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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危任务全文阅读

作者:走投无路的我     高危任务txt下载     高危任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咱们快逃跑

    木岛良辅、丹尼尔和埃尔维斯三人分别躲在走廊两边的转角,时不时地朝外窥探。

    幽深的走廊里,扛着病人和医生的警察来往交错。墙壁和地砖清冷的反光,为楼内带来最后的光明。

    “丹尼尔,你为什么要进住院楼里,楼内全是警察。”埃尔维斯怒气冲冲地责骂丹尼尔。

    他的说话声音很小,因为他尚且不敢暴露于数不胜数的特警面前。

    “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住院楼里一定有线索。”丹尼尔不服气地旁敲侧击。

    破损面罩下的埃尔维斯一阵默然。

    “好啦,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木岛,你有办法吗。”

    木岛良辅垂着头,想了想。他从黑袍内伸出一只满是拳茧的拳头,朝埃尔维斯和丹尼尔使劲地攥了攥。粗糙的厚茧边缘筋骨毕露,散发出浓浓的危险感。

    “杀了他们。”木岛良辅直截了当地回答。

    “想点别的法子,你上次和警察大打出手,已经招惹来他们了。”埃尔维斯朝警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们不是木岛之前遇到的吗。”丹尼尔插嘴发问。

    “不是,”埃尔维斯的语气很不耐烦,“他们是援兵懂吗,你看他们的装备。寻常的警察会穿防暴装甲,佩冲锋枪吗。”

    “所以,他们的枪和弹药都是真的了。”

    “当然了。”

    埃尔维斯又朝外警惕地张望了一眼,他小心地回过身来,隔着面罩和丹尼尔商量起来。

    “过一会儿,等他们全走了,咱们就马上动身。”

    “你真觉得他们过会儿就会走,昏迷者实在太多了。”丹尼尔指指外面连绵不断的警察长队。

    “他们会走的。”

    “等他们走了,咱们俩的尸体就留下来了。难保他们不会搜查到这里来。”

    “要不让木岛打头阵,”埃尔维斯面罩下的眼睛一亮,“咱们俩跟在后面跑出去。”

    丹尼尔迟疑片刻,露出一脸知音难觅的神情。他向埃尔维斯点了点头。

    将第一批昏迷者运送出去时,组长特意命令他的三名下属,把张丰毅和杰奎琳送回了纽约警察局。他准备详细查明,再另作打算。

    他在楼内和几个身手敏捷、枪法准的队员四处巡视着,一有敌情就立即示警。

    尽管一刻钟下来没有任何收获和发现,但也并不意味着敌人不会在此地设下埋伏。

    与其他队员分开,组长独自踱步至一处走廊中央。走廊纵贯楼层,首尾的两扇窗子透着微弱的光。

    如果把该楼层检查完,一向谨慎的他便可以认为危险并不存在了。

    他的神经紧绷起来,步伐变得如陷入泥沼般滞缓。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点轻微如蚊蝇振翘的响动,令他不得不为之紧张。

    响动产生自他左侧的转角处,窸窸窣窣得像是有人窃窃私语,语速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夹杂有不和谐的争吵。

    他立马端起冲锋枪,以站姿持枪而立。眼睛紧紧地盯着转角露出来的一点衣衫,像是敌人曲起的肘关节。

    “你说的肯定行不通。要从左侧的楼梯,或者电梯下去。”埃尔维斯正和丹尼尔争论逃跑的路线,情急之下竟他发出了声。他马上意识到了刚才犯的错误,眼珠子在滑稽的防弹面罩下滴溜地一转。

    一束子弹呈扇面激射而来,埃尔维斯倏然拧腰闪避,对面的丹尼尔不明状况,一脸茫然。

    弹束“咻咻”地打进墙壁里,石灰粉末从弹洞中如火山爆发般喷出,埃尔维斯和丹尼尔的藏身之所霎时被尘埃笼罩。

    虽然敌人至今仍未露面,但多年的经验使特警组长坚信,他所注意到的地方一定有敌情。手中的冲锋枪一刻不停地开火,纷乱的弹雨将左侧的转角打得水泥**。

    幽深的走廊里,弥漫着枪口的火光和墙壁溢散的尘雾。

    一道缥缈如鬼魂幽灵的黑色人影从另一边飘来,特警组长惊觉一袭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袍,竟疾速朝他飞行。他立即移开枪口,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飘来的黑袍上。

    他朝下一看,见到两双白袜与木屐,才醒悟对方其实也是敌人的同伴。

    电光火石之间,木岛良辅纵步到了特警组长前方。与他咫尺相隔,木岛大力荡开他手中的冲锋枪,虎口猛地一震。组长毕竟也是经历生死的战士,果断出拳,击向木岛良辅的胸膛。

    木岛先收手,再紧握住特警的手腕。虎口如钳,组长挣脱不得,他只得松开枪柄,挥出另一只拳头。

    木岛眼疾手快,当即抓住拳心。两下用力,胳臂交缠,竟硬生生地将组长的行动锁死。

    冲锋枪“咣当”掉落,组长上身与木岛良辅纠缠着,脚下却悄然伸到冲锋枪的扳机上方,反复试了试,他终于用鞋掌的突起,勾住了冲锋枪的扳机。

    其他散布于楼内各处的警察,听见爆发的连续枪响,也便赶来。

    他们将木岛良辅团团围住,不用多说,就各自展开分工。有的潜藏进暗处,伺机狙杀敌人,有的密切关注着木岛的行动,有的在木岛良轴几步外跃跃欲试。只要木岛一露出破绽,组长一有解困的时机,他们就将如群狼一样扑上去。

    埃尔维斯和丹尼尔从烟雾里跑出来,由木岛良辅身后经过。木岛暂时控制着特警组长,底下的队员不会轻举妄动。

    “木岛快走。”良知未泯的丹尼尔回头轻声呼喊。

    木岛良辅依旧眼神凶狠,双手束缚着警察的手臂。

    埃尔维斯就与丹尼尔不同,他一早便从安全的路经逃跑了。空荡的楼梯上,连他的人影也不见。丹尼尔说罢,便火速逃离了人山人海的现场。

    组长将鞋掌轻轻压下,使扳机得以充分扣住鞋掌的纹路。他毅然拉开脚掌,枪膛“砰”地一震。

    木岛旋即起跳,上身不动,双目仍然直视组长的眼睛。两腿却凭空收起,体态如双鹰展翅,似夏蛙悬空。当青烟从枪口里飘散之时,他虎爪一握,抓紧了旁边的墙壁。落点当即出现了深深的爪印。

    不过几秒的空当,他像荡秋千一样将身体整个儿地荡了过去。

    其他的警察刚刚反应过来,视野里已没有了黑袍人的影子。

纽约警察局的监牢

    张丰毅和杰奎琳被扭送进了纽约警察局的临时监牢。带他们过来的警察临走时,顺便将监牢的铁门合住了。

    监牢约摸三十英尺长,十英尺宽,简陋得只摆放了一张床板和陈旧的脸盆架。床板上有硬海绵和边缘磨损的枕头,张丰毅和她各自在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放心,等我的上司通知了他们,他们一定放你回家。”张丰毅既是在解释,又是在安抚杰奎琳。

    但杰奎琳表情木然,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望着面前的虚空发呆,毫不理会张丰毅的好意。

    张丰毅有些尴尬。虽说他尚且未与本部取得联系,但别人如此冷淡,便是出乎他的预料了。可怎样和本部取得联系,他茫无头绪。

    即使上次,也是他去找唯一认识的伊万诺夫,好歹才算是解决了问题。

    现如今他是笼中之鸟,三十英尺外便是监控摄像头和警察的双重把守,他怎样才能将消息传递给外界。如果等到调派的警察全部回到警局,他们上下一核实,张丰毅就插翅难逃了。

    如果警察不放弃,进一步追查到他的警徽,他曾假扮便衣警探和乌普霍夫调取监控的事情也会暴露。一旦如此发展,张丰毅最终命运是进入州监狱监禁。

    天色昏黑,纽约警局的灯光亮起。窗户外是漆黑的夜幕,和偶尔闪过的汽车大灯。

    一名负责值守的警察端着盘子,打开监牢的门,给他们送来了晚餐。

    晚餐是凉透的汉堡搭配恶心的番茄酱,即使以张丰毅对食物的耐受力,在咬了一口以后也再吃不下去了。杰奎琳自始至终都从未看过她的晚餐。

    “快点吃,我也一样。要是把你们饿死了,我跟着遭罪。”送餐的警察看起来对警局的事务了如指掌,他一脸同情地注视着张丰毅。

    “我是被冤枉的。”张丰毅急忙审辩,看守他们的警察似乎能够听他说话。

    油腻气味十足的警察坐在桌旁,一张粗陋的桌子既是他的办公桌,又是他的饭桌。桌上放着和张丰毅一模一样的餐盘。

    他咬下一口沾染红番茄酱的汉堡,一脸无所不知的样子。

    “凡来这里的,都说他们是冤枉的。我是好心,你吃饱喝足才好上路啊。”他拿起一装水的缸子,往嘴里倒了一口。

    “你是因为什么被逮进来的,嫖娼吗。”

    “他们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其实是一名便衣警探。但是可能中间发生了点误会,他们把我带到这里了。”

    “误会,”警察颇有深意地笑笑,“不管是真是假,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我们最多,把你转送给其它监狱。”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张丰毅心中焦急,隔着栅栏向警察问询,“他们至少得查清楚,怎么一定会出不去。”

    “你当他们有闲心查你的案子,多半是出不去。”警察大叔喝了口白开水,“不过也有例如。要是你能托有权有势的人从中梳理,出去应当不难。但是我估计,要是是冤案,可能真有某些人想要你的命呢。”

    不存在此种情况,张丰毅手扶栏杆,心内断然否定。

    他使用警徽的次数总共不超三次,会有多少人知道他。即使是受人怀疑,也本不应出现。看守他们的警察大概是危言耸听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张丰毅想通过警察大叔将消息递给外界。

    “我有证据证明,只是需要人能帮我报信。你能帮我吗,我可以告诉你地址,你去找他们的负责人。”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别抱什么歪心思。如果你的人保不住我们俩,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警察大叔塞满食物的厚嘴唇蠕动着,他的胡髭上沾满了食物碎屑。

    “我能保证。”

    “你凭什么保证啊,安心在监狱里接受改造吧。”警察端着空盘,一脸淡漠地快步离开。

    张丰毅见他起身,赶忙趴到栅栏上张望着。但是警察没有再出现了。

    张丰毅失落地从栅栏旁走开,杰奎琳默默地注视着他从监牢门走到床板前。床板上的硬海绵积了不少灰尘,张丰毅用手扫下一片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杰奎琳倚靠在**的墙壁上,有意无意地瞥了张丰毅一眼。

    “他们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他们眼里只有法律条文和上级的命令。”

    “我们是冤枉的,我是警察。他们最终会查明真相,放我们走的。”

    “既然是警察,怎么你在局里一个人也不认识,还要托人去特点的地点取证据。”杰奎琳斜了床上的张丰毅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

    张丰毅一时局促起来,无言以对。假若杰奎琳一个陌生平民都能察觉他的身份造假,他会被警察抓起来也就是十分合理的了。

    “警局的东西确实是难吃,从来没有热的一次。看来你好像不很适应他们的东西,纽约警局算是管理不错的了。他们只要确保犯人不会在这里饿死,就是仁至义尽了。”

