子与那望海非亲非故,不过暂时居住在此地罢了,又何时算作他的门下了?云翔乃是我多年至交,我不帮他又能帮谁?你这小子若再敢胡说八道,当心老子拧断你的脑袋。”
众人早知这无支祁行事霸道,连望海菩萨都不放在眼中,见他如此恶言相向,却也不敢再多说,只是狠狠地瞪着他,心中却是急思应对之策。
云翔的脸上此时却乐开了花,笑道:“无前辈,好久不见了。正想着该如何寻你,你便自己出来了,倒是省去了不少手脚。”
无支祁这才转向了云翔,道:“云翔,你怎么进来了?门口那只傻鸟,难道不曾拦你?”
云翔笑道:“我与英哥的确交过了手,不过他已然不在普陀山,自然便无法阻我。”
无支祁听得这话,也是与熊罴一般会错了意,顿时一竖大拇指赞道:“好小子,那傻鸟身法极快,连我都未必能应付得了,却被你收拾了,看来,这些年你的修为也大有进境啊。”
云翔摇头谦虚道:“略施小计罢了,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这话落到众弟子耳中,顿时让他们大惊失色,要知道,英哥可是紫竹林中仅次于望海菩萨的存在,如今却折在了云翔的手中,足以见得眼前的敌人已远非他们能够应付的,一时间都没了动手的心思。只有那金毛犼,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肩头的一串紫金铜铃,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无奈垂下了手。
那无支祁仍是旁若无人地道:“云翔,你今日找上紫竹林,不知所为何事啊?”
云翔笑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此来正是为了找你,算算日子,你在此地已经住了几十年了,也该出去走走了吧?”
“你要接我离开?”无支祁顿时一愣,却连忙摇头道:“不行,我不走,我与那望海有赌约,若是赢了她,她便要将清净琉璃瓶输给我,只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胜过他了,若是就这样走了,又该如何取到宝物?”
云翔无奈道:“以望海的手段,若是你真的可能胜过她,她又如何肯与你赌斗?若我所料不差,她分明是每次都胜你半招,目的只是骗你留在此地待他授徒罢了。即便你再留下,也是毫无意义。”
无支祁听得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再细想这些年来不管如何努力修炼,却总是刚好落败,不由得怒道:“好个望海,竟敢如此欺我,我定不与他干休。只是若真胜不过他,又如何得到那清净琉璃瓶,我还哪有脸面去见主上?”
云翔笑道:“无前辈尽管放心随我离开,我早已有了计划,保证三天之内,便将琉璃瓶弄到手便是。”
无支祁更是惊讶,激动地道:“此话当真?”
云翔点头道:“自然当真。”
无支祁盯着云翔的脸看了半天,见他并无玩笑之色,便已信了八成,点头大笑道:“好,那我跟你走便是。只要能将法宝弄到手,我这条命便是你的。”
第一百五十六节 善意
云翔与无支祁这般旁若无人地商议着夺取望海法宝之事,自然听得金毛犼与一众弟子连连皱眉。
只听木吒道:“云翔,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阴谋,竟想要谋害菩萨?我等身为普陀山的弟子,又哪能任你行如此阴谋之事?”
云翔冷笑道:“你家菩萨做过的阴谋之事,莫非还少了不成?当年她在天庭如何利用你父亲的权力提走了大牢中的敖烈,又如何以敖婕逼迫于他,你也是尽数知晓,又哪来的脸面说我?”
木吒没想到云翔居然知道那件隐秘之事,顿时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云翔不耐地摆摆手,道:“云某也懒得与你们多啰嗦,这便要进去见敖婕一面,你们若想阻我,只管动手便是,若是不敢,便乖乖让开道路,莫要再多事。”
无支祁此时得了云翔的承诺,心中也没了忌惮,便狞笑道:“你们这些小辈,有个几斤几两老子最清楚不过,若是真想动手,老子便替他接下了,包管服侍得你们舒爽无比。”
众人听得二人这般赤果果的威胁,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带头阻拦。
云翔也不愿再多耽搁,看了看几人身后紧闭的殿宇大门,猛然一抬手,便是一记阴阳火旋涡打了出去。
众人只觉得无边热浪当面袭来,顿时吓得纷纷躲到了一旁,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旋涡轰在了石门之上,顿时将那石门连同写着
“观自在天”的牌匾撞得粉碎。而那旋涡的力道却尤未耗尽,卷着石门直上九霄,最后化作了一团粉末扬扬散落。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招早已被云翔练得纯属,施展起来当真是威势不凡,便是无支祁都看得目瞪口呆,更别提金毛犼以及木吒那些一众弟子了,人人都是一脸愤然,却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不敢再挡在他的面前。
云翔云淡风轻地一笑,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迈步便朝着那殿宇中走去,也不去看那些弟子一眼,只是路过金毛犼之时,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道:“金毛犼,你若真想试试那紫金铜铃的威力,便不妨试上一试,其实我心中也是好奇得紧。不过,若是这法宝当真那般有趣,我可不保证还会还给你。”
金毛犼浑身一震,落在紫金铃上的手掌连忙再次收了回来,心中的惊骇已是无法言喻。
这紫金铜铃乃是他新得不久的宝物,如今尚未完全炼化,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施展,可他万万没想到,云翔居然早已注意到了这宝贝的存在。一时间,他心中已是生出了高深莫测的感觉,仓皇退后了几步,却是连头也不敢再抬。
云翔见他早已被自己吓破了胆,定然是不敢出手了,略带失望地叹了口气,便与无支祁一同进了殿宇之中。
金毛犼与众弟子对视了一眼,只得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走了进去,除了暗中观察二人的行为,却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殿宇中尚有其余的几十个弟子,此时也早已被门口的声响吸引了过来,只是他们修为远不如挡在门口那十余人,更是不敢阻拦,只得在一旁悄悄打探着云翔的来历。
云翔也不去多看他们,只是四下打量着殿中的布置,却发现这望海菩萨果然是有心之人,将内里装饰得精致典雅,倒是没有让他失望。
他回头问无支祁道:“无前辈,可知道敖婕现在何处?”
无支祁摇头道:“这殿中我极少进来,也不知各人的住处......”说着,他眼珠一转,一把抓起了旁边的一个白衣少年,道:“龙女敖婕现在何处?快快带我们过去见她。”
那少年曾跟随无支祁学习过法术,对他既敬且畏,自然不敢拒绝,只得乖乖呆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厢房之外。
云翔推门而入,只见这房中虽然布置简单,却显得格外温馨,而床榻之旁,正斜倚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不是那五公主敖婕还能是谁?
多年不见,昔日的刁蛮公主看上去温润如玉,正在那里低头发着呆,听得脚步之声,方才抬头看去,顿时惊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房中?”
云翔这才想起,当年与敖婕分别之时,他还未完全化出人身,只是个蛤蟆头的面貌,她认不出自己,正是顺理成章之事。
想及此处,他忙解释道:“五公主,莫非连末将云翔也认不出了吗?”
敖婕听得这话,顿时大吃一惊,盯着他打量了半天,方才颤声道:“你......你真是云翔?之前早听烈哥和海棠说起过你,没想到你竟变成了如此样貌。”
云翔轻笑一声,低头瞥了瞥她的肚腹,道:“我也没想到,多年不见,五公主眼看就要为人母了。”
敖婕俏脸微微一红,嗔道:“我与烈哥早有婚约,生儿育女也是自然而然之事,只是你,为何会来到此处?”
云翔道:“望海不在,我便进来看看,心中想念公主,自然便要来探望一番,只是想问公主一句,这些年在紫竹林中可住得快活?”
敖婕听得这话,微微一愕,沉吟了半晌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快活的,师傅对我一直亲善,只是多年不见烈哥,孩子又快出生了,心中却是想念他得紧。”
云翔皱眉道:“望海对你亲善?不对吧。我怎么听三太子说起,她曾屡屡逼迫你们夫妇进入化龙池之中,将那一身修为都化去了大半?”
