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高危任务TXT下载高危任务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高危任务全文阅读

作者:走投无路的我     高危任务txt下载     高危任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逃出支援队伍

    张丰毅心里明白,营长真正想要的是一个牢固可靠的藏匿点。如今他已然讲完了举出的例子,假若营长仍然得不到他渴望的,就会起疑心。

    他娓娓道:“您刚才说,您的家属安置在大马士革。其实眼下叙利亚最稳定的地区,应该是大后方,甚至是靠近边境的诸多城镇。

    叙利亚的邻国有很多,您要寻找靠近盟国一些的。要是将来有了实力,就可以一鼓作气将国籍迁到别国去。”

    厨娘将桌上的白桌布撤下,在座的众人都把头朝向了张丰毅这一边。

    张丰毅有条不紊地说道:

    “其次就是您的住宅问题,您想要把私宅建设成法哈德家般的堡垒,我认为只要有财力,就可以。但是平日负责巡逻、警戒、放行出入车辆的,我不建议使用您的仆人。

    因为仆人毕竟是普通人,遇上紧急情况会害怕,不如直接使用您的得力下属。要心理素质强些,身体素质过硬些的。”

    在座的众人点头赞许,交头接耳一阵,语气中尽是敬佩之意。

    营长也是暗暗记下了张丰毅的建议,对张丰毅的敬重油然而生。

    弗兰克和埃尔维斯始终在一旁安静地旁听着,弗兰克清晰地听见了营长讲出了法哈德家的位置,等于是出卖了队友。他不由得心中暗喜。

    张丰毅准备结束谈话了,“营长,我估计您的事情需要耗一阵子功夫,咱们到战事稍平时,再加以讨论吧。”

    营长恋恋不舍,意犹未尽,“你们三位军官确实是一流的人才,听了你的话,我下定决心要重置我的家属。等新的宅院开工时,请你们一定要来指点指点。”

    张丰毅连声答应,会议在愉快的氛围中散场了。

    他和弗兰克、埃尔维斯并肩而行,穿过走廊,回到了营长分配的宿舍。

    会议议定的出发时间是在傍晚,刚好能于晚上抵达城内,以避人耳目。

    弗兰克表达了对张丰毅成功骗取情报的赞赏,埃尔维斯说明了他对职位感到不满的原因。因为这表明了营长看待他们的态度,只是敬重他们的靠山。

    而在张丰毅阐述了他所谓的理论后,三人的地位明显有了差异。

    天近傍晚时,他们伴同七个排的士兵起行了。

    张丰毅三人乘坐的是军用装甲车,一名卫兵操纵装甲车,他们坐在后面的空当中。

    路程颇为颠簸,不时有或大或小的震动,大时如海涛起伏,小时若琴弦微颤。

    他们心里在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能不被士兵发现又能及时逃出的时机。黄昏的阳光透过装甲车窄小的窗玻璃,刺得驾驶的士兵只能眯着眼眺望。

    装甲车的震动忽地停止了,车内的挂件晃了晃,旋即竖直地垂下来。张丰毅三人面面相觑,知道时候到了。

    这是运兵队伍碰到了城门口的岗哨,正在接受检查。

    若是张丰毅能看见外面的光景,就能见到队伍的带队长官递给了城外守卫的士兵,一硬纸封的文件,上面盖着那位油腻的营长大人的私戳。

    他们都换上了叙政府军的统一着装,接受统一指挥。

    坐在最左边的埃尔维斯觑着在前面瞭望的士兵,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然后握指成拳,拳峰向后,闷声砸到了装甲车的车厢。

    声音极大,车厢里的四个人都听清了,沉闷有力。

    士兵回过头,一脸诧异地望向他们,声音像是从他们那里发出的。

    但是张丰毅三人皆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令士兵不得不怀疑他的判断。张丰毅看着士兵迷茫地回过身,心里开始筹划下一步的计划。

    “你的车是不是有故障了。”张丰毅装作关切的样子,“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合适。虽然只是一声奇怪的声音,但要是上了战场,一点儿疏忽就能够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毕竟,我可不想半路因为乘坐车辆的故障,就提前下了前线。”