    张丰毅犹豫了一阵,绕开了有关他的尴尬话题。

    “你经常去警察局吗。”

    杰奎琳嗤笑一声:“对我来说,警察局就像是旅游景点。我几乎每去一地,就能被抓进去一回。有些犯罪率高的小地方,一个犯人连一间房间都分不到。有时我就和一群大男人一起关几天几夜。”

    “可你最终被放出来了。”

    “交够保释金就能出来,”杰奎琳立即回答,“我又没有杀人放火,警察从我身上能搜刮到什么。把保释金一拿,然后放犯人离开,当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你做好打算了吗。”

    “该担心的是你,我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到达了错误的地点。他们查不到的,最多关我三天。”

    张丰毅仔细端详着斜倚墙边的杰奎琳,杰奎琳照旧是张丰毅初次见她的牛仔裤,和女式小皮夹克。

    她的手插在皮夹克的兜里,脑后披着一根过腰的长辫。由于缺乏护理,她的头发有些毛茸茸的感觉。长辫像是波斯猫的尾巴,一半淡金色熠熠生辉,一半则乌黑亮丽。

错误的通知

    杰奎琳到底是谁,她为何会熟稔于警察局的内部环境。她有怎样特殊的身份,使她屡屡被抓。张丰毅的心头,霎时就冒出许多的疑问来。

    “警察为什么要抓你,是得罪了人,还是你犯过事。”张丰毅双目直视着杰奎琳的眼睛,她涂抹了很浓的眼影。狭长美目水汪汪的,像是被风迷了眼。

    “因为我有一些,”杰奎琳晃了晃脑袋,“你懂的,法律不允许的癖好。”

    “你去发生爆炸的诊疗中心,应该也不是巧合吧。你不是替你的家人买药,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家人。”

    “如果你非要追问下去,会弄得我们两个都很难堪。”杰奎琳的语气充满威胁。

    “可你去诊疗中心的原因是什么,你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并且诊疗中心的爆炸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张丰毅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寻找本部遗失的物品。有独特经历的杰奎琳出现在现场,绝不可能是巧合。

    她想要掩瞒一些属于自身的秘密,因此才会采用威慑性的口气。

    “我去那里,自有我的原因。你呢,你的警徽和你的枪是从哪儿得来的。”杰奎琳反问,“假冒警察、违法持枪,两项加起来够判你半辈子了。”

    “会有人为我开脱,我的罪名可以洗清。”张丰毅一脸不容置疑。

    “用钱吗,是有人派你混进警察系统里吗。原本我当你是见义勇为的好警察,如此看来也是个只会欺骗的小丑。”

    “你和我是一样的。”

    张丰毅和杰奎琳都没能从对方讨到好处,话不投机便互相扭过脸去。

    他们也不能再交谈了,因为看守他们的警察放下餐盘,回来了。他疑惑地望了监牢一眼,张丰毅和杰奎琳间的气氛着实奇怪。

    但门上的锁仍完好无损。他一如既往地打开钢门,将犯人的餐盘端了出去。

    本部的一间地下工作室内,近六百名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正手指飞快地操纵着电脑。一行行浮动的数据和文字急速从电脑屏幕上闪过,一身军装的唐步履缓慢地在本部的电脑桌边游走。

    工作室位于地下三十英尺,有一整个足球场那么大,光台式电脑就有上千台。隐藏在墙壁里的电线、光缆彼此缠绕,如热带雨林中的藤蔓。

    唐把军帽拉下,使帽子遮住脸颊。黑夜瞬间降临,她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很快工作室的正主就会回来,她就将马上赶往下一个任务执行地点。本部的意外令老板高度重视,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是繁忙和紧迫的。

    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中的文件。她离开了电脑桌,急匆匆地和唐附耳低语了一阵。

    唐帽下的脸庞陡然凝固,她的樱唇快速翻动。话语间透着斥责和急切的味道。

    “发布通知有多久了,怎么还有四名杀手留在诊疗中心里。”

    “事情紧急,我们当下就通知了附近的所有成员。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过狡猾,实验一结束就逃离了现场,并用爆炸作了掩护。”习惯于军事化管理的工作人员低头汇报。

    “马上召他们回来,人都不在了他们去干什么。”

    女工作人员点头称是:“有三名杀手携带着我们安装的跟踪器等设备,联系到他们绝对没有问题。但其中一名我们失去了他的信号,他的位置追踪不到。”

    “是谁。”唐旋即追问。

    “他是一名刚晋职的新人杀手,总共只执行过四次任务。其中有两次,他是作为您的副手外出的。”

    唐黛眉微皱,思索了一会儿。她理了理柔顺的长发,轻声嘀咕:“怎么把他派出去了。”

    密码门的指纹锁悄然打开,一位褐色长发飘扬的女士进入了寂静的工作室内。捕捉到地面的轻响,唐抬手戴好军帽。旁边的工作人员恭顺地缄默。

    唐悠然转身,微笑着和迎面走来的女士友善地击掌。唐和她看起来像是关系良好的熟人,她的笑容很温和,眉目间缺少唐的凌厉。

    “怎么了。”

    唐扭头望向赶来汇报的女工作人员,女工作人员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在本部的前辈面前,她的姿态很谦卑。

    “你的队员出了意外呢,”身材同样高挑的陌生女士似笑非笑,“要么就由你亲自出马好了。”

    “老板应该有更重要的任务委托我,解救他是你们的职责。”唐一口回绝。

    “唐啊,你应该更女人味一点,”芙兰嫣然一笑,“他可是你的队友。最应该救他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呢。”

    “究竟由谁救他,要看老板的意思了。”

    芙兰声音柔和,安抚似地拍了拍唐的玉臂:“别担心,我在打趣你呢。”

    “不过比起他,”芙兰话音一转,向守候的女工作人员发问,“我反而更想了解其他的三位杀手。他们是谁呢。谁有在本部发布通知的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的能力呢。”

    女工作人员微微颔首,咬字清晰:“埃尔维斯、丹尼尔和木岛良辅。”

    芙兰眉梢一翘,掩面而笑:“只会防护的埃尔维斯,半年接不到委托的丹尼尔和成天打生打死的木岛良辅。原来是他们啊,只有他们有闲情管我们嘛,一切合理嘛。”

    芙兰笑得花枝乱颤,唐看着她笑了好一阵子。

    “他们三个现在在哪里。”

    “已经逃出诊疗中心了,但他们身后跟着大群的警察。”工作人员汇报。

    “不必担心,他们三个虽说不靠谱,可保命的能力倒是一流的。如果他们连警察都摆脱不了,干嘛来本部当杀手。余下的呢。”

    芙兰在问询张丰毅当下的位置,工作人员迷茫地摇了摇头。

    “他的跟踪器失去信号了。”

    “能调用纽约街道的监控系统吗。”

    “可以。但是需要费些功夫。”

    “把所有的监控录像调阅一遍,包括今天和咋天的。找到他的下落,我最多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以后,如果失败,你的薪酬要受影响,他的行踪怕也是难以寻觅了。”

毒瘾发作

    杰奎琳倚着墙,难以抑制地皱紧了眉头。她现在很难受,骨髓里好像有无数蛆虫蠕动着,骚痒得令人喘不过来气。

    她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臂弯里。瘦弱的身体时而冰冷,时而麻木,伴随着阵阵的晕眩。

    张丰毅反复打量着她,监牢里只有他们两人,他觉出了杰奎琳的异状。杰奎琳蹲在湿冷的墙边缄默着,双色长辫拖到地上。

    她可能嫌辫子碍事,又把辫子拢了拢。做完一切后,整座监牢便陷入沉寂。她蹲在和张丰毅尽可能远的地方,安静得令人奇怪。

    她抽了一下鼻子,“你能和我说会儿话吗。”

    张丰毅无法找到合适的措辞,杰奎琳的要求很突兀,他即便有心聊天也无从谈起。他张开嘴唇,然后又合上,终于是没有说。

    “好冷啊,冷得像是在冬天。”发言的机会交给了杰奎琳。她抬起头,她牙齿打着战,浑身发抖。

    张丰毅观察着她的表现,顺势搭话:“还好吧,外面有暖气,可以待着的。”

    “冷啊,就像我家乡的冬天一样,生起炉子还是冷得要死。”

    她发抖的频率更快了,两眼无神,像真的寒冷一样。她的两颊发红,并时时抽着鼻子。

    “你就听我说话好了,我打摆子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千万别让我睡着,会要人命的。”

    张丰毅哦了一声,他困惑于杰奎琳的异状。虽然监牢里仅是算温暖而已,但足以达到使人舒适的程度。杰奎琳为何与他相反,难道她的身体与常人不同。难道她有隐藏的秘密,她的秘密是否与她去诊疗中心有关。

    张丰毅想起了他的能力,他曾经同样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可当他获取了能力,他就必须彻底远离人群,必须将他的秘密向所有人永远隐瞒。

    “你的老板为什么要派你来。”杰奎琳抽了抽鼻子,用手指擦抹鼻尖的清涕。

    张丰毅沉默得和她一样。

    “不方便吗,没关系的。只要你别把我出卖给警察,我们还是能够友善地相处的。”

    杰奎琳伸手到后面理了理她的辫子,两眼凝视着脚下的地面。

    “我家乡的冬天虽然冷,可我们一家人会出去野炊和打猎。我和我弟在旷野里追逐,跑着跑着就热乎了。”

    “有时候会流汗,但是我们穷人的身体壮实,一个冬天过去也健健康康的。记得以前出去,漫天遍野全是雪,白得晃眼。”

    “运气好的话能碰见野兔的脚印。我爸就会让我们待在那里,他一个人拿着猎枪跑去追。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带着一只起码十磅重的兔子给我和我弟炫耀。除了兔子,猎物有时是野狐,有时甚至是野鹿。”

    “我们家的后山,就是我小时候的金银岛。”

    杰奎琳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咧开嘴微笑,一脸幸福。她手里的动作逐渐滞缓,抽鼻子的声音偶尔响起。她的眼睛里泪光闪闪,更突出一对眼睛,好似珍珠般的晶莹剔透。

    “你呢,你记得你爸妈吗。”

    张丰毅表现得颇为局促,他往后坐了坐。

    “我家里孩子好几个,父母很少过问的。”张丰毅耸耸肩,“我一个人过惯了,其实有什么呢。反正我有游戏和动漫,去哪里都一样。”

    木岛良辅和埃尔维斯、丹尼尔三人,在笔直延伸的道路上快速奔跑着。

    尽管木岛良辅的黑袍比较沉重,灌进风来阻力也很大。但是凭借他的体力,他仍然用短暂的时间就追上了率先逃跑的埃尔维斯和丹尼尔。

    埃尔维斯特意选择了脚下,通往州际公路的僻静小路。小路上,平时基本没有车辆来往。即便如今有,远远地望见蚁群般熙攘的警察队伍,也都明智地退避三舍了。

    埃尔维斯三人后面三百英尺的地方,有难以计数、全副武装的特警群狼一样追赶着他们。

    远处是黑压压的一条边际线,像上涨的潮水一样快速涌上来。

    埃尔维斯大口喘着粗气,厚重的防暴服里全是淋漓的汗水。孤独的几盏路灯照耀着路面,他们在灯光和黑夜中穿行。后面的警察们端着枪,时而爆发“快追”的叫喊,靴子踏在路面上,响声纷乱得像是马群的蹄声。

