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到就是谁的
本部的顶层内,武士藤冈町愤怒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厉声责问:“怎么到现在还没半点成果。”
芙兰在后面安慰道:“才发现地图上的区域有一幢从未在任何记录中出现过的别墅,遭遇阻碍是难免的。别墅里有人驻守,主人是位纽约的大人物。”
“就算是大人物,难道有咱们找不出来的人,”藤冈町尤其不屑于常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要他想,本部可以杀掉世上随便一头活着的生物,“我要的是速度。一个同等级的杀手,在这样的围攻下也早该灰飞烟灭了。”
“这幢别墅很大,内里结构复杂,我们不熟悉地形。”
藤冈町抬手制止了竭力声辩的芙兰,沉声道:“别像那些无能的人那样,总为自己的过失掩饰。你原本可以做到的,所有的外界因素没什么不能被克服的,我要你们把他杀了。”
“不带回来审问吗。”芙兰疑惑问。
“你们低下的效率已经耗光了我的耐心,把他杀了一了百了。省得再花费精力追究他的事情,”藤冈町狠辣地说,“人都死了,那个朗纳德就没有再跟踪的必要,更不会对本部造成危害了。”
芙兰低声赞叹主子英明,然后藤冈町又问:“伤亡多少,报回来了吗。”
芙兰凝重道:“死亡二十三,重伤轻伤三十五,战况看起来很激烈。”
“怎么会死这么多,”藤冈町心中满是难以置信,“一个本部的新人杀手而已,值得我们动用这么多的力量。”
“不是他,而是别墅里驻扎的人。他们拖延了我们很多时间,并造成了大量伤亡。”
“有热武器。”藤冈町反问。
芙兰点头称是。
“在美国,拥有大批量武装部队,还能全部配备枪支弹药,并且巧妙地隐蔽住所。这样的人,”藤冈町停顿了一下,“我看不多。”
芙兰谨慎地侧耳倾听。
藤冈町正色命令道:“把他查一下,不需要详细的资料,我要求今天晚上必须拿下张丰毅。你最迟得在一个小时后,就把别墅的主人调查出来。”
“我会尽快汇报的。”芙兰弯着腰,徐徐退去。
张丰毅等了好久,方见到下方的楼梯转角出现了一名己方的作战人员。他蹑手蹑脚地朝楼上前进,见到台阶下横卧的尸体愣了愣,不禁放慢了脚步。张丰毅招呼他快点上来,他于是绕过地上的血泊,和舒文滔的作战人员会合。
“再没有了吗。”他问。
回答是否定的。
张丰毅在心里默默地盘点了一下己方的实力,佩塔尔失去联系,剩下的作战人员总共只有三十五人。除去战斗中受伤的,可以使用的连二十人都不到。
他挥挥手,让作战人员们聚拢起来,往礼堂赶。最后面的几个作战人员把楼梯口的门合住,并支上了几根木棒。一队人迅速往走廊里赶去。
到了礼堂门口时,张丰毅回过头来,嘱咐仅剩的作战人员:“你们在外面留几个人,带人照料受伤的队员,顺便问一下管家,舒先生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他很郑重地说:“我要去阁楼里找佩塔尔,他的对讲机没给我回话。如果他回到这里来,随时向我报告。”
二十多名尚四肢健全的作战人员或搀着受伤的队友,或一脸庄重地挎着枪,皆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丰毅便快步进入走廊,手里握着枪,旁边的盆栽依然放在原来的位置。地上躺着李同恨的尸体,宽大的衣袂、长袖被鲜血染透,张丰毅走上前去,拾起一边染血的长刀。
刀柄透着温暖的温度,刀身掂在手里不轻不重。手指拨动一下手枪,让沙漠之鹰绕着指尖旋转,动作极快地收到腰间。
另一道楼梯出现在眼前,窗外的太阳忽然被云彩挡住了,走廊内的光线霎时黯淡下来,竟然显得有些清冷。张丰毅迈过门槛,楼梯上有一具作战人员的尸体,就倒在台阶上,身下血流成河。张丰毅刚刚进来时,还不见有这具尸体。
慢慢地上楼,靴跟撞击薄薄的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响。节奏沉稳,间隔很短,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一转身,只见楼上立着一个浑身黑袍、仿佛漂浮于地板以上一英寸的鬼影。张丰毅慌忙倒退一步,大惊失色,往腰间拨出枪来就冲着楼梯口开了一枪。
子弹咻地打中铁制的扶手,反弹开来,在半空中浮现出一条细小的金光。当子弹掉落下来时,张丰毅才看清那是一个个子颇高的日本人。衣袖间掖着一把日本武士刀,正伸手想抽刀。
张丰毅向前迈了几步,提着李同恨的刀到了木岛良辅面前,和他站在一条直线上。
木岛良辅沉着脸,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他就是本部要杀的人。因为他的武器,还有很多其它的细节。
但当他的视线移到张丰毅手中的长刀时,他眼睛微微地一眯,暗暗思索片刻。然后皱起眉头,遥遥地指着刀身厉声道:“这是李同恨的刀,你是怎么得到的。”
张丰毅将刀背到脖颈后,半蹲作即将挥刀状。他不慌不忙地应道:“原主死了,。”
木岛良辅见对方摆开架势,便掀开衣袂,倒提刀柄拔出刀来。他喝道:“不是杀了他的人是拿不到他的刀的。”
没有过多的废话,两人迅速接近。张丰毅的身周仿佛构造了一种奇妙的领域,刀刃一旦进入便变得无比滞缓。木岛良辅反手劈砍,却在将要砍进张丰毅侧腹时,速度一下慢了下来,以致张丰毅及时挥刀将其打离原来的方向。
金属碰撞出金星,木岛良辅马上横扫刀刃,张丰毅胸前刀光一凛,急忙退后闪过,随后又紧跟一步,逼上前来。长刀挥砍,无数道残影不断闪现,木岛良辅稳步退后以武士刀格挡。
握柄上抬,将砍在刀刃上的长刀荡离开来。然后身形鬼魅般晃动了一下,旋风般甩出一刀。
紧急回援
关键时刻,张丰毅的意念控物再一次起了作用。挥至身侧的刀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竟至悬停。张丰毅瞄准时机,直接以刀刃挨上刀刃,然后顺着银亮的直线冲至刀柄,灵巧地一别,将武士刀整体翻转过来。
木岛良辅虎口剧震,感觉武士刀要从手中掉落,急忙用另一个只手探出抓住。却被张丰毅逮住危险的空当,直直一拳,势大力沉,轰然打在木岛良辅的胸上。
胸口一阵剧痛,木岛急忙向张丰毅的手腕砍去。迅速收手,张丰毅高高地抬起刀柄,双手握着,霍然举过头顶。雪白的光线划落,明显落于下风的木岛良辅下意识地用刀格挡。刀尖相互撞击,崩出四散的火星。
木岛良辅架着武士刀,忽地双手向后一撑,抬腿前冲,踹向张丰毅的下摆。两人这才各自分开,张丰毅踉跄地冲到楼梯转角。
止住身形,张丰毅轻轻甩了甩刀尖的血滴,双目凝视着楼上的木岛良辅。
木岛良辅的心里很是诧异,恍惚间竟然对自身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挥刀的过程,方才意识到不是他所处的交战环境有问题,就是对方的身上藏着古怪。
抢先几步跑下楼梯,披着黑袍的木岛良辅气势汹汹地把张丰毅逼到墙角。可距离一近,挥刀时的迟顿感就更加显著起来,武士刀的刀光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在张丰毅的头顶,长刀带一点猩红的光影旋即随之变幻位置。
彼此间的动作快到几乎模糊,实际上木岛良辅的速度还要更快些,但是仿佛有一池浑水悬在他和张丰毅之间,一旦斩入进去,就立马拖慢了刀速。这使得他和张丰毅的水平达到了同一个层次。
木岛良辅心里有股燥动的怒火想发泄出去,然而就是无从着力。张丰毅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乱了,便一刀拨开袭来的白光,找准漏洞,闪电般刺入。一声微不可闻的噗嗤声,木岛良辅瞪大兜帽里的眼睛,他的肩头滋出细雨般的鲜血,一下就染红了袍子,湿漉漉地搭到肩上。
张丰毅的刀尖贯穿了他的肩膀,原本悬在空中要落下的一刀也被张丰毅侧身闪过。他咬着牙,猛然扶上张丰毅的白刃,五指缓缓合拢,然后攥紧。血液从指间淌出,一滴滴落到地上。
张丰毅握紧刀柄,死死不放,瞪着眼睛和木岛良辅较劲。
木岛良辅把另一只手也扶上了刀柄,痛苦地微张嘴唇,硬是将刀尖从肩膀里抽出来。伴随锋利的刀尖出来的,还有飘飞的血滴和碎肉。
张丰毅眼前的黑影一闪即逝,木岛良辅施展极好的轻功,蜻蜓点水般踩了几下楼梯间的扶手,便凌空飞跃进楼梯口的走廊,很快消失不见。
张丰毅怔怔地望了望楼梯口的方向,木岛良辅选择了忍痛逃跑,放弃了原意亲手杀人,抢夺头功的打算。他握着长刀,攥了攥拳头,随后登上楼梯,依旧不紧不慢地徐徐行进。
临近楼梯口时,他隐隐感到脊背微寒,于是回转过身,看着楼口灰暗的阴影,一步步地退后。上面的死尸明显增多了,横七竖八地躺在走廊里,隔上一段距离就能见到一具。
走廊里很阴暗,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尽头的窗户关着,空气极为压抑,一丝血腥味弥漫开来,张丰毅踏着血泊缓缓前行,不时回头望一眼,深邃的黑暗里仿佛藏着不可名状的危险。匆忙迈前几步,脚下横躺着一具死尸,这具却有些特殊,不是舒文滔的作战人员。
那一定是他们的人了,张丰毅心想,看来舒文滔的敌人也不是强大到无法应付,两方的死亡比约摸在五比一上下。
直到现在,张丰毅仍然坚持认为,侵入别墅的这批人是纽约黑手党的竞争对手。
他越过那具尸体,沿着阳光灿烂的走廊,到了通往阁楼的木质楼梯前。轻手轻脚地迈上台阶,不知为何他却感到有些紧张。阁楼里的景象随着高度的上升呈现在眼帘中,张丰毅看到了伏在窗上的那具尸体。
心头一紧,快步到了跟前,翻开尸体伏在窗框的脑袋。看见是佩塔尔,他反而放了心,这表明佩塔尔没有擅自行动,也没有出卖队友。
蹲下来检查了一番伤口,张丰毅确认是刀伤,而且多半是木岛良辅手里的日本武士刀。因为伤口很窄,直进直出,彻底贯穿。
他拿起对讲机准备呼唤舒文滔的作战人员,却听见里面一阵嘈杂,有尖利的枪响在耳边爆发。他慌忙问礼堂的作战人员:“怎么了,有什么情况,是他们进来了吗。”
立刻就有一位作战人员回答:“他们进来了,两边的楼梯口都有人,向我们这边推进。”
“死伤状况如何。”张丰毅又问。
“我觉得,”那名作战人员有些犹豫不决,“可能就剩我们这些了。”
张丰毅心一沉,立马看向窗外略显阴沉的天空。他得快点赶到礼堂去,指望舒文滔的那些人撑不了多久的。环视屋内,恰好墙角有一团麻绳,张丰毅跑过去拿了起来,把绳子的一端拴在阁楼的房梁上,然后推开窗户,剩余的绳子扔到窗外。
一手攀援着绳子,腿间夹着绳子,蹬着外墙飞快下降。半空的狂风吹拂着身上的衣服,耳朵里灌满了风声。背后是苍茫的天幕,阴云在聚集,狂风在舞动,耳听得底下的树叶飒飒作响。
脚尖越下几步,找到四楼的礼堂,拉着拉开窗,里面有几个女佣围着礼堂的门焦虑不安。张丰毅吊着绳子,左右顾盼一会儿,始终找不到舒嘉的身影。
此时却听门外响亮的女声,张丰毅脑袋一阵发懵。舒嘉是怎么想到跑去外面的,难道这样更有利于保护自己。
