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节 朝堂之谋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群臣侍立于殿下,正是百官大朝之日,而今日大朝的核心议题只有一个,就是一个月后的蟠桃盛宴。
蟠桃盛会是每年天庭最重要的集会,虽然只召开一天的时间,但为了这一天,却需要数百天官默默地努力月余时间,放才能保证圆满召开,比起现代的许多盛会,也都是不遑多让。
玉帝刚与群臣议定了今年邀请人员的名录,却见天河总督武德真君忽然上前奏道:“陛下,微臣有本奏上。”
玉帝此时心情甚佳,便笑道:“爱卿有话但讲无妨。”
武德真君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蟠桃宴乃是我三界第一盛会,理应受万民敬仰。只是,这些年来凡间佛门日盛,百姓只知有那西天的盂兰盆会和东天的龙华盛会,却不知我天庭的蟠桃盛宴,长此以往,怕是不利于陛下的声威。”
“哦?此话当真?”玉帝的脸色顿时凝固了下来,沉吟道:“太白金星,可有此事?”
太白金星忙道:“陛下,自打那唐王李世民封了望海、文竹、普仙三位大菩萨为护国菩萨之后,凡间的佛门信众确是越来越多,那盂兰盆会与龙华盛会每年会邀请大批信众前去观礼,凡间百姓也自然是更为津津乐道。”
玉帝皱起了眉头,又看向了武德真君,武德真君忙道:“陛下乃三界之主,那大唐国百姓只知佛祖而不知陛下,终非长久之计。微臣觉得,不如趁着这蟠桃盛会之日,在凡间也组织上一场祭典,方可向那些百姓彰显天庭之威。”
“在凡间也组织一场祭典?”玉帝略一沉吟,点头道:“这倒是惠而不费,众卿以为如何?”
“启禀陛下,臣附议。”水德星君出列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下界的司雨大龙神敖通,每年都会在长安城中举办龙神祭,数十万百姓亲往贺寿,供品数之不尽。陛下若不趁着这蟠桃盛会之时展露声威,恐怕再过上几年,天庭的威势连那区区泾河龙王都不如了。”
水德星君与泾河龙王素有嫌隙,这在天庭不算是什么秘密,遇事总要说他几句坏话,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他这话却引来了一旁王母娘娘的心思。
毕竟,因为龙神祭与龙华盛会的时间相近,这些年来抢去了龙华盛会的不少风头,惹得东天几位神佛大为恼火,若是能借机踩这不知深浅的敖通一脚,她也不肯错过了机会。
于是,只听王母道:“陛下,臣主持这蟠桃盛会已有数千年之久,便是没有功劳,也有些许苦劳,陛下又怎忍心看臣的一番心血竟会被一个凡间的龙神盖去了威势?”
有了她这位顶级权臣发话,殿中群臣便也找准了方向,纷纷出言附和,最终,玉帝颔首道:“诸位爱卿所言极是,便在凡间也办上一场蟠桃祭也就是了,武德真君,此事既是由你提出,不知你有何打算?”
武德真君大喜,忙道:“陛下,微臣以为,这祭典最好交给凡间的人曹司来主持,他们本就是大唐的官员,又受了玉帝的封赦,自有义务为陛下办事,也可省去了咱们天庭之人来回奔忙。”
玉帝顿时双眼一亮,点头道:“果然是好主意,还有吗?”
武德真君沉吟道:“可若仅仅是举办一场祭典,影响终究是小了些,比起那龙神祭也强不到哪里去。不如这样,蟠桃盛会召开于三月初三,正是春分时节前后,凡间百姓总说春雨贵如油,陛下何不普降甘霖,以示恩泽?”
玉帝再点头道:“甚好,水德星君,你且记下,三月初三,天下各处普降甘霖,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不得有误。”
水德星君忙道:“陛下英明,臣遵旨。不过,那京畿一带的降雨之事,分属司雨大龙神敖通掌管,不知陛下可否给臣下一道圣旨,以便臣多方安排。”
玉帝道:“既是如此,太白金星,你且替朕拟一道旨意便是了,武德真君,这凡间祭典之事便交由你与水德星君二人共同安排,你二人需用心办事,不得有半点的差池,方显天庭威势,事成之后,朕自有封赏。”
水德星君与武德星君听闻这话,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齐齐叩拜道:“臣等遵旨。”
大朝散去,武德真君与水德星君各捧着一道圣旨离开了凌霄宝殿,二人一同进了水德星君的府邸,分了主客落座。
水德星君率先开口大笑道:“武德贤弟,没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那敖通这下怕是在劫难逃了。”
武德真君赔笑道:“星君说的是,下官如今虽然身在天河,但终归是星君一手栽培出来的,那敖通竟敢与星君为敌,下官自然与他势不两立,此番不惜做一回恶人,也定要为星君出一口恶气。”
水德星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喟叹道:“贤弟有勇有谋,我是一早便知道的,只是当年我身不由己,无法保全贤弟,至今想来,仍是追悔不已。好在贤弟自有天命,不但官复原职,如今还成了三品天官,以后你我同朝为官,理应相护扶持才是。”
武德真君忙道:“朝中之事,下官本就没有什么主意,愿附星君骥尾。”
水德星君更是高兴,拍着武德真君的肩膀连声叫好,又道:“不知你打算何时下界去?”
武德真君答道:“既然陛下已然有了旨意,下官又哪敢耽搁,自是要立刻前去安排了。”
水德星君沉吟道:“如此也好,但你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让那敖通有了堤防。至于我这边嘛......”
说着,他取出了怀中的那道圣旨,一脸玩味地把玩了起来。
武德真君笑道:“既然这圣旨上写的乃是三月初三降雨之事,星君倒也不用着急,依下官所见,三月初二晚上送到敖通手中,应该就不算迟了吧?”
水德星君点头道:“本当如此啊,既然是三月初三的事,我又有什么好慌张的?不过,这三月初二之前,我还是要好好忙活一阵了,总得让那敖通更加狂妄自大一些才好。”
武德真君恍然道:“星君英明。”
第一百四十二节 疑兵之计
玉帝要求凡间三月初三举办蟠桃会祭典的圣旨,很快就落到了人曹官魏征的手中,他不敢怠慢,连忙禀明了太宗皇帝,便与胡宁一同风风火火地操办了起来。
这些年来,大唐日渐强盛,举办各类盛会已有不少,经验也算是丰富了,虽然眼下距离三月初三只有不过月余时间了,时间其实有些紧张,但一切都还算是有条不紊。
不过,云翔却在第一时间给敖烈送去了消息,只有四个字,那就是“计划开始”。
这一日傍晚,敖通正在宫中与妃子饮酒作乐,忽然听得殿外走进了两道身影,却正是大将军敖烈与副总管李金荣。
他不悦道:“有何急事,却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本王休息?”
二人对视了一眼,李金荣忙道:“大龙神,天庭有书信传来。”
敖通一愣,奇道:“天庭的书信?是谁送来的?”
敖烈道:“启禀大龙神,末将已然盘问清楚了,这书信乃是水德星君府中之人送来的,还请大龙神过目。”说着,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笺,便递上前去。
敖通接过那信笺打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怒道:“这个水德星君,直至今日,竟还想对本王呼来喝去,真是可笑至极。”
李金荣奇道:“不知这信中写的是什么?”
敖通恨声道:“我乃玉帝亲封的司雨大龙神,并非他水德星君的下属,他却还是对本王呼来喝去,要我依命在明日午时降雨,我又怎能如他所愿?”
这话一出,李金荣已是破口大骂道:“好个水德星君,真是蚂蚁下塘——不知深浅,咱们不去招惹他已是天大的恩赐,他竟然还敢来挑惹咱们,大龙神,咱们可万万不能遂了他的心意。”
敖烈也劝道:“大龙神,咱们龙族好容易才争回了京畿一带的降雨之权,若是仍需听那水德星君号令,只怕会寒了族中兄弟们的心啊。”
敖通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那信笺便已化作了碎屑,淡淡地道:“不必理他,权当是他自说自话吧,他要我明天下雨,我却偏偏不下,且看他奈我何。”
敖烈与李金荣对视了一眼,齐齐称颂道:“大龙神威武。”
本以为这乌龙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两日,水德星君府中又有书信送了过来,却是装得方方正正的一个袋子,里面乃是盖了水德星君大印的一道正式谕令。
那谕令里严厉地训斥了敖通不顾大局的行为,喝令他痛改前非,于第二天午时准时下雨,前两天之事便可以既往不咎。
敖通捧着这道谕令,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让李金荣写了一封回信,驳斥他私自插手司雨大龙神的职责,然后让敖烈将这封信连同那谕令一道送了回去。
本以为事情也就到此结束了,可更出人预料的是,这水德星君不知道忽然发了什么疯,才刚刚消停了三天,就第三次送来了谕令,里面的措辞却是比起之前还要严厉百倍。
此时的敖通已是怒极而笑,这一次,他干脆把那谕令扯得粉碎,又给水德星君送了回去。
然而,这水德星君似乎是铁了心要干涉他这京畿之内的降水了,仅仅再过了四天,又是一道谕令送了过来。
这一次,敖通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对敖烈道:“以后水德星君若是再送来信笺,你无需再呈送于我,尽管自行处置便是。那水德星君若是知道那信笺根本送不到我的手中,只怕就要活活气死了吧。”
敖烈连忙恭声应命,不敢再多言语。
然而,敖通却并不知晓,他本以为会勃然大怒的水德星君,此时却是老神在在,嘴角还挂着轻笑,对一旁的主簿道:“之后这一个月中,你每三天替我发一道这样的谕令,里面的内容越复杂越好,措辞越严厉越好,万万不得耽搁,你可记下了。”
那天官主簿一脸茫然地道:“星君,那敖通向来狂妄自大,若只是发些谕令,只怕终究难以逼他就范,不如......”
水德星君淡淡地道:“你既然在我宫中做事,便应一切听命行事,我从来就不怕那敖通狂妄自大,怕的,也只是他不够狂妄而已,你可记住了?”
那主簿见水德星君已是脸色不善,也不敢再多问,只得乖乖地道:“谨遵星君之命。”
当云翔从敖烈口中听说了此事之时,心中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这种疑兵之计可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水德星君根据计划自行补充的,倒果然是一个不错的计策,看来,三界中的能人果然不少,以后万万不可小看了任何人啊。
既然盟友行事如此给力,他当然也不能拖了后腿,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要使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水德星君的疑兵之计,基本就等于彻底消除了玉帝那道旨意的作用,不过,整件事还有一个漏洞,就是敖通有可能自己想在三月初三那天下雨,虽然概率极低,却也是不得不防。
还好,防止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办法,其实西游记里面早就写的清楚了,为了保证事情不会有任何偏差,他也只能请出了胡宁的师兄袁守诚,也就是当今的钦天监监正,袁天罡。
长安城没人注意到,就在二月初十的时候,城西靠近泾河的集市上多出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年相士,手中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招牌,上面书写着八个大字“铁口直断,判人吉凶”。
刚开始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少在意,只有几个无赖泼皮见那相士口气极大,想要来打些秋风。可随着那相士轻描淡写地就测算出了几个泼皮家中的灾祸,还指点了其中一人成功避过了杀身之祸,他的名声也就渐渐传开了。
又有坊间流传,说这袁守诚乃是当朝钦天监监正袁天罡的叔父,袁半仙的名声更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
第一百四十三节 偏差
安排了袁守诚前往泾河畔摆摊算卦,正是云翔完全按照西游记的剧情所布下的陷阱。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袁守诚还特意找来了好友隐士张稍、李定配合,每日指点张稍去泾河之中下网大肆捕捞鱼虾,如果按照书中的记载,敖通自然会变作了凡人来与他赌斗,则一切就会与故事的发展一般无二。
然而,几人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月,将事情传扬得满城皆知,眼瞅着时间已然到了二月下旬,却始终不见有泾河龙宫中人来寻,云翔便渐渐察觉有些不对劲了,无奈之下,只得约了敖烈出来相见。
这袁守诚赌斗之事,原本是用不着敖烈参与其中的,所以之前并不曾与他商议,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只怕是那西游记中的叙述又有了水分。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古人诚不我欺。
要知道,泾河全长上千里,里面生活的鱼虾何止亿万,就算是雇上千百人每日大肆捕捞,抓走的水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更别说是靠那渔夫张稍区区一人了。
而且,按照妖族的寻常观念来看,一旦修妖有成的水族,根本不会将普通鱼虾当做同类。当年的老黄羊啃起羊腿就津津有味,海棠吃起鱼来也是毫无障碍,就算抓走的鱼虾再多,也绝不可能引来泾河龙宫的半点兴趣。
更何况,敖通身为泾河龙王、司雨大龙神,不但统管天下四渎八河,还掌管京畿一代的降雨,每天有多少大事要办,又怎会去关注河中鱼虾这等小事?