    “丹尼尔,你有法子甩开他们吗,简直咬着我们不放了。”埃尔维斯气喘吁吁。

    丹尼尔满脸横肉的脑袋精疲力尽地晃了晃,他把视线投向跑在中间的木岛良辅。

    埃尔维斯对木岛的期望值很低,他转过头,继续逃奔。假如他摘掉防弹面罩,丹尼尔就能看到他脸上近乎绝望的表情。

    一袭黑袍的木岛良辅大袖飘摇,步伐虎虎生风。他的声音低沉,几乎像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的。

    “杀了他们。”

    “你要么去,他们有枪啊。”埃尔维斯怒吼。

    “咱们再跑快点,冲刺到第三根路灯柱就甩掉他们。”危急时刻,扛着加特林冲锋枪的丹尼尔脑袋一灵光,旋即向埃尔维斯建议。

    特警中间一阵骚动,组长嘶声下令:“开枪,别打死他们。最好是吓唬他们一下,朝空气打。要是快跟丢了,就对准他们打吧。打的时候往腿打,当心伤到要害,带回来救不活了。”

    跑在最前方的特警端起慑人心魂的一排枪口,有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等全员准备完成,他们倏然止步,举枪便射。

    黑压压的长线闪耀着夺目的金点,无数的弹头穿越黑暗与灯火,铺天盖地地朝埃尔维斯扑来。

    落在最后的埃尔维斯本能地起跳,难以数清的金光“咻咻”地打进黏稠的黑暗里。但弹雨尚未结束,埃尔维斯便落了地。

    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危险,埃尔维斯只得如蚂蚱般蹦哒了一会儿,让子弹从他身体的空隙穿梭而过。

    气息悠长的木岛良辅停下来了,他双袖一摆,凭空起跳。

    一跳竟有十英尺之高。丹尼尔和埃尔维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消失于头顶的黑暗中,他好像是借助路灯杆闪进了路旁毫无光亮的旷野里。

    “原来他能跑啊。”丹尼尔一脸恍然大悟。

三天的寒冷

    “年龄。”面试官懒洋洋的声音传进耳中。

    “二十一岁。

    “学历。”

    “本科。我是汉东大学电子信息和计算机应用工程系毕业的,2015级生。”

    张丰毅坐在圈椅里,面前是面试官那张打着哈欠的脸。他心里觉得,这次面试还是跟前几次一样的悬乎。因为主考官对他一直没什么兴趣,爱搭不理的。

    这已经是第六次了。他想道。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下月的房租就交不起了。他挠挠揉成一团的头发,暗自焦虑。

    虽说他毕业于汉东大学最好的系,因为平日沉溺网络游戏和程序研发中,所以也很少得罪人。但可能是长相一般,再加上他极其邋遢的生活习惯,从来没有哪个贵人赏识他。

    张丰毅在以前的公司里长期从事技术工作,这份工作也只是凭一位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介绍的。

    结果,他到那没多久,公司就因赤字加大进行裁员。有门路有关系的员工自然留下,而他是个拙舌又孤僻的人,最后就丢了饭碗。

    “年轻人,我看了一下你的简历,蛮好,有潜力。”,主考官点点头,似在表达难得遇见的赏识,接着语气一转,又说“可惜我们公司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想在其他公司你将会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完了,同样的套路,同样的语气——该死的考官,他就不能不一边说话,一边张嘴打哈欠吗?他到底认真看过我简历吗?张丰毅内心嘀咕,他已经在想象中把六位主考官挨个凌迟,顺便还分别问候了他们的母系亲属。

    虚伪。张丰毅回到出租屋,脑海忽然冒出两个字来。就是虚伪。

    他厌烦地揺摇头,脱下唯一一件干净整齐的西装。连日的笔试、面试让他身心俱疲,主考官的反应也令他大失所望。

    真是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可是没办法,人总得吃饭吧。张丰毅强忍疲惫,躺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查找适合的人才招聘广告。

    “求专业电脑程序员,月薪五千元”

    我草。我房租一个月加水电都得一万多,电脑程序员现在这么难做了?

    “求信息技术维护”

    “求网络安全员”

    张丰毅的六百度近视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电脑屏幕。

    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薪资太低,就是要求太高。几十条广告看过后,靠下面的不起眼的一则吸引了他的注意。广告很短,只有一句话,用红色字体标记。

    “高危工作,待遇优渥,报酬面议。”

    张丰毅试着点击广告进入,屏幕内弹出一条对话框:

    “警告--此项工作极度危险,可能危及您的安全,继续请点击“下一项。””

    张丰毅犹豫了一下,他知道网上有些工作不是常人能做的,有些也许不合道德,有些甚至触犯法律。然而,一想到自己的钱包里已空空如也,他就只能点击继续。然后是一条提示,并出现一张表格。

    “请提写您的个人信息。”

    “住址”

    “荣丰路三十三号。”

    “婚姻情况”

    接下来是长得出奇的应聘程序,张丰毅耐着性子逐步完成。奇怪的是,直到最后,流程中也未提及应聘地点和时间。不过也有可能是以邮件的方式通知,张丰毅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对这份招聘广告,张丰毅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地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并未理会,以为它与之前他看过的人才招聘广告是一样的,没准只是普通工作。

    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感受到的不知该是幸运,还是后悔。

解决实验品

    芙兰女士临时有事,把管理工作室的事务交给了唐。如今唐既已离开,芙兰便一如往常地穿梭于上千张电脑桌间。他们的工作是本部的机密,涉及到的许多文件和记录都是绝密级别。芙兰的职责便是保管住工作室里的所有物品,换言之,她就如同档案室里的保管员。

    她一脸倦怠地托在工作人员的电脑桌上,注视着桌前的工作人员“嗒嗒”地敲击键盘。之前来找过她的女工作人员怀抱文件夹,向芙兰悄声汇报:“找到他的下落了。他好像因为冒充警察被关进了纽约警局。”

    芙兰一脸无奈地摊摊手,“看来是最初的那枚警徽了,真是的,同样的方法怎么能用第二回呢。你得到了具体的牢房号吗。”

    “我进入了警局内部的监控系统,他和一个女的待在一起。”

    芙兰咦了一声,一脸讶异,“怎么还有一个女的,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情妇。”

    “女孩的打扮很像纽约的街头女孩,像比较叛逆的高中生。尤其是她的一根双色长辫,特别惹人注目。”

    女工作人员谨小慎微地审视着上司的脸色,“她的着装和主要身体特征,与老板要找的人,有几分相像。更准确的说,是完全重合。”

    芙兰女士当下提起了兴致。

    “怎么,是哪位。好巧啊,我们的杀手居然就在她身边。”

    “根据本部发布的信息,她应该是杰奎琳,也就是接受实验的唯一成品。”

    芙兰双手一击,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正愁他们的行踪难以捉摸呢,简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她连声叫好,与刚才疲惫的她像是判若两人。

    “既然她能和我们的杀手安心待在一起,就说明他们彼此实际一无所知。即便难以信任陌生人,可防备心理比面对敌人要小得多。马上递消给我们的杀手,让他就地解决。”

    “可有警察看守,他们是在警局里啊。”女工作人员考虑得很周全。

    “类似的情况,本部遇到过许多次了吧。派人装作探监,把对方的身份和小型的毒药传递给他。等他一弄死试验品,我们就保释他出去。只要试验品成功死亡,善后事务自有人处置。”

    女工作人员询问:“您的意思是让我通知他。”

    “可以换个人,你的功劳很大,工作太累就交给别人办吧。”向来对待下属冷酷无情的芙兰竟然笑逐颜开,体谅起下属的辛苦了。

    监牢里的张丰毅担忧地观察着墙角里瑟缩的杰奎琳,尽管杰奎琳多次强调她能够忍受住痛苦,毒瘾发作只是一会儿的难受。但她的表现着实出卖了她。刚开始,她尚能与张丰毅搭上一两句话,到后来根本就是张丰毅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的脸惨白得像纸一样,嘴唇血色全无。

    她时而微微战栗,时而眼皮上下打架,时而昏昏然像失去了意识。张丰毅努力放大音量和她说话,从张丰毅的童年一直说到他上大学。可张丰毅的付出效力无疑是越来越弱了。

    杰奎琳禁止他靠近,他想为杰奎琳做点什么也只能搁下。他在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杰奎琳怎么拦阻他,他是一定要将杰奎琳的身体状况报告给看守的警察的。杰奎琳的状态十分危险,一旦错过最佳的救治时机,张丰毅将会内疚一生的。

    时候将近十点整,满脸困倦的警察大叔出现在监牢的栅栏外。他肥厚的眼皮难看地耸拉着,浑浊的眼神端详着栅栏另一侧的张丰毅。肥头大耳、肤色黝黑的他嘴角抽搐,取出钥匙开门。

    “你小子还真有人罩着,他们交了保释金,你明天就能出去见到纽约的太阳了。而且竟然有美味的晚餐等着你。”

    他颇为嫉妒,毕竟警局的伙食委实不尽如人意。他从地上提起餐盒送了进去。

    张丰毅满腹狐疑,他尚未将求救的消息递给外界,是谁这般菩萨心肠要无偿解救他呢。难道是本部,或者是与张丰毅更为关系密切的伊万诺夫。伊万诺夫平素神通广大,也许真能得知张丰毅的位置。

    张丰毅半信半疑地揭开餐盒盖,习惯于早睡的警察大叔将看守室的门合住,便去睡觉了。临走时他留下了看守室的灯光,以便张丰毅享用晚餐。餐盒里面有新鲜出炉的热狗和炸薯条,张丰毅用指肚触摸了一下,食物又软糯又热乎。香味冲进鼻腔,他急忙拿起热狗,却瞥见热狗下粘连一张照片。

    张丰毅几乎惊掉了下巴,怎么别人送来的晚餐,居然有些稀奇古怪的赠品。他又在餐盒里翻了翻,摸出一张贴在盒底的白纸。顺势翻过一看,纸上的另一面有数行复印体的英文字母。纸的正面被特地隐藏,背面则与餐盒的色彩完全一致。

    张丰毅原打算,先将晚餐送给杰奎琳的。但见到杰奎琳的状态,又忖度着手里的照片和白纸。

    虚弱无比的杰奎琳蜷缩在墙角,无精打采的,她的脸庞上有渗出的汗水。此刻的她连一句话也难以说出。

    张丰毅把热狗匆忙放进餐盒,合上盖子放到地上。他躲避着杰奎琳的视线,最终决定独自将白纸上的内容读完。他谨慎地背过身,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白纸的文章呈信件格式,以尽可能完整而简练的方式,叙述了杰奎琳从高中毕业后到现如今的经历。介绍了她是如何染上毒瘾的,如何离家开始流浪的,如何到达纽约曼哈顿的。一点点读下去,张丰毅的心里愈来愈难受。虽然营救他的人可能是任何握有足够钱财的人,但能不动声色地获取一个公民的全部信息,想来也只有本部。本部的所有命令,其目的均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以及雇主的委托。

    他悄悄地回头,暗自将照片和杰奎琳对照了一遍。照片上的姑娘是杰奎琳无疑,因为她的主要面部特征基本符合。照片大概是十多年前拍的,杰奎琳尚未发育成熟,留着短发,像个丑陋的灰姑娘。

