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1)
…直升机驶到岛上垂悬的瀑布上空,白浪翻腾的流水从生着绿藻的高崖上落下来,冲进深绿的潭水里。他绕着山崖、森林转了一圈,然后开始把一枚信号弹往枪膛里面装。
“把机子升高一点,好让老板看得见。”他嘱咐。
直升机旋即拔高,脚下的森林在迅速扩大。估计差不多了,他扛起狙击枪,冲着舱外湛蓝的天空开了一枪,方向斜向上,恰好于岛屿中央炸开。
空旷的枪响在虚空中回荡着,一缕烟雾弥散。直升机的发动机无所作为地嗡鸣,震得整个机子和里面的人都微微颤抖。木岛良辅和机师一块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任何回应。
整座小岛像沉进了寂寞的水中,连鸟雀也都收敛翅膀,不发一声。
木岛良辅像突然醒悟似的:“不妙。”
他赶紧回头对机师说道:“再来回搜查几圏,我下去查看。”
机师微微颔首,他则拿起身边的绳索扔了下去。身体一跃,就跳到下垂的绳索上,附着绳索缓缓下降。
林中空寂,傍晚的阳光穿过树林间的缝隙投下斑驳的树影。木岛良辅从垂下的绳索上下来,然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正此时,一股和风看准了时候吹过面颊,暖融融的,可是面色冷峻的木岛良辅却突然瞳孔一缩,心中骇然。
他从这风里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很新鲜,很刺鼻,肯定是刚死过不久。随手从衣襟下掣出武士刀,便快步朝血腥味的来源赶去。
一进入重林密布的区域,周遭的光线就变得昏暗起来。木岛良辅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一块二十英尺见长,五英尺见宽的空地上搁置着两具尸体。一具是藤田町的,一具没有头颅,周边更是满目狼籍,树木四处倾倒,青翠的叶子覆盖在一池血泊上。
木岛良辅匆匆跑到藤田町的尸体边,拨开他的头发,他立马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本部绝密级别的实验品,和本部的老板出手都无法解决的事情,该由谁来解决。
他的手边躺着的是藤田町,对面的无头尸体,仅凭那极具力量感的肌肉曲线就能判断,这是三号无疑。他掏出手枪,冲着天空连续射了几枪。枪声剧烈地回响,直升机立刻听到了信号,片刻之后便出现在木岛良辅的头顶上。
木岛良辅拉着绳索向上,快速地爬到舱内,然后命令机师:“现在就返航吧,事情有变。”
他把舱门拉合,然后躲到机舱后面,对着耳机另一侧小声叫喊:“胡玛,胡玛,情况有变。”
幽暗的房间里,胡玛与杰奎琳相对而坐,杰奎琳的神色明显在做着她的盘算。胡玛一时还猜不透她,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座机响了。
“喂,什么事。”
“是木岛良辅那边的。”电话很快被切到了直升机舱里的木岛良辅,他的旁边有一堆杂物,军用饮水壶之类的。
“胡玛,我看到老板的尸体了。”
胡玛手里的听筒差点没松开来掉下去,她慌乱地看了看杰奎琳,竭力装作镇静,毕竟对面还坐着外人。她起身走到墙角,确认般问道:“能确定吗,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
“他的尸体旁边不远,是死掉的三号实验品。真不真的,我就辨别不清了。”
“我派人把那座岛搜寻一遍吧,”胡玛努力想着对策,“我总是觉得老板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但万一真是呢。尸体和老板长得一模一样,衣服也是原来上岛时的那套和服,肚子上插着他的家传武士刀。”
“谁杀的他。”
“岛上按说只有他们两个,难不成两人是同归于尽了。”
“本部制造的怪物连他的主人都处理不了吗。”
“哦,”木岛良辅发出含义莫名的一声长叹,“如果真是那样,就太令人悲哀了啊。”
“你要回来吗。”
藤田町想了想说:“是的,我看需要咱们几个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下属开一场会,讨论一下处理办法。此事不宜声张,一旦声张,本部就很可能会散架。”
“好,我应付完这边的客人就马上去。”胡玛走回桌边,把听筒放到座机上。然后双手置于桌上,郑重其事地跟杰奎琳请求:“你的委托可以先缓一缓吗。”
“不行,”杰奎琳口气生硬,而且板着脸,“我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张丰毅的人头。”
“那好,我们会尽快为你准备的,但可否屈尊劳您回去,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本部事务繁多,老这么我觉得应付不来。”胡玛礼貌地笑笑。
“你们的事情自然不敢耽误,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待着就可以了,”杰奎琳口一松,无所谓地摆弄起了她的指甲,“晚饭什么的,到点我会走的,不用你们操心。”
胡玛起身致谢,然后拉开门,走廊的光线照亮了房间的一角。站在不算高的门槛上,她拍了一下手,立马就有人过来。她凑到那人的耳边低语一阵,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胡玛走出走廊,拐进电梯,到了某一层中,拉开其间的第一扇门。探进头说:“一会儿去三十四层的小房间,木岛良辅会把情况阐述一下,事态有些复杂。”
只听里面应了一声:“知道了。”
胡玛随即快步走开,墙上挂着一副电话。她拿起听筒,敲了几下按键,对着听筒里面说:“调集些人手去码头的那个无名小岛,最好就是驻守在小镇里的人,由池田成彬带队。”
说罢,便挂断电话。
张丰毅驾驶着渔船刚一返回海岸,和渔船的主人交接,就见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正是引他来岛上的那家直升飞机,张丰毅猛然看向岛屿的方向,想起岛上还躺着两具尸体。他赶紧安顿渔船的主人道:“你马上回去,天亮之前别再出来,如果遇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立马跟街上的警察汇报。”
渔船的主人一听,变了脸色,“你不会是惹了什么人吧。”
这人还要与他纠缠,张丰毅却赶紧离开了。
临走前(2)
…纽约的灯火渐渐盛开在渐暗的星空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来自大地的光明取代了天上的昼明。本部大楼的人员在下班后散尽,大楼里一片漆黑。唯有胡玛、赶回来的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在一间安着很大的液晶屏的房间里。
液晶屏上显示的是岛上的景象,乘直升机进岛的人同样也带了实时摄像机。他们在厚厚的落叶地上降落,一到地面就立马分散开来。直升机的大灯穿过漆黑的夜色,把岛上的环境衬托得分外紧张。
胡玛三人坐在液晶屏前,凝视着屏幕。他们看见无数人影飞跑着穿梭,手里提一柄冲锋枪,随后便有人把惨不忍睹的尸体抬上飞机。最开始是一具断头尸体,脖子以下全是血,让人看得胆战心惊。胡玛忍不住抓紧了手边的扶手,她毕竟是个女人。
木岛良辅轻声问:“有事吗。”
“我没事,不用管我。”胡玛冷静道。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具尸体到了摄像机前。胡玛大声叫喊:“把摄像机移近一点,详细检查他的服饰质地,让池田成彬观察一下这到底是不是老板本人。”
“如果不是,就把尸体丢进海里喂鱼好了。”她又补上一句。
镜头里出现了池田成彬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碎格子和服,很郑重的样子,旁边跟着位白大褂法医。似乎也是个日本人,他是做这一方面的专家。
他翻了翻和服的衣领,尤其触摸了一番其质地材料。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是他,是他没错。”
胡玛像一下子丧失了一切希望似的,往后重重地一靠,她拿遥控器把液晶显示器关掉。然后问:“这下该怎么办。”
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沉寂,木岛良辅和另一位根本毫无办法。许久,另一位被胡玛叫来参加这场小型会议的人说道:“是否…该越过老板,向本部的那些股东和高层汇报这件事。我是说,既然老板已经死掉的话。”
约摸两三秒,木岛良辅率先举手表态:“我同意他的看法。”
“那就这样办,我那里保留了他们的联络方式。”胡玛很快决定,“由我负责一一通知,你们一定要保守秘密,现在很需要稳定情绪。特别是本部那些一心搞金融的,树倒猢狲散,偌大的本部说不定就这么没了。”
“我明白。”木岛良辅应道。
“但是你们真觉得,”剩下的那人有些犹豫,“老板是跟那个怪物同归于尽…才死的吗。”
“伦纳德,你还有疑虑吗。”
“让他讲讲。”木岛良辅建议。
胡玛换了个姿势,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大事她的心情难以言明。她朝伦纳德伸了伸手,叫他讲下去。
“三号尸体的伤绝对是拿刀割出来的,而且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毫无停顿。假设实际情况真如木岛所估计的,是两人一起同归于尽,老板拿刀砍下了三号的头颅,那么三号是怎么把刀捅进老板的腹心的。”伦纳德条理清晰地分析说:“其中至少应该还有一个人。他和我们的老板,和三号都有关联,而且很可能是敌对关系。木岛,你当时在现场只看到一把刀吗。”
木岛嗯了一声,眼神肯定:“以三号生性粗野的作战方式,即便有冷兵器,也不大会经常使用。”
“所以,有一个人成了这场战斗的受益者、幸存者。”
“张丰毅。”胡玛反应很快,“他去过岛上,并且我们并不知道,他此后是否还去过岛上。他和这两人都是敌对关系,如果他已知晓我们的计划的话。”
“老板都死了,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不会是这样的。”木岛良辅坚决地摇摇头。
“现在就目标明确了,其一是向本部的那些老成员汇报老板的死询,其二是加紧搜查张丰毅的下落。张丰毅本来就是本部的叛徒,这次更是有杀害老板之嫌,留他不得。”
木岛良辅和伦纳德齐声表示同意。
张丰毅疾步跑出小镇,很快回到了租住的房间。他如今的处境很危急,压力主要来自于本部,这次杀的是本部的老板,就算他真的没有反叛本部的意图,也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匆匆忙忙地收拾起衣物,装备,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行李箱里。然后特意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找到电子邮箱。他之前一直忙于别的事务,没空去看邮箱里收到的邮件。
这一看,果不其然,邮箱有三封邮件,都是从印度边境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镇里发出的。他依次打开这三封邮件,随后大体浏览了一遍。