这么看来,要想像书中记载一般,凭借这样的小手段就引来敖通,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云翔听了敖烈的话,心中顿时便升起了一丝不安。
一直以来,对于这个这个世界的现实与西游记之间的联系,都是他无比关注的一件事情。
可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发觉,书中的记载,似乎总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乍一看起来好像偏差不大,可实际上却是谬以千里。
有些事情的偏差,也许可以理解为他出现而引起的蝴蝶效应,可还有些事情,怎么看都不像与他有什么关系,甚至于,如果不是他的存在,事情的走向将会完全偏离。比如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很难解释旻天县里修炼阿酥赖耶经的金蝉子,为什么会到了万里之外的中土?又为什么会去西天求取真经?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太多关心的人,又因为那些人在西游记中下场都极为凄惨,他其实更愿意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且看这些传说中的人物都会如何收场。
说回眼前,为了对付泾河龙王,他特意如书中一样安排了袁守诚摆摊算卦,目的正是希望一切的发展与书中一般无二,可哪里知道,这安排看上去却可笑至极,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作用。
那么,如果没有了与袁守诚的赌斗,完全将事情寄托在水德星君的疑兵之计上,是否稳妥呢?
不,当然不行,历史一旦改变,也许就会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即便是他希望改变历史,也绝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所以,他必须将这件事推进下去。
云翔很快便打定了主意,略一思索,便又与敖烈商量出了一番计策,二人方才就此散去。
次日下午,敖烈拉着李金荣离开了泾河龙宫,只说是请他去香榭阁饮酒作乐。
二人方一上岸,便见那河畔的集市上围了大批的百姓,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新奇之事。
敖烈故作好奇地打量了过去,笑道:“李总管,咱们这泾河边上难得如此热闹,且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李金荣似乎兴趣不大,只是嘟囔了一句:“区区凡间百姓,还能惹出什么大事?”却也不好驳了敖烈的面子,只得与他一同凑上前去。
人群之中,却正是袁守诚的算卦摊子,摊子前面摆放了足足五大筐的鱼虾,一个渔夫打扮之人正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谢道:“多谢袁先生指点迷津,让我每日间都收获如此之丰,这五筐鱼虾,我愿每日送先生一筐,还请先生随意挑选。”
袁守诚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道:“山人之所以愿意助你,只是听说你家中老母卧病在床,不忍你因贫穷有失孝道罢了,绝不是贪图你的收获,你也无需如此。”
那渔夫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再次拜谢,又转而对周围的百姓称颂道:“袁先生真是活神仙啊,每日指点我在泾河中下网打鱼,收获都远胜平日里十倍,依我看,便是河中的泾河龙王也未必有此本事,他老人家肯为咱们百姓指点条活路,真是天大的功德啊。”
这话一出,周围百姓纷纷鼓掌叫好,却也有那老成持重之人,听得他言语中对泾河龙王颇为不敬,都是暗暗皱眉,沉默不语。
敖烈偷眼看向一旁的李金荣,见他虽然面露不豫之色,却并未多言,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示意他尽快离去。显然,他现在心中只是记挂着香榭阁中的相好,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与一个毫不起眼的算卦先生计较。
忆及云翔的叮嘱,敖烈暗暗叹了口气,只得开口暴喝道:“大胆,区区江湖术士,怎敢与泾河龙王相提并论?你这船家,当真是口无遮拦,莫不怕龙王爷怪罪?该打!”
说着,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那渔夫的衣领,抡拳便要打人。
那渔夫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定睛朝着敖烈看去,见他身形瘦削,白面无须,并不像是凶恶之人,便兀自嘴硬道:“袁先生算无遗策,救我一家人于水火之中,我视他如活神仙,却又与你何干?”
人群中也有人帮腔道:“张大哥所言极是,对我们这些百姓而言,哪个管我们的死活,哪个便是在世神仙,那龙王整日稳坐龙宫,吃着我等的供奉,却也不曾赏我们半分好处,又如何能与袁先生相比。你看上去就是个富家公子,却又怎知我等的苦楚,莫非连句公道话都不让人说吗?”
说话间,人群中便已走出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短斧,看上去乃是个打柴的樵夫,正一脸愤怒地瞪着敖烈。
敖烈目光一凝,随手将那渔夫丢在一旁,冷笑道:“也罢,既然你们说这袁先生乃是活神仙,便让我见识一下他的本事,且看他是真神仙,还是一个卖嘴为生的江湖术士。”
说着,他转头看向袁守诚,淡淡地道:“算命的,你若是真有本事,不妨便算一算本公子是何来历,若是准了,我自有重赏,若是不准,我定要砸了你这破摊子。”
第一百四十四节 相术
袁守诚看着一脸不屑之色的敖烈,轻叹一声,摇头道:“山人本不愿与人争锋,不过公子要砸山人的招牌,却是不争也不行了。也罢,公子不妨再纸上随便写下一字,容山人为你测上一测。”
敖烈略一沉吟,便拿起桌上的纸笔,随手写下了一个“敖”字,道:“便是这个敖字,你只管来测便是。”
袁守诚低头看着纸上的文字,沉吟了半晌,叹道:“仅凭这一字,我便已算出了你的过往和未来,只是此地人多耳杂,不知你可要我当众说出来?”
敖烈笑道:“但说无妨,我正是要所有人都看看,你这活神仙会如何搪塞于我。”
袁守诚道:“测字之术,本就是随心所至,你随手便写下一个敖字,正是暗合天道之术。
那敖字加个人字旁,便是个傲字,可见你出身高贵,生性狂傲,只是时运不济,所有亲人都会离你而去,便只剩了个敖字。
敖字下加个四点水,便成了熬字,你自水中而来,自然也脱不得这个熬字。所谓火宅煎熬地,霜松摧折身,你这一世都难逃煎熬之境,世间对你来说便是煎熬的汤釜,处处皆是牢笼,有父母妻女不得见,苦也!”
敖烈听到了这里,顿时大吃一惊,抬头再次打量着袁守诚。
虽然今日之事都是与云翔商议好的计策,但原本的约定,也只是点破他泾河龙宫中的身份罢了,云翔又非不知轻重之人,怎么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过往告诉一个毫无干系的相士。
难道说,此人果真有着逆天的相术不成?
他的脸色此时已是沉了下来,抬眼看去,却见袁守诚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当真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冷声道:“你之前说能算出我的过往和未来,刚才说的却都是过往之事,不妨将那未来之事也一道说来听听。”
袁守诚点了点头,继续道:“敖字需在下面加个马字,方为一个骜字,可成千里之良骥,依我之见,你以后免不了要与人当牛做马,方可换得心中所愿啊。”
当牛做马!这个词,顿时在敖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年来,他虽然身在泾河龙宫,却也知道云翔为了营救敖婕使出了不少手段,只是那望海甚是奸猾,始终不曾得手。难道说,自己未来还要继续给那望海当牛做马,方能保得妻女平安吗?
想到这里,他已是魂游千里,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甚至忘记了身处之地。
李金荣见敖烈如此激动,心中也生出了好奇,便凑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臂,低声问道:“敖将军,莫非还真让他说准了不成?”
敖烈这才回过了神来,长叹了口气,眼中尽是苦涩之意,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金锭,便要送给袁守诚。
李金荣连忙拦住了他,愤然道:“敖将军,以你的身份,又怎能被这等江湖术士三言两语便乱了心境。也罢,你且看好了,我这便替你拆穿了这骗子的鬼把戏。”
说着,他也转向了袁守诚道:“兀那相士,你且为我也卜算一卦,若是真准,我们便是心服口服,赏钱加倍给你,若是不准,还是要拆了你的摊子。”
袁守诚道:“不知公子要算何事?”
李金荣眼珠一转,道:“长安城许多人都认得我,若是让你算我的过往,说不定你便从哪里提前打听好了,若是让你算些未来之事,又怕你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耸人听闻,你便算点容易验证之事,就算算我们二人是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吧。可需要我也随便写下一字让你来测?”
他早已想好了,自己的去处本就可以随时更改,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可以矢口否认,最多今天不去香榭阁也就是了,怎么也要替敖烈找回这场子。
袁守诚摇头道:“区区小事,测字就不必了,我早已看出,你们从水中而来,要往土中而去。”
“土中?”李金荣嗤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得对方继续道:“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酒色不加节制,无异于早早封棺入土。公子本非短寿之人,若是肯听山人一句劝,还是趁早换个去处吧。”
这话一出,却是让李金荣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很明显,自己二人本打算去香榭阁,其实早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了。只不过,若是此时说不去了,就好像是听从了对方的劝诫一般,不但找不回场子,反倒还会落人口实,怎么也算不得胜过了对方。一时间,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敖烈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李总管,咱们兄弟终究难逃袁先生的算计,袁先生学究天人,咱们这便认输了吧。”
说着,他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枚金锭,便连同之前那枚要一同递上前去。
两枚金锭,以如今的物价来看,足以让他们在香榭阁中潇洒好几次了,李金荣心中更是不肯,连忙再次拦住了敖烈,道:“且慢,袁先生,你便再为我算上一卦,若是算准了,我便将赏钱再加一倍给你,若是不准,却是分文也不能给你。”
至于砸人家摊子的话,他却是不再提起了,因为他已经看出,这算命先生有几分本事,还是不可太过得罪为好。
袁守诚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点头道:“钱财于我如浮云,不过公子若是仍要算卦,山人也自当奉陪,公子只说要算什么便是了。”
李金荣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这样吧,不如你来算一算,我明天要往何处去?事先说好,我明天既不会去饮酒,也决不近女色,若是你仍能算出我的去处,我便真正服了你。”
袁守诚嘴角微微一翘,便从怀中取出了一面破破烂烂的龟壳,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却沿着那龟壳的纹路细细摸索着,半晌,方才道:“若是所料不差,公子明日还是要来山人这里盘桓些时候的。”
李金荣听了这话,顿时放声大笑道:“这下你可是算错了,那我便与你打赌,明日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若是你输了,之前的赌斗都不作数,就算我不砸你的招牌,恐怕你也没脸在长安城中厮混了。若是你赢了,这样的金锭我给你五枚便是了。”
敖烈闻言一惊,忙拉住他道:“李总管,这个赌注怕是大了些吧?以你我的积蓄......”
李金荣不在意地摆手笑道:“这等事情,哪有输的可能?袁先生,不知你敢不敢赌?”