晚餐时间

    张丰毅焦躁地把白纸揉成一团。

    白纸背面沾了些食物的油渍,有种滑腻感。他把纸团顺着栅栏的空隙,扔到外面的看守室里。

    深夜的日光灯让张丰毅昏昏欲睡。他以手扶额,靠在栅栏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看守室内,仿佛永远沉睡着的写字桌和散放的椅子,墙壁上挂着某位警员的警服和警帽。

    张丰毅再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可笑。他的头顶着栅栏,紧闭双眼,一下一下地撞着头。

    他宁愿就此合眼,背后的杰奎琳难受得像死人一样。她面无血色,像刚从经久的坟墓中爬出来的恶鬼。她的长辫拖曳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本部直截了当地阐明了杰奎琳的隐藏身份,并要求张丰毅在监牢里处置掉她。

    本部将混合氰化物的药丸,放进了餐盒的热狗里。如果张丰毅掰开热狗,就能在滚烫的香肠旁发现一枚小拇指指肚大小的药丸。虽然剂量很少,但足以致命。

    从一开始,他们贴心地为张丰毅送来晚餐,并交纳保释金就是本部打出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用意是将张丰毅杀人需要用的东西交付给他,他们真正的用意是除掉据称是试验成品的毒瘾女孩,杰奎琳。

    本部甚至替张丰毅做了分析。一旦杰奎琳拒绝吞食药丸,张丰毅就要用武力逼迫她。

    蕴含毒性的药丸若被偶然遗失或毁坏,万不得已时张丰毅可以利用身边的所有武器,哪怕是钝器,将杰奎琳致于死地。一切后果由本部的后续人员承担,与他毫无瓜葛。

    一番天人交战,张丰毅把杰奎琳高中时的照片收进兜里。

    本部已经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信中警告张丰毅,如果明天他未能完成任务,他也会付出代价。杰奎琳的危害性不但局限于对本部。对任何国家、任何地区,乃至于全人类社会,留她活着都将成为危险的隐患。

    张丰毅尽量沉淀心绪,调整心态,以防被自身的同情心所影响。他拿起餐盒,从食物里找到了药丸。

    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揉搓,将指间的药丸彻底捏碎。捏碎的粉末洒进了尚存热度的热狗。

    他端着餐盘,转过身去。面对蜷缩如病怏怏的猫咪般的杰奎琳,声音柔和地提议:

    “我的家人为我送来了晚餐,要比警局的伙食强得多。你是女士,看起来又很难受,把它吃了吧。你会好起来的。”

    杰奎琳怔怔地望着张丰毅,毒瘾的发作令她好似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黑暗得毫无边界的世界里,唯有无数蚂蚁沿骨髓爬来爬去的噬骨感。张丰毅身体的热气、日光灯的光芒和监牢的潮湿,一切都让她难受又恶心。

    “有水吗,你送过来好吗。”杰奎琳柔声请求。

    张丰毅打开另一个夹层,“有冰可乐,要吗。”

    杰奎琳挪动着步子,往张丰毅靠近,她的鞋子“呲呲”地擦划地面。张丰毅赶忙过去,一手端着餐盒,一手取出可乐杯子递到她手里。

    杰奎琳匆忙接过来,当张丰毅将杯子送到她手里时,才意识到杰奎琳眼下是多么的渴望食物和水。

    她虚弱地举着杯子,简直是从张丰毅手里抢过去的。她额前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视线。

    张丰毅关切地注视着她的脸庞。她的咽喉起伏着,而且越来越快,直到杯子彻底干瘪为止。

    轻松了一点的杰奎琳用皮夹克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张丰毅取出薯条送给她。

    虽然最终杀死杰奎琳的必定是张丰毅,但是拖迟她死亡的时间毫无影响。如果张丰毅是她,张丰毅就会想办法让他好受些,吃饱喝足再上路。

    杰奎琳实际一天未有进食了,她的中午是在手术室内度过的。对她这样的人,忍饥挨饿也是常事。

    哪里有体面可言,她抓起一把薯条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般地进食。张丰毅多次小声提醒她,“慢点慢点。”。

    但都无济于事,杰奎琳是真的饿极了。

    她每抓起一把薯条,吃光一根薯条。张丰毅就下意识地扫一眼敞开的餐盒,暗暗计算着杰奎琳仅有的生命长度。

    他想让杰奎琳吃得慢些,杰奎琳就能再多活哪怕是几分钟的时间。可他又想让杰奎琳吃得快些,因为吃饱了她就会好一点。

    杰奎琳的样子狼狈至极,她把餐盒里的薯条吃完了。

    短发下的眼睛看向一旁的餐盒,张丰毅马上把餐盒推开。他朝杰奎琳笑了笑,试图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杰奎琳怎么顾得上其它呢,她本来就已经很劳累,很痛苦了。

    食物带来的饱腹感超码能使她忘却掉别的,毒瘾发作是很漫长的过程。假如一心一意地忍耐,当毒瘾者能够忍受住毒瘾的折磨时,过去的时间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个谜。

    杰奎琳急躁唯耐地探手拿起张丰毅洒进毒药的热狗,眼里毫无人性的光辉,唯有兽性的渴望支配着她。

    她如狼似虎地吞咽着食物,稍微咀嚼几口便囫囵吞下。张丰毅束手无策地看着她,看着她将整个热狗全部吃完。

    一同进入胃部的,自然还有致死剂量的氰化物。

    氰化物的味道事实上很浓烈,又刺激又反胃。若是杰奎琳反应及时,她本来能趁早将有毒的食物吐掉,避免被张丰毅暗算的。

    本部的计划事实上是让张丰毅逼迫杰奎琳自杀,但是张丰毅缺少下狠手的决心。尤其是面对命运如此悲惨,和他这般相仿的人时,更是难以抉择。

    杰奎琳实在是太饿了,毒瘾每时每刻都在摧残着她弱小的身躯。只有依靠能量的补充,方能使她获取一丝好转。

    她的嘴里全是嚼碎的面包屑和肉屑,尚未来得及送进胃里。

    她突地两眼一睁,眼中充满了惊恐。张丰毅知道是毒药发挥了效果,他挺身托住杰奎琳的肩膀。杰奎琳的瞳孔迅速扩散,眼白一翻,直挺挺地朝一侧欹斜。

    张丰毅扶住她的尸体,轻轻地放到地上,给她细心地整理了头发。

凭你的实力

    她吐出许多的食物残渣,嘴角有涎水流淌。张丰毅细致地为她理了理发丝,帮她把嘴里的食物弄出来,使她和生前一样的洁净。他把杰奎琳的嘴角清理干净。

    尽管严格意义上讲,张丰毅算是凶手,但他内心是很尊重杰奎琳的。假若她能少些痛苦地死去,对她而言反是挺好的结局。与其每日每夜沉迷于罪恶,倒还不如干净地死亡。

    张丰毅背起杰奎琳的尸体,缓慢地放到覆满灰尘的床上。杰奎琳的尸体无力地落到海绵垫子上时,震起一大片飘散的尘埃。

    张丰毅的心里只有同情和怜悯,早先夺人生命的内疚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如今他终于变成了像唐一样冷血的人,所有的情绪相比于任务都无关紧要。

    哪怕死者生前心地怎样的善良,哪怕他和张丰毅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哪怕张丰毅更愿意与他做朋友。他所要做的,只是杀掉目标人物。

    也许任务的酬金无足轻重,但本部的手掌是无论怎样也难以逃脱的。

    张丰毅在杰奎琳的床边闭上眼睛,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和后续人员的到来。

    木岛良输率先逃跑,埃尔维斯既震惊又怨恨。震惊的是他竟然有所保留,怨恨的是他丢下了自己。眼下特警小组数百道目光毫无例外地指向了自己,包含他们的枪口在内。

    埃尔维斯头皮一阵发麻,虽然有厚重的防暴服,但如此密集的弹雨下他铁定会被打成筛子。情急之中,他看向旁边袒胸露背的丹尼尔,颇为义气地狠狠推了他一把。

    丹尼尔毫无意外地“唉呦”一声倒地。虽说埃尔维斯的肌肉力量最多算中等,可他动用了全部的力气。

    再加上老实的丹尼尔对他保有一定的信任,他就将近两百千克、如死肥猪一样的丹尼尔推倒了。

    丹尼尔哪里想的到,埃尔维斯想要将他作为替死鬼吸引警察的火力,他才方便逃跑。

    丹尼尔一倒地,警察的子弹紧接着就咬了上来。

    无数的金光“咻咻”地打中丹尼尔躺着的地方,竟将路面和灯桩都打出深深的弹洞来。幸亏丹尼尔的作战素质极强,肥硕的肚腩连续几个翻滚逃离了警察的射击范围。

    埃尔维斯撒腿奔逃,一路急驰出去六十多英尺方回首眺望他的队友。他内心里对丹尼尔十分羞愧。

    “丹尼尔使出你的杀招来啊,十个木岛都打得过。你肯定比他强,快跑啊,我就先走一步啦。”

    埃尔维斯如沐春风般,朝地上满脸通红的丹尼尔微笑。他脚尖一点,旋即继续大步狂奔起来,直到身影没入远处的夜幕。

    丹尼尔慌忙拖着沉重的加特林机枪站起来,警察的枪口此刻正对着他。

    一阵杂乱的枪响过后,路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弹洞。

    丹尼尔提心吊胆地站直,最近的一枚子弹钻入了他脚尖前约摸半英寸的地方。他再往前一点,或者起来得再晚一点,一只脚可就难以保住了。

    丹尼尔大马金刀地摆开架势,将挂在腰间的大口径加特林机枪扭转到警察的方向。他的手掌往后一拉机簧,同样疯狂的弹雨从枪管里倾泻而出。

    一众警察也当即开枪,丹尼尔使出了浑身的劲力怒吼着,和机枪的枪管一起怒吼着。

    子弹的出弹声、特警的指挥调动、沥青路面被击碎的噪音,把向来寂静而偏僻的小路弄得如激烈的战场一般。碎石横飞,金光到处闪烁,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丹尼尔一边射击一边调整着角度,枪管上下移动,气势大开大阖。他的武器重达五十公斤,填满弹药能达到恐怖的八十公斤,相当于半头公牛的重量了。

    一个特警突然仰面朝天,如被人一拳击飞般朝后倒去。

    一闪而逝的金光没入了他的下颌,顿时鲜血喷涌。旁边的队员急忙捂住他的伤口,勉强将他扶住。其他的警察也赶来帮忙。

    来自特警一方的弹雨声势小了很多,丹尼尔已然有了压制他们的时机。

    丹尼尔望着一些特警齐心协力地把伤员带离战场,虽说手里的机枪威势毫无减弱,但他的心却早跑到了警察一边。一想起埃尔维斯的所作所为,他便满腔悲愤。

    丹尼尔的机枪内备足了弹药,竟隐隐有压过警察的趋势。

    挡在最前线的特警理智地选择撤退,和丹尼尔拉开一定距离。组长指望着队里,枪法最准的狙击手能有所作为。

    因为他们根本是在胡乱开枪,对面溅射的子弹使他们难以观察丹尼尔。以致孤身一人的丹尼尔,竟造成了他们中的一员负伤下场。

    连续的枪响突兀地停止,战场的嗓音明显地减弱。正在执行组长命令退后的特警们望向丹尼尔。

    浑身肥肉的丹尼尔呼哧呼哧地扛着他的机枪,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头笨拙的野猪。

    他火速逃离了现场。追捕他们的特警因为有人受伤,也只能放弃,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名杀手钻进夜幕中。