敖婕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悲伤之色,叹道:“师傅原本不会如此对我的,只是为了那西海的定海珠,才会如此逼迫烈哥,其实她心中也多有不忍。后来她得知我有了身孕,便想尽办法为我搜罗来了不少进补之物,便是龙宫中却也未必能照拂得如此妥帖。若非如此,以烈哥当日那般受伤之体,只怕我这孩儿也未必能将养到今日。”
来此之前,云翔本以为敖婕的心中满是委屈,却没想到她还念着望海的好,顿时大感意外。看来,这位菩萨倒是有着两幅面孔,那不择手段的背后,也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善意啊。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五公主,你若想走,今日我便可以带你离开,虽然立刻去见敖烈怕是有些不便,却也可以返回东海龙宫养胎,你以为如何?”
敖婕略一沉吟,道:“云翔,我也知道你与师傅之间有些误会,今日来见我,怕是未得她的允许。其实师傅已答允我,待得孩儿出生之后,便送我去与烈哥相见,我也不愿就这样与你偷偷离开,惹得她老人家心中不快。”
云翔看着敖婕那决然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喟叹一声,昔日任性的公主,果然成长了不少啊。他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反正过上几日,你的去留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眼下临盆在即,还是不要四处走动才好。那我今日便不多留了,改日再来探望你便是。”
敖婕忙道:“云翔,紫竹林从来不许外人进入,过些日子师傅回来了,怕是未必肯放你进来。”
云翔却是神秘一笑,道:“我说过了,过上几日,也许这一切都会改变的。”
说完,他与敖婕拱手作别,便带着无支祁转身出了殿宇,如此轻易离去,惹得偷偷跟在身后的一众弟子都是惊诧不已。
出了紫竹林,无支祁忍不住开口问道:“云翔,你今日来此,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云翔淡淡地道:“我其实是在考量望海的价值。”
无支祁奇道:“望海的价值?什么价值?”
云翔远眺西方,幽幽地道:“三界大变在即,只有有价值的人,才能留下性命。”
第一百五十七节 脱身
望海菩萨跟随悟空一路来到了号山,远远便见到山腰处的火云洞中浓烟滚滚,火光滔天,显然洞中的情势已是到了关键的时刻。
悟空忙道:“菩萨请看,那火势如此惊人,恐怕师傅已是危在旦夕,咱们快快去灭火救人才是。”
望海此时却停下了身形,迟迟不肯再上前去,皱眉略一思量,道:“孙悟空,那三昧真火非同小可,若是火势太强,恐怕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要救人,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悟空不悦道:“人都到了,却裹足不前,却又是何道理?里面的人都快烤熟了,还有什么可计议的?”
望海道:“若是按你所言,那洞中布满了神火筒,一旦尽数燃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若想将人安然救出,尚需你全力助我才是。”
悟空疑惑道:“你要老孙如何助你?”
望海道:“不如你先去洞外叫阵,将那红孩儿引到远处,我躲在附近,待得他离开后,再去伺机救人,方为万无一失。”
悟空心中顿时雪亮,他早猜到望海就是幕后唆使红孩儿之人,如今见她如此不愿与红孩儿碰面,便更是确信无疑了。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他知道逼迫也是无用,眼珠一转,便道:“也罢,那便依你之计,老孙先行去将他引离便是,你可莫要躲得太远,免得耽误了救人的时候。”
望海随手一指火云洞东边两三里外的一处密林,道:“我便躲在那树林中等候机会,你只管快去便是。”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径直落入那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悟空见状,便也不多耽搁,便匆匆来到了洞穴之外。
之前出来时将洞穴的墙壁打穿了一大片,倒是一眼便能到里面的情况,只见洞中的火焰仍然是呈现出圆圈的形状,将玄奘师徒围在了中央,而红孩儿正端坐于火圈之外,浑身透出耀眼的红芒,显然正在运功控制火势。
在他的控制之下,火焰中的师徒三人倒仍是安然无恙,只是面目有些熏黑,脸上满是汗水,显然罪还是受了不少。
玄奘盘坐在地上,神色安详,闭目诵经,倒是真有几分心静自然凉的意思,只是八戒与沙僧却无此心境,连衣裤都褪去了,只留了个贴身的裤衩,却仍是大汗淋漓,昏昏欲睡,怕是忍耐已然到了极限。
红孩儿似是对悟空的到来有所感应,猛然一睁眼,问道:“七叔,援兵可曾请来了?”
悟空笑道:“请是请来了,只是她不愿来见你,非要让我来将你引开才肯露面。”
红孩儿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做贼心虚,那她现在何处?”
悟空挤了挤眼睛,反问道:“你可知道东边两三里外的那处树林?”
红孩儿点头道:“这号山本就是我的地盘,一草一木都难逃我法眼,她便是再小心,也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既是如此,侄儿告退,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七叔莫怪,来日再见,我自会与七叔请罪。”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化作了一道火光,朝着那密林的方向掠去。而随着他的离开,洞中的火焰似乎也失去了支撑,缓缓地熄灭了下去,让玄奘师徒也终于得以解脱。
悟空连忙冲入洞中,将玄奘扶起,道:“师傅,你没事吧?”
玄奘恍然张开了双眼,道:“咦?这火怎么熄了?那妖怪又去了何处?”
悟空笑道:“师傅放心,那妖怪已经被老孙引走了,咱们赶紧离开此地便是。”
一旁的八戒与沙僧也慢慢清醒了过来,只听八戒嘟嘟囔囔地道:“猴哥,之前那妖怪说是受人指使,你可曾查到了那指使之人的身份?”
悟空玩味一笑,道:“眼下这局势,能救得你们的性命就好,又哪来的闲工夫去猜那幕后之人?妖怪虽然走了,可洞中还留了这许多竹筒,你若有兴趣,不妨留在这里慢慢猜便是。”说完,他背起玄奘,便朝着洞外走去。
八戒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而起,穿好了衣衫,与沙僧互相搀扶着,跟在身后离去了。
直至到了山下,见到白龙马正在树下休养,却也不见其余妖王,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八戒心中不快,又无处发泄,便指着那白马骂道:“你这马儿,好歹也是白龙所化,却怎的如此贪生怕死?我们差点在火云洞里被烧死,你却还如此悠闲,也不上山救人,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白龙马心中委屈,便道:“你们高高兴兴上山去赴宴,我又怎知有了危险,如今却又怪我,真是好没道理。”
玄奘也劝道:“八戒,今日之事,皆是你我师徒的劫数,与白龙马并无干系,你不可乱发脾气。”
八戒听得这话,只得嘟嘟囔囔地闭了嘴,片刻之后,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回头对沙僧悄悄道:“沙师弟,今日这番劫数,其实也并非毫无好处,你且猜猜,我得来了什么好东西?”
沙僧奇道:“有什么宝贝,竟值得如此高兴?”
八戒在怀中一摸,便取出了几个竹筒,笑道:“妖怪落在洞中的这竹筒,被我借机带出来几个,里面可是装着三昧真火,以后若是那猴子再欺辱我,老猪定要让他好看。”
沙僧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二师兄,你不妨仔细看看,那里面可真的有三昧真火吗?”
八戒一愣,取出了其中一只,用钉耙小心翼翼地钻开了一个小孔,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无火焰冒出,顿时惊道:“怪哉,怪哉,之前我打破了一个,为何差点被活活烧死?”
沙僧道:“之前我也探查过了,洞中那成百上千的竹筒,有火焰的十不足一,大多都是空的。”
八戒不信,将那十来个竹筒一一钻开,果然都是空的,顿时气道:“原来是妖怪虚张声势,却为何刚好我打破的那个便是有火的?”