袁守诚笑道:“有何不敢?那山人明日便静候公子前来了。”
李金荣冷哼道:“恐怕你只能枯等一日罢了。告辞。”说完,他给敖烈使了个眼色,便推开人群离去了。
敖烈却并没有跟在他身后,而是转头看着袁守诚,见对方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迟疑道:“袁先生,你之前算出的关于我之事......”
不等他说完,袁守诚便已会意地道:“山人不过是照卦象直说罢了,准与不准,公子尽可自行参详。”
敖烈见他的眼中尽是真诚之色,不似作伪,只得叹了口气,道:“先生真神人也。”说完,他方才转身离开了。
直到这时,周围的百姓方才意犹未尽地欢呼一声,又有不少人连忙上前求袁守诚卜算,只是他此时却已然没了心思,与那渔夫和樵夫使了个眼色,便口称太过劳累,收摊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五节 赌约
李金荣与敖烈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泾河龙宫,自然早已没了再去香榭阁玩耍的心思,便对坐在李金荣房中喝起了闷酒。
半晌,只听敖烈道:“李总管,我思来想去,只觉得那袁先生恐怕真是什么隐世的高人,明日的赌约还是要小心为妙。”
李金荣恨声道:“狗屁的隐士高人,我看他虽然有些修为,却也不过是**凡胎,靠着些江湖术士的把戏坑蒙拐骗,你我又怎可俯首认输?你且放心,明日我就在宫中待着,哪也不去,且看他能奈我何?”
敖烈暗暗皱眉,口中道:“如今之势,也只能如此了,若是一次输掉了五枚金锭,恐怕这一两个月都无法去香榭阁玩乐了。”心中却已开始暗暗盘算着,明天该怎么想办法将他骗出去才好。
李金荣张口正要再说话,却听得门口传来脚步之声,回头看去,却正是他的姐姐李金虹。这李金虹本是泾河龙王的宠妃,只是这些年来日渐失宠,所以才常有闲暇来弟弟的府中走动。
二人见是王妃前来,连忙起身行礼,又请了她上座,李金荣方才问道:“姐姐,怎的今日有闲来我这里了?”
几年下来,李金虹与敖烈也颇为熟稔了,便也不见外,幽幽叹了口气,不悦道:“我如今不过是宫中一个闲人,大王无暇见我,难道连你这个亲弟弟也不想见我吗?”
李金荣忙陪笑道:“姐姐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哪有不想见的道理?”
李金虹这才面色稍缓,道:“也罢,正好我还真有一件事问你,也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李金荣忙道:“姐姐有话只管说来。”
李金虹道:“日前听人说起,河边的集市来了个看相极准的高人隐士,似乎是唤作袁先生的,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李金荣听得这话,顿时面色一僵,回头看向敖烈,见他也是一脸诧异之色,便只得笑道:“那些看相的都是些江湖骗子,姐姐打听他做什么?”
李金虹摇头道:“听说这位袁先生倒有些真才实学,替那些百姓解决了不少难解之事,应当不会是骗子。我有心去见他一面,请他算一算大王何时才会回心转意,不如明日你陪我去上一趟吧?”
这话一出,李金荣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忙摇头道:“姐姐,你身份尊贵,怎可轻易抛头露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李金虹冷哼一声,不悦道:“怎的,连我的话你都不肯听了?我如今虽然在宫中失势,可终究还是你姐姐啊。”
李金荣无奈叹了口气,忽然灵机一动,道:“姐姐,我明日还有要事,实在脱不开身,不如后日我再陪你前去吧?那些卜算之事,原本也不差个一日半日的。”
李金虹这才转忧为喜道:“也好,那你切记得,后日陪我去见那袁先生。还有,此事万万不可传扬出去,以免惹人笑话。”
李金荣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姐姐放心,只要后日那人还在长安城,我定会陪你去见他。”
送走了李金虹,李金荣与敖烈都是相顾骇然,尚顾不得说话,却听得门外又传来了脚步之声,却是一个巡河的夜叉。
那夜叉上前奏道:“启禀李总管,朝廷漕运使派人掷书江中,说是明日他家幼子娶亲,请你前去府中赴宴。”
自打这几年恢复了龙神祭,李金荣这个龙神使者又有了用武之地,自然与那漕运使混得烂熟,每年可以借机敛得不少钱财,对方家中有喜事,请他前去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这个喜宴放在眼下这个时间,就显得太过不合时宜了。李金荣只是略一沉吟,便断然摇头道:“你去替我回书一封,就说大王差我去外地公干,明日无法赶回来了,他这喜宴只能改日再去庆贺了。”
那夜叉诧异地抬头看了李金荣一眼,想不通这等打秋风的好事他为何会拒绝,却见他一脸决然之色,也不敢多问,只得称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待得那夜叉退去,李金荣与敖烈忍不住相视苦笑,敖烈道:“看来,这袁先生果然有几分本事啊。”
李金荣先是点了点头,又断然摇头道:“管他有多大的本事,反正我明日绝不出宫半步,怎的也要争得这一口气才行。”
次日一早,敖烈便再次来到了李金荣的府中,他此时也满是好奇之心,他倒想看看,那袁先生到底有什么手段会逼得李金荣现身。
他却是不知,这李金荣面对的可不只是袁先生一人,而是还要加上一个胡宁,在这世间最强大的两个鬼谷相师的合力之下,区区李金荣,万难逃过他们的算计。
一个上午都是安然无事,二人只是在府中喝了一早上的闷酒,也让二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然而,午时刚过,那巡河夜叉却又匆匆跑了来,奏道:“李总管,今日那朝廷漕运使家的幼子大婚,专程送来了一船供品,已然惊动了大王。大王有命,命你亲自前去清点接收。”
这本就是李金荣的工作职责,又有敖通之命,实在推脱不得,他无奈看向敖烈,敖烈连忙安慰道:“无妨,接收供品又不必上岸,只要留在水中不出去,谅那袁先生也是束手无策。”
李金荣这才心中稍定,点头道:“你去禀告大王,我立刻便去办理此事,清点完毕便送入宫中请他过目。”
那夜叉离去之后,李金荣再次看了看敖烈,沉吟道:“敖将军,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恐怕......”
敖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李总管,河中终究还是咱们水族的天下,不过是接受些供品,莫要疑神疑鬼。”
李金荣点头道:“好,那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便匆忙朝着宫外走去。敖烈略一沉吟,便也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也隐隐觉得,李金荣这一去,恐怕真的未必能那么容易就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节 被擒
接收供品的过程倒是没有意外,供品中多是些蔬果四牲,也不乏一些金银珠宝,漕运使历来都是肥差,些许礼物当然不在话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此事已然惊动了敖通,他也不便在其中捞些油水,未免实在可惜。
指挥着那些虾兵蟹将将供品尽数送回宫中之后,按理说来,李金荣应该上岸去表达一番谢意的,毕竟是收了人家的东西,面都不露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他朝着岸边游了一段路程,却又停了下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一旦出水就难以全身而退,大不了改天再去登门拜谢,好歹先赢过了今日这场赌局再说。
不料,他刚准备返身回龙宫,忽然见得水面上一张大网当头罩下,他顿时大吃一惊,慌忙便要闪躲,只可惜,那大网似乎早已算准了他闪躲的方位,直接将他牢牢罩在了其中。
好家伙,果然有暗算。
他的心中反倒如同巨石落了地,不由得冷笑一声,身为水族大圣,区区渔网便想擒他,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他暗运功力,便打算破网而出,不料,那功力碰到渔网,反倒激起了一片金光,他受那金光一照,顿时浑身一软,便没了力气,还莫名其妙地现出了原形,正是一条五尺长的金色鲤鱼。
再想挣扎之时,他却已然发现,那些金光直接探入了他的神魂之中,便如同一片细密的绳索,将他的神魂都困在了其中,已然如同一个普通的鱼儿,再也使不出半点妖力了。
这是什么网,竟然如此厉害?他不由得暗暗吃惊,心中已是更加吃不准那袁先生的来头了。
他又哪里知道,这网不过是普通的渔网而已,只是那收网的绳子却来头不小,乃是三界中最强的法宝之一,正是胡宁专程从九尾夫人那里借来的幌金绳。
此绳一出,对手瞬间神魂受制,便是寻常尊圣也难以逃脱,虽然此时这宝贝不过发挥出了一两成的威力,却也不是他一个区区大圣前期能够抗衡的。
哗啦,渔网将他直接提出了水面,却见当日见过的那个渔夫张稍正与两个帮工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只听那张稍道:“袁先生果然是活神仙,居然指点我打到了如此大的一条金鲤鱼,也多亏是用了我家祖传的宝贝渔网,若是换个新造的网子,恐怕还抓不住它哩。正好将这鲤鱼送与袁先生,求他多多指点我才好啊。”
说完,他也不解去李金荣身上的渔网,便将他随手丢在了渔船之上,然后载着硕大的金鲤鱼和三四筐小鱼,便将船划向了岸边。
如此巨大的一条金鲤鱼,自然引来了岸边无数百姓的围观,李金荣虽然神魂受制,意识却是清醒无比,眼看着无数凡人对他指指点点,心中的羞愧简直到了极点,只恨自己身不由己,否则定要将这些耻笑他之人尽数吞了去。
两个帮工扛着鲤鱼来到了算命摊位前,袁守诚正在为一个老妇批卦解命,见到那鱼也只是淡淡一笑,看了看天色,才道:“来得倒是早,便劳烦各位将这鱼送去我房中吧,张稍,你这渔网且先借我网住了它,明日我自会还你。”
张稍称了声是,便招呼众人抬着鱼送入了摊位后方的一座草房之中,而袁守诚却根本不理其他,只是顾着与人算命解卦,直听得房中躺得直挺挺的李金荣咬碎了一口银牙,更是悔恨不已。
直至太阳西下,集市的人渐渐散去,袁守诚方才返回了屋中,上前解去了他身上的渔网,对他笑道:“公子,别来无恙啊。”
李金荣感觉到神魂周围的那些金光绳索渐渐消去,方才一个鲤鱼打挺恢复了人身,怒道:“你......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他正打算出手打伤了这可恨的相士,却见对方没有丝毫惧意,只是眼角淡淡瞥了一眼手中的渔网,他心中一惊,连忙止住了身形,连退了三步,冷声道:“你还想怎的?”
话刚说完,却听得木门一响,有人推门而入,却正是敖烈,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道:“李主管,你怎么真的在这里?也难怪我四处都找不到你,袁先生果然真机妙算啊。”
袁守诚似是早有所料,淡淡一笑道:“公子来得正是时候,赶紧带你这位同伴回家去吧,咱们之间的赌约已然有了结果,山人只是个算命的,实在无意招惹仇敌。”
敖烈叹了口气,上前拉住了李金荣道:“李兄,回去吧,咱们这次实在无话好说。”
李金荣愤愤吐了一口口水,终究忌惮这相士的来头,只得跟着敖烈朝着门外走去。
正要出门,敖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咱们约定的赌注还不曾给袁先生,李主管,我出门时候忘记带钱了,你可带着金锭?”
李金荣哪肯乖乖给钱,忙摇头道:“我也不曾带。”
不料,那之前看似视金钱如粪土的袁守诚却笑着摇头道:“没事,我算定了李公子明日还会来,到时一并送来也无妨。”
李金荣一愣,方才想起了与李金虹的约定,恐怕明日真的要来再见这袁先生一面了。他怕丑事传到了姐姐耳中,只得无奈取出了五枚金锭道:“钱已是一分不差地给你了,咱们这赌约可算是两清了吧?”