    张丰毅想睡却无法入眠,杰奎琳的尸体搁在他的身旁。

    假如他想要最后一次抚摸杰奎琳的脸颊,就会发现她的脸颊现在冰冷得像监牢金属的栅栏一样。杰奎琳是真的死了,完完全全断绝了生机。即使最高明的医生在此刻赶来,也绝对是回天乏术,无能为力。

    看守室的日光灯倏然熄灭,所有的警察都下班了。除了看守他们的警察大叔,以及和他一样的警察在他们的房间里安睡。

    其实张丰毅有很多问题想问杰奎琳,比如她为什么会在外流浪,比如她是怎样染上毒瘾的。张丰毅还想问她,她的家人在哪里,曾陪她玩耍的弟弟和能带回野兽猎人父亲,他们在哪里。

    如果有家,她为何要一直流浪。

    可要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死后难道无人收尸吗。难道她连入土为安都难以做到吗,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亡,然后被送到火葬厂孤独地化作灰烬。

    张丰毅有些悲天悯人,也许这整个世界只有他张丰毅知道她的消逝吧。

张丰毅的新师傅

    张丰毅在监牢的冰凉地面上枯坐至天明,冬天的太阳出来得很晚。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撕破夜幕,照进张丰毅和杰奎琳的监牢里时。看守他们的警察大叔走进看守室,拿钥匙给张丰毅开门。

    警察朝监牢内扫了一眼,霍然大惊,手抖得连钥匙都哗啦作响。

    “她死了,咋天突然就死了。”张丰毅出声解释。

    警察大叔神色惊恐,踉跄几步,撞到了后面的办公桌上。

    一个着黑风衣、戴软帽的男人越过他,趴在监牢的栅栏上向内窥探。他眯缝着眼睛,拉下的帽檐和竖起的衣领遮挡了他的五官。窥视着床上的死尸,他一脸淡然。

    “老兄你把她埋到公共墓园里吧,肯定死透了。”

    警察大叔说话结结巴巴的:“怎么有人死了,我走的时候她…她还活得好好的呀。怎么摊我手上了。”

    “她这样的人哪里有家人啊,”弗兰克宽慰着茫然失措的警察大叔,“怎么有人愿意为她撑腰,还会找你算帐呢。”

    警察大叔一想也是,心绪沉淀下来,上前为弗兰克打开了牢门。

    张丰毅站起来,默默地望了床上的杰奎琳一眼。弗兰克双手叉腰,显然对杰奎琳的结局很是满意。

    他们并肩而行,出了狭窄的监牢。外界充满自由气息的空气和阳光令张丰毅神清气爽,仿佛所有的负担和罪恶都被晨风吹散了。

    “本部有新的课程,是针对你的格斗技巧的。”弗兰克悄声通知张丰毅。

    “我们现在就要去吗。”

    弗兰克向着朝霞张开双臂,“如此美好的清晨难道你要耗时光在家里。”

    “我们给你请了一位师傅,他别的方面一般,但近身格斗上绝对是一流的。他住在曼哈顿贫民区的一幢小房子里,你以后就去他家学习格斗吧。”

    弗兰克看了张丰毅一眼,语气中有些同情。

    “你本该有更好的教练的,但是本部近来事务繁多,就在原有的杀手当中挑了一位比较闲的出来。虽说难以比肩各国隐世的古武术大师,但他的水准也足够你模仿了。”

    张丰毅微微颔首。他们到了一片著名的贫民区中。

    街道污水横流,满地皆是居民的生活垃圾。街区的住房外是褪色的海报和迷乱的涂鸦,一个小型的篮球场上,几个衣着破烂的街头少年围着老旧的篮球架抛掷篮球。

    张丰毅和弗兰克穿街过巷,进了一间四面拉着窗帘的房子。

    屋内陈设很普通,厨房里是各式餐具,玄关的地毯上摆满了男人的鞋子。张丰毅的左手边是厨房兼餐厅,右手边是客厅及卧室。

    弗兰克招呼房子的主人:“埃尔维斯,人我给你带来了。”

    刚洗潄完的埃尔维斯含着牙刷,一嘴泡沫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的头发揉得乱极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门口的张丰毅和弗兰克。

    见到张丰毅,他眉头疑惑地一皱,然后双目一凝,仔细端详起张丰毅来。他暗自将眼前中国男人的面貌,和记忆中的对照了一遍。

    他动作迟缓地从嘴里的泡沫中拔出牙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张丰毅。一支沾了泡沫的牙刷指着张丰毅。

    “我见过你。”

    一心撮合两人的弗兰克局促地搓了搓手,一副审慎的样子。

    “埃尔维斯,你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吗。”

    “岂是有过,我跟他有深仇大恨。此仇不报,我誓不罢休。”埃尔维斯把牙刷愤懑地扔在地上,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张丰毅和弗兰克面面相觑,心里是同样的茫然。

    丹尼尔仍然在和伙伴埃尔维斯冷战,埃尔维斯迎接客人时,他正在客厅内观看着一套老掉牙的综艺节目。埃尔维斯生气地弄出动静,他就装作耳聋,躺在客厅沙发的毯子上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

    弗兰克已经开始动手脱靴子,张丰毅因为埃尔维斯先前的表现只能满腹孤疑地待在门口。他和埃尔维斯交手时,埃尔维斯是戴着防弹面罩的。

    故而埃尔维斯能记住他的长相,他却无法瞭见埃尔维斯面罩下的面貌。

    埃尔维斯怒气冲冲地拿着他的防弹面罩,“啪嗒啪嗒”地大步走出来。他嘴角的泡沫刚刚晒干,比张丰毅当年的样子要邋遢十倍。他像受了气的市井妇女一样,把中弹的面罩取给张丰毅看。

    张丰毅慌了慌神,他第一次碰到埃尔维斯这样路数的男人。他面前的埃尔维斯,一脸伸张正义、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开枪打中了我的面罩,子弹头还留在里面。”他指了指金黄的弹头,“虽然这样型号的弹头我从未见过,但是他既然是你们的人,他就要给我赔偿。”

    “你想钱想疯了吧,怎么可能。我才把他从纽约警局带出来,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被打中了。”弗兰克一脸鄙夷地回嘴。

    “他是在哪里被捕的。”埃尔维斯反问。

    “郊区的一所诊疗中心啊。”话一出口,弗兰克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垂下戴棕色软帽的头,讪讪地思索起来。

    “就因为你们的指令错误,搞得我、丹尼尔和木岛良辅三个人急急忙忙地就去了诊疗中心。任务毫无进展就罢了,我新买的防暴服都报废了。”埃尔维斯一脸愁闷。

    “你和他怎么交上手的,你问了他的身份吗。”

    “他身边有一个留长辫子的女孩,毫无战斗力居然能出现在战场。她一定有问题,我向他要人,然后他死活不让。”埃尔维斯两手一摊。

    “你应该问清楚的。”

    “那也要他乐意啊。”

    “他拒绝了,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弗兰克惊愕地张大嘴。

    “凭我多年经验看,他身边的女孩肯定有问题。到后来,她果真就是本部要杀的人。”埃尔维斯自我辩解,“如果你们事先告知我们他的身份,怎么会发生窝里斗呢。木岛和丹尼尔我都认识,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弗里克一脸明悟似的给他介绍:“他啊,他是本部的新人杀手,前一个星期才接受了他的第一次单独委托。”

埃尔维斯授徒

    “你带他来干嘛。”埃尔维斯朝张丰毅扬了扬下巴。

    “本部的教练最近很缺人手,我们在集中精力处理敌人造成的影响。我希望你能暂且充当他的格斗教练,在最短的时间内教给他尽可能多的格斗技巧。”

    弗兰克脱掉长风衣,摘下软帽,“特别是一些基础的招式,你要先教给他。”

    埃尔维斯的头略微向后仰,露出一脸明悟的神情。他无意间望向弗兰克身旁的张丰毅,张丰毅当即阵燥热。

    屋内的温度也着实暖和,张丰毅解开衣领,想把外套脱掉。望着他,埃尔维斯的眼神难以言明,他的嘴角难以察觉地微微上扬。

    “本部的主意吗。”埃尔维斯贴脸问弗兰克。

    弗兰克将风衣和帽子放到衣架上,嗯了一声。

    “本部的命令我难以拒绝,但是报酬怎么算。难道你要让我白教。”埃尔维斯一脸理所当然。

    “本部哪回拖欠你钱啦,”弗兰克咧了咧嘴,“和一次中等级别的任务报酬是一样高的。”

    “教多少啊。把我的本事全教给他,然后我饿肚子。”

    “我知道你也会问,要求是稳重起步,独家杀招你可以留着。你可别给人暗中下套啊,出了意外咱们都有责任。”

    埃尔维斯拿袖子擦了擦嘴边的牙膏渍,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未来的徒弟。

    张丰毅眨了眨眼睛,被一个满脸牙膏渍的大老爷们注视着令他非常难堪。他刚要脱去保暖的外套,却被埃尔维斯伸手拦下了。

    “慢着,既然你是我的徒弟,你总得听我的话照我的做,方能提升实力吧。”

    可埃尔维斯像是能做师傅的人吗。日上三竿刚刚起床,一身土里土气的睡衣睡裤,除了下巴颏难以入目的白色污渍,眼角的大粒眼屎仍然尚未清除。

    张丰毅的眉头越皱越紧,怎么能相信一个市井骗子呢。何况和他交手时,张丰毅当初就毫无压力可言。

    埃尔维斯义正辞严地命令:“去把社区的垃圾桶倒了,限你一个小时完成。”

    张丰毅半信半疑,他看了看埃尔维斯,又看了看抬脚进屋的弗兰克。

    弗兰克点点头,“去啊。”

    张丰毅只能暂时相信埃尔维斯,他走出埃尔维斯家,快速环视一圈。肮脏恶臭的街道两头各放着一个垃圾桶,中间的小饭店门前也有一个。

    但是令张丰毅深觉恶心的是,每个垃圾桶周围全是堆积的废物。不仅桶内早已装满,而且桶外更是成为了座座小山。小山上偶尔显现几只刨着找食物的流浪狗,和四处蹦跳的流浪猫。

    屋内,埃尔维斯热情地揽住了弗兰克的肩膀,先前神秘的微笑再次浮现于他的脸庞。

    弗兰克浑浑噩噩,望着埃尔维斯的帅气背影愣了愣神。

    埃尔维斯到厨房打开橱柜,取出一桶爆米花,走进旁边的客厅。客厅中爆发一阵抗议性的吼叫,丹尼尔仍然记得他出卖队友的举动。

    但是有了爆米花作为补偿,丹尼尔便宽容地,容许他躺在自己身边。两人懒懒地躺在一起,电视机放映着五光十色的节目。

    客厅内,弥漫着丹尼尔脚丫子的酸臭味。窗户的帘子拉紧,光线暗淡如黄昏。

    丹尼尔从埃尔维斯抱着的爆米花桶中,挖了一把出来。

    弗兰克想想真是无趣,遂打开门看着张丰毅各处忙碌。

    张丰毅忍着天寒地冻,先把街尾的垃圾桶拖了来。垃圾桶分量很重,底下的滚轮多有损坏,张丰毅几乎是连拉带拽,又抱又扛地才将第一个垃圾桶倒净。

    他马上返回。经过敞开房门的埃尔维斯家时,他高声向门边的弗兰克发问:

    “有扫帚之类的东西吗,给副手套也行啊。”

    弗兰克搓搓手掌,畏冷地关上门。

    张丰毅拖着空垃圾桶,心内讪讪的。

    到了垃圾堆前,张丰毅脱掉外套,留意着灰尘,他把叠起来的外套放到干净地方。既然缺少工具,他就只能用手刨挖垃圾,赶走上面挑拣食物的流浪猫,再一捧一捧地扔进去。

    埃尔维斯明面上遵从本部的意思,实际上却是将张丰毅当作了免费的临时工。张丰毅一边暗骂自己的师傅是个小人,一边呼吸着臭味倒腾垃圾。

    即便如此,埃尔维斯依然时时给他加料。

    “砰”门被打开了,推着垃圾桶的张丰毅恰巧路过。

    “去街头的自动售卖机买两瓶可乐,三瓶吧。”

    张丰毅放下垃圾桶,正想讨要钱财。门又“呼啦”地合住了。

    张丰毅为他们买来可乐,之后是汉堡和鸡腿,接着是暖水袋。暖水袋质量有问题,他又去卖方更换了一回。和卖方争论花费了他半天的功夫。

    除此之外,倾倒垃圾桶的工作照旧得做。且休提又脏又臭,社区里的大人孩子的目光才是最令张丰毅害怕的。

    贫民区的卫生向来极差,今天居然有人愿意无偿打扫。他们一脸震惊地注视着张丰毅在街道上来回往返,仿佛见到了最纯洁的社区义工。

    有好心的邻居出门喊他:“帮我把我家的垃圾也倒掉吧。”

    其他居民闲坐在家里,见有人率先垂范,便纷纷以身作则。他们把家中经年日久积累下来的废物,全部扔到外面。

    “还有我家的。”

    “别忘了我啊。”

    张丰毅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疲惫。要是他早知道,他宁愿待在警局的监牢里。

    埃尔维斯罕见地从门里探出头来,他的头上戴着睡帽。看见一身睡衣睡裤的埃尔维斯,张丰毅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如果埃尔维斯要求张丰毅办事的话,反而会好一些。因为张丰毅就可以借机,推掉其他居民的请求。

    服务于三个人,总比服务一社区人轻松得多。

    结果埃尔维斯一脸深情:“认真做,他们的差使就是我的差使。记住我是为了你的将来好,这些杂务都是我计划的。你要好好完成,然后才能取得进步。”

    听着埃尔维斯的嘱托,张丰毅的心越来越沉重。此后起码一个月内,他是做定了免费的社工了。

到葬礼上扮演

    杰奎琳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她像摇摆的帆船般,航行在波涛滚滚的大洋之中。目力所能及处尽是蔚蓝的海水,既无终点也无暗礁。

    她睁开双眼,现实世界的图景取代了迷蒙的幻觉。她躺在监牢的床板上,头顶是深灰的水泥天花板。

    “把手放在你的胸口上。”

    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命令,杰奎琳依然未完全清醒过来,像睡了很久一样。

    但她依旧照做了。

    有深黑指甲的手掌轻轻抬起,移上了她的胸脯。富于生命力的心跳振动着她的手掌,杰奎琳一下就想了起来。她好像是死了,但是又活过来了。

    “重获新生的感觉很好吧。”

    杰奎琳扭头望去,一个胸前鼓涨的女警站在床边注视着她。女警背对阳光站立,耀眼的晨辉打在她略显丰满的身躯上。

    她的警帽帽檐压得很低,一对阴郁的美目。

    女警是琼假扮的,她假借善后的名义进入了看守室,并打晕了看守杰奎琳的警察大叔。琼之前见他时,他一副惶恐的样子,生怕被杰奎琳的死亡拖累。

    因为恐惧和忧虑,肥胖如他连早饭都搁在一边。

    杰奎琳的眼前有一只稍显松弛的手,她犹豫着握住了琼的手。出乎意料的劲道将床上的杰奎琳拉了起来,她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惊呼。

    “跟我走。”琼语气生硬。

    杰奎琳从床上起来,和琼并肩而行。走出监门,经过办公桌时,她多看了被打晕的警察一眼。他的头栽在桌上,早餐的盒饭放在胳膊旁。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在灿烂的阳光里晃荡着。

    一天下来,张丰毅总共给埃尔维斯所住的社区搬运了五十六个垃圾桶。以及所有居民的免费清洁工作,以及埃尔维斯的全部餐食,以及难以计数的快递服务。

    回到公寓的张丰毅又疲劳又痛苦,肌肉时时酸楚,内衣被汗水浸透了。但是他的格斗教练埃尔维斯应该是很幸福的,有可能是埃尔维斯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埃尔维斯算是记下了他的帐,想必正在和丹尼尔一起悠闲地看着电视。

    第二天就轻松多了,因为他要替前雇主乌普霍夫办事,所以本部的格斗训练自动取消。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张丰毅起床、洗漱并换上一套昂贵的礼服。他守候在床角的固定电话旁,既然乌普霍夫上次是通过电话联系,此次应当照旧。

    房间的门铃清脆地响起,张丰毅忙回身,穿过玄关按下门把手。虎背熊腰的克鲁克出现在门外,照旧是干净整洁的西装,照旧是笔直的站姿。

    克鲁克是怎样得知他家的位置呢,张丰毅撇开心里的疑问,和克鲁克下了楼。乌普霍夫的林肯座驾放在附近的一家停车场内,车主却踪迹全无。

    上车时克鲁克细细地端详了他一番,竖起一根大拇指。

    “看起来像个人了。”他深深地赞扬张丰毅的着装。

    张丰毅苦涩地笑了笑,他之前见乌普霍夫时是有多糟糕啊。

    葬礼的场地布置在一家古老教室外的草坪上,乌普霍夫早已和一袭黑袍、胸前别十字的教室神父等待在葬礼现场。

    下了车,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风柔柔地拂面而来,令张丰毅凉快了很多。

    乌普霍夫选址用足了心思,教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物,有洁白的圆顶和五彩的窗玻璃。外面新铺的草坪和翠绿的松林无边无垠,葬礼就举行在草坪中的人工湖旁。

    乌普霍夫的精神有些萎靡,大概是蕾娜之死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与他并肩而立的神父举着金十字,向张丰毅鞠躬致意。

    神父看起来年纪很大,皱纹松弛。他一脸肃穆地和张丰毅说明了葬礼的具体流程。一些步骤是需要张丰毅参加的,因为他是主人乌普霍夫雇佣的演员。

    稠密的松树林和澄澈的湖水间有一大块平坦的斜坡,坡度很缓,就作为葬礼的举行地点。穿黑马甲的侍者依次搬来小圆桌和银餐盘,上面均用黑色帷幔装饰。

    舒嘉守候在蕾娜的棺椁边,背对着张丰毅。和神父交谈的张丰毅无意中一瞥,发现了棺椁旁的亭亭倩影。

    时候将近冬天,刺骨的寒风依然时时呼啸。尤其是靠近湖水的地方更是如此。

    一股疾风吹过,风声使张丰毅连神父的话语都难以听清。虽然张丰毅竭力捕捉神父的叮嘱,但依然难以控制地偷偷瞥一眼舒嘉。

    大概是担心她穿得少,以至于受冻感冒。

    舒嘉全身只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裙,洁白得像百合花一样。大片裸露的肌肤受着寒风的侵袭,飘摇的裙摆在风中舞动,令人想起了吹皱了的水面。

    她忽地伸手捂住嘴,像是痛苦地抽泣。风势很大,旁边的男保镖赶紧过来给她把外套披上。保镖是个和克鲁克一样五大三粗的男人,舒嘉捂着脸,钻进保镖的怀里。保镖急忙给她打掩护。

    张丰毅一时竟忘记了神父的存在,神父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分散注意力的他。他伸长脖子,望着披上大衣的舒嘉被保镖拉进了松林,他所无法望见的地方。

    张丰毅收回视线,神父有些诧异。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十字,朝张丰毅刚才远望的方向看去。

    但是舒嘉和保镖已经走开了,神父一无所得。张丰毅只好歉意地笑了笑,神父斜了他一眼,继续原来的话题。

    客人陆续到场了,有许多张丰毅闻所未闻的豪车。女客们互相挽着手,姿态优雅地攀谈起来。男客们则和主人乌普霍夫互诉衷曲,表达了些许的同情和安慰。

    张丰毅扮演着专属的女方家属角色,既配合乌普霍夫迎接客人,又帮忙遮掩蕾娜的死因。

    侍者端来精致的点心和珍藏的红酒,圆桌旁的女客举起盛装红酒的高脚杯,碰杯闲聊着。

    全场中,可能只有乌普霍夫和舒嘉是真的为蕾娜哀悼的人。客人们更多的把蕾娜的葬礼看成是人际交往的一次机会,就像平常的舞会那样。

你也有责任吧

    零零散散的客人在草坪上,交错穿行着。男人们是西装加皮鞋,女人们则是光滑柔顺的皮毛大氅。

    张丰毅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保证了应有的礼貌。但他尽量让雇主乌普霍夫的戏份多一些。

    以防止露馅,乌普霍夫的演技毕竟要比他强好些。

    他们两人都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蕾娜死亡的真相。倘若有胆大好奇的客人打开棺椁偷瞄一眼,就会发现里面只有蕾娜死前的布裙,一只米黄色靴子和一支象征死者的白玫瑰。蕾娜根本就是死无全尸。

    太阳渐渐升到天空中心,客人基本到齐了。张丰毅先和雇主知会了一声,找借口离开。

    他踏着柔嫩的青草,低头钻进了浓密而幽暗的松林中。

    松树与松果略带油腻的芳香涌入鼻腔,仿佛进入了一个截然相反的世界。松树上满是青翠欲滴的松针,由于是人工栽种的,树的间距很大,张丰毅能够避着松针在其间行走。

    蕾娜的坟茔被放在教堂的墓地里。张丰毅再往前走,就看见了一大片刻着死者姓名的十字架。

    披着大衣的舒嘉站在挖出的墓穴边,俯视着**的褐色泥土。墓穴是长方形的,开拓于嫩绿的青草间。

    真正引起张丰毅注意的是,墓地周围有十数个身强体壮的西装保镖。他们静静地驻立着,为他们的主人舒嘉空出一份独属的空间。

    张丰毅的到来似乎打破了墓地内庄严的气氛,张丰毅立马起了鸡皮疙瘩。保镖威严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你是乌普霍夫派出的杀手,蕾娜死了,你还来掺和什么。”

    “我的雇主需要我,和他一起解释蕾娜的死亡。”张丰毅一字一顿。

    “怎么,蕾娜的死有什么隐情,有什么你需要为他掩饰的吗。”舒嘉的语气咄咄逼人,她好像对张丰毅怀有某种程度上的敌意。

    “你应该知道吧。”张丰毅一副审慎的样子。

    按照常理,舒嘉既是蕾娜最好的朋友,即便乌普霍夫有意隐瞒她,她也必定会主动问清楚的。难道是乌普霍夫担心她无法承受,一直拖着未告知她。

    “你和我打哑谜做什么。你是指蕾娜留下来的只有一些衣物,还是指乌普霍夫最终,是通过你们杀手找到她的。”