沙僧无奈道:“十不足一也被你撞上,怕是气运太差的缘故,倒也怪不得别人。”
八戒抱怨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沙僧道:“早说了也出不来,还不如等着大师兄来救。”
八戒闷哼一声,还要再埋怨,却见玄奘忽然一指山中那一处密林,道:“徒儿们,你们看那边。”
众人连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那密林中已是燃起了熊熊大火,顿时齐齐惊呼道:“好家伙,那妖怪开始放火烧山了,大伙快逃。”
说完,一行人不敢多停留,便匆匆离了号山,朝着西边逃去。只有悟空一人,双耳轻轻地颤动不止,脸上的神情却时而皱眉,时而轻笑。
第一百五十八节 禁箍咒
却说那红孩儿出了火云洞,朝着东边飞出了一里多路程,却不再施展飞行法术,而是偷偷收敛了气息,朝着那片密林走了过去。
到得密林之外,侧耳倾听了半晌,却发现里面毫无声息,便施放出了一丝气息探查了进去,果然发觉里面有些佛家的清净之气,顿时便放下了心来。
他狡黠一笑,猛然一张口,口中便喷出了火焰,接着身形一闪,便绕着这片密林转动了起来。所到之处,树木都熊熊燃烧了起来,不过片刻间,便将整片树林都化作了火海。
最后,他浑身冒火地悬停于树林上方,手中的火尖枪蓄足了力道,只等那望海忍不住逃出来之时便给她一下狠的。
眼看那火焰越来越旺盛,怕是佛祖亲至也经不得这样的炙烤,然而,那林中却仍是毫无动静,始终不见人出来。如此奇怪的情况顿时让他泛起了嘀咕,心念一转,便落入了火海之中,探查到了那一丝佛门气息的所在,便悄悄地靠了过去。
然而,当他终于找到了那一丝气息的来源之时,却是大吃一惊,却见一块大石之上赫然摆放着两件东西,一件正是望海所坐的那七宝莲座,另一件却是她平日里头戴的毗卢帽,一切佛门气息都是由此而来,却又哪有半点望海的身影?
红孩儿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好个望海,当真是机警得紧,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却让我白费了一番手脚。看来她逃得倒是匆忙,居然连莲座和帽子都落下了。”
说着,他迈步走上了那七宝莲座,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直透神魂,浑身都是舒爽无比。
这莲座乃是本去佛祖专门赐给大职正果的法宝,比云翔的宝莲华座还要高上一等,不但是身份的象征,还有凝神静气之功,顿时让那红孩儿双眼放光,笑道:“难怪那么多人想成佛,原来莲台竟还有这等好处。小爷我虽然非神非佛,正好得了这莲台代步,倒也威风得紧。”
想及此处,他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毗卢帽,沉吟道:“莲台是好东西,帽子虽然丑了些,想必也另有妙用,正好一并受用了便是。”说话间,他便将那毗卢帽反手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说来也是奇妙,那帽子虽然看上去比他那婴孩头颅大了不少,可方一戴上,便自行缩小了不少,倒也当真合适。红孩儿终究还是小孩心性,便带着帽子端坐于莲台之上,装模作样地念到:“善哉,善哉,我乃普陀山望海菩萨是也,尔等还不快快参拜?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得紧。”
正当他得意之时,却忽然发觉一种莫名的力量自头顶传遍了全身,接着,便如同忽然戴上一重沉重的枷锁一般,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惊,连忙便要运转妖力探查,却骇然发现,那妖力居然也被重重禁制,根本无法调动分毫,让他连保持那端坐的姿势都无法做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直至半晌之后,他才觉得体内的那种枷锁渐渐消散而去,方一恢复行动的自由,他便连忙将头上的那顶毗卢帽摘了下来,丢到了一旁。他不是傻子,早已猜出了这帽子有些问题,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将其摘掉。
然而,尽管帽子没了,头上那隐隐的压迫之感却并未消散,反倒变得更加清晰了许多,让他满心惊疑地再去摸头颅,却发现一个圆环赫然正戴在他的头上。
不好,中计了!
他此时哪还不知是中了望海的计策,连忙去拔那圆环,却发现那圆环便如同生了根一般,竟是箍在头上纹丝不动,反倒让他自己头疼无比。
正在他惊疑之时,却见头顶一片彩云飘过,天空中忽然便降下了甘霖来。而更为骇人的是,那雨水居然蕴含着极强的水系法力,便是三昧真火也无法抵挡,不过多时,这林中的火海便被彻底浇灭了下去。
红孩儿愕然抬头看去,便见彩云上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落下,却不是望海菩萨还能有谁?此时的她虽然头上没了毗卢帽,脚下没了莲台,脸上却尽是一片淡然之色,道:“红孩儿,果然是你与那妖猴合谋害我,也亏得本座察觉到了蹊跷,及时躲避开来,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红孩儿气得浑身颤抖,双目如同喷出火来,喝道:“望海,明明是你蛊惑我在先,害得我险些为火焰山招来大祸,如今却还反咬一口,真是好不知羞。若有本事,你可敢过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且看小爷怕你不怕?”
望海淡淡地摇了摇头,道:“如今那妖猴已经下山而去,只余你一人在此,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难伤我分毫了。”
红孩儿怒道:“休得张狂,即便是你能灭去我的三昧真火,小爷也绝不怕你。”
说着,他一挺掌中的火尖枪,便朝着望海飞射而去,正是要凭借自己的武艺将这位名震三界的大菩萨挑落枪下。
不料,那望海眼见他一枪当头刺来,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连个手印都不曾作出,只是口中默默念起了一段经文。
而随着这经文的念出,神魂深处的枷锁再次陡然出现,红孩儿只觉得浑身力量一泄,根本再无法移动分毫,噗通一声便跌倒在地,却是正好爬伏在了望海的脚下。
“你......你这是给我戴了什么鬼东西?”红孩儿惊叫道。
望海微微一笑,答道:“此乃佛祖亲赐的禁箍咒,只要我念动咒语,便会引动禁制,让你再无半分力道,若我多念一会,你怕是几日甚至几年都无法恢复过来。这样的你,又安敢对我出手?”
红孩儿此时悔恨交加,怒道:“你竟敢如此暗算小爷,我火焰山不会饶过你的。”
望海道:“这禁箍咒一旦戴上,谁也无法取下,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若你父亲在此,怕是也无可奈何。事到如今,莫非还是不肯服我吗?若你肯降我,本座可以收你为徒,让你做我的善财童子。”
红孩儿道:“呸,想要小爷做你的弟子,真是白日做梦。”说到这,他忽然仰天大喊道:“师傅,您老快出来救我啊,若是晚了,这恶菩萨便要强收我做弟子了。”
望海听得这叫声蹊跷,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头顶只有一轮红日,并无任何其他身影。
她皱了皱眉,尚不及松上一口气,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再次抬起头,脸上已满是骇然之色。
因为此时,就在她的头顶之上,居然悬挂着两个太阳。
第一百五十九节 双日同天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的,比如太阳。
望海菩萨之前便觉得周身格外炎热,一开始也只以为是树林中经历过了一场大火的缘故,知道此时,她才意识到,炎热的原因,是因为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的缘故。
此时的两轮红日,竟是一般无二,都是如同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般,即便是明知有一个是假的,却也是让人难分轩轾。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法术啊,居然能够造出一轮真假难辨的红日,世间又怎会有这样的法术?望海菩萨的心中此时只剩下了惊叹。
要知道,太阳可是连神仙都要仰视的存在,从来没人想过能将其征服。
即便是天庭在九曜星君中专门设立了太阳星君一职,名义上是管理太阳之事,可傻子都知道,太阳可是早于天庭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又哪里会被一个区区天官所管辖?那职司的存在,也只是平日里观察记录太阳的一些规律罢了,即便如此,那太阳星君也身居九曜之首,身份贵不可言。
上古传言,曾有大神后羿弯弓射落了九个太阳,成就了不朽的功业,可此时的望海仅仅是面对两个太阳,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恐惧。
因为,她已经发现,其中的一个太阳,正飞快地坠落而下,朝着她所在之处砸了下来,那种不可抵挡的炎热感已是越来越强烈。
她从不惧怕任何敌人,可当发现自己的对手竟是一轮太阳的时候,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已是袭上了心头,让她连逃都不知该往何处逃,只能连忙催动手中宝瓶之力,驱使着瓶中神水笼罩住了上空。
红孩儿此时也是仰头看着天空中那轮太阳,眼中却尽是狂热之色,大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火焰啊,师傅说得对,我的三昧真火,其实只是小孩子的玩意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望海,你若能将这火焰也熄灭,再来收我为徒不迟。”
熄灭一轮太阳的火焰?恐怕便是佛祖也不敢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吧!