邮件的大意是这样的:他们在印度孟买明查暗访,找到了师长对外的供货商。经过一番交流,他们发现在几年前,由印度孟买到加尔各答的地下航线中,有一段时间内,货物来往相当频繁。而且这批货物大都被送至了张丰毅曾待过的地方,再查下去,事情的脉络就非常清楚了。
原来早在许多年以前,师长就开始为一个化名“索尔”的人提供研究资金。他们四处抓捕破产男人,然后关进研究室里进行危险的研究。而张丰毅和雷蒙德的身上无疑是被他们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麻烦。
张丰毅为他们发了一封邮件,并敲下一排字:已阅,状况了然于胸,可速回,万万要小心本部。
邮件发出后,他才合上电脑,把他的所有东西都塞进行李箱。纽约是待不下去了,岛上遇到的日本武士一死,本部必然会全力追杀他。因此,要尽早跑到足够遥远又不为人知的地方。张丰毅马上就想到了回国,本部在国内的势力要比纽约周遭弱得多。
而且,他可以借此彻底逃离受人控制的生活。
临走前,张丰毅又为舒嘉拨了一通电话。他这一走,肯定就不会回来了,有什么回来的必要呢。反正他在纽约根本就没多少人认识,更别说相熟的朋友了。
舒嘉是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他还欠着人家的救命之恩。
临走前
“小姐现在,如果不想继承纽约黑手党,最好还是出去避一避风头。”佩德罗态度真诚,“他们这群人为了利益向来不择手段,小姐要当心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舒嘉手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只好先跟佩德罗告扰,然后拿起手机接通。
张丰毅上来就直截了当道:“我得走了。”
舒嘉顿时一脸迷惑,她禁不住看了看手机号码,然后问:“是打错了吗。”
“没有,我是张丰毅。”
“张丰毅,你怎么换号了,上次我打给你,你都没接。”
“你给我打过电话。”张丰毅有些惊疑不定了,同时他又想到那位酒吧老板和舒嘉对话时的尴尬。于是就连声抱歉:“本部近来在查我,我用的是别人的号码。”
“你知道我家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不知道。”
“你不看新闻的吗。”
“这几天很忙,而且平时也不看。”
“我爸死了。”
张丰毅当下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就咋天晚上,半夜有一群人把炸弹扔进了我家。这下全完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所有的尸体。”
“你爸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舒嘉默默地扣了扣手指,“我说了,他死了。”
张丰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是想跟舒嘉道别的,何曾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瞥了一眼床上的行李箱,此时是夜里,约摸刚入夜不久,街道上还有行人在走。
他想了想,终于决定好了,然后说:“要不我去你哪里吧。”
舒嘉轻声答应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快一点。”
张丰毅应了一声,就下去了。临走前,他把行李箱锁在了房间里面,他也不知道此去要走多久,或许很短,等半夜的时候就可以踏上回国的航班了。
杰奎琳在本部的隔间里等了很久,见没有人来,便自顾自地回去了。正在路上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一听声音,是个心情急切的老头,他上来就问:“琼小姐在你身边吗。生意很忙,没她不行。”
“没她你就干不动事情了。”杰奎琳没好气道。
“但是得人家出面安排事务啊,只有她点头了,我们大家才信服。”
“你可以号令得动你手下的那群人吗。”
“这倒可以。”
“那就去做事,”杰奎琳粗暴地喝骂,“能跑得动就去跑,只说是琼的命令,琼感冒了,一切照旧。”
那老头只好诺诺连声,不敢再发言。
“以后别拿这种事情来烦我,我没空管那些人,你维持运营。”
这老头此刻站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厅廊内,朝充斥着靡靡之音的大厅里望了一眼,然后暗想,这次他可以借机捞点外快了。于是恭谨道:“以后再不会,您忙您的吧。”
话未说完,杰奎琳便直接挂断了,她一向是很厌恶琼做的肮脏营生的。
本部的一间会议室里,好像坐了很多人的样子,但是藉着黑暗看不太清。他们对即将离开的胡玛说:“老板的人选,我们会考虑的。这一时期的工作交由你主持,击毙张丰毅要放到第一位。”
胡玛低头道:“我明白,谨遵命而行。”
张丰毅很快就到了舒文滔的那栋别墅前,这里被纽约黑手党的人围得密密实实。许多的汽车环绕着别墅停靠,看起来氛围就异常紧张。
舒嘉站在门前朝他招了招手,别墅的大门这时候已荡然无存。舒嘉旁边的管家佩德罗赶紧跑下去,驱离聚拢来的下属,然后拉着张丰毅往里面走。
舒嘉赶上了他们,穿过曲折的走廊,进了一间被临时用作待客的客厅。佩德罗对张丰毅说道:“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倒茶。”
张丰毅哦了一声,然后和舒嘉进了房里,并反手把门关上。房间里的陈设很少,而且都是刚刚买下的家具,张丰毅和她坐在一张沙发上。
等了好久,管家佩德罗也不见回来。张丰毅遂看了看她的脸色,并不好,比较苍白,试探性地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或许是竞争者下的手,监控录像都留着,但是查不出那群人的身份。他们就像从地狱里闯出来的一样,警察局告诉我们,他们顺着一条主干道驶进一家隐蔽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就消失了。”
“我是想问,从那时候起到现在,你哭过吗。你想哭就哭吧。”
“那时候是想哭的,现今也不太想了。”舒嘉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令张丰毅难以看见她的表情。
“跟教授请假吧。”张丰毅说道。
“为什么。”
“我觉得你没这个心情。”
舒嘉应声思索了两三秒钟,“也是,是没有。”
正此时,一身黑西装的管家佩德罗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副茶具。张丰毅看见那还是紫泥的陶土茶具,于是随口道:“纽约黑手党真是讲究啊。”
“先生别埋汰我,我是舒先生的管家,可不是纽约黑手党的管家。要说讲究,也是离世的舒先生讲究。”他把茶盘放到张丰毅和舒嘉面前,“两位慢用,需要我准备点心吗,厨房刚收拾好。”
“不用了,”舒嘉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这里就我们三个,互相都信得过。”
佩德罗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舒嘉跟张丰毅说:“旧的管家死掉了,这是新上任的,我老爹的部下,可以信任。”
佩德罗略一犹豫,然后审慎地说:“这位不知是小姐的什么人,看样子有仅次于舒先生的亲密程度。”
“我朋友,张丰毅。”
佩德罗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他知道舒先生的那些事情吗。”
“我告诉他了,你把你的担忧讲一下吧,我想说不定他能出点主意呢。”
“张先生,我就真说了,我怀疑纽约黑手党的高层可能想对小姐不利。”
“这怎么会,他们不是该跟舒文滔站在一块的吗。”张丰毅疑惑道。
“就是今天早上的事,纽约黑手党的高层里面死了两个人,他们一定是死了。”
事已至此
“他们出去时,但凡能去的就都去了,可回来时清点人数,就发现少了两个。”佩德罗继续说。
“他们出去干什么了,你知道吗。”
“无从得知,我在纽约黑手党的人脉并不广,他们也不听我的。”佩德罗摇了摇头。
“这些人既然隶属于舒文滔,理应在死后就把纽约黑手党组织起来,怎么能趁虚而入呢。”张丰毅皱了皱眉头,又念及舒嘉如今孤苦无依的境遇,“虽然你家小姐进了社会应该不会受人欺负,但是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舒嘉觉得这话里带刺,可是又没理他。
“佩德罗先生,以舒小姐的身份,是可以召集那些高层的吧。”
“按理说完全可以。”
张丰毅微微颔首,“先劳烦您去叫他们一趟,就聚到这栋别墅里,如果有人不愿意来,您也别多絮烦,暗暗把他记住汇报给我。我要弄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
佩德罗嗯了一声,就要起身离去,临抬脚时,他又对着张丰毅抱拳道:“千恩万谢无需言语,若是您能救舒小姐一命,也是我的福分。”
“她以前救过我,还恩而已,有什么谢不谢的。”张丰毅平淡道。
佩德罗转身推门,然后拉上门走了。他所提及的那群高层此刻正在一家宾馆的会议厅里小声讨论,眼看快要七点,其中一人道:“得快点决定了,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舒小姐。还是该把她暗中做掉。”
“胡闹,”立马有人起来反对,“小姐是舒先生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呢。”
“可现如今木已成舟了,我们答应了她们会把老板的位置交给她们的,万一告诉小姐,小姐反对怎么办。”
“到时候不还是得做掉她吗。”终于有人说道。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其中的矛盾。就在这个时候,守在门边的保镖伸手敲了敲门:“是管家佩德罗,他来了,让你们所有人赶去舒老板的旧宅。”
“佩德罗,”一人惊呼,“他来做什么,把他提拔上来当这个管家,就足够给他面子了。眼下还要以小姐的名义号令我们。”
“好了,不要再说了,”苍老的古伊多拍案而起,“事已至此,避无可避,我们许诺她们要把纽约黑手党交到她们手里管理,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就按刚刚提出的方案办,把舒文滔的那个女儿做掉,”古伊多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要想把她做掉,先得把门外的佩德**掉。”
身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切切擦擦的说话声音不绝于耳,但就是没有人出来阻拦。古伊多走到门口,大叫道:“来人。”
当时就有两名全副武装的保镖走过来,站到他面前。古伊多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叮嘱他们:“去把外面侍候的那个老头干掉,做得干净利落些,一会儿我还要让你们杀舒文滔的女儿呢。”