袁守诚接过金锭把玩着,一脸玩味地笑道:“两清,自然是两清,李公子,明日再见。”
李金荣暗叹一声,与敖烈一同出了茅草屋,返回泾河龙宫而去。
方才回到龙宫,不等敖烈问起,李金荣便主动讲起了今日的遭遇,最后道:“敖将军,今日小弟可是丢尽了脸面,只恨他手中的法宝厉害,我也斗不过他,这般奇耻大辱,却也只得暂时忍下了。”
敖烈也是听得愤恨不已,道:“本以为这袁先生乃是高人,没想到竟是如此欺人太甚,难道李兄就打算这么算了不成?今日虽只是丢了你的脸面,可算是丢了我泾河龙宫的脸面,咱们总是要想个办法也让他也丢些脸面才成吧?”
李金荣一愣,忙道:“难道敖将军想到了什么办法对付他?”
敖烈略一沉吟,摇头道:“不急,待得明日你与王妃一道见过了他,回来咱们再行商议不迟。”
李金荣点头道:“也好,只希望明日姐姐去见他之时,他莫要如此嚣张,否则的话,我定要让他好看。”
第一百四十七 对症下药
第二天一早,李金荣早早便找到了细心妆扮一番的李金虹,与她一同离开了泾河龙宫,再次赶往河畔的市集而去。
此时天色尚早,市集中满是来往忙碌的百姓,此时的袁守诚却已是早早摆好了摊位,虽然无人前来光顾,却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李金荣虽然万般不情愿,却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姐姐凑了过去。
袁守诚见到二人前来,脸上已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拱手行礼道:“李公子,今日来得可真早啊。”
李金虹闻言奇道:“弟弟,莫非你与这袁先生一早便认识吗?可曾与他提到过我要来见他?”
李金荣面色一僵,忙道:“之前曾与这位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至于今日姐姐来要之事,却是从来不曾说过。”
袁守诚补充道:“夫人莫要生疑,山人之前与令弟有些小小的误会,不过令弟行事虚怀若谷,那些小小的误会早已解除了。”
李金虹知道自己弟弟的德行,所谓小小的误会,恐怕又是他仗势欺人了,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舍弟顽皮,妾身替他给先生赔个不是,还望先生莫要怪罪。”
袁守诚忙摆手道:“夫人言重了,山人担当不起。还不知夫人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李金虹美目流转,轻笑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听闻袁先生乃当世高人,妾身自然是有求而来,至于那所求之事嘛,先生不妨先猜上一猜。”
看这架势,她刚一见面,就打算先考较一下袁守诚的真才实学了。
袁守诚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微微一颔首,随手一指桌上的笔墨纸砚道:“既然如此,还是请夫人随手写下一字,让山人测上一测吧。”
李金虹点了点头,提起笔来正要写字,却见弟弟李金荣忽然上前阻挡,接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李金虹的眼中却露出了疑惑和不满之色,迟疑了半晌,方才微微一点头,李金荣这才松了手。
这一幕落在袁守诚的眼中,他立时便心知肚明,恐怕这姐弟二人是以传音之法交流了什么话,八成是想要刁难一下自己。
果然,那李金虹提笔写下一个娟秀的字迹,袁守诚低头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原来,那李金虹写下的居然又是一个“敖”字。
再看李金荣,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道:“袁先生,姐姐的字已经写好了,你快看看有什么结果吧?”
袁守诚轻叹一声,道:“原来又是个‘敖’字啊,夫人来此的目的山人已是了然于心了,坐下说吧。”
李金虹盈盈落坐,点头道:“还请先生指教。”
袁守诚一指那字,解释道:“夫人请看,这敖字可一分为二,左边便是字纲,所谓夫为妻纲,这一部分自然便代表着夫人夫家的身份。
这部分下面是一个‘万’字,上面则是个出了头的‘王’字,所谓王冠当头,万民敬仰,这夫家的身份,当真是贵不可言啊。”
李金虹听到这里,顿时双眼一亮,忙问道:“那右边的部分呢?”
袁守诚叹道:“右边那部分,正是一个‘散’字去了‘昔’,昔日不再,离散临前,再结合左边那一半来看,恐怕夫人与令夫君的关系并不融洽啊,夫人应当正是为此而来吧?”
这一下,李金虹可是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金荣,见他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道:“袁先生,前天我那朋友也是写了一个敖字来测,你可不是这么算的啊?”
袁守诚洒然道:“测字一道,博大精深,岂能一概而论?你那朋友乃是男子,男为阳,聚则刚,自然应当将字合起来看。令姐却是女子,女为阴,散而柔,当然就要将字拆开来看了。”
这一下,李金荣再也说不出话来,李金虹则忙道:“先生高才,妾身佩服,不错,今日正是为此而来的,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袁守诚盯着那字又打量了许久,又抬头看了看李金虹的面相,终于长叹一声道:“夫人还是请回吧,此事山人怕是爱莫能助。”
李金虹心中一惊,忙道:“先生既然能看出问题的所在,却又为何不肯帮我?若是想要钱财,先生尽管开口,妾身虽不富裕,但也不差些许身外之物。”
袁守诚摇头道:“夫人误会了,山人并非故意自抬身价,实则是因为此事的症结根本就不在夫人身上,便是想要帮你,却也不知该从何帮起啊。”
李金虹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
袁守诚道:“相士帮人,与医者救人其实是同一道理,需得对症下药,夫人的问题,其实症结还是在令夫君的身上,除非能请令夫君来相上一卦,否则的话,难免以偏概全。”
李金虹听得这话,顿时皱紧了眉头,道:“先生也知道,我那夫君身份极为特殊,恐怕未必肯来此卜算啊。”
袁守诚无奈道:“此事我也知晓,所以夫人还是请回吧,你家中之事,山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李金虹听得对方说得有理有据,便也不再强求,终于站起了身来,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若是先生能见到我的夫君,便有办法相助于我了吗?”
袁守诚道:“当有八成把握。”
李金虹点了点头,又专门取出了一枚金锭作为谢礼,方才带着李金荣飘然离去了。
姐弟二人回到了泾河龙宫,李金虹却始终是闷闷不乐,李金荣试探着问道:“姐姐,你该不是真要听那术士所言,想要带大王前去算卦吧?”
李金虹叹道:“莫非你刚才不曾听到,我若是不想些办法,与大王离散就在眼前了,到了那时,大王身边净是些狐媚之人,咱们姐弟在宫中哪还有生路?”
李金荣沉吟道:“如此说来,终究还是要想些办法才好。”
李金虹道:“弟弟,如今我想见大王一面也是困难,反倒是你,还能留在大王身边为他办事,时常能见到他,你定要想个办法帮一帮姐姐啊。”
李金荣忙道:“姐姐放心,此事小弟定然不会不管,这样吧,且容我回去找敖将军商议一番,他乃是大王身前的红人,若是有他相助,一切也就容易了许多。”
李金虹大喜,忙道:“既是如此,弟弟还不快去与他商议?若能重得大王宠幸,我也自会回报与他。”
李金荣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寻他,姐姐只管等候消息便是。”说完,他便辞别了一脸愁容的李金虹,匆匆赶往敖烈的府中而去。
第一百四十八节 得逞
整个计划中多出了一个王妃李金虹,对敖烈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这姐弟二人都是跟随了敖通多年的亲信,行事起来自然也要多出了几分把握。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思索了许久之后,方才与李金荣说起了自己的计策,李金荣闻言大喜,连忙又请来了李金虹商议,三人又足足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定下了计策,就此散去。
这一日,泾河龙王敖通正在宫中休养,忽然听得有人来报,说是王妃金虹娘娘求见。
这些年来,敖通见惯了龙族佳丽,已是越来越不待见这出身低贱的鲤鱼妖,有心避而不见,便道:“本王今日甚是劳累,便让她改日再来吧。”
那侍卫奏道:“启禀大王,娘娘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禀告,事关龙宫安危,若是迟了,恐怕便来不及了。”
敖通一愣,奇道:“竟有这等大事,也罢,那便让她进来吧。”
那侍卫连忙应命离去,不多时,便领着李金虹走了进来。
李金虹再见敖通,不由得又惊又喜,垂泪行礼道:“臣妾见过大王,多年不见,大王风采更胜往昔,臣妾心中不胜之喜。”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见对方真情流露,敖通心中也有些不忍,便道:“爱妃且先起来说话吧,不知有何紧急之事,竟然惹得爱妃如此兴师动众?”
李金虹虽然心情激荡,倒也没忘了此来的目的,便忙道:“启禀大王,今日臣妾闲来无事,便让金荣陪臣妾去岸上采买些衣饰,却在河边发现了一个外来的奸细,便留金荣在岸边拖住了他,臣妾赶回来禀告大王,还请大王定夺。”
敖通疑惑道:“奸细?什么奸细?”
李金虹愤然道:“那人唤作袁守诚,扮作了一个相士,在河边的集市上四处散播流言,只说大王德不配位,便是在龙族中也只是旁支末裔,根本当不得司雨大龙神之位,还说那降雨之事根本由不得大王做主,一切终究还是要听从天庭之命......”
“什么?”敖通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龙椅,怒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王的地盘上诋毁本王的声誉?既然见到了这等妖言惑众之辈,你们又为何不将他擒来见我?”
李金虹忙道:“大王息怒,听金荣说,近日总有天庭水德星君与大王争权,臣妾猜想,那人说不定便是水德星君派来的,若是贸然出手伤了他,不免落人口实,于大王的声威不利,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回来请大王定夺。”
敖通听了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吟了半晌,方才点头道:“爱妃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那水德星君毕竟是天庭的二品大员,若是无故伤了他的人,恐怕他又会去玉帝面前参本王一本,难免有些麻烦。那爱妃以为,本王该如何处置为好呢?”
李金虹道:“大王,那人以相士的身份取信于人,故作玄虚,败坏大王的声誉,金荣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与那人作了赌约,让他卜算一些事情,想借此拆穿他的身份。
不想那人真有几分本事,卜算之事都是准确无误,金荣却是败下阵来。不如大王也效仿此法,与那人定下赌约,到时只要赢了他,便可以妖言惑众之名赶他离开了。”
敖通沉吟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如此一来,既戳穿了此人的身份,那水德星君也是无话好说,爱妃果然心思细密啊。可他既然当真精通卜算之法,本王又要如何才能胜了他呢?”
李金虹道:“大王身为司雨大龙神,不如便与他赌那长安城降雨之事,如此一来,岂不是稳操胜券?”
敖通抚掌喜道:“此计大妙,那本王这就与你同去,且亲眼看看那水德星君会派何等人物来祸害本王的声誉。”
说完,他便带着兴匆匆地带着李金虹出了王宫。方才出得主殿,便恰巧见到敖烈前来,便招呼了他一同出了泾河龙宫,往岸上而去。
上得河畔,敖通收了龙头,化作了一个白衣文士,带着二人一同来到了集市。
他修为通玄,立刻便循着气息找到了正站在卦摊前的李金荣,再去探那相士的虚实,果然察觉他体内灵气流转,不似凡人,对李家姐弟便也再无疑心。
不等李金虹指点,他便大步来到了卦摊前,指着袁守诚道:“呔,兀那相士,还敢在此妖言惑众,本公子这便来拆穿你的身份。”
袁守诚抬头一看,只见来人气势非凡,又有李金虹与敖烈相伴,立时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心中既惊且喜,便道:“山人不过是在此摆摊算卦罢了,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敖通见有不少百姓围了上来,便笑道:“你既然精通卜算之道,当会知天气变化,我且问你,明日是晴是雨?”
袁守诚闻言大喜,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半天,道:“明日三月初三,当是有雨,若山人所料不差,正是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
敖通听得这话,更是确信对方乃是水德星君派来的奸细,大笑道:“好大的口气,不但说有雨,连时辰点位都敢妄言,还真当自己是司雨之神不成?你若算得不准,又当如何?”