望海菩萨的脸色此时已是难看无比,一面全力催动法宝,一面冷声道:“红孩儿,你也莫要高兴得太早,他以他这般威势,若是一旦落下来,便是你也难逃一死?”
红孩儿听得这话,却是毫无惧色,仍是笑道:“若能死于这样真正的火焰之中,便是我一生所愿,又怎能不高兴?我只愿这太阳就此落下,将你我一同烧成了灰烬才好。”
望海见红孩儿如此癫狂,只得无奈叹了口气,手中却是丝毫不曾停歇,连结一百零八道手印,一一击在了清净琉璃瓶之上,打得那瓶子脆响不止,便有无穷无尽的神水逸散而出,在空中凝成了一道碧蓝色的水系护罩,想要抵挡这太阳的下坠之力。
嗤,那太阳碰到了护罩之上,下落之势顿时滞了一滞,却激起了无边无尽的水雾,遮天蔽日的尽是白茫茫一片。望海的脸色却是更加凝重了,因为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护罩正在被飞快地消耗着。而她能够做到的,却只是拼尽全力地催动着琉璃瓶,补充着护罩的消耗,方才能够多支撑上一时三刻。
红日之中,赫然正是金乌转世的乌九霄,而这一轮太阳,也自然便是他催动真阳心诀所化,只是凭借他如今的修为,其实难以施展出这样的法术,而他所借助的力量之源,正是手中捧着的那盏宝莲灯。
宝莲灯乃是祝融至宝,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不在三界任何法宝之下,只是他得到宝物的时间终究尚短,施展起来却也并不轻松,虽然眼下造出的这轮太阳尚不及他当年的一半威力,却也是消耗不小,这般与人硬拼,其实也并不轻松。
就这样,一个是火神祝融的至宝,另一个却是水神共工的肉身,在这时隔数万年的现世,展开了一次激烈的对决,让人不禁感叹天意之神妙。
轰,不知持续了多久之后,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水系护罩终于破裂开来,化作白雾尽数消散,而那红日却仍是光彩夺目,便如同初生的朝阳一般,可见二人这番比拼终于分出了高下,却终究是那太阳胜过了一筹。
上古金乌底蕴犹在,仍能强过望海不少,宝莲灯又的的确确是胜过了琉璃瓶一筹,这个结果,倒也并不算出人预料。
望海颓然瘫倒在地,一口鲜血已是喷了出来,却是瞬间便被那日光所蒸发,脸上尽是灰败之色,显然已是受了重伤。而那清净琉璃瓶也是散尽了全部光华,化作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玉瓶,显然也是有所损毁,若是不加以重新祭炼,怕是便无法再使用了。
不过,她此时却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而是无力地仰望着天空,因为她知道,没了自己的阻挡,这太阳便会落下,到时不光是自己与红孩儿,恐怕连这整座号山,连同山中的草木禽兽,都会尽数化作灰烬。
那太阳距离地面已是不足千丈了,望海的头发也发出了难闻的焦糊味,肌肤上尽是大片的灼伤痕迹,白衣更是焦黑一片,耳边只有红孩儿那愈发癫狂的呼叫之声,眼看已是在劫难逃,她终于不甘地闭上了双眼,只是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她忽然觉得有一阵清风拂过了面庞,当真是舒爽无比,连忙再睁眼看去,却见那一轮太阳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踪影,天空中只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手捧一盏莲花灯,正冷冷地看着他。
乌九霄当然不可能杀了红孩儿,更没有兴趣花费力气毁掉这号山,因此适时地收了法术,淡淡地打量着这个名震三界的女人。
“你就是望海菩萨?就凭你,也敢整日与我兄弟作对,还想强抢我的徒儿?”他缓缓地开口问道。
望海皱了皱眉,瞬间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清冷镇定的活菩萨,道:“不错,贫僧正是普陀山望海,阁下到底是何人?你的兄弟又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出手伤我?”
不等乌九霄回答,一旁的红孩儿已是抢着道:“我师傅乃是火云大圣乌九霄,这三界中最懂火焰之人,至于他的兄弟......”
说到这他却是闭了嘴,同样抬头看着乌九霄,毕竟,他拜师的时间尚短,也是刚刚知道师傅还有一个兄弟的。
乌九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笑,转过头看向了南边,幽幽地道:“你也不必问我,这不,我那兄弟就要到了,等你见到了他,就会明白一切了。”
这话一出,望海与红孩儿齐齐转头看向南边,却见两道人影正自远方飞掠而来。
第一百六十节 劝降
随着那两道人影飞快地靠近着,望海与红孩儿都渐渐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待得看清了其中的一人,不由得齐齐惊呼道:“居然是他?”
红孩儿与云翔原本算是有些仇怨,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境也早已有所不同,只是皱了皱眉,便已是释然一笑。
相比之下,望海的没有确实皱的更紧了,因为她还认出了一旁的无支祁。云翔既然与无支祁一同出现,还是从南边赶来的,便足以说明,在自己离开之后,紫竹林已然不保,也不知英哥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云翔此时已然来到了乌九霄身前,低头打量着下方的情况,讶然道:“不得了,来迟一步,我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大场面啊?”
乌九霄道:“没有错过最重要之事就行,人已经被我打伤,那法宝怕是也无法使用了,只等你随便处置便是。”
云翔道:“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乌九霄摇头失笑道:“我有宝莲灯在手,世间火焰尽在我掌控之中,凭借一个区区定海瓶,她又如何能伤我?”
这话一出,一旁的无支祁却不高兴了,愤然道:“法宝厉害,也要看使用之人的本事才行,若是这定海瓶在我主上手中,谁又能伤得了他?分明是这望海本事不济,又哪里是法宝不如人?”
乌九霄这才注意到了无支祁的存在,双目一凝,道:“你就是水猿大圣无支祁?当年......那位前辈的门下?”
无支祁傲然道:“正是。”
乌九霄笑道:“我义父与那位前辈争了几万年,算起来,你我倒是同辈之人,若是有空,你我倒不妨切磋一番。”
无支祁一听这话,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低下头不肯再多说话。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如今看来,他比乌九霄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以他如今的本事,着实是丢了共工的人,心中也多少有些惭愧。
一旁的云翔听得二人说话,心中也不由得叹息,两位上古大神的晚辈一见面就是如此唇枪舌剑,看来世人都说水火不容,倒也并非不无道理啊。
想及此处,他双手分别拉住二人的臂膀,笑道:“叙旧之事,以后再说不迟,两位前辈,眼下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说完,他拉着二人便落下了云头,立于望海与红孩儿的面前。
红孩儿此时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师傅,弟子一切都依您的吩咐办了,这下总可以正式收我为徒了吧?”
乌九霄此时却是板起了脸,冷哼道:“若是依我吩咐,自当事事小心,若是真小心些,这箍儿又为何会戴在你的头上?”
红孩儿顿时语塞,只得低头道:“弟子一时贪玩,险些误了大事,还请师傅恕罪。”
乌九霄一摆手道:“也罢,待得此间事了,你便回去知会父母一声,然后跟在我身边修炼便是。当今之世,少有你这般火系资质通透之人,我火神一脉也总要留些传承才好。”
红孩儿大喜,连忙躬身应命,便是对云翔也恭恭敬敬地称了一声师叔,却是根本不再提昔年的恩怨。
一旁的无支祁打量了狼狈不堪的望海许久,笑道:“菩萨,你说你早些将清净琉璃瓶交给我多好,也省的落到如今这田地啊。”
望海双目一寒,心念一动,便将法宝收入了识海之中,冷声道:“今日败于人手,我也无话可说,但若想夺我法宝,除非先杀了我。”
无支祁脸色一沉道:“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嘴硬?只要你乖乖献上法宝,念在这些年你对我尚算是不错,我倒也还能为你求情,若是如此执拗,却终究是自寻死路。”
说着,他猛然手掌一挥,射出了一道水流锁链,朝着对方缠了过去,想要逼迫她乖乖就范。望海没了琉璃瓶,又身受重伤,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是一脸不甘地瞪着眼前的三人。
正在此时,却见云翔忽然一抬手,挡在了水流锁链的前方,道:“无前辈且慢,不如交给云某来处置如何?”