“舒文滔不是我们的老板吗。”有人质疑说。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古伊多不耐烦地大声道,他根本没有避讳屋里的人,声音高亢得整条走廊都听得清,“舒文滔是你的老板没错,可平时给你发钱的人是谁,还不是我。现在马上去把门外的那老头干掉,我和其他人还有要事商量。”
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保镖的肩膀,叫他快些行动。
两三分钟后,耳听得夜里一声枪响,古伊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会议室里的人仍然在嘁嘁喳喳地讨论着什么,无非不过是舒嘉死后的资源分配罢了。
夜晚很快消逝,舒嘉彻夜未眠,张丰毅倒是无所谓,他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舒嘉抱了块抱枕,头枕着沙发的靠背,早晨的第一缕曙光投到她的半边脸颊上,张丰毅发现她眼睛有点红。
“不睡吗,一整夜了。”
“我在等佩德罗,他一回来我就睡。”
“佩德罗对你有多重要,他不回来你就没法安心睡觉。”
“你就不觉得,他去了这么久不回来,有些蹊跷吗。”
“看来那群人真不好对付呢。”
正此时,一声枪响打破早晨的宁静,瞬间把张丰毅和舒嘉的心情毁了。舒嘉倒抽一口冷气,自问道:“什么声音,是枪声吗。”
房间的玻璃里映着朝霞的金光,张丰毅伸手安抚她,望着窗外说:“是枪响,你老实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倏地起身,然后打开房门,并在出去时把房门反手锁好。走廊里有两个纽约黑手党的保镖,张丰毅赶上前,他们似乎也对突如其来的枪响感到莫名其妙。
突然,其中一人说道:“枪声是从东南方向传过来的,有人突破防守进来了。”
张丰毅很快顺他的视线望了一眼,然后拿过他胸前的冲锋枪,口中道:“借用一下。”
古伊多带着众多的人手到了舒文滔被炸毁的别墅附近,穿过停成一排排的黑色汽车,然后冲着远处的别墅挥手道:“进去把舒文滔的女儿抓出来,当场格杀,别让组识内部的人知道了,避着点他们,杀掉她的人我重重有赏。”
霍然,他的身后分开两排人影,弯着腰就往别墅前进。再往远望,有两具横亘路口的尸体,那就是枪声的来源。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摸进别墅里面,因为古伊多的嘱咐,耳边只听得靴跟整齐地踏在马路上的轻响。谁知下一秒,就听咚的一声,两名保镖从前门飞了出来,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地落进森林里。
古伊多震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前门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
张丰毅借着别墅的转角掩护,提枪射击。他本来以为这是把冲锋枪,实际用起来才知道是改装过的霰弹枪。未必一枪毙命,却威力巨大。
一声枪响在树林里遥遥地回荡着,枪口青烟弥散,古伊多这方的一人突地倒飞出去,腹部现出碗口大的一个弹洞。古伊多亲眼看着他飞起有十英尺之高。
快速粉碎
其他人迅疾朝张丰毅聚拢过来,张丰毅迈步闪出别墅的转角,迎面冲抢上来的保镖抡起粗大的枪管,闷砸到他的脑袋上。那保镖旋即倒地。
别墅的房檐滴着水,一溜儿朱红色墙壁,有保镖想从对面冲来。张丰毅把霰弹枪夹到身侧,一拉枪栓,保镖轰然后仰倒地,并且连带着撞翻身后的两三人。
张丰毅赶紧跑到别墅正中的位置,然后再次拉起枪栓对准前面的古伊多,高声道:“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古伊多吓得手足无措,颤抖着身躯想要找人掩护,就在他张皇四顾之时,一人忽然从侧面冲了过来。张丰毅立马扣动扳机,古伊多的老泪刚溢出眼眶,就见他朝后飞过车顶,落进密密层层的车辆里,一下就全无踪影。
朝张丰毅跑来的保镖正要伸手抓住他,却被张丰毅手里烧得发烫的枪管一下贴到了脸上。更准确地说,是他撞上了枪管,张丰毅略一使力,把他撂翻在地。旋即竖起枪管,毫无犹豫地下刺,枪口砸到他的面门上,三两下过后便血流满面。
张丰毅早有所感般地转身,猛地把枪管扫过旁边一名保镖的身侧。瞬间将其击出十几英尺远,下一秒就反手击到胸口。那人两眼一翻,口吐白沫,跌到地上就不再起身。
一人正要扑至面前,张丰毅抬手一枪将其射翻。连续不断的射击使得整副枪管都微微灼热,张丰毅朝后一捅,把同样硕大的枪托搠进了别人的心窝。
保镖闷哼一声,撞上了后面的同伴。张丰毅急忙回身,动作干净利落地上膛,冲着恰好排成一线的保镖直接就是一枪。
一声近在咫尺的巨响回荡在张丰毅的身周,血花于保镖的腹前腾地怒放,巨大的冲击力不仅使子弹洞穿了他的身躯,而且其后两人也皆是口溢鲜血,一齐倾倒在地。
张丰毅快速翻转枪柄,利用狙击感应毫不费力地锁定了几个目标,然后抬枪便射。来势凶猛的子弹从黑洞洞的枪口里飞出,随后径直打中车间的保镖。两三个身影渐次飞起,咚的一声倒向身后的车门。
侧面一名保镖把枪管放在了车顶上,想要偷偷地瞄准张丰毅,早被张丰毅一眼觑见。他突地拿起枪管,随后一下打翻了远处狙击的保镖。
围上来的保镖越来越多了,张丰毅察觉到霰弹枪里这时已没了子弹,随后一手握上枪管中部,拧腰一甩,正好抽中了旁边保镖的鼻梁。
他冲入拥踅过来的人群,提枪撞上一名保镖,枪口搠中柔软的腹心。保镖如殛雷击,连一声都没发出就扑通跌坐在地。张丰毅一拧腰,反手抽中后边一人的面门。
此时,张丰毅的斜对面处,一名保镖刚刚端起手枪。张丰毅心念电转,全息瞄准和狙击感应立即打开,霰弹枪甩脱手心,黑漆的枪管于半空中抛飞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那名保镖的头顶。
终于有人发现了最后面的保镖被抛出的物体砸昏了,于是他们开始后退,快得如同雨水停歇,很快就为张丰毅留出了直径数十英尺的圆圈。
张丰毅佯装前进,突然动了一下,唬得众人齐齐后退。这时张丰毅才从平地起跳,一跳就足有十多英尺高,然后沿着下降的弧线毫无征兆地冲进人群。
面前的保镖始料未及,一下被张丰毅搠翻。张丰毅拉过他的冲锋枪,手指一动就使枪口冒出四射的火光,子弹朝四面八方飞射,弹道两边的保镖顺着喷吐的火光倒下,伴随着从另一方向溅射来的鲜血。
张丰毅缓慢地旋转着枪管,弹雨到处横飞,片刻便扫倒了一大片保镖。别墅周围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正在这个时候,张丰毅瞥见一名年轻的保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他很快端正枪柄,然后眯起眼睛瞄准,在保镖刚要跑到车背后时,张丰毅猛然扣下扳机,他立马就消失在车后面。
张丰毅等了好半晌,枪口徐徐飘升的青烟慢慢变淡,而后归于虚无。他看见被射倒的那个保镖从车后面爬了出来,用手撑地拼命往前爬,身下全是血。
“停在那儿别动,”张丰毅大喝,“再动我就毙了你。”
一听这话,那正在地上爬行的保镖便停了下来。张丰毅走到他跟前,看了看他的情况,弹洞位于他的肩窝,这也是张丰毅故意为之。他拿枪指着保镖的脑袋,然后说:“谁派你来的。”
“我全说,我全说,”那保镖吓得瑟瑟发抖,“是古伊多叫我们来的,他让我们杀了小姐,并且承诺会给杀掉小姐的人一笔重赏。”
“什么重赏。”
“肯定钱很多。”
张丰毅眉头一皱,把枪口又逼近了他的太阳穴约摸半英寸的距离。这下保镖更是惶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拿手抱住脑袋,又补充道:“古伊多是组织内部的高层之一,想要谋杀小姐的人还有其他高层。”
正此时,一批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从别墅的门内突了出来,他们左右顾盼一阵,然后发现了张丰毅的身影。张丰毅背对着他们,脚踩地上保镖的身体,说道:“来人把他的伤口包扎一下,别让他死掉。再为我准备一辆车,我要把那群人揪出来杀掉。”
从别墅里跑出来的武装分子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人跑出来,或为保镖包扎,或跑去准备汽车。
约摸半分钟过后,两名武装分子把地上的保镖扶了起来。既是胁持,也作搀扶,一同扶着他上了汽车。
张丰毅进了副驾驶座,迅速把安全带系好,然后对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说道:“一会儿我开枪,你只管驾驶,先控制那群不安分的高层再说。”
车内的三名武装分子点头称是。
张丰毅转过头,看了车厢里受伤的保镖一眼,随后又问他们:“舒嘉那里留了人吗。”
“留了,并且都布置在舒小姐的房间外面了。”
“那好,开动吧。”张丰毅话音刚落,车子就向前移动。
贸然闯入
面色苍白的保镖虚弱无力道:“进了里面的第三栋楼,他们就在最大的房间内。”
车子驶到停车杆前,值守室内的门卫正在睡觉,窗口是黑着的。张丰毅轻声道:“开过去。”
驾驶座的武装分子一下子胆壮了,脚一踏油门,黑亮的车头便冲着停车杆撞了上去。清脆的一声响,红白相间的停车杆从黑亮的车头上掉了下来。张丰毅又说:“继续开,别停。”
正此时,车头大灯前赫然出现几个扛枪的保镖。他们一见闯进来一辆车,顿时吓得慌里慌张,不知所措,待欲抬枪射击。却不想张丰毅远比他们动作迅速,一手摁下车窗的控制按钮,一手就把冲锋枪探出窗外。
黑夜里耀眼的火光骤然放射,被车头大灯照到的保镖旋即倒下,身下很快汇聚成血泊。驾驶汽车的武装分子也是行事狠厉,方向盘一打,就让车拢向旁边的一名想要退散的保镖。那人被夹在宾馆和车门中间,只好停下不动。
张丰毅立马摇下车窗,抓紧他的衣领把他揪过来,然后威胁他道:“告诉你的同伴,我是来找那群人算帐的,和他们无关。我有舒小姐的命令,他们要是敢有非分之想,当心我秋后算账。”
说罢便扔下他,转回车内。汽车顺着宾馆的台阶向上,车内的人顿时倾斜下来。油门一踩,引擎一响就进去了。
厅里很亮,柜台边的小姐一看如此一辆悍马汽车闯了进去,当时就吓得魂不守舍,面目惊恐得快要靠到后面的墙上去了。这时汽车一发力,便稍带着冲上楼梯,车头几下就把楼梯两旁的玻璃扶手撞得粉碎。
一上了楼,就听得有人惊呼,走廊里一处最大的房间里探出一人来张望。张丰毅抬手一枪,血花迎面绽放,汽车在狭窄的走廊里前进,把墙壁刮擦得到处狼籍,坑坑洼洼的车面也染上了石灰的纯白。
终于,汽车在纽约黑手党召开会议的房间停下。张丰毅把手探出车窗,指着房间里面威胁:“老实待着别动,违者格杀勿论。”
房间里很快有人摁亮了灯,房间里面鸦雀无声。张丰毅打开车门,然后冲着站起来的一人开了一枪。
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咻的一声打进墙里。那人当即吓得面无血色,老者般颤巍巍地坐了下去。这一坐就再难起身。
张丰毅走到屋里,恰好处在最中间的位置,他把冲锋枪提到怀里,随后质问他们说:“是谁提出要把舒小姐做掉的。”
全场寂静,并无人敢言语一声。张丰毅随后重重地把冲锋枪摔到桌上,说道:“如果没人愿意承认,你们在座的一个也活不过今天。”
“我说,”堂中一人站了起来,他语气里带点慌张,“就是他。”他指了指左手边数起的第三个老者,那老者正是最先提起要杀舒嘉的人。张丰毅看着他还想辩解,便端起枪管,一拉枪栓,指肚迅疾摸上扳机。一束子弹便从枪膛里倾泻而出,毫无例外地打到老者身上。