他慢慢晃进窗里,然后从绳子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跑过门边,推开一脸焦急的女佣,拧转门把手却一下碰到了不知谁的后背。
舒嘉恼怒地尖叫:“不是叫你们别出来吗。”
调用一队士兵
这下倒把张丰毅唬得不轻,仔细观瞧,却看见舒嘉扛着把冲锋枪,一身古怪的搭配。他皱了皱眉头,问:“怎么出来的,你老爹留这么多人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啊。”
舒嘉甩了甩头,一脸轻蔑,“那是他为保护自己安排的人手,我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出来啊,万一被流弹伤着,遭罪的可是你和管家。”张丰毅环视一圈,发现走廊里的几个花盆碎裂开来,其中的土洒落一地。很明显是战斗中被子弹打碎的。
他一脸惊奇地问:“你和他们交上火了。”
舒嘉嘟囔了几声,含糊道:“我只是在外围开了几枪,没伤到人。”
“管家呢。”
“他去指挥了,米凯尔走的时候带着枪,”舒嘉说话时一直注视着张丰毅的双眼,“我看礼堂里的那些女仆那么害怕,就一个人出来了。”
“她们害怕,你就更应该害怕了。”张丰毅厉声道。
舒嘉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快回去。”张丰毅催促。
舒嘉想都没想,干脆利落道:“我不回去。”
“你跟着我,只会拖累我的。在礼堂还会安全些。”
舒嘉轻声反问:“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你离开以后,再侵入进去吗。现在我是这里唯一的守卫。”
“管家没在这里布置人手吗。”
“我猜他想的,”舒嘉猜测,“但是死伤人数太大,只能拼命挡住他们。他们的目标也似乎并不是我们,只要发现没人,就匆匆地略过去了。”
“那好,小心点,保护好你,舒文滔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张丰毅转过身,单手持刀,眼神警惕。
舒嘉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估计舒文滔这回回来,会把府上的人员全换一遍。”
张丰毅顿时就有些疑惑:“你怎么又管他叫名字了。”
“反正是一个人,咱俩都懂。”舒嘉套近乎似地说,“叫什么不重要。”
弯腰在走廊里行进,却听背后一阵奇怪的响动。一名本部人员突然从侧面的过道钻了出来,握枪对准。
张丰毅赶紧伸手摸向衣服内侧的口袋,原地转身时便将沙漠之鹰迅速掏了出来。此时的舒嘉仍然躲在他身后,张丰毅衣袂飘飘,反射金光的枪口端在指尖,心念一动,一粒子弹便先于本部人员的冲锋枪出膛,微不可见的青烟喷吐,弹尖咻地穿透本部人员的胸膛。
他身体一边难以仰制地倾倒下去,殷红的鲜血在空中抛洒。
马上收回枪,让舒嘉多加注意,便进入刚刚发生惨烈战斗的楼梯。鲜血在墙壁上晕染,经过时能见到几孔弹洞,舒文滔的作战人员死在楼梯两边。
耳听得楼上一阵突突的枪响,紧接着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混乱。张丰毅让舒嘉留下,然后拨出枪来,扶着扶手跃到旁边。对面的墙上开着窗户,凉飕飕的风从外面吹进来。
张丰毅忽地感觉背后一凉,回身持枪,却看见了一名舒文滔的作战人员。他快速放下枪,跑到那名作战人员身边,正要出声询问管家的位置,又发现楼梯上站着一队人。为首的正是管家米凯尔。
米凯尔和一名队员低声交流了一下,然后开始徐徐撤退。张丰毅看他焦头烂额的,便小声叫住米凯尔,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后几大步上前。
挥手便是一枪托,生猛地砸到一人的面门上,反手掣出长刀,提着刀柄过顶,然后再深深刺下。刀尖从后背心没入进去,又由腹部捅出来,一时之间鲜血喷涌。
猛然拔出刀,大步绕过扶手的拐角,踹开地上的死尸,迎面撞上了本部的大部队。几十名本部人员排在一条直线,准备下楼。而刀刃的微光宛若雪白的线条在虚空中舞动,步伐整齐的本部人员中钻进了一条游龙。雪白的线条时而划过脖颈,时而刺穿胸膛,所过之处尽是满目猩红。
血滴在空中飘飞,一具具的尸体接连倒下。本部人员挣扎的动作好似在放幻灯片,慢到能看得清细节,一条臂膊缓慢地落下,软弱无力地被挥来的长刀齐根斩下。张丰毅的意念控物被放大到了极限,简直像在跟一群行动迟缓、毫无反抗之力的木偶对决。
仅余一条胳膊的那名本部人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手榴弹,放到嘴边用牙拉开吊环。张丰毅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他这危险的举动,便急忙转头,横刀挥斩,一举劈下最后一名本部人员的脑袋。头颅与飞溅的鲜血在空中一起以弧线坠落,火光于负伤的本部人员胸前炸开,张丰毅弯腰前冲几步,扑进楼梯口,旋即便是滚烫的气浪袭来。
楼梯间爆发的气浪冲破了楼梯上首的玻璃窗,天地间一声破碎的声响。
远处的舒文浩把这景象放在眼里,他很担心他女儿的安危,便问一旁的路易斯·布特隆:“还有多久才能进去。”
军官路易斯坐在摇摇晃晃的悍马车上,看着前方的森林缓缓接近。汽车行驶于起伏的草地上,他戴着防晒用的墨镜。
“那要看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撤离了。”军官路易斯凝视着远方的太阳,已经过了头顶,“如果他们一直不撤离,我们就得过去送死。”
悍马车是敞篷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在头顶,有些炎热。舒文滔坐在副驾驶座上,“叫你来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过,一定把我女儿平安带出来。”
军官路易斯呵呵一笑,露出两颗不齐的门牙,“金钱面前,什么都好说啊。舒老板想必比我明白。”
“另外一点,”他朝地上的死尸抬了抬下巴,“他们也不得不撤退啦。”
悍马车驶进略显阴森的森林,其后跟着十多辆相同的军用汽车,仔细察看,车上站着的竟然是军姿严整的士兵。舒文滔为了度过连他都不知道缘何而来的困局,居然动用了军队的人脉,调用了一队士兵进来。
坏消息
木岛良辅捂着肩上的伤口回到了和池田成彬约定的地方,尽管竭力掩饰,但池田成彬仍然是一眼发现了他的异状。伸手抓住捂住伤口的手掌,慢慢地移开,只见木岛良辅肩窝处的黑袍已被鲜血浸透。他探询性地问同伴:“怎么了,是谁把你弄伤的。”
木岛良辅扶着墙,看了他一眼,然后简要答道:“就是我们的目标,那个新人杀手。”
“怎么可能,”池田成彬满脸诧异,“他才只有一年的实战经验,原先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化的军事训练,你怎么可能被他所伤。难道是你轻敌了。”
木岛良辅摇摇头,“他的身上绝对有秘密,和他对敌的感觉很古怪。”
“怎么古怪。”
“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木岛良辅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先召集人员返回吧,老板要追究起来,就把我顶上去。”
池田成彬虽说满腹狐疑,却也只好听从木岛良辅的安排。他闷闷地拿起对讲机:“通知所有到场人员,马上撤退。”
半晌,祁宏斌的怒吼在对讲机里响起,“你们在哪里,抓到人了吗就想撤退。我这边遇到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作战人员,完全没有目标的踪影。”
池田成彬语气平淡地反问:“你们的伤亡大吗。”
“死了三个,伤了五个,”祁宏斌有些发怔,“但是都属于正常范围内的合理伤亡,这回遇到这么多武装分子,上报老板会得到体谅的。”
“我们受伤的人中有木岛,”池田成彬顿了两三秒说道:“他是被我们的目标弄伤的。木岛在他手下占不到便宜,看来本部对这名新人杀手的评级要重新来算了。”
“你们遇到了目标,但是又没能拿下他。”祁宏斌又是惊讶又是失落。
“撤退吧,”池田成彬直接建议,“木岛对付不了的人,咱们也未必能对付。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身上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回去得由木岛向老板汇报。我们要重做计划。”
祁宏斌略一沉吟,又提道:“可今天的事情,还是得跟老板告知一下啊。这算是很坏的消息了。”
池田成彬接着说:“老板听了以后肯定会发火的,到时候由木岛良辅上去,你尽快把人员聚拢一下,准备返回,”
对讲机滴了一下,迅速挂断。池田成彬回头看满头虚汗的木岛良辅,他坐在地上,给伤处作着简单的包扎。
作为朋友的一种责任,池田成彬把木岛良辅从地上扶了起来,一只手绕过后颈,搀扶着他向屋外前进。前面的楼梯口有几个本部人员瞭望,池田成彬便挥手让他们一起撤退。
祁宏斌把作战人员悄悄地带到森林里的荫蔽里,黑色的长队在高大的别墅下静默无声,逶迤行进。他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最不应该缺少的人:李同恨。
这时有人灰头土脸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了祁宏斌。他一脸悲哀道:“李先生死了。”
当听到是张丰毅杀死了李同恨时,祁宏斌心头微凉。如此讲来,木岛良辅受伤确乎是事实了。目标的实际水平不仅是高于他们三人,还是远超乎预计的。
他又问:“他是怎么杀死李同恨的。”
出来的那名作战人员一板一眼地说:“李先生一般不会允许别人掺和进他的事来,我们都只是远远地守候着。等我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李先生已经死了,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杀死李先生的。”
祁宏斌应声陷入沉思,如果张丰毅有能杀掉李同恨的力量,从别墅里撤离就实在是必要之举。李同恨的轻功在他们几个人中间是最高的,向来以清高自居,即便逼到绝路也未必会选择逃跑。可能这也是他被最终反杀的原因之一,但能证明张丰毅这个杀手,绝对深藏不露。
想着踱到队伍前,大手一挥,让他的队员快速返回,语气急促。
草丛里一时间穿过许多无声无息的黑影,舒文滔和军官路易斯躲在重重叠叠的灌木丛边,身周黑暗无比。眼觑得祁宏斌的队伍跑出别墅周围的从林,舒文滔忍不住摊手问道:“为什么不阻挡他们,俘获几个人,加以审问,把他们的组织揪出来。”
军官路易斯不慌不忙道:“我怕把他们的组织揪出来时,你我都要遭殃。他们组织严密,纪律严整,毫不亚于特种部队,让他们跑掉就是最好了。”