袁守诚道:“你要如何?”
敖通道:“若是不准,你需得当着众人的面自承妖言惑众,然后乖乖离开长安,不可再踏入半步。”
袁守诚断然道:“也罢,若是不准,我袁守诚之名从此便消失在世间便是。”
敖通大笑三声,带着众人转身而去,只留袁守诚一脸玩味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李金荣却并未立刻跟上去,而是凑上前嬉笑道:“袁先生,刚才那人正是我的姐夫,你早知他老人家身份尊贵,又何苦以性命与他定什么赌约?也罢,事已至此,只需你解决了家姐的麻烦,明日你赌输之后,我与家姐自会想办法保全了你,如何?”
袁守诚淡淡一笑,摇头道:“赌约之事,明日便见分晓,山人自有分寸。至于你姐姐的烦恼,只需静候三日,便可无需费心了。”
李金荣听得这话,却是会错了意,笑道:“袁先生果然识时务,那我便替姐姐谢过你了,明日的赌约,还望先生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得意洋洋地离开了,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之色。
第一百四十九节 抗旨
敖通带着众人返回了泾河龙宫,回到王位之上坐定,方才对李金虹道:“爱妃今日可是立了大功,那袁守诚竟敢妄言降雨之事,果然正是水德星君派来的奸细无疑,若非爱妃及时发现,还不知被他散布多少诋毁本王的流言呢。”
李金虹笑道:“这都是大王洪福齐天,又哪是臣妾的功劳?这江湖术士当着大王的面尚敢信口雌黄,连降雨的时辰点位都言之凿凿,着实可笑至极。”
敖通道:“爱妃此言差矣,此人倒也并非全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倒也有几分真本事。前几日间城中有百姓开坛求雨,本王原本确是有明日降雨的打算,时辰点位都与他所言相差不大,居然真被他算了出来。
不过,既然他当着本王的面大言不惭,本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更改一下降雨的时辰点位,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待得明日晚些时候,本王再去找他算账。”
众人齐声道:“大王英明。”
敖通此时心怀大畅,再看王妃金虹,忽然觉得顺眼了许多,便道:“尔等且先退下吧。爱妃,许久不见,朕也甚是想念,便留下来陪本王喝上几杯吧。”
李金虹闻言顿时受宠若惊,忙道:“大王有命,臣妾安敢不从?”便与弟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与敖烈一同告辞离去了。
敖烈与李金荣出了王宫,发觉此时已是日渐黄昏,正打算一同回府中用膳,忽然有个蟹将前来奏报道:“敖将军,方才又有水德星君的下属送来了一封谕令,还请将军呈与大王过目。”说着,他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信笺,外表看上去倒是与前些日子送来的谕令一般无二。
“哦?”敖烈随手接过那谕令,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转头对李金荣道:“李总管,这道谕令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走吧,回去将此事禀告大王吧。”
李金荣笑道:“这水德星君莫非真是失心疯了不成?这一个月来连送八道谕令,都是石沉大海,怎的还是不肯消停?依我看,你直接将这谕令毁去也就是了,又何必再去烦劳大王?”
敖烈摇头道:“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怎可擅作主张?一切终究还是要大王来做主才好。”
说完,他捧着那谕令,便与李金荣一道返回了王宫之内。
敖通与李金虹刚刚摆好了酒席,正准备饮酒作乐,听得敖烈与李金荣的奏报,顿时冷笑道:“看来,这袁守诚果然是水德星君派来的探子无疑,这谕令之中,想必正是命我明日准时降雨的吧?”
敖烈目光闪烁,道:“大王若是不想看,末将便照例将这谕令毁去了。”
敖通略一沉吟,道:“且慢,看看倒也无妨,本王倒想知道,这水德星君又是玩的什么花样?”说着,他竟然走上前来,便要取过那道谕令。
敖烈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思急转,正想着应对之法,却见眼前红光一闪,却是李金虹闪了过来,斜依在了敖通的怀中,嘟着嘴道:“大王,大好良宵,又何必浪费时间看这些煞风景的东西?若是再耽搁,酒菜可都要冷了。”
这些几年来,李金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得回敖通的宠爱,此时生怕再有变数,已是使出了全身的解数。
敖通略一迟疑,又回头看了看李金虹,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更觉惹人怜爱,便笑道:“也罢,不看就不看,这大好良宵,自然要浪费在爱妃身上才是。”
李金虹轻哼一声,一把夺过了那谕令,直接扔给了李金荣道:“弟弟,还不快些带着这些讨厌的东西出去?”说着,他又瞪了敖烈一眼,似已有些不满。
敖通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王妃说的是,我等这便告退。”说完,一拉李金荣,便告退离去了。
二人再次离开了王宫,李金荣随手将那谕令收入了怀中,不满地嘟囔道:“早说不必奏报大王了,却无端惹得姐姐发了顿脾气,却又是何苦来哉?”
敖烈哈哈一笑,道:“李总管说的是,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看了大王与王妃的酒宴,我的酒虫却也被勾起来了,走,随我回府去,让我好生敬你几杯,权当是给你与王妃赔不是了。”
李金荣这才转怒为喜,乐呵呵地跟着敖烈回他的将军府去了。
三月初三,正是蟠桃盛宴之日。众神仙在瑶池宫中饮宴正酣,忽有水德星君上前奏道:“陛下,今日下界普降甘霖,泽惠众生,凡人定然都是感激涕零,又有人曹司所主持的祭典,皆为称颂陛下的皇恩浩荡。陛下何不亲自看上一眼,感受一下凡间这番敬仰呢?”
玉帝闻言心念一动,便笑道:“水德星君之言,深和朕心,来人,将眼下凡间之景象显现出来,让朕与众卿家一同观赏便是。”
这话一出,便有几个力士搬来了一面大铜镜,又有千里眼、顺风耳两位仙家走上前来,一手贴在了铜镜背面,一同施展开了法术。那铜镜上顿时便显现出了凡间的景象,声色俱全,当真是栩栩如生。
此时刚刚雨过天晴,天气凉爽,彩虹当空,凡人们纷纷走出门来,望着蓝天白云下的彩虹夸赞不已。有经验的老农却知道,有了这一场好雨,今年的收成又能强上不少,纷纷称颂着上天的恩赐。
铜镜上的景象飞速地划过中土大片的土地,凡间那些欢欣之情传递到了天庭,也让玉帝手捋长髯,颔首不已。然而,当那景象最终来到了长安城内之时,所有人的笑容却全都凝固在了脸上,玉帝也是猛然皱起了眉头。
阴风怒号,大雨倾盆,原本准备好的祭典却仍未开始,那些盛装的乐师和和尚都躲在屋檐下,无奈地看着天空。
玉帝忍不住皱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太白金星道:“启禀陛下,已过了未时三刻。”
玉帝不悦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武德真君连忙上前奏道:“启禀陛下,臣早已与人曹司安排妥当,未时雨停,祭典便即开始,只不过......”说着,他忍不住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水德星君。
水德星君也赶忙道:“陛下,那长安降雨之事乃是司雨大龙神敖通之责,臣怕他有所疏漏,特地昨日才将圣旨送了过去,只不知他为何会弄错了时辰......而且,这下雨的点数似乎也有所偏差。”
玉帝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撤去了铜镜,怒道:“这敖通竟敢枉顾朕的旨意,随意更改降雨的时间和点数,真是胆大妄为,赤脚大仙,明日你亲自下界前去查明此事的原因,回来报予朕知晓。”
赤脚大仙连忙上前领命,而与此同时,武德星君与水德星君却同时抬起头来,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一百五十节 事发
三月初四,敖通早早便带着李家姐弟、敖烈、还有六七个龙族侍卫来到了泾河畔的集市。
眼见袁守诚尚未出来摆摊,一行人便直接来到了他居住的茅草屋之处,敖通亲自上前一脚踢开了房门,只见他正端坐在房中喝茶,便喝道:“袁守诚,昨日的赌约你已经输了,如今还有何话好说?”
袁守诚此时却是毫无慌乱之色,抬头看了看一脸得意之色的敖通,也不起身相迎,只是轻笑道:“来得倒正是时候,不错,山人确是输了赌约,自然不会不承认。”
李金荣道:“大胆,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如此嚣张,你还不快过来向我家大王见礼?”
袁守诚却仍是端坐不动,淡淡地道:“山人说过,若是输了,袁守诚这名字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世间,自当言而有信。不过,你家公子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为何要山人前去见礼呢?”
李金荣道:“枉你以高人自居,却是有眼无珠,难道还认不出你眼前的正是司雨大龙神、泾河之主吗?”
袁守诚摇头叹息一声,道:“你家主子的身份原本确是尊贵无比,倒也受得起山人的大礼,只可惜,事到如今,他已是自取灭亡,死在临头了,山人又何必与他客气呢?”
“你......”李金荣正要张口怒骂,却被一旁的敖通拦了下来,不知为何,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便问道:“袁守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守诚道:“才当了几年的司雨大龙神,便已狂妄若斯,也难怪会有今日之祸。你欺君罔上,莫非真当那天条都是摆设不成?”
“你在说什么?为何本王听不明白?”敖通皱眉问道。
袁守诚却已不再答他,而是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走回床边,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衣物行装,好像要远行一般。
敖通更是一头雾水,正要下令捉拿于他,却忽然听得一旁传来一声幽幽的冷喝道:“敖通,你可知罪?”
敖通一愣,连忙循声看去,却见来人一脸和善,赤着双脚,正是天庭的近卫统领赤脚大仙。而赤脚大仙的身旁,却跟着人曹官魏征,还有百来个人曹司的天兵天将,已是将众人围在了中间。
敖通惊道:“原来是赤脚大仙驾临,不知上仙这是何意?”
赤脚大仙道:“敖通,我且问你,昨日你为何枉顾圣旨,更改降雨的时辰点数?”
“圣旨?”敖通奇道:“什么圣旨?本王并不知晓。”
赤脚大仙也露出了疑惑之色,道:“前日水德星君送来的玉帝圣旨,莫非你并不曾见到?”
“水德星君?”敖通悚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听得一旁的敖烈提醒道:“大王,莫非前日里水德星君送来的那道谕令,里面装的竟是玉帝的圣旨不成?”
敖通闻言一愣,看向了一旁的李金荣,李金荣也是恍然大悟,连忙从怀中摸出了那尚不及丢弃的信笺。
敖通一把夺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装着两道谕令,一道赫然便是盖着玉帝大印的圣旨。上面所写的,正是要三月初三天下普降甘霖,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
而另一道,却仍是水德星君的谕令,只是这一次,上面的语气却是极为客气,苦口婆心地叮嘱他务必依照玉帝的旨意行事,万万不可有所疏漏,云云。
敖通看着这两道谕令,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双手一松,那谕令便朝着地上落去。
嗤,一道气劲飞袭而来,卷住了两道谕令便飞回了赤脚大仙的手中,他拿着细细打量了一番,颔首道:“正是这道旨意,既然已经送到了你的手中,你又为何抗旨不遵?”
敖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便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敖烈。敖烈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忙道:“大王,这谕令我前日明明已经呈报与你了,此事可怪不到末将的头上。”
敖通忆及当日的情景,眼光便又转向了李金虹、李金荣姐弟,双目已是赤红如血。
李家姐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大王,我们真不知这谕令之中乃是圣旨啊,饶命,饶命啊。”
敖通冷声道:“若非你们二人坑害,本王又何至于落得此等下场?今日之祸,你二人罪责难逃。”
李金荣道:“大王,姐姐与您恩爱多年,属下这些年也都是尽心为您办事,你莫要忘记了,以前您派我去碧波潭办事的时候,还曾说......”