老者立马朝后仰去,连带着椅子摔到地上。白衬衫的胸前有无数若隐若现的弹洞,从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衬衫的衣襟。
张丰毅收起枪来,看了看表情不一的他们,然后板着脸声明道:“好了,我不会追究你们其他人,也不会把你们背地里的密谋告诉舒小姐。但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纽约黑手党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
全场再没人敢说不字,只是频频点头,然后称是遵命。张丰毅又敲了敲桌子,问他们:“你们咋天出去是为了什么,究竟是谁蛊惑你们,让你们去杀原来的主人。”
“是琼,”很快有人回答,“她是纽约黑道的另一方老大,几乎可以与舒文滔并驾齐驱。只是行事素来低调,而且从事的行业并不光彩,所以不为人所知。”
“今天,”张丰毅抬头望了望天色,“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我要求你们调集手底下的力量,我要去会一会你们口中的琼。”
杰奎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是十二点整。她独自坐在卧室粉红色的床上,懒懒的,有些想睡觉,又有些不想睡。以往的这个时候,琼会催她的,但现在既然没有,就也没去做。
外面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整齐的话语声进了耳朵里就变成混乱不堪的噪音,昏昏地催人入睡。杰奎琳把电视机关掉,往后一靠倒进被窝里。
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皮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杰奎琳不耐烦地拿过琼的皮包,接通电话没好气道:“谁啊。”
“怎么又是你,这不是琼女士的联系方式吗。”杰奎琳听到电话那边叫嚷,立马就把她惊醒了。
声音好像属于一个女人。
“不管是谁,总之琼现在不在。”杰奎琳叹了口气,又改口:“不,她喝得酩酊大醉,明天也怕醒不过来,你别打过来了。有事去找管事老头,他会帮你解决的。”
“我来是想问,关于明天会晤的事。”那女人顿了一下,“琼女士不是说,明天要和纽约黑手党的高层再见一面,她会把急需提拔的名单交给他们吗。”
“有这回事,”杰奎琳打起了精神,“她的名单是心里拟好的吗。”
“不清楚,她没有交到我手里。”
“那就取消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是琼亲口说的。”杰奎琳语速很快道。
张丰毅刚说完要清办琼的人,底下就有高层发言道:“琼和我们约定,明天会把新一任的长官名单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到时候会去。不如仍旧按原计划进行,然后你带人做你想做的。”
“可以。”张丰毅表示同意,“时间是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
“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应该安寝了。”张丰毅跟他们告别,随后就转身出门,拉开车门上车。
汽车此时仍然卡在几英尺宽的走廊里,张丰毅一上车,旁边的武装人员就启动引擎,沿着来时的一地狼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出了宾馆。
做安排
很快等到天明,张丰毅拿着冲锋枪一一敲开纽约黑手党成员的房门,叫他们下楼集合。
这时天虽刚亮,却很有一些大明的趋势。张丰毅急匆匆地下楼,然后让他们到别墅的门前集合。
“张丰毅,你催什么催,真烦人。”舒嘉明显是刚醒不久,倚着门边抱怨。
“抱歉啊,打扰你睡觉了,别耽误你睡觉,跟你没多大关系。”张丰毅只好连声道歉。
“噢。”舒嘉一听张丰毅也是好言好语,便不好再多为难他,于是就转回身把门合上了。
“带上你们全部的装备,去别墅门前集合。我再说一次,去别墅门前集合。”张丰毅在舒嘉的门旁喊道。
然后就听得门里咚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到门上了。张丰毅有些迷惑不解,回过头来看了看,然后还是走下楼梯,纽约黑手党穿着防护服装的武装分子从他身旁经过,慢慢地聚成一组方队。
张丰毅高声问道:“都到齐了吗。”
上前一人,他的声音比较正常:“是的,到齐了。”
张丰毅一挥手道:“那就出发吧。”
这数十人旋即蚁散,动作迅速地跳上汽车。张丰毅在最前面的一辆,几辆极其拉风的悍马汽车排成长队,浩浩荡荡地开往目的地。
前面负责驾驶汽车的武装分子接通蓝牙耳机,缓慢地行驶在幽深的林荫道上。路旁栽种的是枝叶翠绿的橡树,他朝面前的虚空说道:“已经到地方了,他们安排好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前面的路口驶进两辆体型威猛的越野车,不用多说就驶到了他们的前头。驾驶车的武装分子于是微微颔首道:“我看见了。”
汽车骤然加速,前面的汽车也不落下风。由十多辆黑色汽车构成的长队迅疾冲出这条沾满雨水的林荫小道,几十分钟过后,他们到了一座很是庞大的舞厅前。
舞厅的隔音效果很好,虽则如此,依旧掩饰不了里面节奏感十足的音乐。纽约黑手党的汽车长队在舞厅的门前一字排开,而后车顶的天窗忽然一起被收起,动作整齐得像是舞蹈团的排练,十多个窗口里每处窗口都露出了重型机枪的身影。极具威慑力的枪口排成一线,不差分毫。
舞池里的痴男怨女依旧扭动着**的身躯,隔着不足一英尺的空气交缠。酒桌上摆满了酒杯、酒瓶和点心,点心用银制餐碟装盛,头顶是映射无数细小画面的水晶吊灯。谁知这时的音乐声突然被其他声音打断了。
哗啦哗啦整整齐齐的脆响同时在舞厅四面的落地窗上发生,纷射的弹雨只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将所有的玻璃打得粉碎。舞厅内的尖叫被冻结,外面十多辆黑色轿车带着沉重的气势,车门一时打开,从里面跑下一道道武装分子的身影。
张丰毅走下车,然后冲着那群明显吓得不轻的人说:“叫你们管事的人出来,我不找你们,我找琼。”
正此时,一个打扮滑稽,头顶皇冠,身披厚氅的小老头从舞厅后面的楼梯跑了下来,张丰毅觉得那大氅和皇冠的材质都是真金白银,大氅表面的毛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但是这老头内里仅一件白背心,穿在身上更显俗里俗气。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赶紧跑到张丰毅跟前解释说:“琼女士今天不在这里,她出去了。”
“去哪里了。”张丰毅二话不说,把冲锋枪顶到他的额头上。
“我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琼咋天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杰奎琳说她喝醉了酒。”老头胆战心惊地应答。
“就算喝醉了酒,今天也该醒了吧。”张丰毅揣测。
“我真的不知道,今天她没来过。”
“另外,这个杰奎琳是她的什么人。”张丰毅隐隐觉得老头口中的杰奎琳好像在哪儿听过,他朦朦胧胧感觉他可能认识这个人。
“杰奎琳是琼很亲密的人,她们是要好的朋友。琼有些事情会让杰奎琳代办。”
“给她通电话,”张丰毅沉着脸命令,“用些很急迫的理由叫她过来。”
老头连连哦了几声,然后掏出一部通体镀金的手机。张丰毅有些讶异,难以想象这个浑身邋遢的糟老头居然全身上下都是钱。老头拨通电话,说:“杰奎琳,实在不行了,琼女士不在的这几天舞厅到处都出乱子,其它地方也状况类似,今天还有人找上门来砸场子。”
杰奎琳闻声皱起眉头,“不是说再没人敢动粗了吗,怎么琼一离开就出问题。”
“肯定是琼在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老头随口编造,“他们趁此机会找上门来,就是为了抢夺地盘。”
“我知道了,我这就跟琼知会一声。”杰奎琳扫了旁边的大衣柜一眼,然后就挂断电话。起身拉开衣柜,取出里面的衣服和墨镜,都是琼常穿的。这样进了车内,就不会有人从外面发现她。
老头打完电话后,定定地注视着张丰毅。他在观察张丰毅的面部表情,张丰毅一眼就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举动,张丰毅摆手道:“你下去吧,带着你的人。安抚好这些人的情绪,我要的只是琼的性命,不包括你们。”
说罢便回身让厅里严整以待的武装分子退出去。笔直的林荫路防佛无始无终,通向幽暗而曲折多变的森林公园。张丰毅回到车上,纽约黑手党的武装分子也陆陆续续地上了车。
就这样,这十多辆汽车停靠在林荫大道中央。旁边的舞厅被弹雨摧毁了落地窗,它坐落于一片极其安静的环境中,且周围尽是重重叠叠的树木,浓荫遮蔽着**的路面。
张丰毅在车内低声做着安排,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把蓝牙耳机摘下,方便张丰毅的声音通过耳机在各辆汽车间传递。
“一会儿,她的车一出现,最后面的三辆车就负责火力支援,不管什么火箭弹、重型机枪,还是掷弹筒,能尝试打到的就全用上。”
分分钟的事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张丰毅望见最前面的树林里有一辆悍马越野车驶了出来。随后便是一声惊天巨响,隐隐有破空之声袭入耳中,一颗火箭弹尾部冒着飘逸的浓烟飞过车顶,匆匆一掠驾驶车窗,就落到那辆越野车上。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悍马越野车身周便腾起炽烈的火光和焦黑的烟雾。张丰毅望着那触目惊心的景象,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很快,火光就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的快,整辆汽车被烧得仅剩下了空旷的骨架,车窗玻璃和前轮胎荡然无存。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疾风袭上张丰毅所处的车顶,张丰毅立马感到车顶有人在走动。
哒哒哒,走动的声音不像人,倒像是猫之类的动物。张丰毅仰头看着车窗,伸手给前面的武装分子。张丰毅伸出的手里被放进了一支短匕,他缓缓地起身,车内空间狭小,因此只能佝偻腰背。
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这时摁下天窗的开关,车顶的窗户徐徐收起。他和张丰毅之间好似有某种不能言说的默契,天窗一退至三分之一的位置,张丰毅就立马朝上捅。
车顶上的东西动了,她的移动速度很快,一下就躲到了天窗未被打开的那部分后面。
靠后的几辆车上有人下来了,张丰毅听见了车门关合的声音。他突然把天窗关住,一丝墨色的影子在天窗即将合拢时稍纵即逝。他朝前比出三根指头,然后收起一根,再收起一根。
当食指收回时,车内的三人动如脱兔,闪电般飞出车外。车顶上却不见杰奎琳的踪影,只有车门晃悠悠的搁着。