无支祁这才收了法术,道:“也罢,交给你便是,反正那定海瓶却是非取不可。”
云翔点了点头,转头淡淡地看着望海菩萨,望海也同样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却是复杂至极,似是夹杂了无穷的恩怨。
半晌,云翔率先开口道:“望海,这一次,你仍是败在了我的手中。”
望海惨笑道:“云翔,你真是我一生中的克星,我早该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如今又被你算计了一次,我居然连不甘之情都无法生出,莫非真的永远要受制于你不成?”
云翔笑道:“这倒也没什么,云某虽然修炼的时间尚短,脑中的东西却非你能够想象的。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以后不必再被我算计,你可愿听听?”
望海奇道:“什么办法?”
云翔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一只脚站在西天,另一只脚站在东天,其实心中所想的,既不是西天,也不是东天,我说的可对?”
望海沉声道:“是又如何?”
云翔道:“那你不如为我所用,替我做些更重要的事,如何?”
望海听得这话,脸上却露出了讥诮之色,道:“你一个区区妖孽,居然想要拉拢我?”
云翔笑道:“正是,你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望海断然道:“不必考虑,凭我的身份本事,一生只会与你为敌,绝不会为你办事,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便是,想要拉拢我,却是白日做梦。”
云翔摇头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咱们怕是要好好聊聊才行了,我便只能请你走一趟了。。”
望海疑惑道:“你要带我去哪?”
云翔道:“自然是去我家中做客,你应该不会忘记,咱们曾在那里相谈甚欢的。”
望海一愣,忽然想起了对方那主宰空间,正自惊愕之间,却见对方猛然一抬手,便射出了七彩光华,将她笼罩在了其中,待得光华散尽之后,二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乌九霄、无支祁、红孩儿三人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当着看客,不曾多说一句话,直至眼睁睁看着云翔将望海收入了主宰空间,乌九霄方才忽然开口道:“你们说,这望海好歹也是三界一等一的美女,如今又身受重伤,无力反抗,云翔会不会对她......嘿嘿。”
红孩儿一脸懵懂地道:“师傅,您说云师叔会怎么样?弟子怎么听不明白?”
乌九霄低头看了看三岁婴孩模样的红孩儿,无奈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无支祁,却听得他也道:“是啊,会怎么样,我也没明白。”
乌九霄一脸不可置信地道:“这一万年来,难道你不曾娶亲?”
无支祁茫然摇头道:“我水猿一族早已绝迹于世间,又去哪里娶亲?莫非你这金乌就娶亲过不成?”
乌九霄笑道:“我早已投胎转世,如今可是人身,自然娶亲了,还有一个儿子,却是又强过了你。”
无支祁顿时心中不忿,恨声道:“有儿子了不起吗?老子也差点就生下一个女儿。”
乌九霄一脸不信地道:“你既然不曾娶亲,又为何有了女儿?莫非是诳我不成?”
无支祁冷笑一声,手指着西边道:“前面的西梁国里有条子母河,你喝上几口河中之水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一节 困局
望海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被云翔收入了梦境空间之中,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她也并不觉得奇怪。只不过,当她打量起周遭的环境之时,却是大吃一惊,因为,这里已然不再是上次见到的那一片冰天雪地。
恰恰相反,这空间此时已然变得春暖花开,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漂浮着几块偌大的冰山,脚下是一片洁白的沙滩,而远处却是青翠的山峦,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看着周遭的美景,她的心情却慢慢沉了下来,主宰空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足以说明此间主人的修为也有了极大的突破,眼下清净琉璃瓶有损,她也失去了最大的依凭,要想逃出此处,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正在她思索着利弊之时,却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道:“菩萨,云某这空间精致如何?比起你那紫竹林怕是也不遑多让吧?”
她连忙转过身,正对上云翔那一双戏谑的眼神,顿时双眉紧皱,连退三步,冷哼一声,道:“云翔,你将我带来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云翔笑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我这空间中比较清静,最适合静下心来想些事情,我之前那个建议,便请菩萨留在这里好好考虑一番才是。”
望海瞬间便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惊道:“你是要将我囚禁在此,直至答应为你所用方能离开?”
云翔双手一摊,无奈道:“你们这些女人啊,怎么总是要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呢?不过你这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若是菩萨始终解不开心结,多在此盘桓些时日却是难免的。”
“你......”望海怒斥一声,猛然反手打出了一道佛门手印,朝着云翔当头拍下。
只可惜,如今她有伤在身,十成本事也发挥不出三成,又没了清净六七瓶,这样的攻击,在云翔面前着实不值一提。再加上此地乃是他的主宰空间,整片天地之力都为他所用,应付起来也更是轻松无比。
只见他身形凝立不动,双手也仍是背在身后,只是张口轻轻吹出一口气,那佛门手印便已溃散开来,化作一阵清风吹过了他的面庞。
他再次轻笑一声,淡淡地道:“看来,菩萨确实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云某留在这里怕是有些碍事了,便先行告退了。什么时候菩萨想通了,便朝天大喊一声,到时云某再来相见不迟。”
说话间,他的身上已是溢出了七彩光华,迈步跨出,便要离开这梦境空间。
眼见自己要被留在这完全由对方掌控的世界中,便是向来性格要强的望海也不免有些心慌,急声道:“等一下,云翔,你真要如此决绝,将我一人留在你这主宰空间?”
“一人留下?当然不是!”云翔猛然停下了脚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随手一指周围,道:“差点忘记了,此地尚有一些伙伴,若是菩萨无趣,陪他们玩耍一番也是无妨。”
望海心中一惊,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便发现一些巨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附近,连忙定睛看去,却发现居然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妖兽,身上都是透着些莫名的诡异气息。
她不由得惊呼道:“你这主宰空间中居然孕育出生灵了?”
虽然她并不擅长空间法术,却也多少听说过,能在主宰空间中孕育出生灵,正是空间法术大成的标志,因为这证明了空间已是牢固无比,再难以被轻易攻破了。
云翔自谦一笑,道:“孕育谈不上,只是收留了这些小家伙罢了,菩萨不必害怕,他们虽然样貌凶恶,其实已经被我用心调教过了,不会随意伤人的。”
说着,他随手一招,那九头蠪侄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朝着他一番下拜,倒也有模有样,当真是可爱得紧。
望海仍是双眉紧皱,沉吟道:“看这妖兽的样貌,莫非是传说中的上古妖兽蠪侄?只是这妖兽早已绝迹,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云翔哈哈一笑,却不回答,只是赞道:“菩萨好见识,倒不妨看看,那其他妖兽可能认出?”
望海打量着周围渐渐围上来的其余身影,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惊讶,口中喃喃道:“貔貅?当康?梼杌?这些灭绝多年的妖兽,为何都会出现在此地?”
云翔摇了摇手,道:“不止他们,还有一位老熟人,倒要好好介绍一下,菩萨想必与他有许多话说。”
说着,他再一招手,只见一座偌大的金属菩萨像飞射而来,落在了二人面前,略带惶恐地打量了二人半天,方才小心翼翼地行礼道:“弟子金池,见过菩萨。弟子有罪,尚请菩萨饶恕。”
望海本来就觉得这金属菩萨像颇为眼熟,再听得对方的话语,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金池?你居然还活着?只是为何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金属菩萨正是当日在望海禅院逃得了一条性命的金池禅师,只是他舍了肉身,将神魂融于法宝菩萨像之中,已是成了半人半法宝的怪物,让云翔也觉得新奇无比,便将他收入了梦境空间,一直存活至今。
那金池禅师显然是对云翔极为畏惧,听得望海问话,却也不敢回答,只是偷偷打量着云翔的脸色,似是颇有些难言之隐。
云翔一脸不在意地摇头道:“你们师徒自管慢慢聊便是,云某就不多打扰了,金池,若是有暇,你不妨劝劝菩萨,免得她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
说完,他再次一步迈出,七彩光华过后,便已不见了踪影。
随着云翔的离去,周围那些妖兽也渐渐散到了一旁,只留望海与菩萨像在那沙滩之上。
望海回头淡淡地看着那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雕像,幽幽叹了口气,淡淡地道:“金池,你落到如此境地,却又是何苦来哉?”