“住口!”敖通怒喝一声,双手一晃,便已化出了两只龙爪,向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的头颅便抓了过去。
二人见状,顿时大吃一惊,想要躲闪,却已是被对方的气机锁死,根本避无可避,顿时齐齐惨呼一声,便已被抓爆了头颅,惨死当场。
片刻之后,二人的身体便已化作两条巨大的金色鲤鱼,金色的鳞片耀得众人脸上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敖烈低头看着两具鱼尸,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心中微叹一声,忍不住向后略退了一步,与那敖通拉开了些许距离。
一招击杀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姐弟二人,敖通似乎也冷静了少许,抬头对赤脚大仙道:“上仙,本王实则无意抗旨不遵,只是识人不明,被他们二人所蒙蔽,因此并未见到陛下的圣旨,不知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
赤脚大仙微微叹了口气,道:“敖通,你是天庭的天官,应当不会不明白,圣旨送到了你的手中乃是事实,你违抗圣旨也是事实,本官自会将这些禀明陛下,至于其中的缘由,你还是去雷部大堂自己解释吧。”
敖通闻言顿时露出了绝望之色,喝道:“雷部与我本就有嫌隙,又怎肯听我的解释?”
赤脚大仙摇头道:“这就不是本官的事了,本官的职责只是替陛下查明真相,一切自有陛下做主,我劝你乖乖随我返回天庭,去雷部大堂等候发落也就是了。”
敖通双目圆瞪,怒道:“我乃龙族之主,怎能受此冤屈?若是天庭定要冤枉我,我族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说着,他回头朝着敖烈和几个龙族侍卫看去,却见几人眼中都露出了犹疑之色,并未开口声援他,脸上顿时现出了失望之色。
眼见周围那上百天兵天将都逼近了过来,他身形一晃,便已现出了真龙之身,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顿时将那些天兵天将都掀得倒飞而出,接着,他飞射而起,便朝着泾河之中飞射而去。
众龙族侍卫见敖通返回了龙宫,便也纷纷跟在了身后,只有敖烈却是身形不动,似是置身事外一般。
赤脚大仙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离去,也不出手阻拦,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涛涛江水之中,方才摇头叹息道:“唉,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却如此蠢笨。此时乖乖回去领罪,兴许等陛下消了气,还能留你一条生路,如此冥顽不灵,怕是也只能让陛下更加生气,又是何苦来哉?”
说完,他回头朝着魏征拱了拱手,道:“魏人曹,本官只是来查案的,这便先回去向陛下复命了,至于如何处置这叛贼,终究还是要陛下亲自下旨,今日叨扰了,有劳。”
话音刚落,他已是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遁光便消失在了天际。
第一百五十一节 抓捕
眼看敖通与赤脚大仙尽数离去,魏征方才看向了仍留在场中的敖烈,拱手行礼道:“这位可是敖烈公子?”
敖烈点头道:“正是。”
魏征释然一笑,道:“若是有暇,还请公子随我往人曹司衙门一行,那里可有人等候公子多时了。”
敖烈笑道:“有何不可?还请魏大人带路便是。”
说着,他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了茅草屋中的袁守诚,却见他此时已然收拾好了行礼,然后又坐回了桌前,似乎无意随他一同离开。
他想了想,终究没有说话,转身便与魏征和一众天兵天将一道离去了。
半晌之后,门外又传来了一声爽朗的大笑道:“师兄辛苦了,可是在等小弟前来接你回府吗?”这声音,却正是国师胡宁无疑。
袁守诚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辛苦倒也谈不上,只是那敖通的一声龙吟差点震破了我的神魂,只能多坐上一会了。”
胡宁叹道:“师兄这次出手,可是帮了小弟的大忙,却让师兄身陷险境,小弟也是心中有愧啊。”
袁守诚道:“无妨,你饶我一命,我便为你冒一次险,也算是扯平了,自今日起,世间再无袁守诚,只有一个袁天罡了。”
胡宁笑道:“正是,钦天监监正袁天罡,袁大人,皇上赐予你的府邸已然修缮完成了,请吧。”
袁守诚也起身拱手笑道:“国师大人,有劳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茅草屋,便朝着城中那跑马巷行去。
却说敖通带着几名龙族侍卫逃回了泾河之中,查看人手,却发现敖烈并未跟来,顿时心中不喜,便故作镇定地叮嘱众侍卫道:“今日之事,不可在宫中提起,本王自有应对之法。”
众侍卫齐声称是,方才与他一同回了王宫。
回宫之后,他枯坐在王位上思虑了许久,终觉得眼下危机重重,若无族中庇佑,恐怕难以化险为夷,便传下了命令,让宫中高手严加守卫,同时派人前往四海龙宫,邀请四海龙王前来,只说是有要事商议。
说来实在可笑,直到此时,他仍是将自己当做了龙族之主,想着借全族之力向天庭施压,帮自己化险为夷。
他却不知,就在他苦思对策的这段时间里,四海统领、龙王却已是齐聚在东海龙宫,正与玉帝派来的使者太白金星进行着密谈。
这一点上,天庭倒是真和他想到了一块,敖通是龙族之人,若要处置他,玉帝不可能不考虑龙族的反应,所以,在赤脚大仙赶来长安城的同时,太白金星也离开了天庭,前去试探龙族的想法。
听说敖通犯了天条,四海龙王自然都是大喜过望,不过,他们也都是老官油子了,便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番,方才忍痛同意了大义灭亲,助天庭除掉这族中的叛逆。
不过,他们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天庭必须保留这司雨大龙神的官位,由龙族中推选德才兼备之人继任。
对于这个要求,太白金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谈判就是妥协的艺术,玉帝的目的仅仅是惩治敖通,以此震慑三界中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实在没理由在这些无关紧要之处横生枝节。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太白金星心满意足地回了天庭,四大统领与四海龙王更是相视而笑,志得意满。
泾河龙宫中,敖通已是满心忐忑地等待了足足两天时间,这两天里,天庭并没有派人来抓他,派去四海龙宫的人却也并未返回,一时间,他心中的不安却已是越来越强烈了。
第三日一早,他正在宫中独自借酒浇愁,却忽然听得宫外传来了吵闹之声,顿时心中一惊,正准备出去看个究竟,却忽见一个侍从亲卫冲了进来,急声道:“大王,不好了,天庭派人来捉拿大王了,如今大军已然到了王宫之外。”
敖通豁然起身,惊道:“宫外有我五百龙族精锐守护,为何竟没有传来半点消息?”
那亲卫战战兢兢地道:“回禀大王,各位将军都是不战而降,并没有半点的抵抗。”
敖通骇然道:“这怎么可能?我龙族大好男儿,怎会轻易降敌?”
那亲卫张了张嘴,尚不及说话,便听得宫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错,我龙族大好男儿,又怎会拼着性命保护你这叛逆之人?敖通,你的命数到了。”
敖通连忙寻声看去,却见一大队人马已然涌进了偌大的王宫之中,其中领头之人,正是当年曾被他生生逼退的南海统领。
南海统领的身旁,跟着曾有过两面之缘的云翔,还有他甚为倚重的大将军敖烈。而三人的身后,不但跟着之前守护龙宫的五百龙族精锐,还多了五百天兵天将,都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会......”敖通一时间瞠目结舌,已是说不出话来。
南海统领以木杖在地上重重一点,冷声道:“敖通,这些年来你四处煽动我龙族子弟放弃先祖的誓言,转而进入中土与人争锋,我们几个老家伙只道你是一心为族中好,便也任由你胡闹。可时至今日,你为了一己私欲违反了天条,却还想拉着我全族与你一同对抗天庭,我龙族又怎能容你?
今日老夫来此,正是要告诉你,我龙族上下已一致决议,虢除你泾河龙王之位,将你逐出族中,你所行的那些倒行逆施之事,与我龙族再无干系。”
敖通听了这话,已是满脸惶恐,再去看那些龙族将领,都是对他一脸冷淡,昔日效忠之言,全成了过眼云烟。
这也难怪了,那些前来投靠他的人,实则大多都是厌倦了原本的戍边生活,觉他能为龙族带来安定和富贵,可谁曾想,才不到区区十年,竟会惹来天庭的讨伐,比起原本的生活竟然还要危险许多,都生出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再加上德高望重的南海统领亲自出马,带来了龙族上下的一致决定,又有敖烈从中劝说,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对他忠心耿耿?至于那些仍肯效忠于他之人,自然早已被大家一拥而上,擒了下来,这个时候,堂堂泾河龙王竟已是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了。
第一百五十二节 擒龙
待得南海统领说完了话,一旁的云翔忽然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圣旨,道:“敖通,玉帝有旨,免去你司雨大龙神之职,判你剐龙之刑,这道圣旨,你可要亲眼看看?”
敖通这才注意到了云翔的存在,双目一寒,冷声道:“云翔,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云翔不以为忤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对了,差点忘记介绍了,在下如今身兼人曹司护法神将之职,受人曹官魏大人之命前来拿你,劝你乖乖束手就缚,莫要让在下为难就是了。”
“人曹司?”敖通对这天庭新设的官署并不陌生,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要落入这一直对自己卑躬屈膝的龙族小辈手中,顿时大怒道:“区区小辈,竟然还想捉拿本王,真是白日做梦。”
南海统领叹了口气,道:“云翔,可要我出手助你拿下这叛逆?”
云翔摇头道:“谢过统领的好意,这可是我们人曹司第一次抓人,万万不可让人小觑了,统领只需为小子掠阵即可。”
说完,他手腕一翻,落阳索便已出现于掌中,又随手挡下了正打算出手助他的敖烈,大步便朝着敖通走了过去。
“找死!”敖通怒喝一声,探手而出,便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龙爪,朝着云翔当头抓了过去。
云翔神色不变,仍是大步向前,落阳索一抖,便已将那龙爪抽得粉碎,淡淡地道:“龙神大人,这点本事就想打发了在下,未免太过小瞧人了吧?”