这时,不远处的打斗声吸引了张丰毅的目光。他和对面的武装分子对视一眼,随后拔腿跑向后边的人群。打斗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杰奎琳如虎入羊群般冲进那些人当中,时而高高地抬腿,把两腿绷成一根张起的弦,然后一脚后跟劈在纽约黑手党武装分子的头上。
纽约黑手党训练出来的人哪里是杰奎琳的敌手,这一下就被打得浑浑噩噩。张丰毅认出了搅扰他们的人,对于那天夜晚他和杰奎琳的交手,张丰毅印象极深。
他摸出腰间的匕首,旋风般朝前横扫一下,就割开了杰奎琳的皮衣,底下流出细细的血丝。杰奎琳的鞭腿如约而至,张丰毅迅疾闪过,然后趁她腹下空虚之时,直接向前突刺,杰奎琳腹部一缩,惊险无比地避开了刀尖。
杰奎琳的两爪旋即扑向面前,张丰毅只觉两股热风分别从侧面脸颊呼啸而来,便急忙退开。手臂在不足一英尺的空间中来回移动,张丰毅和杰奎琳彼此格挡着对方的攻击。
三四分钟的纠缠过后,杰奎琳把双手摁到了张丰毅架起的十字上。手臂感觉直要往下沉,张丰毅意想不到杰奎琳的攻势竟能如此凶猛,他悄悄地把匕首握回掌心,而后双臂一使力,把架在上面的杰奎琳拨开,刀尖毫不留情地长长一划,杰奎琳这回却凭着某种奇异的能力,眨眼间就退出几英尺远。
似乎是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杰奎琳把眼睛一瞥旁边的森林,随后心一横就跳上车顶,几个纵跃飞进林梢。
其他人还想上前追击,却被张丰毅阻住了。他说:“你们仔细听。”
被杰奎琳刚刚踩过的那根树枝上下晃悠着,森林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张丰毅判断说:“她没有走,她就在这附近,只是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她在等待时机。”
张丰毅说这话的时候,杰奎琳一直躲在树林间的空隙窥视他。她确实看清楚了那就是张丰毅无疑,于是她就按照胡玛给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胡玛其时在本部昏暗的地下走廊里,正想拿钥匙去开门。她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动物咀嚼食物似的声音。本部的秘密非常多,因此她也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管。
就在这个时候,胡玛胸前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于是掏出手机按通。杰奎琳直接打开了视频通话,然后把手机屏幕移到刚好能照见张丰毅的方向。待估计得胡玛差不多看清了,就移动手机叫她看了看周围的景物,包括绿阴遍地的公园,还有耸立的白色建筑物。
胡玛这时才看见杰奎琳的脸,她问:“看清楚了吧,那可是咱们的目标张丰毅。我一个人解决不了他,你把本部的杀手派过来吧。我要他协助。”
胡玛很快回答:“会的,张丰毅是杀害藤田老板的凶手,不管出于什原因,我们都会尽全力追杀。”
杰奎琳眼睛一眨,又开始跟胡玛谈条件:“既然你们准备尽出底牌来抓捕张丰毅,那么,等事成之后,我要求你们拿张丰毅的血为我洗髓换骨。”
“这点你在委托我们时,好像并没有提及。”
“我提了,”杰奎琳言之凿凿,“而且我屡次强调过,我的目的就是要使我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状态去。”
“好的,直升机半个小时后到达。”胡玛终于拿那把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门锁,她轻舒了口气。
屋内是明净的地面和弧形的大屏,胡玛坐到里面的一把椅子上,把桌上的电脑用数据线和手机连接。大屏马上就亮了,原先黑暗的屏幕开始有人影晃动。在杰奎琳和她进行视频时,她就已经把那里的景象保存下来了。只需输入进去,然后利用全美的监控系统就能找到具体的地址。
很快就有了结果,她拉过桌上的话筒,然后说:“本部目前所有处于曼哈顿市区内的职业杀手,注意,是所有处在曼哈顿市区范围内的职业杀手,现在立刻去西三十四号街区旁边的森林公园。杀害藤田町老板的凶手张丰毅就在那里,杀了他,是我们共同的荣耀。”
无线电波沿着话筒联接的电线,送进地底,然后又传到地面上。纽约的信号电缆千千万万条,让那些闲居家中的杀手听到,只是分分钟的事。
入林搜寻
张丰毅叮嘱他们:“你们留下来待在这里,我去找她。”
这些武装分子都点了点头,张丰毅便绕过身周的汽车,进了那座橡树林。
树林里的树普遍很高,一人以上的部分才长深绿色的树叶,底下全是干干净净的一根树干。张丰毅放慢了脚步,然后把冲锋枪收到手后。
正此时,一根树枝凭空折断,张丰毅立马开枪,一束子弹突突地钻进茂密的树林里,引得细小的枝干和树叶如下雨般落下。可是并没有什么用,那半截枝桠坠到地上,张丰毅看见原来的方向树冠顿时稀疏了不少。但周围依然一片寂静。
就在这个时候,张丰毅头顶由枝叶空出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黑影腿形稍动,便变了方向,直朝张丰毅扑来。迟疑之际,那黑影却已到了近前,张丰毅只来得及拿枪格挡,就被杰奎琳一股气冲撞出几英尺远。
他赶紧拿下枪,改握枪管用枪柄挥砍。就在这时,杰奎琳翻身一跳,原地一个后空翻,随后向前一蹬,张丰毅仰面闪过。杰奎琳的靴跟在张丰毅胸膛上方闪过,间距至多不过半英寸。
再接着是直朝脸上呼来的爪风,虚空中五条若隐若现的黑色弧线携带着奇怪的热量袭向面颊。杰奎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张丰毅凭着本能不断地闪避。杰奎琳在两三下试探之后,突然双手出击,动作极快地一搂,张丰毅急忙把那把冲锋枪挡到面前。
快到无法捕捉具体的动作,杰奎琳锋利如刀的指甲在冲锋枪上忽地交错,而后又分离开来。金石碰撞之声响起,空气中擦出了耀金的火花,张丰毅胸膛一股巨震,立马被逼退了出去。
冲锋枪上现出三四条爪痕,和周围相比,略微发白。张丰毅喘息了两三秒,旋即扑上前去,重拳一砸,杰奎琳退后闪开。而后又是一拳,缓慢的拳影中蕴含着沉重的力量,一下又一下扑向杰奎琳的身周,杰奎琳身形轻动,仿佛悬于地上几英寸的高度,然后步步退后,身体轻飘飘地左右移动,张丰毅的拳风次次扑空。杰奎琳的移动速度极快,而且达到了看着张丰毅的动作,就能随心所欲地作出应变的程度。
张丰毅又把枪从腰间抽出,像剑一样地舞动起来。时而刺向杰奎琳柔软的小腹,时而反转枪柄,朝杰奎琳的肩头重重地砸下去。但杰奎琳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武器,然后一爪挥劈,张丰毅急忙侧身闪过。
杰奎琳此时又抓住他的缝隙,另一只利爪突地伸出,尖锐的锋芒眼看要触着张丰毅的腰腹。他赶紧拧腰回身,手指握紧她的手腕,旋即用另一只手上的冲锋枪去砸杰奎琳的手臂。
杰奎琳反应迅速,立即摆脱了张丰毅的控制,身体向后一跃,然后就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杰奎琳突地甩手,不知什么东西从她的手里飞了出来,张丰毅瞳孔微缩,赶紧朝旁边避退。
侧移一步,身体后倾,却见后边的树上嘣的一声被钉上了一柄小刀。银亮的,张丰毅估计不过一英寸长。
这时杰奎琳已如猿猴般蹿跃到了树上,略微欹斜的树枝微微晃动着,其上是连缀的树叶。她几步跳到一棵大树的树顶,勉强站直,然后冲着澄明的天空招手:“在这儿呢。”
张丰毅被惊得不轻,他有些茫然地望向树冠间空出的苍穹,只见一架武装直升机从那里缓缓降落,机身周围的狂风刮过葱郁的树枝,树叶如翻滚的麦浪。
杰奎琳冷淡地用眼角余光扫了地上的张丰毅一眼,然后并不移动。
未及直升机落地,舱里的人就开始往下跳。他们动作一致,双臂招展如翼,很快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仔细观察这群人,张丰毅发现他们虽然都穿得严严实实,防弹盔甲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但互相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最前面的一人把头盔摘下,一头紫色长发如瀑垂下,她转头沉声问道:“辅助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约摸三分钟后,直升飞机会把这里的天空围住。”最后面的人说道。
“那好,可以开始了,”埃琳娜把怀里的头盔一扔,眼目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先给他造成严重的伤势,等他们一来正好就能收工了。”
她的手里握着一支精致小巧的手枪,配上那柔顺的紫发,映得枪身好像也泛出了紫光。她冷笑一声道:“哈拉去左边,克莱尔去右边,乔治,你能抄到他后面吗。”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凌空跃出,投射自张丰毅的光线有一瞬间的黯淡,那身影来得迅猛,落得也迅疾。越过最高点后,便加速下坠,然后风声几下,便单手支地,姿态如蛤蟆一般贴俯地面。
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从地上缓缓起身,回道:“到了。”
他们立马按照埃琳娜的指示分散开来,速度极快地跑离战场,唯留埃琳娜和乔治一前一后地挡住张丰毅。埃琳娜虚晃一枪,使得张丰毅猛然向身后躲闪,这时背后的乔治突然扑了上来。
张丰毅感到呼吸迟滞,侧腹一股剧痛,急忙抽身拧腰,然后用冲锋枪格挡住来自上方的攻击。乔治的手臂势大力沉,立即就把张丰毅压了下去。张丰毅一膝支撑不住,只好半跪下来,感受着乔治好似千钧一般的力道。他忽然朝身侧一扑,松开手中的冲锋枪,而后一个侧手翻离开战场。
张丰毅知道,对方这么多人就是奔着他来的。一个乔治就相当难对付,遑论这么多精英,舒文滔的那些人根本派不上用场。
这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张丰毅急忙闪身要往他身侧逃。却不想他一个横移追上来,硬生生地把他撞了回去。张丰毅胸口闷闷地疼,被撞回约有十多英尺。他慢慢地退后几步,然后突然往旁边跑,乔治见了,直接展开追逐,一手掏出手枪,冲着张丰毅就是一阵点射。
明智逃跑
张丰毅正要抽身离去,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三人围了上来。他正后方的路也被堵死了,一个身材比埃琳娜矮小的女人挡住了他的逃路。
她梳着短发,两只眼睛一直凝视着中间的张丰毅,面颊用半截面罩遮着。手一抬,就从背后的刀鞘里拉出一柄剑,剑身又窄又细,长及小臂。目光专注的克莱尔一步上前,拿剑开始连番攻击,张丰毅则极力躲避。
银芒四闪,张丰毅暗叹这出剑速度之快。克莱尔握剑前刺,然后横挥,张丰毅后仰身体进行闪避。突然,他抓到一个空隙,旋即出腿踹向克莱尔的小腹。克莱尔的攻势骤然停止,张丰毅一脚踢中了她的要害。
克莱尔连连后退几步,然后捂着肚子站在原来的位置。旁边的埃琳娜收起手枪,然后从腰边掏出一柄军刺,呵呵冷笑道:“建议你还是就地自杀吧,你逃不了的,也打不过我们三个。一会儿杰奎琳还会过来,在她手里你会死得很惨。”