那雕像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只是因为这千年陨铁之身,却是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来,悲悲戚戚地道:“菩萨,弟子错了,弟子心中苦啊,菩萨大慈大悲,求您救救弟子吧。”
第一百六十二节 圈套
洁白的沙滩之上,望海眺望着碧蓝的海水,静静地听着那金池禅师将自己当日犯下的过错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她长叹一声,道:“金池,凡事总有因果,正是因你对那金蝉子起了贪念,才生出了背叛我的心思,最终酿成了今日之恶果,那云翔如此对你,本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今日你对我坦承罪行,足见得你是真有了悔过之心,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我师徒毕竟相处多年,我也不忍看你继续如此痛苦,却不知如何才能救你?”
金池禅师道:“菩萨,弟子一心就想离开这鬼地方,只要能再见外面的天日,便是死也心甘,还请菩萨成全。”
望海为难地道:“此地乃是那云翔的主宰空间,如今连我都是自身难保,也不知何日才能离开,却又如何能够救你出去?”
金池禅师忙道:“菩萨莫慌,弟子在此地已经待了数年,倒是颇为了解,之前知晓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兴许便是这空间的薄弱之处,以菩萨的修为,说不定便能破开这空间,逃出此地。”
望海闻言一愣,奇道:“什么特别的地方?你且说来听听。”
金池禅师一指眼前那碧蓝的海面,道:“在这海底深处,有一处洞穴,洞口处激流涌荡,里面却没有一滴水,实在是大为反常。菩萨之前与弟子提起过,但凡空间法术,总有薄弱之处,而那地方定然与别处大为不同,弟子便猜测,那里正是这空间的薄弱之处。”
望海沉吟道:“你可是进过那洞穴了?”
金池禅师摇了摇头,略带苦涩地道:“那倒是没有,弟子如今这身体乃是千年陨铁所造,遇水便沉,根本难以移动分毫,那洞穴位于大海之底,弟子怕是终难找到了。”
望海疑惑道:“既然不曾进去,你却又是如何得知的?”
金池禅师道:“菩萨有所不知,这空间的那些妖兽,原本乃是上洞八仙中铁拐李所养的酒魂,前些日子不知那云翔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们化成了那些上古妖兽。
那些酒魂懵懵懂懂,嗜酒如命,当年为了在这空间中寻找美酒,几乎找遍了空间的每一处角落,那洞穴之事,弟子也是从他们偶然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而且,据说那进入洞穴深处的酒魂已经不见了踪影,云翔为此还大发雷霆,让其余酒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望海听到这里,已是双眼一亮,道:“如此说来,那洞穴中定然有些不凡之处,倒是可以前去一探。”
金池禅师道:“正是如此,只是弟子恳请菩萨,去时能将弟子一并带上,若能一举逃离,便是天大之喜。”
望海沉吟道:“也罢,既然你如今乃是法宝之身,便不如跟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你可愿意?”
金池禅师忙道:“弟子心甘情愿。”
望海点了点头,猛然飞身而起,一指点在了菩萨像的眉心之处,便见那偌大的塑像猛然缩小了下来,最终变成了个巴掌大的佛像,被望海收入了袖中。
接着,她身形一闪,便落入了海水之中,只激起了一片小小的涟漪。
望海菩萨久居南海,水系法术最是精熟,即便是无法使用琉璃瓶,在水底的移动速度却也不慢,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果然寻到了那处神秘的洞穴,洞外激流涌动,洞中却是没有一滴水流,着实是蹊跷得紧。
她打量了半晌,终于决定进去一探究竟,反正云翔不肯伤她,最坏的情况也只是被抓回来而已,倒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想及此处,她身形一闪,便朝着洞穴的深处钻了进去。
那洞说来也奇怪,洞口原本足有数丈方圆,越往里去却是越狭窄,直至后来,却仅能容一人通过,也亏得望海本就身形清瘦,又精通变化之术,穿过自然不成问题。
不知深入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那洞穴的最深处,看着眼前那一个七彩色的孔洞,心中却是已然紧张了起来。
她也已然确信,眼前的孔洞,正是这空间的薄弱之处无疑,只要能穿过这个孔洞,便可以逃离这主宰空间。
眼下无需多犹豫,她身形一闪,便钻了进去。
一时间,眼前尽是七彩光芒闪烁着,而这些光芒中却像是有着无尽的力道,都在抗拒着她的进入。不过,以她堂堂大菩萨的修为,破开这些力道倒也并非难事,仍是朝着光芒的尽头飞射而去。
终于,一面无形的墙壁挡在了面前,即便是并不精通空间法术,她也心知肚明,这一层墙壁就是最后的阻碍,冲破了就是海阔天空。
她用尽全身功力,朝着那墙壁撞了过去,终于将那墙壁撞开了些许缝隙,此时也顾不得再用法术变化身形了,她只能拼命地朝着这缝隙之外挤去。
依稀间,似乎又有一处狭窄的洞口挡在了头顶,只是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便被她用力顶了开来。终于,七彩光华散去,眼前豁然开朗,正是那片被烧毁的树林,却不见了云翔几人的身影,入目所及,尽是一片废墟。
她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自己果然是福大命大,居然就这么逃了出来,待得回去重新祭炼了清净琉璃瓶,再从东天请来帮手对付云翔几人不迟。
想到这里,她正要飞身而起,逃回普陀山,却猛然听得远处有人高歌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歌声倒是悠扬无比,只是落在她的耳中,却是心中一寒,因为,这声音正是云翔无疑。
接着,她只觉得前额一紧,头疼欲裂,简直是痛彻神魂,惨呼一声,便瘫倒在了地上。
疼痛中,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头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因为,此时就在她的头上,赫然正戴着一个金属箍儿,而这箍儿的样式,也是她熟悉无比的,居然正式当初戴到了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
她忽然想起,刚才最后冲开的那一处狭窄的洞口,似乎显得太过松动了些,被她稍一用力就完全顶开来,难道说,就在那里,放置的其实就是这紧箍咒?
只是,紧箍咒明明在孙悟空的头上,却是如何取下来的?而这歌曲.......这歌曲,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的望海,不但头疼无比,而且心中也是成了一片乱麻。
第一百六十三节 收服
就在望海头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之时,方才听得那歌声戛然而止,四道人影飘身而来,正是云翔、乌九霄、无支祁、红孩儿四人无疑。
云翔看着狼狈不堪的望海,故作惊讶地道:“云某自认歌喉即便算不得美妙,应该也不至于如此难听吧?居然听得菩萨如此痛苦,着实是让云某倍感难堪啊。”
一旁的红孩儿却道:“何止是不难听,这歌曲简直是好听极了,比我那玉面姨娘唱的歌还要好听,沧海......咦,沧海什么来着?”
无支祁却笑道:“云翔,曲子的确是好曲子,你快给大伙都教教,咱们兄弟合作一曲,岂不美哉?”
云翔大手一摆,道:“没问题,我这便给你们教,我这曲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易学好记,便是三岁孩童也能轻易学会,不像佛门经文那般绕口。到时我将这词曲传遍天下,保证坊市间人人传唱,大家到哪都能听到。”
若是人人都能唱这曲子,岂非自己要受制与世间任何人?望海听到这里,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连忙惊叫道:“万万不可,云翔,你若敢如此,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云翔无奈一摊手,道:“菩萨,你我非亲非故,此事却由不得你做主了。不过你也不必心急,之前请你投效于我,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望海此时早已想明白,今日云翔这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让自己戴上紧箍咒,从而逼迫她就范,自是心中愤恨不已,便愤然道:“云翔,我早该想到,你一直都在算计于我。”
云翔点头道:“不错,怪只怪你迟迟不肯归顺,我也只能再算计你一次了,你觉得滋味如何?”