“既然如此,我叫你们来有什么用。”舒文滔质疑。
军官路易斯冲别墅的方向扬了一下下巴,被炸毁的窗户仍然往外冒着浓烟,令人怀疑难道是点燃了什么。他沉声道:“我们能帮你收拾残局,打扫战场,顺便抹除战斗过的痕迹。要是惹来了警察什么的,会很麻烦的。”
没过多久,池田成彬搀着重伤的木岛良辅,带领剩余的本部人员从另一个方向出了森林。
走廊里的烟雾渐渐散尽,张丰毅下去,和管家米凯尔商量了一番。决定兵分两路,他带一批队员依次清理别墅内的敌人,米凯尔回去保护舒嘉。
张丰毅着意叮嘱米凯尔:“看好你家大小姐,世界用不着她来拯救。安心待着,别让她见血。”
米凯尔连连称是,口中还说着:“劳烦张先生操心了。”
张丰毅急忙谢绝:“我是害怕她老爹回来找我算帐。我只是本部的一个杀手,而且是地位很低的那种。”
米凯尔还要和他客套几句,满脸堆笑道:“这次能打退他们,都是您的功劳。地位很低,您太谦虚了。”
张丰毅赶紧摆摆手道:“你快回去吧,我们的时间很紧。”
米凯尔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向张丰毅点点头,便带领一部分本部人员赶回四楼。
楼下大厅,军官路易斯和舒文滔一起跨进宽阔的厅堂。皆是环顾四望一阵,被厅里布满弹孔、遍地狼籍的景象所震惊了。
战斗后的讨论
舒文滔惊疑不定地自语:“他们究竟是谁,我的印象里没人有这样通天的手段,能突如其来地赶到这里,还能安然无恙地从容离开。”
军官路易斯仰头看了看大厅中央破碎的吊灯,微笑说道:“再糟糕的情况,也得人来处理啊,舒老板。快去看看你的女儿,区区这点损失,我想你还承受得起。”
舒文滔思索一阵,然后拿起手机说:“我给管家打个电话,我女儿应该在他手里。”
带仅剩的一批队员返回的管家米凯尔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赶忙接通,放到耳边。当听清来电的声音时,米凯尔面露惊喜之色:“先生您回来了,我马上去接您。”
舒文滔却一下制止了他:“帮我把舒嘉照顾好,他们已经撤离了。等下我们在二楼的茶室会面,我带来的人会把屋里收拾好。”
管家连连点头称是,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向门外的作战人员招手,让他们一起进来。
舒文滔的豪宅几近面目全非,随处可见塌陷的弹洞和笔直的刀痕,鲜血浸染了地面,苍白浮肿的尸体横亘眼前。
舒文滔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心里已然对此次的惨状有了一定的准备。军官路易斯和他隔了一段距离,微微向后招手,早已等候多时的众多士兵便提着枪,动作麻利地冲了进来。
张丰毅沿着楼梯下楼,然后恰好看见了从楼梯口经过的舒文滔。他心中大定,但仍然是只让作战人员过去。既然舒文滔赶到,并且敢独自前行,就说明危险基本解除了。
屋里约摸半个小时的忙碌,心理素质弱的一些女佣被舒文滔临时遣散了。她们走的时候有好些哭得梨花带雨的,舒文滔也是为她们着想。
路易斯的士兵协同清理着厅里的废物,舒文滔、张丰毅和管家米凯尔坐在沙发上。吉福德侦探日上三竿时提出要回去取一些东西,这时也被张丰毅唤了回来。他和助手本特望了望大厅里的废墟,有些讶然。
舒文滔为他们沏了一壶茶,将茶水依次倒进红陶杯子里,分给众人。他在膝上交叉双手,然后对管家米凯尔说道:“安置好小姐,她受到的惊吓不小,要安心养神才行。”
米凯尔轻轻颔首,心里实际想说,他家的大小姐看起来镇定异常,完全不用舒文滔多操心。
舒文滔然后把手轻放到桌子上,提议:“我觉得,咱们可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一下,从中找出到底是谁,想对我们不利。”
张丰毅点了点头,伸手叫来一名刚经历过战斗的作战人员,让他把得知入侵前的情况汇报一下。
“我们先前都在地堡里巡逻,没有任何遭到入侵的迹象。直到张先生通知我们,才临时作出反应,可是已经让他们突破了别墅的栅栏,我们损失惨重。”
“找出原因,弥补不足。”舒文滔例行公事地说道。
“原因已经找到了,地堡的三号监控器被人破坏了。”作战人员垂着头说。
“一定是他们破坏的。”舒文滔眼神肯定地推断,“他们的能力要放到我们无法想象的级别上,只有这样,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能差点成功。”
米凯尔接过话来:“敌人的战斗力很强,如果单上我们的人扛不过三分钟,其中甚至有绝顶高手。而在这次行动中,张丰毅先生实在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是他挡住了敌人的进攻。”
张丰毅连忙摆手道:“不只是我,你们的作战人员也很专业。”张丰毅觉得把他的作用过分夸大,有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舒文滔呵呵一笑,“虽说这次咱们的人损失惨重,但好歹保住了宅子,保住了我女儿的安全。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值得庆贺。”
张丰毅反而面色沉重,“这回来的人都是精英,一般的黑帮械斗绝不会出现能匹敌特种部队的人。他们的主子应该是有着大背景。”
“有大背景,又能和我作对的人,”舒文滔想了想,“纽约的琼算是一个。剩下的我再找不出来了,只有她拥有我所不能估量的能量。”
“琼是个女人,很早就混迹于纽约的黑道,谁都不知道她原先的经历。她来得很突然,发展得更突然,一时间势力突飞猛进。在纽约的黑道,除了纽约黑手党的人脉、产业,就是她的了。”舒文滔微微颔首,神色郑重。
“她和你平时有交集吗,”张丰毅试探着问,“尤其是利益上的冲突。”
“一般没有,”舒文滔很快回答,“就算有,我也会在第一时间让利给她。琼这个人很可怕,行事狠厉,能量无穷,想得到的她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我们的生意之间也很少有交集,都是我在尽量避开。”
张丰毅沉吟一阵,然后叫一旁站着的军官路易斯发表一下看法。路易斯是个颇为大气的人,呵呵一笑坐下,委婉而不失尖利地说道:“纽约黑道明面上的势力就那么几家,可隐藏在水中多年不出的老牌家族就相比很多。不是他们的数量多,而是这些年下来,好多的人都选择了退居幕后。你有心避让琼,可其他人你未必能让得过来。”
张丰毅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可能是这些隐世家族要对付舒先生。”
“看你的样子估计出身于很强大的势力。”路易斯认真观瞧了张丰毅几眼,“想必在战斗里担任过重要的职责。”
张丰毅顿了几秒钟,想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哪儿看出来的。”
“我估计我们在座的人都没有翻盘的可能,只有你,让我看不出深浅。”路易斯从容分析,“所以促使他们撤退的主要因素,还是在你。”
“这就是你猜测我属于一家大型组织的原因?”张丰毅疑惑反问。
路易斯嘴角上扬,微笑着说,语气温和:“说实话,你不像是那些闲云野鹤般的黑道前辈。”
最好的方案
“不是闲云野鹤,难道就一定是别人的手下。”张丰毅步步紧逼。
“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路易斯淡定道,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舒文滔急忙说道:“张丰毅先生是我女儿的朋友,他是本部的杀手。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故意挑衅。”
“哦,”路易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本部的杀手。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本部算是你所说的一方势力吗。”张丰毅试探性地问。
“当然是了,”路易斯很肯定地说,“而且属于那些隐于幕后,极少参与黑道竞争的庞大集团。”
“但是本部还在运营,”张丰毅质疑,“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你可曾听过本部争夺过纽约的地下生意,”路易斯反问,“本部就像高高在上的天宫,触手无所不及,拥有令所有高官恐惧的威势。纽约不过是他的一处教堂,一处栖身之所。而纽约的黑道是由凡人统治的,一切的争斗和他们无关。”
“所以本部的能量要比我想的还要巨大。”张丰毅推测。
“只有你想不到的,还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军官路易斯抿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感慨道。
这时他属下的一名士兵跑过来,挺身立定,站得像根杆子:“报告长官,主要场所已清理完毕,请验收。”
“免了,”舒文滔指了指面前的士兵,转而对军官路易斯说道:“我相信你的做事能力。”
路易斯爽朗一笑。
舒文滔一定神,又想起了张丰毅的事情。他缓缓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张先生还要继续吗。如果需要再作准备,重新梳理一下,我可以把约定的时间延迟几天,就跟朗纳德说,货轮因海上的风暴需停泊在港口一段日子。”
“这样做,他会不耐烦甚至起疑心的。”张丰毅断然否绝,“舒先生的声誉一向不错,事出反常的话,难免会留有破绽。因此我想按原计划进行。”
“不知舒先生手里是否有足够的人手,这次伤亡这么大。”张丰毅犹犹豫豫的。
舒文滔呵呵一笑,颇为自信地说道:“死掉的作战人员只是我平时雇佣守卫家中的,本来就不打算动用他们。身具强悍战斗力的作战人员,我手下还是有很多的。”
张丰毅遂也微笑着,问道:“约定的地点在哪里,我让我的师傅过去一趟。”
“怀特港,纽约城附近的一处集装箱港。我和师长的交易往往在那里进行。”舒文滔立马答道。
张丰毅旋即告扰,然后起身离座,很快拨通一串电话号码。但焦急地等待几分钟过后,仍然是没有结果,只是空想。细想一番,张丰毅顿时觉得他的师傅多半是出了问题,可围捕朗纳德的行动迫在眉睫,一时只好暂时由自己单独上去了。
反正还有身体的能力,张丰毅自我安慰。
此刻本部大楼内,躺在椅子上的老板藤田町愤怒地拍着扶手,面前跪着池田成彬和受伤的木岛良辅。他们垂着头,默默接受着来自老板的责骂和飞沫。
“你们都是本部的老手了,怎么能犯这种错误。”藤田町挥舞着手臂,一刻不停,“他区区一个新人杀手,就干掉了李同恨,还使木岛良辅受伤,你们难道是要让我亲自出手吗。”
“不敢。”