“怎么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呢,”张丰毅牵强地微笑,并用眼神观察他们,“让我自杀也要我答应才行。”
“由不得你,今天你必死无疑。”
“我的死,”张丰毅快速扫视过他们三人,“对你们难道有什么惊天的好处。”
“杰奎琳是我们的雇主,她要我们杀了你。”
“而且,你还是杀害藤田老板的凶手。”乔治不失时宜地补上一句。
“我有些明白了,”张丰毅试图和他们周旋,“你们是本部的人,和我一样,杰奎琳才是琼手下的人。”
“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张丰毅,起码你能死个明白。”埃琳娜嗤笑道。
张丰毅勉强一笑,看了看手里唯一的武器,那柄冲锋枪已然伤痕累累。他毅然举起枪,把枪口对准头顶的天空,随后就是一阵突突,这下才把枪匣里的子弹打光了。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缕缕青烟弥散在森林上空。
这是给外面纽约黑手党的人看的,他们都看到了。
张丰毅注视着面前的埃琳娜,然后边后退边警惕地扫视,一等到了后边的一株橡树旁,就突然行动,回身用手攀援树干,飞快地蹿上树头。
埃琳娜一恍神,就发现张丰毅不在原处了。她有些惊愕,急忙抬头向上看去,却见张丰毅的身影在浓密的树冠里时隐时现。四人旋即动身,不约而同地开始在树下奔逐。
埃琳娜落在最后,她掏出那支一只手掌大小的手枪,随后便朝树上开枪。子弹咻咻地穿过郁绿的树冠,打出一块块天空,残破的树叶无声无息地坠落。有时可以从被打开的天空中,略微瞥见张丰毅的身影,只是他的身影很快就消逝了。
张丰毅踩着树干上横逸出的树枝,脚下是仿若不存在的虚空,被交叠的树叶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样子。他现在摔下去就肯定粉身碎骨了,可是又不能停下,只能越跑越快,借着身体向前冲的惯性,不断地在树枝的枝杈间上上下下。
忽然,前路断了。
原本好似无边无际的树顶突然空出一条界线来,这界线的宽度约摸半英尺,照出脚下混杂落叶与新鲜树叶的地面。张丰毅停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好冒险一试,然后突地一跃。
底下的埃琳娜抓住时机,举起枪来,一连三发,毫不停顿。第一发从张丰毅的脚后跟擦过,第二发刺进他身侧的虚空里,第三发最险,在张丰毅即将踩中另一条树枝时,打中了鞋尖边的一片树叶,瞬间就把那叶子打残了。
张丰毅有惊无险地跨过了那条界线,随后就赶快逃跑。靠近树林的边缘,叶子渐渐稀疏了,枝桠也变得纤细无比。就在这个时候,树林外面传出了回应的枪声,张丰毅隐隐瞥见有两三个人头正朝他这里晃动。于是大步向前,匆匆跨过最后几根树枝。到这里,树枝间的空隙已变得非常之大。
张丰毅已数不清有多少黄澄澄的金属弹头穿透虚空,浮现了出来,他于半空快速翻转身体,急匆匆躲过那些飞射来的子弹,而后呈弧线坠向路边停靠的汽车。
这么一大片橡树林外是一条宽阔的柏油路,纽约黑手党的汽车都停在路边,张丰毅就那么呈弧线飞向中间的一辆汽车。树林里的四名专业杀手都一时间有些呆滞的样子。
嗵的一声,车里的武装分子听见一声巨响。只见车顶微微地凸起一块来,到外面去看就是一个浅坑,后面的人立刻推开了车门。
张丰毅这一下摔在车顶上,顿时感到胸腔一阵火热,口中一股腥甜。他闭上眼睛,闷头吐出一口血来,黏稠的鲜血粘在车顶上,顺着车身的曲线不断地往下滴。
埃琳娜提枪喊道:“追。”,她这一喊,其他人顿时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扫起轻微灰尘的射击,最近的一颗甚至波及到了张丰毅的脚边。
张丰毅缩了缩腿,然后努力地睁开眼睛,可只能睁开半只。他有气无力对车内探出头的武装分子说道:“赶紧往前开吧,这群人很厉害,不要跟他们过招,你们打不赢的。”
说罢,手肘一推,身体便向前一滑,由车顶滑进了车里面,流畅无比,由于重力使然。车里的两名武装分子把伤得不轻的张丰毅接过来,然后扶到座椅上摆平。
车门很快关上,后边的四名杀手这时刚好跑到路上。他们皆是举起手枪,手臂与肩头抬高至同一高度,然后一齐开枪。
金属的撞击声一声一声地交织起来,子弹弹射到汽车的车身上,散出飘摇的青烟。汽车长队随即出发,引擎轰鸣,便扬长而去。
埃琳娜垂下枪,面色阴沉,正此时,直升机的大块阴影突然投射到他们身上。埃琳娜有些疑惑地半转过头,然后看见那五架正在降低高度的武装直升机。下边还垂着伞绳,拖曳至地,埃琳娜抓紧了手边的绳子。
一次反杀(1)
埃琳娜一手攀着从直升机上垂下来的伞绳,然后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身体顺着直升机的牵引上升,很快就离开了地面。其他三人也各拉住一条垂下的伞绳,直升机一抬升,这四名杀手就被带到了空中。
下方几英尺就是苍翠欲滴的橡树林,埃琳娜冲着最后面的汽车抬手一枪。子弹倏然没进漆黑的轮胎里,汽车当即失去了控制,如没头苍蝇般撞进了路边的灌木里。
汽车栽倒在泥土上,埃琳娜看着汽车被甩到后边,然后仰起头冲直升机喊:“把那辆车解决掉。”
直升机的舱门外立马探出了一支肩扛式导弹,锥形的尖头斜向下瞄准,略微调整然后发射。一束白雾钻进路旁的汽车,噌地腾起浓郁的烟雾,再次就是轰然巨响,黑色的汽车被火光吞没。
埃琳娜看到机身边的那片阴影,就垂下头开始观察剩下的那几辆,在思考张丰毅究竟在哪辆汽车上。直升机始终保持着恒定而比较缓慢的速度,这对于那些汽车来说已经相当快了。
汽车爆炸的声音惊醒了迷蒙中的张丰毅,他立马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躺在两个男人的腿上,顿时大惊失色,然后挺身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埃琳娜一眼觑见有辆车的后车窗多出来一颗头。她随即抬枪点射,胳膊抓紧伞绳,悬空射击,有几粒子弹打在了车身上,毃出悦耳的金属声响。
耳听得枪声阵阵,张丰毅后背心一凉,有些胆寒,他竭力沉着气对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说道:“开快点,能有多快开多快。”
汽车旋即拐弯驶出了长队,一粒子弹砰然打到车壳上,迸射出耀眼的金星。前面的武装分子一踩油门,整辆车快得像在漂移一样,他们风一样地驶入旁边的岔道,这是一条下坡路,而且两边的行道树很密,可以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埃琳娜手里的枪随着拐弯的汽车一起移动,突然咻地开了一枪,子弹刮擦过林木的叶子,打在汽车的车顶上,发出很尖利的噪音。张丰毅闻声起身,探出手从前面武装分子的腿上取过冲锋枪。枪管很长,横置于大腿,枪口可以触及另一人的手肘。
张丰毅把天窗打开,眼睁睁看到一枚子弹从天窗的边缘迸射出去。车速极快,引动的气流汹涌而入,张丰毅顶着风浪,转身面向开来的直升飞机,然后把冲锋枪扛到肩上。扳机一按,一束夺目而灿烂的金星便从后面的直升机向前依次绽放,连续不断的弹坑浮现于黑色的机身。张丰毅移动机柄,把火力集中于正上方的一架直升飞机,那里悬挂着同样持枪的埃琳娜。
他把枪口对准直升机的机身,然后突突突地开枪。枪口喷吐出四射的火光,发热的枪身在他的胳膊间震颤着,弹坑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并增多,围绕着舱门布满。
突然,他眼目一闪,旋即微微侧身,金属的碰撞声在他身后几英寸的地方响起。张丰毅赶紧回身射击,不一会儿,埃琳娜的直升机就开始失去控制,整面舱门已被打出银白色的质地。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弹坑,子弹破坏了飞机的动力系统。
但是看着驾驶员并不着急,他只是缓缓地拿起面前的对讲机说了两三秒,然后就不知按下了什么。直升机这时开始朝一边倾斜,埃琳娜的位置旋即有了很大的偏移,她单手挂在绳上,然后径直松开手里的枪。那枪里已没有了子弹。
随后,她一松绳子,往前倾身一跳,如瀑长发飘飘,精准无比地越过空中的那点距离,跳到张丰毅的车顶上。张丰毅立马下蹲缩回车内,并想用手去拉合天窗,埃琳娜却一把抓住窗户的边沿,而后伸进腿去蹬车里的张丰毅。
前面的武装分子也来协助,车内瞬间一片混乱,没人驾驶的汽车像喝醉了酒一样在马路上摇摇摆摆。车内的混战里,时而可见膀大腰圆的武装分子用肘后击,或者是埃琳娜用腿去蹬踩,张丰毅则在拥挤的空间里左闪右避,并和武装分子配合着关合天窗。
正此时,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不慎踩到了油门,汽车立即偏离了直行的方向。车头一拐,就驶进路旁的树丛里,而后又沿着欹斜的山坡一路向下,跌进旁边的荒野,彻底倒栽了过去。
张丰毅竭力和进入的埃琳娜徒手搏斗,光线被掺和进来的武装分子遮挡着,视野里时明时暗。当他意识到汽车已经驶离道路,朝旁边的荒野里前行时,车窗里的光线已变得十分昏暗,重力产生的倾斜感使他一下摔到门上,而埃琳娜则顺势踩在他的胸膛上。
沉重的窒息感,张丰毅眼前只有埃琳娜模模糊糊的轮廓。她的背后是苍凉的天穹,透过外面的车窗照进来。埃琳娜霍然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肩窝,几滴鲜血泼到了张丰毅的脸上。
他顿时感觉肩膀一股热流,是血流了出来。张丰毅在手边摸索,摸到了一枚打斗时掉出来的匕首,随后就狠心刺进埃琳娜的脚腕里。埃琳娜娇哼一声,一时间跌倒在旁边的座椅上。张丰毅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是感觉到处都是血,他抬腿朝旁一踢,像是踢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手握匕首,往黑暗里狠命刺去,埃琳娜痛苦的声音模糊不清,张丰毅突然抓到了她的衣襟,往过来一拉就捅进她的脊背。鲜血顿时直涌出来,耳听得一声仿佛生命即将竭尽的喘息,张丰毅把手攀上她的面颊,然后捂住嘴,双手一使劲。那身上鲜血淋漓的埃琳娜霎时就歪下脖子来,死在面前。
张丰毅把她的尸体推到后面去,有部分卡在了座椅中间,张丰毅又上去补了一脚,才把她踹过后边。
车内的环境明亮了不少,张丰毅拉着驾驶座的靠枕,奋力从地上起身,然后一挺身把车门推开,在座椅上借势,张丰毅这才发现前面的玻璃上全是血。
一次反杀(2)
…埃琳娜一手攀着从直升机上垂下来的伞绳,然后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身体顺着直升机的牵引上升,很快就离开了地面。其他三人也各拉住一条垂下的伞绳,直升机一抬升,这四名杀手就被带到了空中。
下方几英尺就是苍翠欲滴的橡树林,埃琳娜冲着最后面的汽车抬手一枪。子弹倏然没进漆黑的轮胎里,汽车当即失去了控制,如没头苍蝇般撞进了路边的灌木里。
汽车栽倒在泥土上,埃琳娜看着汽车被甩到后边,然后仰起头冲直升机喊:“把那辆车解决掉。”
直升机的舱门外立马探出了一支肩扛式导弹,锥形的尖头斜向下瞄准,略微调整然后发射。一束白雾钻进路旁的汽车,噌地腾起浓郁的烟雾,再次就是轰然巨响,黑色的汽车被火光吞没。
埃琳娜看到机身边的那片阴影,就垂下头开始观察剩下的那几辆,在思考张丰毅究竟在哪辆汽车上。直升机始终保持着恒定而比较缓慢的速度,这对于那些汽车来说已经相当快了。