望海冷哼一声,猛然心念一转,便从袖中甩出了一尊小小的菩萨像,正是那金池禅师,怒道:“金池,原来你竟然勾结这妖孽害我。”
金池禅师一惊,连忙开口解释道:“菩萨冤枉啊,此事与弟子无关,弟子只有一片诚心,并不知是圈套啊。”
云翔笑道:“此事的确与他无关,你这弟子只是脑子不灵光罢了,倒还真没什么害你之意。一年前他无意间听到了酒魂所说之事,便照实禀告于你,却并不知晓,寻常酒魂又哪里会说话?既然反常说出了话,又怎可轻易相信?”
“一年前?”望海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你一年前便想暗害于我,开始布置这般圈套?”
云翔摇头道:“望海,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给你设下的圈套远不止这一个,即便你不中计,尚有其他圈套等着你。唯一不同的,只是你的结局罢了。你应该庆幸,自己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圈套。”
望海听得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她忽然问道:“你为何非要收服于我,而非取我性命?”
云翔淡淡地道:“因为我去了一趟紫竹林,知道了你的本事,也了解了抛开背后一切势力的你,觉得你是个有价值的人,才决定留下你的性命。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海棠还是敖婕,心中对你都存着一分敬意,让我知道,真正的你,也许并不是我平日里所见到的。”
望海听得这话,脸色更是阴晴不定,再次低头沉默了许久,道:“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云翔嘴角微微一扬,见一旁的乌九霄、无支祁、红孩儿也同样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便道:“你们听,如今这三界之中,有玉帝说话的声音,有三清圣人说话的声音,有本去佛祖说话的声音,也有东来佛祖说话的声音,个个嗓门都是不小,却唯独少了凡人与妖族说话的声音,却不知这是为什么?”
望海微微一愕,道:“莫非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人、妖这些凡间生灵争得一席之地?”
云翔摇头道:“不,我是想说,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些嗓门大的人实在太多了些吗?留着他们,除了整日吵吵闹闹,争个没完,到底有何价值?”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望海失声惊呼道:“莫非你是想将这满天神佛......”说到这里,她却是不敢说接下来的话了,因为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云翔笑道:“莫非你们觉得是我异想天开?”
乌九霄却是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笑着一拍云翔的肩膀,道:“好,这才是我乌九霄的兄弟,这等有趣之事,又怎能少得了乌某这一份?”
无支祁则是接道:“云翔,难怪我家主上要我事事听命与你,果然还是你胆大包天。反正今日之后,无某这条命就是你的,随你差遣便是。”
就连红孩儿也道:“师叔这般想法,虽然与我父亲有些相似,但听起来好像厉害了许多,反正我日后跟着师傅修炼真正的火焰之道,师傅说什么,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不敢违逆。”
云翔心中一暖,微微一点头,又转头看向望海,却听得她道:“云翔,我要提醒你,我也是满天神佛之一。”
云翔道:“不错,但你到底算是哪一方的神佛,怕是没人能算清楚吧?所以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加入我。”
望海皱眉道:“我这般身份,你肯信我?”
云翔断然摇头道:“当然不信,所以你头上才戴了紧箍咒。”
望海听得这话,呆立了半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云翔微微一笑,伸手道:“拿来吧。”
望海奇道:“什么?”
云翔不说话,望海却已是恍然大悟,沉吟道:“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翔摇头道:“绝对没有。”
望海无奈,只得手腕一翻,清净琉璃瓶便出现在了掌中,正要递上,却忽然又缩了回来,道:“你先告诉我,紧箍咒原本在孙悟空的头上,又为何会落在你的手中?又为何会是......会是那般古怪的咒语?”
云翔笑道:“你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你头上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紧箍咒,那你不妨猜猜,孙悟空当日戴的到底是什么?既然这宝贝落到我的手里,我自然有办法重新炼制,如今这箍儿早已与本去佛祖再无干系,那原本拗口无比咒语,自然要改成顺口些的了。”
望海咬牙恨声道:“算你狠!”说完,便将清净琉璃瓶狠狠地砸了过去,被云翔顺手接住,交给了一旁翘首以盼的无支祁。
然而,就在此时,却无人知晓,就在十余里外的一处小溪旁,玄奘师徒正坐在一棵树下休息,而孙悟空却是侧着耳朵,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口中喃喃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第一百六十四节 玉帝的心病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最近觉得很头疼,因为三界中又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雷部十八位神将神秘失踪,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被人所害,此时早已传遍了整个天庭,惹得众天官议论不休。
要知道,雷部乃是天庭主管刑罚之事的衙门,本就权力不小,成立之初原有神将三十六位,后因事务太过繁杂,扩至七十二位。这些人每一位都是堂堂四品天官,若是放在其他衙门,也都是主政一方的人物,这一下子就折损了四分之一,想不造成轰动都不可能了。
出事的虽然只是雷部,耳光却结结实实地打了整个天庭,若是不给三界个交代,玉帝以后怕是就要威信尽失,再也无法统领三界了。
这位三界之主自然是龙颜大怒,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便传唤了主管雷部的九天应雷普化天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命监察司与雷部合力彻查此事,揪出元凶,给天庭一个交代。
监察司的赤脚大仙与应雷天尊不敢大意,派遣大批人手好一番查证,结果却发现,这件事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复杂许多,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首先,这十八位雷将都是东华帝君的弟子,又是东华帝君亲自引荐入雷部的,而东华帝君又一直与东天不清不楚,换句话说,这十八人的身份,本身就有些耐人寻味。
其次,这十八人出事前曾往乌鸡国一行,还从王宫中抓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僧人,却并非是受了雷部的谕令,却只说是办理一些师门中的杂事,如此一来,更是让几个经验丰富的办案老手嗅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很快地,那神秘僧人的身份也浮出了水面,居然也不是寻常人物,而是西天派往中土的文竹菩萨,又得知文竹菩萨也同样不见了踪迹,更是让众人的心中生出了种种猜测。
而且结合事情发生的时间,正是西去取经的玄奘一行经行乌鸡国之时,将这一切联系起来看的话,即便是心思最深的赤脚大仙也觉得毫无头绪了。
可惜,在东华帝君与本去佛祖同时三缄其口的情况下,要找出这些答案似乎已是不太可能了。无奈之下,应雷天尊与赤脚大仙只得将这一番结果禀告给了玉帝,请他作出决断,毕竟,案子查到这个地步,除非玉帝亲自出面,否则事情已经进入了死胡同。
又是西天,又是东天,又是取经的玄奘一行,便是玉帝也觉得颇为棘手,便只得找来了太白金星一同商议对策。
太白金星向来心思深沉,略一沉吟,便奏道:“陛下,乌鸡国之事,怕是涉及了东西天之争,两边都有难言之隐,若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恐怕并不容易。微臣以为,倒不如去繁就简,方能明心见事啊。”
玉帝忙问道:“如何去繁就简,爱卿快快讲来。”
太白金星道:“如今那十八位雷部神将与文竹菩萨一同不见了踪影,生死不明,在微臣看来,不外乎也就三种可能而已,只看陛下愿意相信是哪一种了。”
玉帝奇道:“哪三种可能?”
太白金星扳着指头数道:“东西天相争,已是明摆着的事实,这第一种可能,就是西天之人为了营救文竹菩萨,将那十八位神将尽数诛灭了。又怕那文竹菩萨现身会惹来怀疑,便刻意叮嘱他躲避起来,再放出失踪的消息,来个死无对证。”
这话刚说完,一旁的赤脚大仙便摇头道:“怕是无此可能,西天派往中土的一共只有四位大菩萨,怕是个个都身负重任,为了十八个雷部神将,便让其中一人放弃要职,销声匿迹,实在算不得一笔划算的生意,若我是本去佛祖,当有更好的办法才对。”
玉帝恍然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却不知那第二种可能又是什么?”
太白金星道:“正好相反,东天之人无故杀了文竹菩萨,因此躲藏了起来,还毁去了仙箓,让天庭无从查起。”
应雷天尊却道:“怕是也不可能,十八位神将都是身居要职,就算是天大的罪责,最多推出其中几人背下罪责便是,实在不必让十八人一同藏匿。”
玉帝皱了皱眉,微微一点头,再看向太白金星,却见他的脸上已是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既然前两种可能都被排除了,那也只剩最后一种了,怕是有其他之人趁这乌鸡国之事将所有人一同诛灭,特意留下了这般悬案,让两方更加争斗不休。”
玉帝猛然脸色一变,道:“那其他人会是谁?”