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齐声道,姿态恭敬。木岛良辅依然捂着肩窝的伤口,血流不止,印染了半片衣襟。他一到本部就赶忙进了顶层,向老板汇报情况。
池田成彬是跟他一块来的,说不出为什么,池田只是不想让他们显得很没义气。起码有一个人陪木岛良辅一起承担也好啊。
电梯门此时忽然打开了,穿一双高跟鞋的芙兰女士应声进门。她快步赶到藤田町身边,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我问过下面的人了,这个朗纳德被一批人保护了起来,他的所有通信都无法查到。”芙兰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焦急。
“保护他的那批人是哪来的,”藤田町越发的愤怒了,“怎么有人敢掺合本部的事了。”
“对方的技术手段一点不亚于我们,猜测是一伙庞然大物要护着朗纳德。”
“一个小小的新人,如果不是最近一年才升任,我都不会记住他。藤田町眉头蹙成一团,暗自摇头,“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秘密呢,而我们居然毫不知情。”
地下跪着的木岛良辅也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和他战斗的感觉很诡异,他确实有秘密。”
椅子上的藤田町立刻回过头,低声斥责:“闭嘴,张丰毅这次逃跑你要负全责,跪着认错。”
木岛良辅一言不发,兜帽搁在脑后。
藤田町接着沉吟着问:“那批人查出来了吗。”
“我们只是凭猜测推断出这批人的存在,并无实据。”芙兰温和地说,“他们一早就躲在暗处,我们发现不了。”
藤田町面色出奇的阴沉。
“主子,我觉得现在最好假借任务的名义,把张丰毅叫回来。再布置人手抓了他。”芙兰直截了当地提道,“原本这也是最妥当的方案,就是由伊万诺夫出面去骗来张丰毅。”
藤田町思虑了一会儿,抬手道:“就这样处理吧,看来还是我对自己的能量太过自信了。你的方案最省时省力,而且成功率更高。趁着张丰毅尚未知晓内幕,尽快安排布署一下。”
芙兰躬身允诺,然后娴静地退去。
藤田町又问跪在地上的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你们在那边,还发现什么情况了。”
“这座别墅的主人,”池田成彬代替木岛良辅答话,“看起来很有地位的样子,手下人还算可以,应该不是一般人。”
“木岛,”藤田町厉声道,“这次你的责任最大,我让克里斯汀配合你调查出这个人的背景。找到他以后,及早做掉他,把他的资产归入本部名下,这就是你的功劳。听懂了吗,我是让你将功赎罪。”
港口的埋伏
“属下明白。”木岛良辅恭谨应道。
许久,藤田町一挥手,不耐烦道:“下去吧。”,木岛良辅和池田成彬便起身告退。临到电梯时,体型干瘦的藤田町忽地伸手叫住池田成彬,“慢着,池田你带他先去处理伤口,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再去调查。”
池田弯腰成九十度,深深一躬,然后扶着面色苍白的木岛良辅出了顶层。当电梯门挡住两人的身影时,藤田町也休息够了。皮肤上的汗滴干涸,他翻身跳下椅子,宽松的武士服披在身上,顺手抄起手边的竹刀。哗哗地在空中甩了几下,拧转手腕让竹刀的残影卷成圆形,试了试手劲,便踩着木屐上了木制台子。
夜幕在城市的喧嚣里徐徐铺展开来,高楼大厦间的华灯一盏盏地亮起,汇成光的海洋。岸边的灯光照耀着水波荡漾的河面,立时碎金点点,此起彼落。
张丰毅和舒文滔并肩而立,站在漆黑的港口内,两边矗立着堆垒起来的集装箱。看着空中那架黑鹰直升机慢慢降落,机身自带的大灯打到他们的脸上,霎时满眼白光,亮得简直睁不开眼。
从飞机上又下来一队作战人员,挎着枪匆匆赶过来。驾驶员一手扶着手柄,向后观察他们一一从机舱跳下。
张丰毅和舒文滔背后还有一队作战人员,排成整齐的方队,他们都是绝对的精锐。舒文滔这次动用了纽约黑手党几乎全部的底牌,就是为了支援张丰毅。
直升飞机极速飞离,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
舒文滔问张丰毅:“你的师傅呢,人在哪儿。”
“我师傅临时有事,”张丰毅只好找了个借口暂且把舒文滔搪塞过去,留待以后再作盘算,“但是有我,你可以大胆地施展拳脚。”
“可是你师傅在的话,事情的预期会更好的。”舒文滔有些犹豫。
“他马上就要到了,由不得咱们反悔,”张丰毅果决地说,已暗暗下了决心,“况且即便遇上与我师傅同一档次的高手,我也有一战之力。”
“好,我信任你。”舒文滔爽快道。
然后他一招手,周围的作战人员旋即分散开来,在夜色的包围中陆续潜入两边的集装箱后,转瞬间便无影无踪。微弱的光线在集装箱的轮廓闪耀,带着咸味的海风扑鼻而来。
不一会儿,一批穿黑风衣的人迎面走来。他们的衣襟敞开,夜风撩动衣袂,张丰毅注意到这中间有一个黑色皮衣女子。她的身材很好,戴着墨镜。
这事实上就是杰奎琳,经历体质改造和琼的培养,她的体态、样貌都有了很大变化。甚至连独特的双色长辫也被剪掉,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她被琼派来保护朗纳德。
一到了跟前,为首的高个男人摘掉墨镜,张丰毅一看,正是朗纳德。他微微一笑,拈着墨镜道:“舒老板,有什么事请尽快结束,我很忙。”
舒文滔随便和他应付几句,只说:“这次师长通知我取第一批货,船一到我就把现款交付给你。”,他向张丰毅伸手,张丰毅便低头将手边的手提箱放进他手里。手提箱是铁制的银白色箱子,沉甸甸的,里面确乎是货真价实的三百万美金。
舒文滔把箱子送过去,朗纳德让手下人收着。他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舒文滔一会儿,见他仅带了一位保镖,便夸赞道:“舒先生真是胆大,道上的交易竟然还敢单独前来。”
“我这不是带了一位保镖嘛。”
张丰毅这时作足了伪装,看样子只是一位普通的保镖,连肌肉的突起也算不得明显。舒文滔很是放松地说。
“一位保镖怎么能应付得了所有的情况,”朗纳德笑盈盈的,“舒先生真是说笑了。”
“这其实是对师长的一种信任。”舒文滔笑了笑,“走吧,我们去验收货物,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朗纳德应了一声,便潇洒转身,身边的保镖也随即跟上。一众人等在集装箱间的宽敞大道上行进,头顶亮起港口的大灯,晃得朗纳德下意识地用手遮挡。
就在这时,落在后面的舒文滔被两名作战人员拉进集装箱后的区域。独留张丰毅一人站在离他们几十英尺的地方,他心头一沉,把李同恨的长刀从背后拔了出来,明晃晃的长刀流淌着白如雪花的辉光,刀尖对准朗纳德一群人的方向。
人群中,那名穿黑色皮衣的女子似有所感般地转身,一眼觑见举着长刀的张丰毅。她冷冷地推开两边的保镖,紧致的小腹袒露着,矫健的长腿飞快迈动,便要来阻拦张丰毅。
双手握紧刀柄,背刀,挥出,刀刃舞出呼啸的风声,转瞬间杰奎琳便到了眼前。她一脚踏在挥出的刀身上,轻盈地跃起,张丰毅只感觉刀柄一沉,就有一股黑风冲天,裹挟着女孩好闻的体香。
紧接着便是如鹰爪般的手掌袭来,张丰毅急忙拧转长刀,让锋利的指刀击打在刀刃上,只听咣当一声轻响。然后是无数的鹰爪挥来,对方的动作快到看不清身形,只是一团由数不清的残影组成的黑雾。然而,那时不时从黑雾中刺来的利爪,和步步紧逼的威压却是真实存在的。
张丰毅退出好长一段距离,才稳稳站定。摸清了敌人的路数,他心中有了一定底气,忽地抽出刀来,而后平挥过去。银光呈弧线划过身前,倒逼杰奎琳后退,模糊成黑雾的杰奎琳一下落到地上。
张丰毅侧移几步,提着刀想要接近朗纳德。刚才的战斗发生在一瞬之间,也就是几秒钟的空当,朗纳德和其余保镖怔怔地望着张丰毅,不是他们的战斗素养不够好,而是杰奎琳的能力委实有些诡异。
正此时,身周的集装箱后面翻身跳出一道道蹲伏着的人影,霎时两边的集装箱顶便站满了舒文滔的作战人员,宛若一条黑线覆盖了望不到头的集装箱。
朗纳德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息从天而降。
惊险交战
这压抑的气息威胁着他的生命,使他恐惧以致颤栗。他忍不住要跑,但琼手下的人显得颇为镇静,把手无寸铁的朗纳德围在垓心,然后抬起枪来对准集装箱上的作战人员。
舒文滔的人力和琼派来的保镖形成了显著对比,杰奎琳从地上起来,见张丰毅闪身要冲向朗纳德,眼目中顿时露出一抹凶芒,手掌一张,五根墨色的锋利指甲便全部显露出来。她几个箭步冲过去偷袭,将利爪冲着张丰毅的后背心狠命扎下去。感受到的不是指甲刺入**的快感,却是坚硬的金属。
张丰毅早瞥见冲来的杰奎琳,顺手背转长刀,将刀刃挡在了杰奎琳面前。杰奎琳五指握定,指甲卡着刀刃纹丝不动,抬腿前踢,张丰毅反腿踢回,两人的小腿猛烈地碰撞回便立即分开。
张丰毅挥拳打向杰奎琳的脸颊,杰奎琳抬手格挡,而后俯身避开,威势十足的拳头在她背上擦过。当张丰毅的胳臂旋转过去时,她倏地抓向张丰毅的大臂,动作极快无比,稍一用力便撕破了张丰毅伪装用的西服。
长刀风一般地袭来,杰奎琳回头一瞥,径直伸手用指甲握紧长刀刀刃,指甲的支点咬合着刀刃,硬生生将张丰毅全力挥出的一刀定在了半空中。
她手指微动,巧妙地用力,让中指的指甲下切。咔擦一声,极其清脆的碎裂声,刀刃从中指点中的直线直接断裂开来,半截刀刃在空中掉落,彻底摔在地上。张丰毅心中一惊,而后立马收刀,指甲划过飞速退出的半截刀身,崩出无数四散的火星。
张丰毅感到一阵讶然,他的意念控物确乎发挥了作用,在拖慢杰奎琳的移动速度。可是杰奎琳好像有一种能力,张丰毅把她的速度拖慢几倍,她就能再加快相同的倍数,使速度回归到正常的状态。
除此之外,她的反应力、肌肉力量竟然一点不比张丰毅这个男人差。
张丰毅心里盘算了一番,认为她绝对有能力阻止自己杀掉朗纳德。孤身一人前往纽约的朗纳德手里居然有如此诡异的高手,简直可堪比拟强化过的张丰毅了。他是怎么召集这样的高手的,难道那位师长在纽约还有一定的能量。
张丰毅握着断了的刀,保持适当的距离和杰奎琳周旋,兜着圈子。他得把杰奎琳拖住,让舒文滔的作战人员去做掉朗纳德。和杰奎琳对峙时,他稍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前面的朗纳德。
只见朗纳德满脸惊恐,在众多保镖的掩护下退后。两边集装箱上的作战人员也跟随移动,不时朝地上开一两枪,但都仅是虚晃一招,枪声阵阵作响。
港口的大灯下空无一人,朗纳德慌里慌张地跑过去,到了另一面的黑暗中却又退了回来。一群作战人员端枪,缓步从黑暗里走出,无需多言,便先射倒一个保镖。
身强体壮的保镖无声地躺在地上,迅速在身下汇聚起一池血泊。朗纳德退到集装箱边,不知为何竟有些瑟瑟发抖。此时,舒文滔略带沙哑的嗓音却在天空中回荡,他打开了港口的广播系统。