敖通这才发觉云翔果然有些本事,也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暴喝一声,双手闪电般接连击出,便有十余道龙爪又抓了过去,看那架势,便像是要将云翔撕碎了一般。
这一次,云翔脚步一顿,身形微微一晃,身前便已多出了十余道一模一样的分身,各挑了一个爪影便迎了过去。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龙爪根本无法抵挡住分身的攻击,一个个消散于无形,而那些分身却是毫发无伤,纷纷飞射而回,落入了云翔的身影之中。
时至今日,这化影三千的法术早已被云翔修到了大成,每一道身影都有他七成实力,便是那落阳索也幻化出了本体的五成威能,那些倚多为胜的法术,再也难伤他分毫。
到了这时,云翔已然走到了敖通身前十丈之遥,他再次停下了脚步,叹道:“龙神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无需保留了吧。”
敖通眼见已是避无可避,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直震得整座宫殿都摇晃不已,身形一晃,便已化出了十丈黄龙真身。
接着那巨大的黄龙便已剧烈地抖动起了身体,随着这番抖动,淡黄色的鳞片不断地飘落而下,可那些鳞片尚未落地,便已化成了一条条只有丈许长的微缩黄龙,护在了黄龙的左右。
云翔见到这般景象,方才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却也不急着出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微缩黄龙变得越来越多。
说起来,这个招式他也并不陌生,正是天龙九变中星辰变里的一式秘法,唤作落星术,可以化龙鳞为分身,倒是与他的化影三千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唯一不同的,却是这些分身乃是以龙鳞为载体,比起他那些仅凭影子化成的分身尚且稳固不少,让他一度也是极为神往,只可惜,他毕竟是半龙之身,并无龙族该有的鳞片,却也只能徒呼奈何。
片刻的工夫,敖通的周遭已是聚集了上百条黄龙,密密麻麻的好不骇人。只见敖通龙口微张,冷喝一声:“云翔,纳命来。”那些黄龙便已纷纷嘶吼出声,朝着云翔猛扑了上去,如同河水般要将他淹没在其中。
若论真是修为,云翔虽然略强于敖通,实则也是强得有限,所以他若是以化影三千应敌,倒还真未必是这些黄龙的对手,不过,如今的他,却早已有了更强的手段,倒也不必多费手脚了。
只见他手掌翻飞之下,蕴含着阴阳二中水性的旋涡便已慢慢成型。这一招半是江棘所授,半是偷师于望海,在这水底的龙宫之中,借着无处不在的水元素,却是更显威力。
那旋涡一面飞速地卷动着,一面迎向了那飞扑而上的数百条黄龙,随着嘶吼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黄龙却尽数被卷在了其中,根本无法突破出来,只能跟着不断变大的旋涡飞速地旋转着。
敖通没想到云翔竟然有这般手段,一时间呆立在当场,只能怒吼连连,努力控制着分身想要冲破那道旋涡。
只可惜,这上古共工传下的法术又哪会如此容易被破去?任由他如何驱动,那些分身也没有一条能够脱离开来,反倒在阴阳二水的不断冲刷之下慢慢失去了灵气,身形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一个个无力地变回了黄色的龙鳞。
眼见那旋涡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敖通已是怒急攻心,一双龙角之上开始涌起了黄色的光芒,本体猛然飞射而出,便已重重地撞在了旋涡之上,一时间,竟然以双角抵住了那旋涡的旋转之力。
龙角乃是龙族的核心所在,他这般行为,直似是以性命相搏,半晌之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云翔的阴阳水旋涡之术终究还是略逊一筹,被他以一双龙角生生撞散。
而击破了云翔的法术之后,敖通却丝毫不肯停顿,一颗硕大的龙头仍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云翔猛撞了过去。
“小心!”一旁的南海统领终于脸色一变,惊呼出声,而敖烈却已是飞身而上,想要救援,只可惜已是来不及了。
当此危急之时,云翔却是格外的镇定,龙族尊圣的拼了性命的一撞,威力绝对不可小觑,硬接实非明智之举。所以,他猛然一步跨出,就在龙角距离他仅有数尺之时,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原地,正是以空间挪移之术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击。
敖通发现忽然失去了目标,却已是收势不及,一双龙角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之上,立时便深深地插入了青石地板之中,力道却是震得整座王宫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直似地震一般。
“混账,竟然不敢与本王正面对敌,云翔,你真乃宵小之徒。”敖通怒骂一声,一面慌忙想要抽回龙角,一面转动龙眼寻找着云翔的所在。
只可惜,体型过大终究也是有着坏处的,此时那巨大的龙头无法转动,却是根本无法找到相较而言渺小无比的云翔。
“龙神大人,也请你接在下一招吧。”声音传来之处,却正是龙头之下。
云翔趁着他头颅无法移动的工夫,已是看准了他下颌处那片极为显眼的逆鳞所在,使足了力道一脚飞出,便已重重地踢了过去。
嗷,逆鳞之下正是龙族最脆弱之处,被云翔那强大的脚力踢中,顿时让敖通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连着大片的青石板一起弹飞而起,直接将王宫的顶部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方才软绵绵地落了下来。
敖通此时已是疼得七荤八素,尚不及清醒过来,便发现云翔已是站在了他的头顶,落阳索缠上了他的颈项,索端更是隐隐抵在了逆鳞上,若是愿意,随时可以击碎他的要害,将他诛灭当场。
这一场大战,终究还是云翔毫发无伤地胜过了他。
第一百五十三节 逼供
敖通如此容易便会落败,让现场所有龙族脸上都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色,即便是修为最强的南海统领,也是一脸诧异,没想到云翔竟然会胜得如此轻松。
毕竟,在他们看来,二人的修为差距本就不大,而且敖通是纯种龙族,云翔却是半龙之身,二者的出身也相差不小,敖通经过一番苦斗险胜云翔,才是一个更加合理的结果,眼下这情况,却显然有些颠覆他们的三观。
敖通感觉抵在逆鳞之处的落阳索越收越紧,已是心惊胆战,汗如雨下,哆嗦道:“行了,云翔,你赢了,带我回天庭复命吧。”
云翔却是冷笑道:“不必心急,你还有一件事情尚未说清,待得交代清楚了,再送你去受刑不迟,在此之前,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多吃些苦头。”
敖通忙道:“是何事情,你且说来听听?”
云翔略一沉吟,忽然抬头对那一众天兵天将道:“众将士听令,尔等先行退出宫外等候,待得我问清了一些事情,再押他回去复命不迟。”
众天兵天将如今都是人曹司的麾下,自然不敢违逆这位副统领之命,只得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接着,云翔又朝着南海统领使了个眼色,见南海统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方才道:“敖通,我且问你,四十年前龙族远征北荒之时,可是你将消息泄露给了北荒?”
这话一出,殿中龙族顿时大惊失色,一时间惊呼连连,要知道,这流言当年曾在族中多有传播,只是后来查无实据,便也渐渐销声匿迹,所有人都将其当做了无稽之谈,可他们却没有想到,云翔却在此时再次提出了这个话题。
敖通龙身一震,见南海统领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顿时惊叫道:“云翔,虽然本王输了你一招,你也休要血口喷人,本王一心为我龙族的复兴,又怎会作出这等事情?”
不料,他话音刚落,便听得敖烈道:“敖通,当年出征北荒之时,你派遣李金荣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
敖通顿时勃然大怒道:“敖烈,我当年看你可怜,收留于你,还给你高官厚禄,你却背叛于我,真乃卑鄙小人。”
敖烈冷笑道:“你一个卖族求荣之人,我便是背叛你又有何妨?你可知道,为了查清你是如何出卖龙族的,我刻意结交李金荣多年,已然取得了真凭实据,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了几封信函,继续道:“那李金荣也不是蠢笨之人,当年你让他送出的消息,他都尽数抄录了一份,眼下正在我的手中,可要我当众读出来给大家听听,也算是替他的冤魂讨回一番公道。”
敖通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又看那几封信函果然与当年让李金荣送出的有几分相似,眼中顿时闪过了绝望的神色,颓然道:“这该死的鱼妖,竟然一早便留了一手,只恨我一时心软,竟然没有早早除掉他,真是追悔莫及。”
这话一出,无疑确是承认了当年背叛之举,顿时引得众龙族一片哗然。南海统领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冷声道:“敖通,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当真是让老夫失望透顶。我且问你,你身为浅水龙王,在族中的身份也算尊贵,又何至于如此啊?”
敖通的秘密被暴露了出来,此时已是心如死灰,恨声道:“老东西,你居然还有脸问我?这百年来三界中混乱不定,本就是我龙族复兴的良机,我也曾数次提议族中参与三界之争,可偏偏都是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横加阻拦。若不除去你们,我龙族在三界中又哪有未来可言?
只可恨,那蛟族简直是无能至极,那等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情况下,竟然还让你们逃了回来,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思。若非如此,这几十年来,龙族早已在我的统领之下恢复了昔日的荣光,又如何容得你们在此责难于我?”
南海统领听到这里,已是痛心疾首,叹道:“你这孽畜,怕是早已被名利迷了心窍。自上古之后,各方神佛横行四方,妖族历来不受待见。我龙族尚能让诸天神佛都保留几分敬意,你真当是靠着这几分勇力吗?还不是因为咱们遵循祖训,始终对这些事置身事外的缘故?若是真如你所言,我龙族才是大难临头啊。
也罢,你如此执迷不悟,丧心病狂,早已难逃今日之局,也还我龙族一番清净。敖烈,你且将那几封信函念出来,且让我等都听听他那些险恶之心。”
敖烈依言打开了几封信函,从里面抽出的却尽是白纸,无奈叹道:“实不相瞒,那李金荣虽然提到过信函,却始终不曾吐露信笺的内容,这些不过是我伪造出来诓骗敖通之物罢了,还望统领大人恕罪。”
南海统领一愣,点头道:“原来如此,以伪造之物诓骗出他的一番真话,倒也算是一番妙计。你此番有勇有谋,功劳不小,族中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敖通听得自己居然又是中了毒计,顿时更加暴怒,喝道:“敖烈,你这贼子竟然诓骗于我,歹毒若斯,你可莫要忘了,这信函的接收之人可是......啊!”
话还没说完,却是云翔手腕猛然一抖,落阳索便已生生扯下了一片逆鳞,疼得他只能闭了嘴。
云翔淡淡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左顾右盼说那些废话,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背叛,害得云某被困在北荒四十年,今日又怎能轻饶于你?便是将你披鳞斩角,抽筋扒皮,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他抬起头来,却正对上敖烈投来感激的眼神,便微微点头一笑,继续道:“我且再问你,你此番背叛龙族,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示?若是肯老老实实说出来,今日我便不再折磨于你,若是不肯说,便休怪我再下辣手了。”
说话间,那落阳索上已是燃起了熊熊火焰,隐隐向着其他的几片逆鳞之处钻了过去,看那架势,似是非要将他折磨个奄奄一息方才肯罢手。
敖通只觉疼痛钻心,几欲昏厥,他一生养尊处优,又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过?只得连忙道:“住手,我说便是了,是那八卦道人派了铁拐李前来见我,说是只要我依计行事,便可助我一统龙族,称霸三界。”
“什么?居然是他?”众龙族齐齐惊呼一声,便是南海统领也是一脸惊疑,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云翔这才肯收了功法,不再威逼敖通,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四节 变数
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之后,云翔方才带领一众天兵天将押送着敖通返回了人曹司复命,留下一众龙族在泾河龙宫中收拾残局。
今**得敖通当面承认了是受了八卦道人的指使,正是为了将龙族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成为同仇敌忾的盟友。至此之后,有了庞大的龙族作为后盾,自己的计划也就多了几分保障。
当然,要对付三界中最强大的道门,仅凭一个龙族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要做的,就是暂时先隐忍下来,以待在最合适的时间里发出最致命的一击。这一点,想必留在龙宫中的敖烈会替自己妥善安排的。
擒获泾河龙王,倒也算是大功一件,但云翔可没有兴趣去天庭领功,便由魏征神魂出窍,带领一众天兵天将押着奄奄一息的人犯前往天庭去见玉帝。作为一个凡人,能够凭借这机会见上玉帝一面,倒也算是无上的荣耀了。
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宗拖着魏征下棋,魏征梦中斩龙之事,想来要么是历史略微改变了些许,要么便是小说家的夸张之辞,倒也无需在意了。
不过,云翔尚且无法完全放下心来,专门叮嘱了魏征定要亲眼看着敖通身死才行。天庭杀人,从来都是连神魂一同灭杀的,有了玉帝的旨意,他就不信那孽龙还真能反了天,凭借神魂来害人。
魏征直到半夜方才魂归本体,云翔连忙上前询问是否有什么意外,当得知那老龙已是在剐龙台上身首异处,心中的大石方才落地。
相比之下,这次的事情简直是出乎预料的顺利,难道历史还当被改变了不成?
然而,魏征喝了两杯茶之后,却又随口道:“对了,说来也是巧,本官押送着那老龙前往天庭之时,半路上却正好遇到了望海护国菩萨,便由她陪着一同上了天庭,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望海菩萨?”云翔的心中猛然一跳,忙问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半路之上?”