    “蕾娜的死因如果透露给外界,你知道会引发更大的风波的。”张丰毅申辩,“我指的就是她死时的样子和她的死因,太骇人听闻了。”

    “可她的死。”

    张丰毅勉强笑了笑,“我只是一名履行委托的杀手,蕾娜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未见过她的真容,你真是好笑。”

    “倘若你们能早点找到蕾娜,她怎么会死呢。”

    “我接到委托是在五天前,蕾娜可能刚走出居民区就遇害了。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冤枉我呢。”

    “你到底是负责跑腿的小跟班,还是直接参与任务的杀手。你刚刚的意思是,接到委托的是你喽。”舒嘉观察着张丰毅的反应。

    张丰毅犹豫了半天,点头称是。

    “所以你骗了我。”

    “我影响到你了吗,即便我骗了你,你遭受了损失吗。我认为知晓我的身份,对你毫无必要。我骗你,甚至起到了有益的作用。”张丰毅反问。

    “我只在意一点,你一个陌生人居然欺骗了我。”舒嘉轻咬樱唇。

    对舒嘉死缠烂打的态度,张丰毅真是无奈。她连一丝一毫的通情达理,都无法施舍出来吗。

    “为什么你要那么在意,就因为我是陌生人。天底下难道就我一个陌生人,能给点宽容吗。”望着聚拢来的黑衣保镖,张丰毅有点后悔。

    他想要离开了。

    十数位黑衣保镖默默无言地朝张丰毅聚拢来,墨镜下骇人心神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丰毅。他们经历的事情多了,哪里用得着主子吩咐。

    自己上来,就将危险解决掉了。

    张丰毅缓缓地退后,有种唯以言明的恐慌感。

    “你虽然是陌生人,可我告诉你很多事啊。那是我对你的信任。”

    “这点我担保,我从未泄露秘密。”

    舒嘉依旧不依不饶,“你的任务本来就是寻找蕾娜,结果蕾娜死了,尸体也毫无踪影。你身为本部的杀手,应该算作违约吧。”

    “即使违约,也应当是由雇主乌普霍夫向本部追讨。何况你所了解的,也许和真实情况有所偏差。”张丰毅步步退后,急忙争辩。

    体格最健壮的保镖挡在张丰毅面前,一下挡住了舒嘉的身影。张丰毅现今,几乎是在和保镖对话。

    他忐忑着,他隐约将乌普霍夫着意隐瞒的部分,透露出了一星半点。要想保命,就得先证明自身的价值,再将矛盾转移到乌普霍夫身上去。

    “乌普霍夫让你杀了真凶吗。”

    张丰毅连声称是。

    他谨慎地绕过保镖的身躯,观望着坟茔旁的舒嘉。在他的预料中,舒嘉可能会像之前一样仗着小姐牌性,暗中记恨上乌普霍夫。他便能从容淡定地脱身而出了。

    “这倒是正常,如果他有实力,我想乌普霍夫宁愿亲自动手。”舒嘉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咱们商量一下行吗,让你的保镖散开。大家和气些,好聚好散嘛。”看样子,张丰毅的挑拨是落空了。他只能低声下气地请求舒嘉。

    “噢,他们可能觉得你对我有威胁,就自动跟上来了。我是想命令他们,但他们是我老爹的人,一般以见机行事为原则。”

    “我有什么办法呢,你解决掉威胁就好了。”舒嘉一脸置身事外。

    张丰毅快速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标准礼服、领带、皮鞋,他的外表应该是完美的。为扮演女方家属的角色,他可是做足了工作。他最多像端茶递水的侍者,怎么会像对舒嘉能产生威胁的敌人呢。

    难道是他胸前的沙漠之鹰,被发现了。

    可他们哪里看的到啊。他的手枪藏得极为严实,防范措施绝对充足。

对于陌生人的信任

    张丰毅面前的彪形大汉粗声粗气地吆喝:

    “喂,我家主人说了,小姐忙于学业。不能有任何同龄的异性和她说话超过三分钟,她没时间谈恋爱,麻烦你离开。”

    张丰毅松了口气,拔腿就跑,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唏嘘。

    看来舒嘉的神秘老爹不仅体贴,而且死板。想来他的小姐,将来也准难找丈夫。

    拢过来的高大保镖为他空出一条路。

    张丰毅急忙弯腰,从他们的身旁逃跑。他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穿过松软的草坪和幽深的松林到了客人聚集的会场。

    神父庄重地举着胸前的十字,对着客人们念念有词。大意是祈祷死者升入天堂,劝客人放宽心胸。

    张丰毅想找乌普霍夫,但遍地都是悠闲散步的客人。在穿行的客人中间,他很难发现乌普霍夫。

    湖畔的石岸反射着正午的光辉,气温越来越高,风势也小多了。席间的谈话气氛轻松起来,一个步履优雅的西装男人到桌旁,拿起高脚杯和红酒瓶,倒了两杯红酒。

    乌普霍夫将一杯酒端在手心,另一杯递给张丰毅。

    张丰毅走过去,伸手接住,往嘴里喝水一样地灌了一大口。

    红酒的味道古怪,张丰毅面部肌肉一阵痉挛。他果断放下酒杯,当饥饿感薄弱时,他就能尝出红酒的怪味来了。

    “谢谢你了,帮我演戏。”乌普霍夫语气真挚。

    张丰毅连连摆手,“有钱拿的,你瞎客气什么。”

    “我想感谢你,是因为它越出了你的职责范围。”

    张丰毅再次摆手,“我很缺钱的,以后有事要多来找我。只要能拿报酬,我随时欢迎你打扰。”

    他略微停顿一下,转移话题:“你把蕾娜死亡的前因后果,都告诉舒嘉了。”

    “木已成舟,再保守秘密也是无用功了。”

    “舒嘉很害怕别人骗她吗。为什么她知道我的底细以后,会特别的生气。”

    “要看对象啦。”乌普霍夫抿了一口红酒,“倘若是她所信任的人欺骗了她,任谁都会生气的。”

    “可我才刚认识她,总共和她见过两面。”张丰毅一脸无辜。

    “判断她是否信任你,我们可以从一个角度入手。”乌普霍夫以他惯常的经验分析,“她曾经和你说过一些真心话吗。舒嘉应该只会和她所信任的朋友,谈她的生活。”

    张丰毅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严格算起来,早在他和舒嘉的第一次见面时,舒嘉就提及了她和蕾娜的经历。如果她是故意准备的措辞,怎么会表现出真情呢。

    “舒嘉经常和陌生人谈心吗,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她都会像讲故事一样,把她的经历讲给别人吗。”张丰毅一脸苦恼。

    是舒嘉要主动和他讲真心话的,哪里怨得着他。

    “她和你讲了她和蕾娜的过去吗。”乌普霍夫摇晃着酒杯,任清亮的红酒在杯中起伏。

    “是啊,还讲了很多。”

    “舒嘉对我从未提过她们的过去,也许是她对我怀有猜忌心思的原因吧。蕾娜对我说过一些,但很少,她的经历的确值得怜惜。”乌普霍夫思考着,咽下一口酒。

    “为什么偏偏是我,朋友死了她心里委屈我可以理解。但怎么偏要和我倾诉衷肠呢。”

    乌普霍夫旋转酒杯的动作停止了,他略一沉吟,“可能是你的原因了。”

    张丰毅一想,真是莫名其妙。

    他有什么人见人爱的性格特征,抑或人格魅力呢。舒嘉要用独一无二的态度对待他。

    “我有什么原因啊。”

    乌普霍夫快速旋转酒杯,斟酌着措辞,“可能你身上有某些值得她信任的地方吧,使她一见到就愿意相信你。不管是什么,你要珍惜啊,他人的信任是很难得到的,尤其是像舒嘉这样的人。”

    张丰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反复回想着第一次见舒嘉时的情景。舒嘉和他讲了蕾娜与她的友谊,然后她好像主观地猜测了一下张丰毅的身份。

    张丰毅恍然大悟,舒嘉认为他只是派来应酬的人。理由是他的体型,多半其他因素也起到了影响。

    他拿起酒杯,自作主张地和乌普霍夫碰了一下杯。

    他真的是太普通了,以至于舒嘉这样的人也能相信他。就像一位公司的老总,他可以猜忌他的竞争对手、他的下属和他的合作伙伴。但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卖油翁,反而能够作为倾吐一番的对象。

    埃尔维斯躺在沙发上,往肥胖的丹尼尔靠了靠。

    将近中午,丹尼尔依然睡得香甜,时时发出短促的鼾声。

    一股冷风从客厅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埃尔维斯实实在在地打了个激灵。他扯着毯子往自己身上盖,睡梦中的丹尼尔硬捂住毯子。

    埃尔维斯鼻尖一挺,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他戳了一下丹尼尔,丹尼尔被戳醒了。

    “你去把窗户关上。”埃尔维斯一指窗口。

    “你去啊。”丹尼尔白了埃尔维斯一眼。他扭过头倚着沙发靠枕,继续蒙眼睡觉。

    “你把毯子分我点啊,全叫你一个人霸占了。”埃尔维斯深为无奈。

    丹尼尔照旧昏昏沉沉地闭着眼,但是将抓紧毯子的手松开了。

    埃尔维斯拉过毯子的一角,尽量裹住身体,舒服地躺下,两眼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发呆。

    客厅的窗帘依旧拉得严实,其实从咋天起,它就一直拉着,将所有的阳光阻隔在外面。无论天空是阴是晴,客厅内始终是昏暗一片。

    窗边多了一个着棕色大衣的男人,他处于客厅仅有的阳光下。午间的耀眼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正朝着窗外窥望。

    弗兰克如今暂住在埃尔维斯家,主要是为了行事方便。屋内很冷,因为暖气欠费。

    埃尔维斯和丹尼尔的性情差异很大,好吃懒做方面却是惊人的相似。免费劳工张丰毅给他们备下的可乐和快餐几乎被他们消耗殆尽,屋内少人打扫,到处是乱扔的毛巾和喝瘪的易拉罐。

    “埃尔维斯,你难道打算把他当作仆人,这么用下去。”弗兰克的疑问藏在心中很久了。

葬礼开始

    “这是训练,对他的格斗训练。”埃尔维斯盯着天花板发呆,语气颇为自信。

    “小时工的工作也能叫训练,你担心他以后会失业吗。”弗兰克揶揄埃尔维斯。

    “急什么,训练的成效是需要时间积累,方能体现出来的。”

    虽然是弗兰克安排的训练,但他觉得埃尔维斯明显更像街头的神棍。他回看沙发上的埃尔维斯一眼,深深地摇了摇头。

    神父击掌,提醒客人们葬礼的仪式即将开始。嘈杂的谈话声倏然打住,露着天鹅颈的贵妇们转过头来,望向蕾娜的棺椁。

    教堂的神职人员抬起棺椁的四角,往圣洁的教堂走去。教堂是一座通体洁白的建筑物,或大或小的圆形尖顶错落开来,一座高耸的钟楼直插云霄。

    客人们的手中多了一支白玫瑰,在铺着美国国旗的棺椁经过时,他们渐次将花束轻放到上面。神色肃穆的人群自动排列成两列,举着十字的神父领着蕾娜的棺椁穿过人群。

    棺椁上的花束一支一支地增多,成了一座小山,像原野中的花丛一样。

    抬运棺椁的人速度很慢,张丰毅照着他们的样子,把一支白玫瑰放到棺椁的国旗上。花朵是从专门人员领取的。

    队伍的最后是主人乌普霍夫,他的胸前别着一支白玫瑰,手中拈着另一支。

    神父欠身行礼,表达一种同情的意思。乌普霍夫还礼,将手中的玫瑰花轻手轻脚地放到棺椁上。

    张丰毅安静地在一旁目睹了葬礼的全过程,他约摸位于队伍的中间位置。为扮演得符合要求,他假模假样地擦了几把眼泪。

    湖风拂来,令人心旷神怡。一缕芳香送进张丰毅的鼻腔内,他又使劲嗅了噢。

    一转头,舒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故意的捉弄,总之她现在就紧挨着张丰毅。大衣的袖口时时擦过张丰毅的胳膊,感觉痒痒的。