“朗纳德先生,并不是我不尊重你。我首先要问你,你为什么要跟踪张先生,你对他有什么企图。你在背后做的一切事,我都知道。我希望你把事实说出来,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放了你。”
离这里约摸三百英尺的监管室里,舒文滔举着话筒威胁朗纳德,十多名作战人员站在他身后。房间内安静得唯有舒文滔的声音,话筒表示开启状态的显示灯闪烁着亮红色的微光。
“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刻钟我会让我的人杀掉你的一位保镖,最后就是你。”舒文滔用颇含威慑性的语言胁迫他,“如果你不愿意说,就只能让你的尸体留下来。
师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他派你来的吗。”
朗纳德应声变了脸色,听到是想让他把个中原由说出来,他咽了口口水。心里反而安心了不少,他对舒文滔还有用,舒文滔一时半会不会杀他。
他冲着包围他们的作战人员道:“张丰毅在哪儿,出来吧,他一定认识舒文滔。”
一群作战人员中出来一人,递给他一副对讲机,让他直接和舒文滔对话。
港口的监管室内,同样有作战人员递给舒文滔一副对讲机。他把对讲机放到唇边,低声但足以使朗纳德听清:“你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你和张丰毅是不是一伙的。”
“是又怎样,总之他把大体的情况都告诉我了。”舒文滔厉声道,“朗纳德先生,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跟踪他,师长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是他告诉你,并向你求助的,”朗纳德悠然道,“那么,他现在就在附近吧。”
舒文滔先是一怔,然后正声道:“这与我的问题大相径庭,跟踪张丰毅先生,这你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只是跟踪而已,也值得你大惊小怪,”朗纳德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轻蔑,“舒老板,从事我们这行的,有谁是干净的。跟踪是最简单的手段了,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通往永恒的机会,只要你放弃和张丰毅合作,把他逮住交给我。这批货,我完全可以免费送你。”
舒文滔正要出声,朗纳德又抢着说道:“师长是没说,但我可以和他商量,他会愿意的。”
“你们到底想要张丰毅先生身上的什么东西。”舒文滔语气急切,“这么急着加害于他,他不过是本部的一个杀手。可本部,你们也敢得罪。”
“只要能抓住他,别说本部,全世界的人也护不住他。张丰毅是我的实验品,他的命都是我的,如今是时候收回来了。”言罢,大喝一声,震得舒文滔几乎耳膜撕裂。他拼尽全力喊:“跟着舒文滔的人就是张丰毅,快把他拿下来。”
朗纳德刚一动作,舒文滔的作战人员便警觉地要开枪。
防止生变
他动作迅速地拉过一名替死的保镖,挡在身前,几束血雨流下,洒在他的脸上,他尽量躲住全身,扛着早已死去的尸体当作盾牌。密密的弹雨抛洒过来,他的保镖们倏然倒下。
几乎就在朗纳德喊出那句“跟着他的人就是张丰毅”的一瞬间,一直想方设法想要过去救朗纳德的杰奎琳陡然把目光转向了张丰毅。她眼露凶光,挥爪横扫,张丰毅只觉脸颊一股疾风,急忙侧身闪过。知道张丰毅就在眼前,她的攻势比先前凌厉了十倍不止,动作迅疾如风,全力以赴。
张丰毅手持一把断刀,竭力阻住杰奎琳的爪锋。时而挡在胸前,时而灵敏地举在肩上,双目始终注视着化过很深的妆的杰奎琳。一指刁钻地刺向张丰毅的胸膛,张丰毅握刀倏然推开刺来的指尖。然后轻轻反转,笔直下斩,杰奎琳的手旋即回防,拈住刀身卸掉斩来的力道。
当爪锋与刀光在空中碰撞时,底下的战斗也在进行。杰奎琳的长腿好似一根灵活的、抽打犯人用的皮鞭,着力面虽然小,但内蕴的力量却能使张丰毅的下盘为之一震。他慢慢开始改换策略,将意念控物的效果收回。少了无形阻力的拖慢,这一来杰奎琳的攻击速度变得更快了,比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压着张丰毅匆忙应对,倒退着想拉开距离。张丰毅估计得没错,杰奎琳身上确实有一种能力,能加快攻击的速度。
张丰毅凭借全息瞄准看清了空中那一道道残影,瘦骨嶙峋的手掌,漆黑而锋利的指甲,他上下挥舞着断成半截的刀刃,或推或挡地避开能致人死地的锋芒。不知为何,越是落于下风的局势,他的思维反而越发清晰。
彻底放开意念控物,杰奎琳的攻速加成终于达到了极限,她凌空推出一掌,将全部的气力击到刀身上。张丰毅立时感到了压力,仿佛有无形的气浪沿着刀身飞速扩散,他连连退后,身体难以抑制地向后飞去,直退至几十英尺方才站定。
衣襟微有凌乱,张丰毅面色如常,迟滞地举起半截刀柄。凝视雪白的刀背,然后忽地松手,让那柄残刃悬于面前。
残刃表面闪动着港口大灯的白光,微微战栗着,但仍然是极其稳定地悬浮。刀刃震动的频率由慢变快,再逐渐静止下来。
张丰毅目光一闪,双手宛若缠上了无线的丝线,驾驭着那柄断刀让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然后大手一招,刀锋奇快无比地冲向瞳孔发红的杰奎琳。杰奎琳轻咬贝齿,五枚指甲立时挥舞起来,银亮的光线在空中极速前进,霎时便到了近前。杰奎琳两爪直直一击,爪锋如同破冰斧一样切斩逼近的断刃,简直像割纸张似的轻松,无数的银星在半空中飞舞,飘洒,令人想起了寒夜的雪花。
当李同恨的长刀完完全全散成碎片时,毫无用处的刀柄摔在地上。张丰毅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意念控物,一手上扬,地上的精铁碎片顿时如受了指引似的,齐齐旋转起来。而后突然改变方向,极速刺向杰奎琳,黑色的爪锋急忙加以阻拦,浓郁的黑线与耀眼的亮光相互碰撞,密布杰奎琳的周身。
这下是张丰毅占据了上风。既然意念控物加到敌人身上成效甚微,不如就用在别的地方。如此一实验,竟然有了反转。杰奎琳的速度当然是快到难以看清,如此之大的体力消耗也未能使她有任何勉强之色,但是张丰毅的武器胜在数量多,断刃的碎片围绕着杰奎琳飞快地旋转,不时有三五块趁杰奎琳穷于应付时,冲出来袭向她的要害。
连同远处的那半柄断刃,张丰毅也虚握一下,将其召了回来。一道夺目的银光从黑暗中显现,箭矢般刺向杰奎琳的后背心。她敏锐地拧腰转身,径直反腿一踢,将银光踹离了轨道。几乎只是眨眼间,断刃反射进旁边的集装箱里,刺入里面再难移动。
张丰毅把杰奎琳控制在十英尺的范围内,深邃的夜空下,相隔几十英尺的两人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其实杰奎琳完全能够冒点风险,从飞绕的碎片中脱离出来的,但她只怕已被野兽般的战斗**冲昏了头脑。阴沉的眸子里泛着暗红的光,让张丰毅感觉很是诡异。
朗纳德眼见杰奎琳那边毫无进展,心中焦急起来。他涨红了脸,把背上的尸体挪开。琼派给他的保镖还算可靠,虽说劣势明显,但仍是维护着他的安全。
拉着仅剩的一位保镖,急忙要闪进身旁的集装箱,舒文滔的一名作战人员马上抬起枪管,然后一枪射中他的小腿。
小腿当时就失去了知觉,朗纳德腿部一软扑倒在地,鲜血很快浸染了裤腿。他扑倒在集装箱旁,眼前一片漆黑。
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站着的保镖仰面倒下。他又往前爬了几下,原先射倒他的作战人员这时走过来,把枪管对准他的脊背,随后拿起对讲机,在大灯的光亮里问舒文滔的态度:“舒先生,要留他的性命吗。”
暗夜里的舒文滔小心谨慎地思索了一阵,他望着集装箱的阴影下,战斗分外离奇的两人。终于确定张丰毅暂时是无法将那女子制服的,而只能将她拖住。他语气果决地下了命令:“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动作要快,防止生变。”
那位作战人员遂放下对讲机,向地上爬行的朗纳德投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他缓缓地拨上机簧,一举一动在将死的朗纳德眼里十分清晰。
指头摁下扳机的那一刻,一颗金属子弹射入集装箱后弥漫的黑暗中,只听一声惨叫戛然而止。一粒飞溅的鲜血抛洒出来,滴到作战人员的脸颊上。
他回转过身,招呼其他队员匍匐在地,然后让他们瞄准被飞翔的碎片包围的杰奎琳。他蹲下来问地下的队员,“能打到她吗,别误伤了张先生。”
回忆师长
他的队员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然后便眯起眼睛远望着身形极快的杰奎琳。
张丰毅的消耗到底很大,他的武器有的被打飞,有的因意念力的匮乏而掉落下来。杰奎琳仍然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除了皮衣上有些划痕比较狼狈外,没有什么气息紊乱的迹象。
远处的作战人员对着她开了一枪,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射进她毫无防备的侧腹里,绽出一朵血花。她猛然感受到了疼痛,黛眉一皱,伸手捂住流血的侧腹,在身周盘旋的碎片旋即扑了上来。有的划过她的肩头,割开皮衣现出一条血痕,有的从上而下切开她的小腹,有的划破她的脖颈。只是几秒钟的事,她的身体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猩红伤口,像树干的树皮似的,狰狞可怖至极。
杰奎琳心一横,挥爪击飞袭来的精钢碎片,然后转身快步跑去,她索性让伤口的鲜血溢出皮肉,随意地流淌。健步如飞跑出大道,脚下的地面尽是殷红的血滴。
张丰毅赶紧跟了上去,枪声依然不时作响。但考虑到张丰毅与杰奎琳的距离问题,为首的人还是虚按一下,叫队友们停止射击。于是,寂静的大道上,明亮的光线离他们越来越远,唯有急促的跑步声在回响。
杰奎琳慢慢停住,身形矫健地攀上旁边的集装箱,快速隐没进集装箱后的黑暗中。张丰毅也赶忙攀援上去,却在刚探出头时,被黑暗中突出的一脚打中了额头,顿时一阵眼冒金星。
杰奎琳毫不留情地飞出一脚,然后拧腰跑到垒起的集装箱边,迅速下蹲,起跳,稳稳地蹿到箱顶。她和张丰毅的距离一拉开,舒文滔的作战人员就有了机会。杰奎琳大胆地张开双臂,轻盈地跃出箱顶,底下的作战人员端枪便射,杰奎琳周围的虚空中浮现出许多的弹头,她轻轻地一握指,那些遍布体表的伤口立时由红转黑,仿佛溢出的不是人血,而是乌贼的墨汁。黏稠的墨汁被飞快地从皮肤上抽离,吸入身后的空气中,化为一团黑雾。
黑雾极速变淡,极速扩散,霎时便将张丰毅和赶来的作战人员笼罩进去,但只是须臾。仅起到遮掩视线的作用,那团灰雾便迅速弥散于空中,宛若不存在一样。张丰毅有些惊骇地环顾四周,刚才的黑雾是完全地消失了。