太白金星叹道:“西天与东天,其实都是陛下为了制衡道门而选择的棋子,如今两方都是损失不小,陛下以为,谁会是那行凶之人?”
玉帝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在这里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亲信,有些话倒也不必完全说透了。
半晌,他又问道:“爱卿之言,深和朕心,只是眼下之事,朕又该如何应对,不知爱卿有何高见?任由他们如此闹下去,怕是不成体统。”
太白金星摇头道:“陛下本就是打算让那几方互相制衡,出了这样的事,陛下正应该高兴才是,微臣以为,陛下当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上之法。”
玉帝沉吟道:“如何以不变应万变?”
太白金星道:“雷部神将走失,主管难逃失职之责,陛下理应下旨斥责。”
应雷天尊连忙道:“臣愿领责罚,谢陛下隆恩。”
太白金星又道:“如今雷部神将不足,理应有所补充,臣以为,不如请东华帝君再推选三十六人补入其中,凑足一百整数,日后人手也就更加充裕了许多。”
赤脚大仙恍然道:“如此一来,东天在天庭的实力不但没有削弱,反倒增强了许多。”
太白金星点头道:“正是,不仅是东天,西天也要有所表示,既然没了一个文竹菩萨,不如请本去佛祖再派遣两位大菩萨进驻中土,以示陛下恩典。”
玉帝沉吟道:“那......还有一边呢?”
太白金星玩味一笑,道:“陛下无需担心,那两位佛祖都是心智高绝之人,并不在微臣之下,微臣能猜到的,他们想必也能猜到,只要陛下将态度表明,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这一次,玉帝沉默了许久,方才拍案道:“爱卿所言甚是,便依爱卿所议。”
第一百六十五节 车迟国
东来岛,正殿之中,东来佛祖端坐正中,东华帝君坐于一旁,下方则是站着几个亲信的大菩萨,以及三星岛赶来的福寿禄三星。
东来佛祖仍是笑容可掬的样貌,静静地听得东华帝君讲完了来意,方才道:“帝君,看来玉帝已然将事情查出了个**不离十,方才下此决断。如此一来,我东天虽然损失了一些弟子,在天庭的实力却反倒增强了不少,倒也算是得失相抵吧。”
东华帝君却是双眉紧皱,愤然道:“玉帝这旨意之中,虽然在雷部为我东天增加了十八个神将的职位,却也让西天多派遣一位大菩萨进入中土,却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东来佛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帝君难道这还看不出来吗?玉帝此举一是补充了我东天与西天两方的损失,二则是为了提醒你我,那乌鸡国之事背后另有其人,要咱们两方不可失了理智,放过那真正的元凶啊。”
东华帝君一愣,道:“乌鸡国之事分明是西天之人下的手,却为何说是另有其人?”
东来佛祖叹道:“帝君见事不可太过看重表象,却忽视了最为关键的结果。此事一出,我东天没了十八位神将,西天却少了一位独当一面的大菩萨,谁也不算是占得了便宜,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岂不是呼之欲出?”
东华帝君毕竟不是蠢人,听得这话,方才恍然道:“莫非其实是道门之人下的手,为的其实是同时削弱东西两方佛门的实力?”
东来佛祖点头道:“不错,我一直劝你莫要急于出手,也正是有此猜测,如今与玉帝这番旨意相验证,看来是不会有错了。”
东华帝君怒道:“如此说来,我那十八位徒儿,你座下的灵吉菩萨,对了,还有我福堂那一众弟子之死,其实都是道门暗中下手?这三清如此欺辱我东天,我又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东来佛祖笑容微敛,双目中也射出了两道精光,道:“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弟子们的血债,总要有人来偿还些许才是。只不过,我东天也不可贸然行事,以免与他拼个两败俱伤,让西天白白得了便宜。”
东华帝君忙道:“佛祖所言甚是,却不知该如何行事才好?”
东来佛祖沉默了半晌,忽然话锋一转道:“对了,算算日子,那取经的唐僧师徒,怕是已经过了号山吧?”
下方的黄眉菩萨奏道:“启禀佛祖,的确是有消息传来,说是那玄奘师徒三日前刚刚过了号山,还与那平天大圣的孩儿闹出些不快,眼下已经继续西行了。”
东来佛祖沉吟道:“号山乃是昆仑支脉,再往前走,可就是真正的昆仑山脚下了。昆仑山自古便是元始天尊的道场,若是那一行人闹出些事端,怕是道门与西天的脸面都未必能坐得住吧。
帝君,你那小弟子天蓬,也在那一行人之中,不若由他来挑起事端,先逼得西天出手,我东天再伺机而动,方为上策。”
东华帝君听得天蓬之名,顿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佛祖,天蓬虽是我的弟子,却早已去了天庭做官,后来受玉帝责罚,我也未曾出面相护,怕是已然心生怨怼。如今想来,灵吉以及乌鸡国之事,他都曾出面报信,却未必是安的好心啊。”
东来佛祖叹道:“人心向来难测,倒也不无可能。如此说来,帝君更应将此事交予天蓬办理,若他真有二心,不免暴露无余,若一切只是巧合,咱们也不可错怪了好人。”
东华帝君闻言恍然道:“不错,让天蓬去挑起玄奘师徒与道门的争端,进可借刀杀人,退可试探出奸细,的确是一举两得,一切皆依佛祖之命便是。”
说完,他又与东来佛祖商谈了一番细节,方才率福寿禄三星离开了东来岛而去。
再说玄奘师徒四人离开了号山,继续向西行去,不出月余间便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大城之外,抬头看去,却见城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车迟国。
玄奘见这城中人来人往,百姓也都是安居乐业,不由得叹道:“之前听人说,这西域虽然地处偏远,小国寡民倒也自得其乐,如今看来着实不假。那宝象国、乌鸡国,还有眼前这车迟国,看来都是颇为繁华,百姓其乐融融,倒也不输我大唐多少。只盼这车迟国中一切安好,咱们莫要惹出些事端才是。”
悟空却道:“师傅这话说得差了,咱们师徒从不曾招惹事端,偏偏是那些事端惹上门来,躲也躲不掉。你看那来往的百姓看到咱们,都是远远地躲开,如同遇到了瘟神一般,老孙怕是这城中还有些麻烦啊。”
玄奘闻言一愣,忙细看周围,百姓们对自己师徒果然是避之若虎,顿时惊道:“果然如此,莫非是你们三人相貌太过丑陋,吓到了这些百姓?”
沙僧却插口道:“师傅,依弟子所见,这车迟国之人怕的未必是我们三人的相貌,而是咱们这和尚的身份啊。”
玄奘奇道:“出家人向来和善,与世无争,百姓怕我们作甚?”
沙僧指着城外不远处那一座大山,道:“师傅你看,那山便是三界中赫赫有名的昆仑山,正是三清圣人之首元始天尊的道场所在。车迟国在昆仑山脚下,自然是道家兴盛之地,见到咱们佛门之人,难免生出些疏离之心。”
玄奘恍然道:“原来如此,佛道二门虽同为教化世人,却终有门派之别,此消彼长也是在所难免。车迟国既是这般情形,咱们也不必强求,只管进城去见了国王,递上国书,盖下通关文牒便早日离去才是。”
众弟子齐声称是,便跟随玄奘一同往城中走去。
不料,到得城门之下,便有那守门的兵士围了上来,要四人缴纳进城的赋税方肯放行。出家人不交赋税,历来便是天下各国的规矩,没想到在这车迟国却并不好使。
玄奘不欲节外生枝,便要乖乖交钱了事,只是恰好有几个道士经过,那些兵士不但不讨要钱财,反倒是恭敬有加,更是惹来了三个徒弟的不满。
如此贬佛崇道,实乃一路之上仅见。
八戒本要与那些兵士闹将起来,所幸玄奘及时制止,又多缴了些钱财,师徒四人方才安然进入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