    张丰毅一哆嗦,和她拉开了点距离。

    舒嘉照旧披着大衣,一脸茫然地望着惶恐的张丰毅。

    张丰毅左右看了看,“你的保镖在哪里,让他们出来。我马上走。”

    “蕾娜的葬礼啊,他们难道来凑数吗。你是嫌队伍短吗。”在舒嘉的眼中,张丰毅的表现实在是有点大惊小怪、小题大做的意思了。

    “分明是他们动手在先,我警惕些,做好防备是应该的。”张丰毅整了整衣领,一脸理直气壮。

    “他们只是吓唬你而已,你难道是做贼心虚。”

    “怎么可能,”张丰毅矢口否认,“我敢肯定,凭你老爹对你的爱护,要是有人想追你,估计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此话怎讲。”舒嘉对张丰毅的问题认真起来了。

    “你有男朋友吗。”张丰毅反问。

    “没有。”

    “有人正在追你吗。”

    “没啊。”心直口快的舒嘉很快回答。

    两个答案都是否定,的确出乎了张丰毅的预料。情况颇为棘手,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故意感慨:“看起来天底下的男人,还是运气好的居多吧。”

    舒嘉的心头霎时浮现出无数的疑问,张丰毅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黛眉微眉,冥思苦想了好一阵。

    舒嘉刚明白张丰毅话语间的揶揄之意,教堂的圣乐便钟鼓齐鸣,响彻礼堂。

    客人如鸟兽散,进入教堂落座。张丰毅自顾自地混入人群中,消失于舒嘉的视野内。

    舒嘉有气无处撒,外面的客人越来越少,她也只好进了教堂。蕾娜的棺椁被放在圣堂中央,客人陆续入座。

    最后进来的客人落座后,两个神职人员关上了教堂沉重的大门。

    神父捧着摊开的圣经,站在讲台上、蕾娜的棺椁前。对着话筒,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讲准备的悼词。

    张丰毅坐在前面的一排座位上,靠着椅子的靠背,凝望着口中念念叨叨的神父。旁边的客人有的记住了他是作为蕾娜家属出席葬礼的,他们安慰了张丰毅几句。

    张丰毅点点头算作回应,又假装悲痛地抹了抹眼泪。

    舒嘉进来得比较晚,坐在后面。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放在神父的讲演上。

    周围的富人们家教良好,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讲演。神父苍老的声音诵念着圣经的内容,在礼堂内反复回荡着。

    唯独舒嘉左顾右盼,神情如丛林中独自前行的小鹿。她发现了张丰毅的背影,便小心翼翼地越过客人们的鞋子,离开了原来的座位。

    她朝张丰毅所在的位置接近着,落步很轻。

    张丰毅听着神父的悼词,乏味得令人疲倦。他躺在椅子上,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下来。

    教堂内十分温暖,又有了冗长的悼词作催眠曲。张丰毅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世界像播放的幻灯片一样,变成了一帧一帧的。

    舒嘉弯着腰潜行到张丰毅所在的一排座位,成功地躲过了台上神父的视线。她强制性赶走张丰毅身旁的一位客人,让客人和她交换座位。客人虽有怨言,但舒嘉毫不在意。

    她在昏昏欲睡的张丰毅旁边坐下,用力拧了一下张丰毅的胳膊。

    张丰毅猛然惊醒,一脸慌张地望着她。位子原来的客人早已悻悻然溜走了,一张白皙的面庞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张丰毅。

    舒嘉是来找张丰毅算帐的。

    “你是在讽刺我吗。”

    “什么。”刚醒过来的张丰毅脑子依然有点懵。

    “你刚才的话,是在讽刺我吗。”舒嘉的脸色很难看,对面的男人有些得寸进尺了。她一般很少给别人尊重的。

    张丰毅一脸愕然,脖子僵硬地转过来。他隐约记起了脱口而出的一句无心之语,心想果然是祸从口出。如果事无例外的话,舒嘉的保镖们如今照旧守在教堂外。

    “你说什么,你大概理解错了吧。”他只好装聋作哑。

    “你要在我面前扮演吗。”舒嘉问话有几分威胁的味道,“我现在就能让他们进来。”

    “你得注意,你是在蕾娜的葬礼上。你最好保持安静和严肃,以体现对死者的尊重啊。”

请客吃饭

    “两码事。”舒嘉穷追不舍,有一说一。

    张丰毅泄气似的垂下头。

    “何况棺椁里面,放的只是两件衣物。我怎么会愚蠢到相信,灵魂可以栖居在死者的衣物上呢。”舒嘉反问。

    “我有错,我讽刺你是我的错。我可以向你道歉,但请你千万别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何必喊打喊杀的呢。”张丰毅放低姿态,和舒嘉温和地请求。

    “道歉只是一句话,你得赔偿我。”

    “可我…为什么要赔偿你。”虽有疑问,但张丰毅的声音微乎其微。

    舒嘉故意变得粗声粗气,质疑张丰毅:“难道你想让他们进来,把你收拾一顿吗。”

    “好吧…但要是你的话…”张丰毅一番天人交战,“请你一顿饭,怎么样啊。”

    “成交。”舒嘉出人意料地爽快伸手给张丰毅。两人五指轻碰,算是达成了交易。

    张丰毅想了想,又犹豫着向她申请:“咱们能去比较便宜些的吗。”

    舒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为他下了结论。

    “穷酸相。”

    “非要去特别贵的餐厅吗。”张丰毅满脸愁苦,他现在半是询问半是哀求。

    舒嘉使劲摇摇头,“怎么能,但我一个女孩子,你总得找一家有特殊意义的餐厅吧。经济实力弱可以理解,诚意你好歹得尽到。”

    张丰毅思量着诚意二字的分量,“你还是举个例子吧。你算是纽约的常住人口了,我对纽约陌生得很。”

    神父拖着音调诵念着悼词,有些像寺庙中的和尚讲经。底下的客人哈欠连天,只有乌普霍夫仍然一脸哀伤。毕竟他才是蕾娜的家人。

    “女生喜欢的地方无非就是有浪漫情调的,比如法式的情侣酒店。法国人对于浪漫的追求可是超出了你我的想象,烛光晚餐搭配红酒香槟,一个静谧的夜晚。你再打扮得帅一点,记得喷香水,绝对能迷倒一大片女生。”

    张丰毅察言观色,审慎地接话:“你是想去法国的情侣酒店吗。”

    舒嘉一口回绝,“我和她们都不一样,我喜欢的地方是碧海蓝天。试想一下,深蓝的大海与天空相接,金黄的沙滩摆着粉红情调的遮阳伞。我们举着冰冻的冷啤,欢呼雀跃,把啤酒带着沫儿洒到对方的身上。你的鼻腔内是酒精的清香,皮肤清爽无比。”

    张丰毅手掌一握,示意她收住话头。他大致明白了舒嘉的想望,尽管可能有所偏差。

    “你要在沙滩上,需要许多的冰冻啤酒。我要给你安排一些一同吃饭的朋友,再将啤酒浇到你身上。”

    “沙滩、遮阳伞、大海、群众演员、冷啤。因为有沙滩,最好找一处海岸线上的旅游景点。既然要冷啤,就得准备冰箱,噢,以及可移动的电源。”张丰毅掰着指头,一样接一样地细数着餐桌所需的东西。

    舒嘉瞬间呆住,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餐桌要什么样的,要烧烤吗,沙滩大排档怎么样。”张丰毅一想,又觉得以舒嘉的地位和财力,喜爱的食物应当更高端些。

    “或者备办些生牛排和新鲜的海鲜,你说野炊的主意怎么样。”

    一听张丰毅的建议,舒嘉的脑海中便浮现出纽约法拉盛华人街深夜的景象。张丰毅绝对久居其中。

    人流如潮,狭窄的街道熙熙攘攘。车辆挤在外面,刺耳的呜笛交相联奏。她和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站着撸串、喝啤酒,偶尔互喷几句问候祖宗的脏话。大排档在街边的一条小巷内,最深处是臭气熏天的垃圾箱,摊主是一位浑身油渍的广东大爷。

    她狼吞虎咽地吃下滋滋冒油的肉串,看着围着围裙的老大爷往摊开的面饼上,又倒了一桶地沟油。

    舒嘉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回到现实。她朝张丰毅连连摆手,“服务态度好一点的景点,应该会有小型的餐厅。你可以先订餐,再去的。”

    张丰毅哦了一声,“景点选哪里。”

    “纽约就有几个,但游客很多,我喜欢人少点的。”

    “你要在景区的客流量小时,再进去吗。”

    “总之里面如果是像公共浴池,或者是排队那样拥挤的话,待在家里要比出去愉快。”

    “我们可以半夜去啊,”张丰毅一脸惊奇,“人肯定少。但是要确保海岸餐厅营业。”

    神父的悼词终于念完了,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浊气,“啪”地合上圣经。他的重任结束了,听众们也终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座位上的客人们有的打哈欠,有的伸懒腰,各自活动着手脚。

    张丰毅和舒嘉一心谈判着请客的价钱,竟未发觉悼词已然中止。宽敞的教堂内,客人们窸窸窣窣地一阵噪动。温暖的空气烤得人脸颊发烫,专门的神职人员从内推开两扇大门。

    外界的冷风即刻席卷屋内,热得刚解开衣服扣子的妇人先生们急忙收掇整齐衣服。神父走下讲台,四名黑袍修士去到棺椁四角。

    张丰毅的建议可行性很低,因为景点很少在深夜对游客开放。尤其是对海岸线上的景点来说。夜间海面上一片漆黑,某些看似水浅的地方却有黏稠的淤泥。一旦游客双腿陷进去,就再难以拔出。景区一般出于安全考虑,会禁止游客夜间入内。

    舒嘉很难相信张丰毅,就能带她找到合适的地方。大概是她父亲的严格限制,即便是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她去过的地方寥寥无几,能给她留下珍贵回忆的就越发稀少了。

    “你会爽约吗。”

    “怎么会,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办到的。”张丰毅友善地笑了笑。

    舒嘉仍旧半信半疑,她迟疑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到撒着白玫瑰的棺椁上。棺椁四周的神职人员已然朝棺椁聚拢而来。

    座上的客人接连起身,表情迅速由疲乏切换为肃穆。神职人员一齐用力,搬起蕾娜的棺椁,步下讲台。教堂内的所有人都庄重地凝视着蕾娜的棺椁一点点地远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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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危任务介绍:
被公司开除的员工张丰毅,屡次求职无果。偶然的机会,一个陌生女子的来访改变了他的生活…高危任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危任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危任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