港口幽暗的大道上,杰奎琳捂着小腹一瘸一拐地往回跑。她的身上依然是原来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甚至比最初更浓更鲜艳了。她的伤势在加剧,这是动用这种能力会带来的必然后果。
张丰毅听见集装箱箱顶上的响声,便意识到此次行动多半是让她逃跑了。他犹豫了半天,叫来舒文滔的一名作战人员,让他前去汇报。随后转向作战人员中的长官,说道:“带我去看一下朗纳德的尸体,你们应该还没搜过他的身。”
长官点点头,作出请的手势,让张丰毅一同来到朗纳德死去时的集装箱附近。集装箱间的过道里,躺着朗纳德的尸体,张丰毅拽着脚踝把他拖出来,看来子弹打到了两胸间的位置。一个猩红的弹洞周围满是鲜血,朗纳德的眼神已经涣散,双目无神。
张丰毅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没什么收获,遂起身准备返回。天空中悬停着几架直升飞机,舒文滔放下话筒,和他的作战人员一块出了港口的监管室。
漆黑的夜幕下,一架庞大的白色直升机旋转着机身,缓缓降落到地上。舒文滔和张丰毅各自从一边上了机舱,夜晚的冷风倒灌进敞开的机门里,黑暗里的驾驶员驾驶着直升飞机招摇向上。
舒文滔凑近张丰毅说道:“你那边的情况比较紧急,我就自作主张杀了他了。因为一时的犹豫不决造成的失败,我还是遇到过的,希望你能谅解。”
张丰毅摆手道:“这是随机应变而已,我本来的计划也是由我拖住那女孩,你们趁机做掉朗纳德。那女孩的肢体力量很强,而且有一些诡异之处,我没有信心拿下她。”
舒文滔闻之皱了皱眉头,“她是怎么离开的。”
“用一种很特殊的手段,”张丰毅猜测,“常理难以解释的东西。”
“张先生又是怎么和她战斗的呢,我觉得你们之间的战斗很奇怪,好像不需要正面接触,”舒文滔顿了几秒,添了一句:“又或者速度出奇得快,我根本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过程十分凶险。”
张丰毅应声沉默,他总得保守住秘密才是,于是掩饰道:“是本部的一些高科技产品,但对手用的方法就暂时无从得知。有些技巧舒先生没见过,也实属正常,这才是真正属于高手的战斗。”
回到纽约黑手党的小型机场后,舒文滔派人把张丰毅送到了他所住的公寓。张丰毅到现在仍然记得,朗纳德明面所依靠的大人物是个被称为师长的军火商,他感觉这个师长自己应该认识。或者至少是听过。
直到独自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张丰毅手里拿着沉重的沙漠之鹰,才好歹想起了一点儿:沙漠之鹰是个叫查理的人送的,他当时被送到中印边境。也是中印边境。查理所属的家族好像也是黑手党的四大家族之一,但是科洛博家族的势力显然要比一枝独存的布亚诺家族强得多。查理把他当作高人,送他枪…这一点点事情慢慢浮出水面,然而在遇到查理之前,似乎还有些什么。
张丰毅醍醐灌顶般地醒悟,他和师长有过一面之缘。查理的家族势力范围与师长的恰好挨着边,在靠近查理的家族时,他们先被师长抓了起来。所以朗纳德并不是无缘无故地跟踪他,是师长在背后作祟。
他们为什么会被师长抓住呢。应该是被发现了,入侵了别人的地盘肯定要被抓的。可又好像是有什么要跟他们谈,谈到最后没谈成,他们被关了一夜。
失败的实验产品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长的态度一下就转变过来了。张丰毅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主要是记忆埋得太深,回忆起来有些困难。
此刻窗帘遮掩了外面全部的光线,屋里阴晦一片。
纽约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微青的天幕下是纽约的高楼大厦,如宏伟的森林一般矗立着。其中一座不算太突出的大厦内,刚枕着枕头睡醒的老板藤田町交叉双手,凝望着远方的天光。
罕见地换了职业装的伊万诺夫从电梯里走出来,她戴了一副平光镜,饱满的身材依旧向外突出。藤田町旋转转椅,面向赶来的伊万诺夫。他今天的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上扬笑了笑,随口夸赞伊万诺夫道:“保养得很好嘛,能让半个纽约的男人都为你神魂颠倒了。”
“再漂亮的女人还不是得为您工作,”伊万诺夫俏皮道,“再完美的身材最后都得给您准备着。”
藤田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莫名微笑道:“怕是未等我占有,就有无数的男人捷足先登过了。何况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为一个女人浪费金钱和时间实在是不值得的。”
“如果您想找个女人挥霍一下,”伊万诺夫身体前倾,柔声道:“也能不是我嘛。这样的人,我觉得大有人在。”
“别挑逗我了,我都是你的长辈了,”藤田町挥手打断,切回正题,“你打算用什么方案召回张丰毅,把他合理地清除掉。”
伊万诺夫翘起脖子来,认真地想了想,“清除张丰毅嘛,最好还是让他死在比他更强的人手里。他的过往确实有古怪,有一段时期我们锁定用的装置都失灵了。而且他每回也总能全身而退,放在纽约的大型公司里,充其量是实习生的角色。”
“实习生是经过老板允许的,如果老板想开除他,他就必须下岗。”藤田町补充。
“别的公司,下岗最多忍饥挨饿,在您这里,还得要掉脑袋。”伊万诺夫挂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不知道张丰毅那颗脑袋,到底值多少钱呢。”
“对我没用的东西,就一文不值。”藤田町目光狠辣。
“我准备让他去试验一下我们的新成品,反正也是迟早要死的人了。籍此机会,来验收我们的成果。”伊万诺夫小声道:“据说出来的人,好像还不太听话。”
藤田町颇为轻蔑:“那群饭桶,先是把第一批成果弄丢,然后又用本部的钱做出一套远称不上完美的实验成品。这次不管是解决他,还是干掉张丰毅,都是比较好的结局。”
“造出那东西的人,自己都解决不了他。所有的手段都试过了,他们说他就像一台人形凶器,脑子里时而清明如常人,时而充满了野蛮的兽性。”伊万诺夫嫣然一笑,反问:“要是我觉得张丰毅真能幸存,就会首先否决这个方案。”
藤田町瞥了伊万诺夫一眼,“你是想向我申请,把那东西从隔离舱里放出来。”
“是放了他,”伊万诺夫的表情淡然,“再以善后为名,派张丰毅杀了他。”
“放出他的危害性你能保证吗,那种人的眼里可没有法律什么的。”藤田町的双目注视着伊万诺夫,语速缓慢。
“死人是难免的,总有人会死的,相信您比我看得透。”伊万诺夫一脸无所谓道:“偶尔死掉几个倒霉鬼也是理所当然,他们活着就是浪费生命,死的时候要由纽约警察局来管。我们只要掌握分寸即可。”
“说得好,让他在纽约捅出娄子,引爆各大新闻和论坛。再顺理成章地派张丰毅料理,只要及时做出合适的实验成品,就能一举连那个失败的怪物也除掉。”藤田町道。
“您还准备处理那个怪物,”伊万诺夫满脸出乎意料,“我原先都计划干脆放掉他。任凭他在外面惹祸,经费丰厚的美国国防部总能处置他的。”
“你的办法最省劲了,”藤田町啧啧称赞,“要是及时研制出来,就按我的来做。没的话,就照你的办。”
说罢,坐在椅子上的他爽朗大笑,然后指点伊万诺夫道:“人关在州外的一家实验基地里,拿着我的口令去放人,把他安排到固定的范围内。”
伊万诺夫螓首微颔,随后仍是摊了摊手。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当着老板藤田町的面说:“看来得放弃我的购物时间了,去那么远又那么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会有辐射的。”
藤田町随口道:“不仅会有辐射,而且还有化学试剂泄露的风险。”
“您就不能安慰即将出差的员工一番嘛,我这么辛苦。”伊万诺夫满脸愁苦。
她的老板呵呵一笑,两人便不再答话。
一个小时后,一趟赶往美国某地的航班。下方是广阔无垠的荒滩戈壁,蜥蜴在晒硬了的土地上探头张望,看着一架洁白的客机像只大鸟一样快速地飞越天空。灼烈的阳光把沙地晒得又硬又烫,远处是戒备森严的军事重地,高高的铁栅栏围着透着几分压抑的建筑。
基地里面,尤其是地下的实验室则清爽无比。一来是避免了阳光直射,二来通道里都装了空调。令人舒爽的冷风吹拂着面颊,伊万诺夫在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带领下,款步走进一间特殊的大房间内。
房门应声向两边拉开,一根白炽灯管放射着并不耀眼的光芒,三五名研究人员坐在黑屏的电脑前。随伊万诺夫进来的人依然守在她身边,她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穿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到墙上,摁下了上面朱红色的按钮。
房间前面的黑色隔离门霍然拉开,缓缓退进墙里。显露出下面的大窗,窗户内侧很脏,污浊得像涂了油漆。仔细看,竟都是面积很大的血迹,鲜血凝固在玻璃上,因时间的缘故变成微黄的颜色。窗户对侧的房间采光很好,使得伊万诺夫所处的这一边一下明亮了很多。
紧接着是一声野兽似的嘶吼。
三号
把身材娇弱的伊万诺夫着实惊了一跳,坐在指挥台前的研究人员急忙操作几次。霎时一道蓝莹莹的电光在里面亮起,缠绕着不知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伴随着飘散的焦烟,玻璃上方一股水流冲刷,把咋天晚上留下的血迹冲刷干净。伊万诺夫方才见到房间里的人,他一身破衣烂衫,浑身血垢,脚下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鲜艳夺目。
实验室的领导人背着手道:“把他洗一下,让伊万诺夫女士欣赏一下我们的成果。”
旋即有人按命令操作,一大泼冰水突如其来地从头顶倾倒下来,将密室里的人浇得**的。水流染成血红淌到地上,而后流入实验室的排水口。
领导人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对伊万诺夫说道:“现在可以请您观察他的力量了,我们把他称为:3号。您也可以这样称呼他。”
密室里的3号垂着头,头发又长又乱,略显鬈曲。他就像个尚未开化的原始人,被送进来时穿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的,衣不蔽体,里面是极其强健的肌肉。许久,他缓缓地抬起头,全身的肌肉鼓涨起来,青筋毕露。