汽车爆炸的声音惊醒了迷蒙中的张丰毅,他立马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躺在两个男人的腿上,顿时大惊失色,然后挺身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埃琳娜一眼觑见有辆车的后车窗多出来一颗头。她随即抬枪点射,胳膊抓紧伞绳,悬空射击,有几粒子弹打在了车身上,毃出悦耳的金属声响。
耳听得枪声阵阵,张丰毅后背心一凉,有些胆寒,他竭力沉着气对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说道:“开快点,能有多快开多快。”
汽车旋即拐弯驶出了长队,一粒子弹砰然打到车壳上,迸射出耀眼的金星。前面的武装分子一踩油门,整辆车快得像在漂移一样,他们风一样地驶入旁边的岔道,这是一条下坡路,而且两边的行道树很密,可以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埃琳娜手里的枪随着拐弯的汽车一起移动,突然咻地开了一枪,子弹刮擦过林木的叶子,打在汽车的车顶上,发出很尖利的噪音。张丰毅闻声起身,探出手从前面武装分子的腿上取过冲锋枪。枪管很长,横置于大腿,枪口可以触及另一人的手肘。
张丰毅把天窗打开,眼睁睁看到一枚子弹从天窗的边缘迸射出去。车速极快,引动的气流汹涌而入,张丰毅顶着风浪,转身面向开来的直升飞机,然后把冲锋枪扛到肩上。扳机一按,一束夺目而灿烂的金星便从后面的直升机向前依次绽放,连续不断的弹坑浮现于黑色的机身。张丰毅移动机柄,把火力集中于正上方的一架直升飞机,那里悬挂着同样持枪的埃琳娜。
他把枪口对准直升机的机身,然后突突突地开枪。枪口喷吐出四射的火光,发热的枪身在他的胳膊间震颤着,弹坑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并增多,围绕着舱门布满。
突然,他眼目一闪,旋即微微侧身,金属的碰撞声在他身后几英寸的地方响起。张丰毅赶紧回身射击,不一会儿,埃琳娜的直升机就开始失去控制,整面舱门已被打出银白色的质地。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弹坑,子弹破坏了飞机的动力系统。
但是看着驾驶员并不着急,他只是缓缓地拿起面前的对讲机说了两三秒,然后就不知按下了什么。直升机这时开始朝一边倾斜,埃琳娜的位置旋即有了很大的偏移,她单手挂在绳上,然后径直松开手里的枪。那枪里已没有了子弹。
随后,她一松绳子,往前倾身一跳,如瀑长发飘飘,精准无比地越过空中的那点距离,跳到张丰毅的车顶上。张丰毅立马下蹲缩回车内,并想用手去拉合天窗,埃琳娜却一把抓住窗户的边沿,而后伸进腿去蹬车里的张丰毅。
前面的武装分子也来协助,车内瞬间一片混乱,没人驾驶的汽车像喝醉了酒一样在马路上摇摇摆摆。车内的混战里,时而可见膀大腰圆的武装分子用肘后击,或者是埃琳娜用腿去蹬踩,张丰毅则在拥挤的空间里左闪右避,并和武装分子配合着关合天窗。
正此时,驾驶座上的武装分子不慎踩到了油门,汽车立即偏离了直行的方向。车头一拐,就驶进路旁的树丛里,而后又沿着欹斜的山坡一路向下,跌进旁边的荒野,彻底倒栽了过去。
张丰毅竭力和进入的埃琳娜徒手搏斗,光线被掺和进来的武装分子遮挡着,视野里时明时暗。当他意识到汽车已经驶离道路,朝旁边的荒野里前行时,车窗里的光线已变得十分昏暗,重力产生的倾斜感使他一下摔到门上,而埃琳娜则顺势踩在他的胸膛上。
沉重的窒息感,张丰毅眼前只有埃琳娜模模糊糊的轮廓。她的背后是苍凉的天穹,透过外面的车窗照进来。埃琳娜霍然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肩窝,几滴鲜血泼到了张丰毅的脸上。
他顿时感觉肩膀一股热流,是血流了出来。张丰毅在手边摸索,摸到了一枚打斗时掉出来的匕首,随后就狠心刺进埃琳娜的脚腕里。埃琳娜娇哼一声,一时间跌倒在旁边的座椅上。张丰毅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是感觉到处都是血,他抬腿朝旁一踢,像是踢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手握匕首,往黑暗里狠命刺去,埃琳娜痛苦的声音模糊不清,张丰毅突然抓到了她的衣襟,往过来一拉就捅进她的脊背。鲜血顿时直涌出来,耳听得一声仿佛生命即将竭尽的喘息,张丰毅把手攀上她的面颊,然后捂住嘴,双手一使劲。那身上鲜血淋漓的埃琳娜霎时就歪下脖子来,死在面前。
张丰毅把她的尸体推到后面去,有部分卡在了座椅中间,张丰毅又上去补了一脚,才把她踹过后边。
车内的环境明亮了不少,张丰毅拉着驾驶座的靠枕,奋力从地上起身,然后一挺身把车门推开,在座椅上借势,张丰毅这才发现前面的玻璃上全是血。
穷追不舍
张丰毅从车里爬了出来,他很奇怪,为什么他在这场事故中理应伤势最重,却毫发无伤地出来了。而那两个武装分子因为突然的倾覆,却早已没了呼吸了。从汽车翻倒的路沟到上面的大路,是一道很陡的土坡。张丰毅抓着土坡上长出来的杂草,两三步跑到上面。
忽然,他看见了远远地开过来的直升飞机。一共四架,并排着飞来,下面垂悬着埃琳娜的三名杀手,目光如炬,杀意阵阵。张丰毅赶紧冲下土坡,他的手里现在没有任何武器。
四架直升机离地约摸五十多英尺,远远地看去感觉像在干燥的沙土上飞行。一架直升机的位置相对靠后,机顶上蹲伏着一个很难发现的人影,她抬起脸,赫然是杰奎琳。
山坡下光线昏暗,并有旷野的冷风不时吹拂。张丰毅走近车窗,穿过腥冷的鲜血,把驾驶座上的冲锋枪拿了出来。他也不知道粘在手上的有多少是血,冲锋枪上又粘了多少血。总之一瞄准最前面的一架,就突突突地射击。
倾泻而出的弹雨扫过漆黑的机身,顿时就把光亮的漆面打得面目全非。张丰毅这时看见,他瞄准的那架飞机突然开始拔升,很快就越过了队伍。
直升机下挂着的杀手是乔治,他掏出枪来,然后遥遥地对准张丰毅。狙击感应很快起了作用,张丰毅朝旁边一扑,就见一粒子弹没进原来的泥土里,溅起飞扬的沙土。
张丰毅现在卧在路旁的土沟里,乔治见他消失,不知为何就松开手里的伞绳,手一撑地落到地上。乔治面容平静,后面的几架直升机也不作分毫移动。
张丰毅这时看见那架直升飞机机头一转,把前置的机枪枪口对准了他,只来得及匆匆俯身,就耳听得激射的弹雨扫进周围的泥土。嗒嗒的枪声几乎没有片刻停顿,直升机上的驾驶员冷冷一笑,就使飞机朝张丰毅的位置飞去。
张丰毅抓住一个空隙,在地上一个翻滚滚到汽车的后边,随后就半蹲着匍匐跑到侧面,借汽车进行自我掩护。
直升机上的驾驶员有些着急了,一手拉起操纵杆使飞机向上,一手加大机枪的火力。汹涌的弹雨夹着刺目的火光喷射向地面,打出四处翻飞的泥粒来,当拔升至一定高度时,翘起的机翼就开始下沉,然后把子弹由下至上地打到了汽车上面。
张丰毅背贴着车门,来自直升机机枪的子弹把车窗玻璃打出一个个细小的弹坑。弹坑是白色的,浮现于其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正此时,只听得车顶一声巨响,张丰毅下意识地转头,就看见乔治站在车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手里还握着一柄军刺,下部捅进汽车的铁皮里。
他的攻势凶狠而凌厉,拔出刀来就往车边的张丰毅挥砍。危险的刀光几乎是贴着张丰毅的面颊来回飞舞,张丰毅身体后仰不断闪避。就在这个时候,乔治忽然从车顶上跳了下来,姿态近乎鸟类的滑翔,更像是飞行。那柄军刺握在手中,眼看要逼近张丰毅时猛然一挥。
闪电般的刀光几乎使得张丰毅短暂地失明,他赶紧拿起手里的冲锋枪一挡。军刺如刀切豆腐般横劈而过,短短一瞬就把钢制的枪管削掉了半英寸之长。
张丰毅被逼得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要去寻找被砍掉的那截枪管,却感觉胸口一寒,急忙转身翻滚,才看见一道明亮的刀光从天而降,一下砍进旁边的地里。
他突地起身,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往公园里逃跑。草地起起伏伏,有高有低,张丰毅朝森林掩映中的一座红房子跑,乔治则提着军刺跟在后面。
很快,两人的距离就被迅速缩短了,张丰毅发现这里其实是一座高尔夫球场,又绿又嫩的草地明显是刚被割过,很整齐的一层。张丰毅匆匆跑上一处山坡,眼看要被乔治追上,身后的刀锋极快地逼近过来,他赶忙转向,任由重力助他冲下山坡。
脚下摩擦着球场的草皮,临近平地时脚下带起许多泥土和草茬。张丰毅大步跑进山坡旁的树林里,这时紧随他之后冲到这里的乔治忽然停住了。他看着跑远的张丰毅,把军刺收进腿边的刀鞘里,然后由袖管里抽出一把长枪,对准张丰毅的后背。
张丰毅实际早就知道他瞄上了哪里,狙击感应在他一抬起枪口时就发挥了作用。他一听见后边啪的枪声,就顺势扑倒,一头摔在面前的地上。子弹射进了他脑袋旁边一英尺远的地里,霎时泥土四溅,张丰毅一从地上抬起脸来,就连续几个翻身快速闪进旁边的矮树丛里。
乔治刚开了一枪,远处的视野里就不见了张丰毅的身影。他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视线刚好被眼前的一棵树挡住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暴躁,觉得这树真是麻烦,他再次拨出军刺,冲树上一砍就切进半英寸宽的裂缝。
张丰毅则小心地蹲在树丛里,看着他两三下砍倒那棵树。这才重新蹲下来,藏在茂密的树丛中间。他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血流淌的速度已然慢了不少,后面的伤口已经结痂,恢复得这么快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正此时,乔治却走了过来,刚窥见张丰毅的身影,就军刺一扫,张丰毅慌忙避开。扫过的地方顿时落下许多尚很青翠的树叶。乔治还要逼上来,张丰毅这时突然虚晃一下,闪开来自侧面的攻击,而后直接抄近前去,一拳击在乔治的胸膛上。
乔治哀嚎一声,张丰毅转手夺下他的武器。等意识到手中空落落的,乔治这时才缓过劲来,他反手又拉出一柄匕首,面无惧色地跟张丰毅缠斗在了一起。
军刺的刀刃和匕首相互碰撞,绽出电光与清脆的鸣音。双方的动作都非常快,而且连贯迅速,上身互相纠缠的同时,脚下也没闲着,不时有劲道十足的鞭腿轰然撞击,腿风猎猎。
解散纽约黑手党
张丰毅用手一挡劈来的匕首,然后就抬腿踹进乔治的心窝,乔治这时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于是一齐后退。
“埃琳娜呢,”乔治板着脸道:“你出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的尸体躺在车里,”张丰毅拿军刺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你如果想看,可以打开车门验一下。我带来的两个人也死了。”
“埃琳娜是我们的队长,她出任务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只有今天,你今天必须把命留在这里。”乔治怒目圆睁,然后忿然掏出腰上的长枪,朝天上开了两枪。