魏征奇道:“那护国菩萨行遍天下,庇佑我大唐,本就是分内之事。她听说了那敖通触犯天条,也是出于义愤,便助本押运孽龙,倒也是顺理成章,将军何须如此惊疑?”
云翔皱眉道:“那不知望海菩萨可曾接近过孽龙?可曾与他说过什么话?”
魏征回忆道:“菩萨怕那孽龙逃走,便一直跟在他左右,至于话倒是没说什么。”
云翔又问道:“那她可是将人送到了天庭便自行离开了吗?”
魏征摇头道:“那倒不是,她与我一同看着那孽龙被斩杀,方才一同离开了天庭。将军又何出此问啊?”
云翔的心中却是越来越不安,张了张嘴,却终究无法与这凡人细说,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魏征看出了他似是有些难言之隐,便道:“菩萨曾说,七日之后她便会前来长安城,往慈恩院中讲经说法,将军若是有什么疑问,到时不妨前去求见便是了。”
云翔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方才辞别了魏征,离开相府而去。
七日之后,望海菩萨果然来到了长安城中,而且径直住进了慈恩院,便与众高僧谈经论法。
她正与众僧人说起了菩提法门的精妙之处,忽然发觉又有人进了经堂,抬头一看,便见云翔孤身走了进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淡淡一笑,合十行礼道:“贫僧见过云将军,没想到将军今日也有了闲心,听贫僧谈论佛法之精妙,着实是可喜可贺之事。”
云翔打量了一眼经堂之中的各位高僧,道:“菩萨远道而来,云某有礼了,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些事情想单独向菩萨请教,可否请菩萨借一步说话?”
望海菩萨略一沉吟,却摇头道:“贫僧正与众僧说到精妙之处,若是就此停下,恐怕众僧心生不满,有违我佛慈悲之心,还请将军明日再来吧。”
云翔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又见众僧果然投来了不满之色,只得道:“也罢,既是如此,云某便在这里听一听菩萨论佛便是,待得各位大师前去歇息了,再向菩萨请教不迟,想来菩萨应当不会介意吧?”
望海菩萨笑道:“多一人聆听佛音,也算是贫僧的功德一件,自是求之不得,将军请坐便是。”
云翔皱了皱眉,便找了个空蒲团坐了下去,只是一脸不善地看着望海。可这女菩萨却是不以为意,仍是继续与众僧讲起了佛法,似是对他那冰冷的眼光毫无察觉。
这一场论佛,一直谈到了夜半时分方才结束,眼看众僧一一散去,云翔方才径直走到了望海身前,面对面地坐了下去,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自打认识了云翔之后,这位生性冷淡的菩萨似乎也变得鲜活了许多,此时轻笑一声,道:“云将军这般火急火燎地找上了贫僧,不知有何要事啊?”
云翔淡淡地道:“听魏丞相说,前些日子押送孽龙敖通前往天庭,倒要有劳菩萨出手护送了。”
望海道:“善哉,善哉,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云将军太过客气了。”
云翔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菩萨远在南海,整日里诸事缠身,又怎会有这样的闲心管这些无关之事?”
望海摇头道:“将军言重了,贫僧身为大唐护国菩萨,大唐之内的任何事,都与贫僧有关,既然撞上了那孽龙,贫僧又怎能不管?”
云翔见对方始终与自己打着官腔,心中便也渐渐不耐,道:“望海,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此事可是你有意为之?”
望海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道:“即便是有意为之,却又如何?”
云翔叹道:“看来我所料不错,当日应该是你做了手脚,将敖通救了下来吧?”
望海顿时脸色一变,道:“休得妄言,那敖通乃是天庭的钦犯,我与他素不相识,又为何救他?更何况,有天庭的监斩之人与人曹官魏大人一同亲眼看着那孽龙身首异处,我又如何能救得了他?”
云翔冷笑道:“你堂堂望海菩萨亲自出手,使些障眼法骗过了一些修为低微之人,想来也算不得难事吧?至于你的目的嘛,倒不妨让我猜一猜,虽然我猜不出你到底想做些什么,不过你的目的,应该是皇宫中的那位,对吧?”
这一下,望海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云翔,我真的有些好奇,为何你总能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难道你还真如传说中那般可以掌控天机不成?”
云翔勃然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望海,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难道就真不怕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望海见到云翔终于动了怒气,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有些事情,别人做来也许是麻烦,对我来说却是未必。云翔,我承认你有几分过人之处,只不过这一次,你便是发现了,也已然是迟了,这一次,恐怕你要输了。”
云翔骇然一惊,道:“难道你已经动手了?不好!”说着,他便要闪身离去。
不料,刚刚走到门口,便见得一道熟悉身影挡在了面前,一脸愧疚地道:“兄弟,对不住了,形势所迫,今晚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你离去。”来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数日不见的敖烈。
云翔双眉紧皱,正打算施展开空间法术闪开,却见法宝清净琉璃瓶已经悬在了空中,使得整个屋中都充斥了水系元素,空间法术却是施展不出来了。
他回头朝望海看去,却见她恢复了一脸轻笑地看着自己,道:“云将军,既然等了贫僧一天了,咱们且不妨多聊几句,如何?”
就在这同一时刻,一道人影来到了太宗李世民的寝宫之外,朗声道:“启禀陛下,贫僧慈恩院了明有要事求见。”
第一百五十五节 谋战(一)
这位了明和尚,正是当年兴善寺中的那位东堂首座,当初为了防止他替那沧海十三剑传信,云翔便借胡宁之名将他推荐进了慈恩院,成了大唐高僧之一,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些年来,云翔早已忘记了此人,却不曾想到,此人居然会在半夜三更闯到了太宗皇帝的寝宫之外。
他这一出声,立刻便引来了守门护卫的注意,一人上前奇道:“今日夜色已深,陛下已然安歇,你这和尚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求见陛下?又是谁引你前来此的?”
了明和尚低头合十行礼道:“回施主的话,贫僧有十万火急之事,今晚必须见到陛下,还望施主行个方便。”
那侍卫狐疑道:“深夜打扰陛下的安歇,又无哪位总管引路,宫中可从来都没有这般规矩,若是和尚不肯离开,便休怪我等将你当做刺客拿下了。”
了明和尚轻叹一声,道:“贫僧本已是守足了规矩,既然各位各位施主不肯行个方便,贫僧也是无可奈何,那便只能......由本王亲手送你等上路了。”
说话间,那了明和尚猛然身形连闪,双掌接连击出,根本不等几个侍卫作出反应,便已是一掌击中了他们的头颅,他们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敖通毕竟是天庭的钦犯,众目睽睽之下,你若是想将他完全救下,恐怕太过冒险,若我所料不差,你应该是偷偷救下了他的神魂,剐龙台上身死当场的,不过是他的肉身罢了。望海,我说得可对?”云翔眼看无法离去,只得返回了望海身前,冷冷地道。
望海淡淡一笑,颔首道:“倒是猜得有模有样,你可以多猜一些试试。”
云翔眯起了眼睛,继续道:“你既然将那敖通带回了紫竹林,想来定然有办法助他恢复伤势。不过,就算他已是尊圣的修为,毕竟缺了肉身,行动不便,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你可是替他找了个肉身助他夺舍,放才能让他为你所用?”
望海再点头道:“有些意思,还有吗?”
云翔又道:“你一直待在慈恩院中不曾离去,看来,你是助他夺舍了院中的哪个和尚吧?哼,那些高僧又怎能想到,堂堂望海菩萨竟会灭了他们的神魂,助孽龙夺他们肉身的?望海,你这手段未免太过歹毒了吧?”
望海轻叹一声,淡淡地道:“形势所迫,贫僧也是无可奈何,便只能多为他念几次超度的经文了。云翔,我也很好奇,贫僧的打算,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云翔道:“若我告诉你,七天前听魏大人说起你亲自押送敖通,便已猜出了你的打算,你是否愿意相信?”
望海双目一凝,狐疑道:“七天前你便猜了出来?”
云翔原本焦急的脸上此时却恢复了镇定之色,又坐回了她的对面,道:“信与不信只由得你,我倒是有些好奇,区区七天时间,你能帮那孽龙回复几分本事?借用一具凡夫俗子的肉身,恐怕未必真能发挥出多少法力吧?”
望海死死地盯着云翔那已然平静下来的神色,自己反倒缓缓皱起了眉头。
了明和尚随手杀死了几个侍卫,便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闲庭信步般地走到寝宫之外,随手推开了大门,正要迈步进去,心中却猛然升起了一丝不安,抬起的脚顿时悬在了空中。
黑暗中,忽然有无边杀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见一柄铜锏与一柄铁鞭当头袭来,便砸向了他的脑袋。
“不好!”了明和尚心中一惊,慌忙双手成爪探出,便迎向了两件兵刃,只听得噗噗两声闷响,便已将那铜锏与铁鞭挡了个正着。只不过,他的双手此时却已是皮开肉绽,被两柄兵刃直接打得连退三步,又退回了寝宫之外。
寝宫中并排走出了两道高大壮硕的身影,正是朝中两位大将军秦琼与尉迟恭。二人手握兵刃,冷笑道:“国师所料果然分毫不差,竟当真有人敢来行刺陛下,只可惜,有我二人在此,不管你是哪里的妖魔鬼怪,都休想伤陛下一根汗毛。”
了明和尚一脸怒意地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又低头看了看鲜血淋漓的双手,恨声道:“只可惜这具肉身实在太过孱弱,否则的话,你二人刚才便已丢了性命,又哪容得你们在此叫嚣?不过,即便是凭借这具肉身,杀你们也并非难事,你二人可是准备好了吗?”
二位大将军闻言大怒,暴喝一声,便已冲了上来,两杆兵刃上夹杂着无边杀意,再次击向了了明和尚的头颅。
了明和尚将功力运转遍了全身,仅以双掌对敌,顿时与二位将军杀了个难见难分。只可惜他如今不过是**凡胎之身,许多法术都施展不出来,面对两位天下间凶名赫赫的人类将领,一时间却偏偏拿不下他们。
三招一过,了明和尚听得远处已有了喧哗之声,显然是惊动了宫中的大批侍卫,知道不可再多做耽搁,便一咬牙,不惜消耗魂力,猛然张口便发出了一声惊天龙吟。
龙族的龙吟之声,本就有着无边的威力,两位将军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般神通,顿时被那龙吟之声震得倒飞而出,连带寝宫的大门一同跌进了黑暗之中。再想起身对敌,却已是神魂不稳,手脚都不听使唤,迟迟也爬不起身来。
了明和尚暗暗平复了一下气息,冷笑道:“区区凡人,竟敢阻挡本王,真是不自量力。”说完,便再次迈步朝着寝宫之内走去。
“贫僧早已听说这几日秦琼与尉迟恭都连夜守护在唐王身旁,不过,若你真以为凭借他们就能挡住敖通,恐怕仍是要失望了。”慈恩院经堂中,望海一脸平静地道:“敖通毕竟是尊圣级别的高手,凭我普陀山之力,七天时间足以让他的神魂恢复到全盛之时,仅凭两个区区人类高手,又哪里能挡住他片刻?”
不料,云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望海,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你的本事,我又怎能不知?那秦琼与尉迟恭,不过是摆给你看的障眼法罢了,真正的守护自然另有其人,难道你便没有发觉,我身边少了一个人吗?”
望海再次皱起了眉头,道:“你是说,那国师胡宁?”
云翔淡淡地道:“不错,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日的胡宁,早已不是当年,不怕告诉你,如今他虽然仍是大圣后期的修为,却得了一件顶级的法宝,便是寻常的尊圣,恐怕也不免会伤在他手中,那没了肉身的敖通,恐怕未必招架得住。”
这话一出,望海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顿时骇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