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隔着至少一英寸厚的防弹玻璃,果断地按下操作台的开关。密室里的大门立即上移,无数花花绿绿的毒蛇沿着扭曲的路线,从密室旁边的房间爬了进来。
实验室的负责人介绍说:“这是可人工豢养的十八种最毒的蛇类,我们发现提取物进入人体后,扩大的只是潜能,需要用一些方法才能将其激发出来。就想到了毒蛇的毒液,这些蛇不仅是刺激他觉醒的引子,还是他的食物。”
负责人伸手一指玻璃内侧,只见三号突然半蹲了下来,而后身形一跃,速度奇快无比,径直落到柔软的蛇体,顺手一抓,从地上抄起一条蛇来当作鞭子冲墙上一甩,一颗蛇头当即被砸爆。他面无表情地把断了蛇头的蛇身塞进嘴里,唇边溢出浓稠的鲜血,就咀嚼起来。
脚边的毒蛇张开嘴巴,亮出锋利的毒牙,无所顾忌地咬在三号的脚踝上。很快三号的小腿上便咬满了颜色鲜艳的毒蛇,而身周的地上已被蠕动的蛇类淹没,有些甚至攀到了墙上。他轻轻垂下手,让两条毒蛇咬住他的指尖,随后握指成拳,稍稍用力便捏爆了它们的头颅,掌间满是鲜血,扎进指肚的毒牙分泌出黄色的毒液。
负责人的脸上不失骄傲:“这就是我们的成果,他能对所有的毒物免疫,体内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脂肪。他还有些别的能力,远超常人的能力。”
“够了,”伊万诺夫一口打断他,“这些话我听得很多,你们的实验已经被老板认定为一次失败,我这次来就是要处理他的,再多说也是白费口舌。”
伊万诺夫嘱咐道:“把他带到纽约的湖滨小镇去,让他大开一次杀戒,之后会有专人来对付他。老板将再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要求生产出更加完美的产品。如果没本事,就准备迎接老板的怒火吧。我们每天百万上下的投资不是用来资助科学家的,我们要的是强大的战士。”
“可是他的潜能还没被完全开发出来呢,”负责人急忙说道,“可以再等一等。”
“再等下去,老板的耐心就要被你们耗光了。”伊万诺夫的样子不胜其烦,“本来当老板听到你们的成果稍有瑕疵时,他就想要把你们的三号放弃掉了。与其在失败品上空耗功夫,不如腾出新的时间和资金研究下一个。”
负责人还想争取,但伊万诺夫阻止了他,说道:“多说无用,把他带出去。我一离开,你们的工作照常进行。”
嘱咐完毕,她便从容走出房间。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手足无措,想要挽回一下却又无能为力。密室里的三号依然踩着一大堆蠕动的毒蛇,像品尝美食那样啃咬着血淋淋的蛇椎骨。
受伊万诺夫的指派,一架军用直升机升起,停在实验室上方。实验室的门向内打开,是沙地里的一处空洞。一包机舱自带的网被撒了进去,片刻直升机缓缓起飞,戴上了护目镜的伊万诺夫遥望着炽热天空中的直升机,旁边的实验室负责人对着飞机指指点点。
黑色的网被重物拉直,交错纵横的孔洞中是三号和一大群毒蛇。他被淹没进蛇类的狂欢中,一条又一条的蛇被从高空丢了下来,由网中的洞摔到沙地上。
伊万诺夫看了眼地上一条被摔得晕晕乎乎的毒蛇,轻声道:“真是省事,以沙漠里最常见的毒蛇为食,这么像动物似的活着,保准饿不死。”
“不但饿不死,想死都杀不死,”负责人的表情略带恐惧,“他这么强,放出去会害很多人的吧。”
“你想把他留下来,难道也有害怕他危害别人的原因在内。”伊万诺夫眼眉一挑问道。
“没有没有,我一切都听本部和老板的。”负责人唯唯连声。
伊万诺夫却是摇了摇头,一脸并不信任的样子:“看重的成品一下子就从眼前飞走了,怎么也该很可惜吧。你刚才那么竭力请求,还冒着惹老板动怒的风险。”
负责人慌忙摆手,声辩:“我只是觉得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两位教授还经常过来查看。一时之间就放弃,有些失望而已。”
“比你更失望的,”伊万诺夫把脸贴近了他一点儿,“该是老板。”
负责人立即明白过来,连连称是。
伊万诺夫遂凝望着远去的直升机,沉默不语。
直升机飞速地跨越了广阔的沙漠,穿行于耸立的群山上空,一进入曼哈顿河便将网撤去。网中许多的毒蛇随即便落进水里,它们在汹涌的河面上浮沉,没多久就沉到水底,直到蛇群随水流漂散,方显出三号的头颅。从直升机上往下看,投放三号的那片水域是深色的,殷红的鲜血由内而外地扩散开,不知是属于蛇的,还是三号的。
过激举措
张丰毅找了埃尔维斯一整天,才又在他家发现了他。其时埃尔维斯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窗外的光线渐渐西斜,窗帘半掩。
张丰毅神色恭敬地凑过去,试探着问:“师傅,你去哪里了,怎么电话也不接啊。”
“闲来无事云游四方,”埃尔维斯闲散道:“电话是铃声调太小了,我没听见。”
“师傅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张丰毅判断。
“为什么啊。”
“和朗纳德交战的那天你没到场,不然能拿一大笔钱的。”张丰毅给他分析,“以师傅你的行事作风,只要能拿到钱的场合,就必然不会缺席。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隐瞒了什么。”
埃尔维斯默不作声,把头扭到旁边去。张丰毅这时再适时地把钱从大衣衣兜里掏出来,拍了拍埃尔维斯的胸腹,把钱递给他。埃尔维斯老实地收着,然后才坐起来。
张丰毅问他:“这回你可以讲了吧。”
埃尔维斯略微思量了一下,答道:“抓我的那批人是本部的。我也想为你分忧啊,但本部把我囚禁在地下室里,我没法逃跑。他们还威逼利诱我,硬要我把你的事情说出来。本部好像是探听得一点风声,所以才来盘问我。”
“我的计划惊动他们了。”张丰毅一脸惊疑。
“照目前来看是的。”埃尔维斯讲出了张丰毅最不愿面对的情况,“他们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没告诉他们。”
“我告诉了,”埃尔维斯丝毫不加以掩饰,推说道:“他们的报酬太丰厚了,我有点心动就说出来了。”
张丰毅暗暗叹了口气,“还好你知道的不多。他们什么态度。”
埃尔维斯一阵尴尬,许久他才审慎道:“徒弟,这回我觉得情况不妙,他们派了很多人,还伪装成纽约警察的模样。把我抓回来以后,立即就进了审讯室,审问我的是芙兰。她在本部的地位相当高,本部绝对是动了真格。”
张丰毅觉得他有些危言耸听了,便反问:“因为我,值得吗。”
“在那位眼里,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就没什么值不值得。”埃尔维斯深悉本部老板的行事风格,明白此次是引动了本部的大人物。
“只是暗中调查而已,并且我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可他没让你调查啊,”埃尔维斯一语中的,“这才是最要紧的,你违抗了本部的一贯规矩,你现在也许已经被看作了本部的叛徒。”
“本部只是一家杀手组织,”张丰毅疑惑不解,“此前我一直在中国,我的成长都是在那里。即使退出本部,他也无法阻止吧。”
埃尔维斯一脸凝重,反问:“本部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为帮助你杀人做了多少准备,事后又是如何妥善处理的。这些都是天文数字,他们一定要把你牢牢掌握在手里才算数,怎么会允许你自由行动呢。”
张丰毅考虑了一会儿,嗫嚅道:“他们会为了控制我,而采取一些过激举措。”
“这些举措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作为你的师傅,我得提醒你一句,”埃尔维斯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凡事要小心。”
张丰毅听话地点了点头。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解决掉朗纳德了吗。”埃尔维斯一脸关切地问。
张丰毅迟疑了一下,“朗纳德是被干掉了,他的尸体被扔进海里喂鱼,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他的保镖中有一个逃走了,是个身手很厉害的女孩。”
“你不怕她报告师长。”
“师长远隔重洋,鞭长莫及,即便赶到,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张丰毅仔细地分析,“当前最主要的是要应付过本部的审查,别被他们找出来什么。”
埃尔维斯微微颔首。随后一望窗外的天色,见暮色苍茫,他对张丰毅说:“就这样吧,如果本部有新的动作被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告知你的。”
张丰毅遂起身告别,临出门时又被埃尔维斯叫住。他用手捂着嘴,压低声音悄声道:“本部的消息每条三千美金,千万要打到我帐上,你师傅最近很缺钱。”
张丰毅嘴角抽搐,“你一直都很缺钱啊。”
埃尔维斯讨好道:“是很缺钱,才需要徒弟你援助我啊。你杀朗纳德的时候,我困在本部里面没能出去,这笔钱我就不要了。”
张丰毅心想,就算你张嘴要,我也不会给你的。拿着我的钱,还背叛我,不和你断绝关系就是我有情有义了。
湍急的河水挟带着密集的蛇群和浑身血污的三号,直把他们冲下悬崖,汇入宽阔的大河中,水一下浑浊了许多。三号并不在意他的处境,任凭激流带他不知去往何处。河床的碎石割开他的皮肤,细若游丝的血液拖着长长的尾迹,河中漂流的沉木撞击着他的肢体。大腿麻木一阵,失去知觉,他进到一池潭水,繁密的水生植物在周围漂荡。
观察了一会儿,他在水中站直,水潭约摸及膝深。迈步登上布满鹅卵石的河滩,身上的水迹快速蒸干,皮肤微微泛红,并且发着很强的热。氤氲的水蒸气由下往上升腾,把杂乱的头发也弄得根根竖立起来。
此刻三号只余一件白色内裤,但原来的伤已全部消失。身体强壮,肌肉健硕,他拢了拢头发,眼眸无比的清明。
穿过幽深的峡谷,登上这座山的山顶。茂密的森林覆盖了山坡和原野,绵亘着包围了远方的摩天大厦,高大的楼宇高低错落,勾勒出纽约城市的轮廓。
这是三号见到的第一座城市,再往远望,还能看到蔚蓝的海洋延展进城里。他的智商和正常的同龄人一模一样,进入实验室前的经历和知识基本上仍然能记起大半,因此让他在人类社会生存并不成问题。
只是经历了实验,他的神志经常会有些模糊的时候,近乎野兽的状态也会在这时占据领导地位。
他俯下身,把一直缠在腿上的一条毒蛇拉下来,拧断脖子。
偶遇渔夫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张丰毅只好天亮再做打算。他又去了吉福德侦探的事务所,顺路把所有的存款都取了出来。
一进办公室,却见吉福德侦探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案,他正为客人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张丰毅把一厚叠钞票放到他面前,然后叫他。