于空中盘桓的直升机立时就听到了号令,开始转向。此时在张丰毅和乔治一起消失的短暂空当中间,那几名杀手和杰奎琳都进了舱内。他们望了望张丰毅对峙的那片橡树林,随后便取出各自的武器,准备下去。
“今天你死定了。”乔治眼目中凶光一闪,当即便扔掉长枪,从袖管里甩出又一支匕首,旋即就撞上了张丰毅手里的军刺。
长枪静静地躺在他们旁边的地上,张丰毅猛然把军刺刺向对面的乔治,迅疾间乔治的一把匕首直接拨开了张丰毅的军刺,另一把匕首斜向下要刺进他的肩膀。张丰毅向后一闪,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四架直升机的黑影赫然出现在头顶的天空。直升机的速度很快,实际只是匆匆掠过,上面便掉下来几个人。他们的位置简直像估算好了一样,一落地就是排成一圈把张丰毅围住。
杰奎琳一落了地,更是第一个就朝中心的张丰毅扑去,黑色的利爪仿佛黑色的狂风一闪即逝。张丰毅急忙向后退去,却被后面的克莱尔逮个正着,她径直绕过张丰毅的脖子,把剑横在了上面。张丰毅只好停下来,剑的寒气丝丝透骨。
克莱尔语气冰冷地问道:“需要杀了他吗。”
杰奎琳意想不到地一步上前,然后甩出一记鞭腿,张丰毅只惊讶于她的行为之古怪,就见腿旁一股黑风袭来,一下就失去了重心。克莱尔及时松开他的脖子,他摔倒了。
杰奎琳这才看着地上的张丰毅说道:“捆了他,是死是活听本部的处置。这么重要的罪人,你们想来也没合适的能力和足够的权限。”
“听雇主的。”旁边站着的乔治沉声道。
于是克莱尔二话不说,先给了张丰毅一脚。这一下踹得张丰毅差点吐出心头的血来,他只能闭上眼睛,卧在旁边的地上。
克莱尔又冲他的腿踢了一脚,然后说:“把腿挪开。”
张丰毅听话地照做了,克莱尔拿鞋底踩着他的两条胳膊,让其他人上来把他的手捆住。自很久以前,张丰毅都快忘了有多久了,他已经有些时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了。
他被人推搡着进了舱内,有人拿黑布头罩把他的头蒙上。就这么倾卧着倒在地上。脑袋里的眩晕感渐渐传来,张丰毅感觉直升机在上升,在震动,震得他脑袋里七荤八素的。
这个时候,舒嘉已经起来,并且梳妆打扮完了。更准确地说,她是从来不梳妆打扮的人。
她到穿衣镜梳了梳头发,这时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纽约黑手党的武装分子。他先朝愣着的舒嘉欠了欠身,然后说道:“小姐,您得待在这里。”
“我也没说我要走啊。”舒嘉照旧对镜端详,“话说回来,他干嘛去了。”
这个保镖有些拘谨地噢了一声,然后整理好措辞说道:“张先生他带队去找人了。”
“找谁。”
“张先生不让我们说,怕吓着您。”保镖欲言又止。
舒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到底发生了什么,咋天就闹腾得厉害,我想问,可那么些枪声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有人想谋害您,”保镖的表情很严肃,“是老爷原来的手下,他们合起伙来要把您做掉。”
舒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可我都没见过他们,素未谋面就想杀我,就只是为了纽约黑手党的老板吗。”
“是的,老爷一死,纽约黑手党随时有分崩离析的可能,他们是想多拿些利益。”
“那么重要啊,”舒嘉仰起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张丰毅回来的时候跟你们说什么了。”
“小姐连这个也要问吗。”
“本来就是我的事情,问你难道有悖常理。”
“没有。”保镖只好点头答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小姐您但说无妨。”
“他是不是把那些人都杀掉了,”舒嘉的语气无比认真,“我知道反对我的人很多,但终究是我老爹的部下。我老爹都死了,没必要再去追究什么。要是他看见这幅景象,一定会悲恸的。”
“他只杀了其中的始作俑者,只有两个。”似乎是为了使舒嘉相信,他再次强调,“我亲眼看到的。”
“那就好,看来他明白分寸。”舒嘉顿了两三秒,似乎是在斟酌措辞,“你觉得,纽约黑手党未来的继承人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让谁来当。”
“其实谁来都一样,只是希望别经常打斗,会有弟兄流血的。”
“如果你们中有人死了,”舒嘉又审慎又小心地问:“我老爹那时候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会给抚恤金,然后安抚家属,等葬礼结束,最多偶尔去看一次。”
“是我老爹亲自去吗。”舒嘉追问。
“一般不是,都是交由手下操持的。”
“哦,我知道了。”舒嘉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地轻轻颔首。
“你说,我要把纽约黑手党解散了,你们能找到工作吗。”
这名舒家门下极其普通的保镖万万没想到舒嘉会一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神情呆愕地摇了摇头,然后着急地劝解道:“小姐,这可不行,纽约黑手党是纽约地下黑道的一方巨擘,没人能够取代,指望纽约黑手党的线路吃饭的有千千万万人。”
“好了,我说笑的。”舒嘉真的笑了笑,“不过要是真能解散,也许会好过不少呢。”
控制好脖子
张丰毅被推下了直升机,时间好像到了晚上,他从头罩里的缝隙里只窥见一片漆黑。克莱尔胁持着他,张丰毅稍一后退,就能感受到尖利的刀锋在戳刺着他的脊背。
脚下的地面在降低,他们在下台阶。张丰毅觉得他们好像停了两三秒,未及明白过来,就又被推了进去。这下才摸了摸旁边的墙壁,原来不是墙,是电梯略显油腻的四壁。
耳听得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房间里有些许光亮,张丰毅透着粗布制成的头罩能看到蒙蒙的一团光雾。他被摘掉了头罩,发现眼前有几个人站着,房间就是原来藤田畸的房间。此刻整个房间只亮着他们头顶的一根灯管,显得分外压抑。
“叫他跪在地上。”胡玛朝他们扬了一下脖子。
张丰毅旋即被推倒,半跪在银灰色的木地板上。
胡玛站在他前面,两旁并肩站着普尔维和阿里教授。她对着面前的虚空说道:“去把雷蒙德、三号带上来。”
普尔维教授和阿里教授各自行动,转头走向身后的黑暗里。房间的灯忽然大亮,瞬间就把四周的沙发、吊灯和小桌子照了出来,普尔维推了一个容器罐走了过来。容器罐有一人多高,首部尾部都是金属制成的,中间是坚硬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绿色的液体,雷蒙德宛如晒干蜥蜴的尸体静静地在水里漂浮。
一声金属的挤压声再次吸引了张丰毅,这声音从后传来。张丰毅扭头一看,赫然吓了一跳,阿里教授推过来的容器罐里装着三号的无首尸体,他的头颅就悬在肩膀附近的液体里。
胡玛嘴角上扬,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你愿意待在这样的罐子里吗。听杰奎琳说,你是一切的源头呢,没有你和雷蒙德,就不会有后来的三号和杰奎琳。罕见的是,你是唯一完全意义上的成品。”
一时间,张丰毅有种突然被看穿的感觉,仿佛他心底的秘密一下被揭了出来,而且就摆在眼前。他颇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并不答话。
“看得出来,你一定不想,可我必须这样做。”胡玛莞尔一笑,然后扭过头,两速地扫视房间一圈,“木岛,你动手把他杀了吧。他早一天死,李同恨的仇就能早一天报。”
房间靠里些的地方走出来提刀的木岛良辅,他握着刀鞘,走到胡玛身边时就把刀拔了出来。胡玛这时却拦下了他,把手放到他的手上,然后说:“再等等,让教授们讨论一下怎么杀他最合适。”
随后就拿眼一瞟旁边的普尔维教授,问道:“教授,怎么杀他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他的生物活性。”
普尔维教授思索片刻,而后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柄手术刀,语速缓慢而生硬道:“你们摁着他,我来处理吧,刀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你们下手不知轻重,我亲自做能利索些。”
他把刀在另一条胳膊的袖子上擦了擦,然后就对克莱尔说:“把他的脖子控制好,我要动手了。”
克莱尔立即用眼神暗示旁边的哈拉,他默默地走上前来,直接就把手扳到后边。张丰毅的两肩分别被这两人死死地摁着,唯有脖子尚可转动。他眼睁睁地看着普尔维教授走到身边,一柄又窄又细的手术刀开始在脖子前面移动,普尔维教授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张丰毅说实话,心里还是很怕的,但是他心里有他的盘算,他的眼睛盯着普尔维教授白大褂上裸露的脖颈,待普尔维教授终于确定了入刀的地方,拿起刀要刺进去时,那刀突然从他手中滑出来了。滑的方式很奇怪,是刀尖先移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然后偏离了张丰毅的脖子,之后径直飞出手腕,如一支小型的袖箭般飞翔,贯穿了普尔维教授的脖颈,霎时血泉喷涌。
这柄手术刀并没有结束其使命,穿过普尔维教授的脖颈以后就仿佛被一根奇异的丝线牵引着,绕了一个大圈子,又迅疾地冲向张丰毅旁边的哈拉。
冲锋的手术刀消失在张丰毅的身影下短暂一眨眼的功夫,就又从另一侧飞了出来,而后再次刺穿哈拉的胸膛。喷射的鲜血从哈拉的身前身后飞出,哈拉的眼神由茫然到渐渐涣散,很快就后仰倒地了。
由手术刀反转,至贯穿哈拉的胸膛,不过是几秒钟的空当。克莱尔立马反应了过来,一只手直接抓向张丰毅的脖子。
手术刀依然在飞行,空中银白的弧线在迅速拉长,足足转过一个半圆以后,就有向克莱尔袭来的趋势。克莱尔拧腰旋转身体,把张丰毅拉到前头,然后加以闪避。
张丰毅用脑海里的意识指挥着手术刀绕过他的身体,曲线流畅地飞出外去。而后才转过身来,顺势甩脱克莱尔的手腕,跟她缠斗在了一块。
张丰毅抬手一拳,凶猛地击向克莱尔的肩膀,克莱尔闪身避退,垂下的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枚匕首,阴狠无比地要刺向张丰毅防备虚弱的腹心。就在这时,张丰毅突地一退,腹部向后一缩,一只手朝前一握,便有原来的手术刀飞进掌中。
他立马抓握住刀柄,然后斜向下一劈,就格挡开克莱尔的匕首。
电光火石间,匕首与手术刀的刀锋就好似碰撞了无数次,闪耀的金星在张丰毅的身周挥洒,张丰毅突然招式一变,趁克莱尔收刀之时,空着的手猛然掏向克莱尔的腹心。克莱尔立马闪开,随后便拿匕首的刀锋压下他的手术刀,硬生生将其压了回去。
张丰毅急忙收手,并撤出几步来,却被匕首割伤了手指。一道细细的血线溢出浓郁的鲜血来,他不由得盯住看了几秒。
木岛良辅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张丰毅的上方,他的武士刀被两手握住刀柄,刀尖直指下方,张丰毅用眼角余光瞥见,便赶紧往后逃避,身体沿直线退出几英尺有余,方才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