吉福德侦探稍稍抬头,疲惫的眼睛一瞥桌上的那叠钞票,他有些发怔。张丰毅一下拿这么多钱,又有什么事要委托于他。
他放下笔,向张丰毅投来探询的目光。张丰毅敲了敲桌子,郑重其事道:“吉福德侦探,我有事要麻烦你,需要你去南亚一趟。”
“可我没有时间,”吉福德侦探立即推脱,“我现在手头有一件案子,至于需要半个月才能完成。”
“那就把它推掉,”张丰毅果断说,“先替我解决,再晚了我怕横生枝节。酬金我会付你,而且是加倍。”
张丰毅又拿着一叠钞票甩到桌上,然后徐徐道:“这只是全部酬金的三分之一,查出结果了我就付完尾款。我保证你能得到的,比手上的案子多十倍不止。”
“我答应了州警察局的探长的,这样做我怕我的信誉会受损。”吉福德侦探犹豫着。
“我可以再加钱。”
在金钱的诱惑下,吉福德侦探有了点动摇。他的神色变得犹疑起来,然后平摊双手说道:“我去和探长交涉,或者把案子转移给别的同行,或者让他另请高明。”
他一摆手,“加钱就不要加钱了,我会竭尽全力的。”
“你得替我去一趟印度,边境上有一个被称为师长的军火商。我曾经被他抓住过,我要你查一下他在做的,特别是需要秘密进行的大型项目。”
“只调查他一个人。”
“只调查他一个人,”张丰毅跟他确认,“调查得能有多详细就多详细。”
“给我多长时间。”吉福德立即进入了状态,严谨地问道。
“你会在那儿待比较长的一段日子,”张丰毅一脸认真,“如果感觉有些隐秘尚未调查出来,就继续进行下去。你和我可以随时联系,一旦有了进展就汇报我,任何信息对我都相当有用。”
吉福德侦探表情严峻,起身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对张丰毅说:“我马上就去订机票,本特和我一块去。到了附近的城市以后,我会跟你打一通电话。”
张丰毅轻声答应,“希望进展顺利吧。”
他们出了事务所,吉福德侦探把门锁死,并向房东声明他将要外出,至少一个月才能返回。他的房东是一个容貌邋遢,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听到这话便许诺会照看好他的事务所,房间依然给他留着。
到了机场,先买下两张去往印度孟买的机票。然后吉福德紧急叫来尚在警察局前线查案的本特,张丰毅看着他们登上机舱,他站在分外空旷的机场里,大风撩拨着极长的青草,娇柔的青草纷纷随风舞动。
交代完吉福德侦探,张丰毅便径直回到家中。
三号很快进入了这座繁华的城市,但他到的区域有些不对,是在纽约近海的一处海鲜集市里。穿着皮裤,满身鱼腥味的渔夫咬着根烟,放下渔网,问三号:“你是来找活干的。”
三号沉默不语,他是压根不明白渔夫说的话什么意思。渔夫看了看他,见他脱得精光,肌肤**着,被岸边经行的路人打量,便招呼他到船上来。
渔夫有一条船,很老很旧的一艘,木板浸透咸味的海水,随涌动的海浪轻微地上下起伏。渔夫把舱室的门打开,让他进来。
三号的意识仍然有些朦胧,只是凭着本能,慢慢地进了既当驾驶室又充住处的屋内。里面仍旧是一股海盐味,墙上潮湿得能滴下水来。
渔夫叫保利亚斯·马塔恩,同时也是这艘船的主人。他坐在船长的椅子上,跟门口的三号说:“我这儿正好缺个人,我儿子又买了一艘船,我得和他一起去那艘船上。你先和我干几天,再单独来。”
三号随便在舱室内环视,保利亚斯觉得他像是想找身衣服穿,便起身打开衣柜,取出一件熨平的深蓝海员服。
他把海员服扔给三号,然后问:“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的家人呢。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我的家人,”三号低下头思索,好半天才道:“我忘了。”
舱室内一阵沉默,保利亚心想:他的脑子多半有些毛病,可能是一时出走迷失了。也就是遇到自己这样的人,还肯为他提供工作和食宿。否则在纽约,盯上他的人会有千千万万。
三号把海员服接着,捂在怀里。海员服的质地很柔软,肩头竖起,穿上去一定会非常的精神。
保利亚斯叮嘱他:“今天晚上就在后面的舱室里睡,回去把衣服换上,明天跟我去学打鱼。”
过了一会儿,“吃饭了吗,饿了几天了。”保利亚斯又问。
三号下意识地摸了摸坚硬的腹部,保利亚斯看见他那强壮的身躯,也不禁赞叹道:“真是副男人的好身板,能干一天的活。既然饿了,今天就跟我走吧,我们上岸吃一顿饭。不过你得先把衣服穿上,不然路上的姑娘会赶你走的。”
三号神色迷蒙地看了看手上的衣服,然后转身跨过门槛,把上衣扔到脚边的船板。手拿着裤子,准备穿衣服了。
纽约的傍晚,太阳在海平面的尽头沉没了一半。一半融进海水里,上层波光粼粼闪烁着金黄的微光。一半辉映在天空中,渲染着周围的云彩,灿烂的晚霞布满明亮的天幕。
年已知天命的保利亚斯泡了杯热茶,坐在椅子上休息。端起茶杯咽了一口,发现茶水也是鱼腥味的。
舱室外的三号换好了衣服,就笔直地立着,像是美国海军的士官。他的表现让保利亚斯更加坚定地认为,他的脑子一定不正常。没有哪一个贫困的渔民会在该休息时站军姿,最笨的人也懂得偷懒。
见义勇为
打扮得靓丽的伊万诺夫来到藤田町的擂台下,看他在那上面挥舞着竹刀,任竹刀与竹制的木偶敲敲打打,发出沉闷的响声,极富韵律,相隔时间几乎相同。这是只有武学大师才能练出的境界,他的动作已出神入化,招式贯通如一。
伊万诺夫是来最后汇报的:“教授们把他投放进了曼哈顿河里,他会顺着河水一直漂进纽约城里。等大规模的凶杀案被曝出来,我们就能让张丰毅去做掉他了。”
“他的状况如何。”藤田町停下手中的竹刀,回身问。
“浑身是血,以毒蛇为食。但据说恢复能力很强,而且对毒液免疫。”
“他们研究了这么久,本部的资金简直是在流水似的进入,有点成果也是应该的。”藤田町不以为意。
“即便有您的口令,他在放出那人时还是恋恋不舍的,”伊万诺夫嘻笑道:“大概也就像我丢掉那件夏奈尔时的心情吧。”
藤田町呵呵一笑,嘲讽他们道:“不过是一些靠技术养家糊口的科学家,把他们辛苦弄出的实验品也视若珍宝。其实一点儿用都没有,万一失控,遭罪的首先是看护他的人。”
“早一天把他抛弃,就能多一分保障。”伊万诺夫微笑道。
藤田町点了点头。
“木岛良辅那边怎么样,您还等着让他康复再进行行动吗。他本来就是一根筋的人,手段高超的作战人员罢了,让他做我们的工作会不会有些欠考虑。”伊万诺夫疑惑道。
“我们要面对的是实力比李同恨还高一级的杀手,派一些实战能力弱的文职人员先行调查,”藤田町反问:“你就不担心他杀掉我们的人吗。”
伊万诺夫细想了一下,嫣然一笑道:“还是老板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得周到,”藤田町推脱,“都是你们的提议。”
伊万诺夫有些讶异:“老板怎么想起夸赞我们的功劳了,以往我请假购物您都不允许的。”
“这是实情,”藤田町坦诚道:“芙兰让我叫你诱骗张丰毅,以我的风格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方式。说不定损失会更大呢。”
“这主意是芙兰姐出的。”伊万诺夫问。
藤田町低沉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什么需要着意提及的了。伊万诺夫安静地侍立,他在擂台上踱了会儿步,将竹刀背到身后,望了望窗外略显灰暗的苍穹。
天空像蒙尘的玻璃,没有云雾的缭绕。藤田町缓慢地转过身,深蓝的衣袂拖曳至地,他沉声道:“木岛良辅明天开始,就会亲自调查那栋宅子的主人,你要多配合他,遇到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就照顾他一些。实地就不要去了,如果木岛需要,他会去问的。不过问的人是池田良彬的几率,我想会更大些吧。”
“不管来的是谁,我都谨遵您的吩咐。”伊万诺夫恭声应道。
“很好,有一个优秀的职员应有的样子。”藤田町微笑默叹。
“能向您请求一下,”她审慎地说,“让我外出逛街吗。老板,成天工作很无聊的。”
藤田町呵呵一笑,说道:“虽然我的规矩很严苛,但对我心爱的职员,凭自我意愿自由上街购物,这点权利还是会有的。你大胆去吧,池田成彬通知你时,及时赶到就行。”
伊万诺夫娇声道:“多谢老板。”
纽约的华灯不知何时一齐亮了起来,天光渐暗,灯光不是太明亮。一颗颗的大星在纵横的街道上闪耀,豪华的店面荧光屏上放映着广告。
刚洗过头的三号顶着沾满水珠的头发,在舱室的门槛边向岸边眺望。渔船静泊在乌黑的海面上,由于受着水流的影响,船身晃荡着。
明亮的岸边空无一人,但靠近码头停泊的一排渔船依旧很是噪动。保利亚斯在船首捞起水里的渔网,把渔网堆到船边,赤着脚便走到船板中间的舱室。
他低声安顿三号:“明早四点起床,我来开船,你去把网撒下去。中午的时候休息吃饭,今晚得睡个好觉。”
三号默然不应,侧过身把保利亚斯让进门内。舱室里伸手不见五指,耳听得被褥被翻动的声音,保利亚斯在展开被子,准备睡觉。而后便是很长的寂静,三号仍然倚靠着门边,朝岸边望。
一排商铺、饭店沿海岸线展开,再往里是和城市一般无二的景象。这里是纽约的海滨小镇,往越远建筑越高。
三号悄悄摸着下了船,手扳着船壁,眼觑着码头伸进海面的木板,他一跃而上,跳到码头上。然后飞快地前进,赤足进了众多的商铺中间。
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唯有两旁闭门的店面。街道延展而去,望不到边。他上岸是有目的的,就像野兽于夜间游荡,寻找着猎物。
很快前面的街上便有了他的目标,两三个穿着拖鞋的男人把一个短裙女围在中心。短裙女长相一般,夜晚出来腿上有黑色丝袜,她惶恐不安地看着把她拦住的这群人。
三号缓缓地过去,那三人远远地望见他,就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来。他们推了三号一把,厉声问道:“来干什么的,不该管的少该。”
三号暗自攥起拳头,然后径直打了他一拳。这一拳来得如此突然,拳峰直砸到他的面颊上,几滴鲜血溅射,还有一颗碎玉崩碎出来。几乎是当时,被打者的脸便肿起了一块。他捂着青紫的面颊,急急退了几步,然后伸手拦住了要冲上去打架的两位同伴。
“算你狠。”他不甘心地说道。而后带着两位同伴匆忙地落荒而逃,拖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街面。
短裙女畏缩地看了看他,她挎着一个小皮包,手一直放在包上。刚才的人想要侵犯她,是这位见义勇为的壮士救了他。
那三人越跑越远,三号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突然迈步前冲。在他身旁驻立的短裙女神色相当惊愕,只见他如箭矢一般飞出去,疾风般在街道上穿行,转瞬间就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