    士兵想了想,决定稳妥为上。他起身打开装甲车的车盖顶,爬梯子出去。

    张丰毅注视着他的身影,从车盖顶敞开后形成的圆形天空中消失。三人都知道,他们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

    三人配合得默契,根本无需言语。最初是埃尔维斯自作主张在车厢里弄出的动静,张丰毅则是见机行事,把士兵调了出去。

    张丰毅站了起来,绕着车盖顶转了一圈。他朝弗兰克一挥手,座上的两人立马起身,扒上了装甲车的梯子。

    弗兰克先上到车顶,他俯着身子,警惕地往四面瞄了几眼,才让张丰毅和埃尔维斯上来。

    此时三辆装甲车打头,几十辆运兵车排成长队,上面每辆装载着一些荷枪实弹的、真正的军人。

    他们尽量轻手轻脚地上到车顶,又从车顶跳下来。城门口值守的士兵正和带队长官闲聊,因为是熟人的关系,他们聊天费了很长的时间。

    张丰毅弯着腰在装甲车后的空间,鬼鬼祟祟地前进。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通往城镇的土路,后面的运兵车司机谛视着面前的虚空,像是在察看城门口的状况。

    他们把身体的重心沉下去,有意避开司机和士兵们的视野。然后一股疾风般从车中的罅隙蹿出来,跑到路旁的石头堆,方回看路上的景象。

    只见路上车队一片寂静,长官仍然在和守卫的士兵东拉西扯般地闲聊。从装甲车下来的士兵,绕着造型威猛的装甲车查看着。

    张丰毅跟弗兰克和埃尔维斯打手势,他们缩头缩脑地前进,很快就远离了叙政府军的支援部队。

    城镇有四面古老的泥墙,是东罗马帝国时期修建的。城镇的主干道通往四处城门,街道纵横交错,但因为年代久远和战乱的缘故,城墙破损得很厉害。

    居民们可以从破损的缺口自由通行,但车辆只有从城门才能进出。

    张丰毅小心地拨开一处缺口的茅草蓠芭,自己的手撑出可供一人弯腰通行的空间,让弗兰克和埃尔维斯进去。

    他们最终到达了城内,而支援队伍依然驻留城外。因为装甲车上的一名士兵发现了他们的客人,毫无踪影。

翻墙进院

    支援队伍一阵噪动,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客人们好似人间蒸发般地消失,带队的长官气急败坏地指着下属喝骂。尤其是驾驶张丰毅乘坐的装甲车的士兵,更成为了众矢之的,畏手畏脚地站在军官的面前,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听令。

    当军官听闻士兵是因为军内的巨响才出去查看时,他给了士兵一个响亮的板栗。身为营长的得力干将,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加上张丰毅的从旁怂恿,定然是三位客人使出的诡计。

    但现在,人既然跑了,总得想办法和营长交待。

    在距他们约一千米的地方,张丰毅穿过城墙的缺口,又把覆盖其上的草篱笆放回去。借助太阳的相对方位,他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他们应该是在城镇的西北角,一片幸免于难的居民区中。

    粗糙的水泥楼房呈一字排开,表面是最原始的灰色。窗户框是铁制的,湿漉漉的晾衣绳挂着湿衣服,不住地往下滴水。

    一户的窗户口探出一个女孩的脑袋,约摸十五岁。她一脸惊慌地缩回头去。

    在战争中,任何穿军装的男人都是危险分子。这是常识。

    张丰毅看着那个女孩关上了窗户,居民区的人口算不得稠密,甚至一整栋楼,就只有一户人家留下来。

    他们握着枪柄,保持合理的速度前进。

    营长在分发给他们军服时,也同样分配给他们每人一柄冲锋枪、一柄短刃匕首。他们现在握着的,就是叙政府军标配的冲锋枪。

    很快就到达了营长提过的鲁普街,炮火轰击的痕迹处处可见,废墟瓦砾遍地,残垣断壁到处都是。

    住宅和商铺还是有一些的,可能是因为有军队的缘故。

    虽然靠近前线,但作风严谨的军官给予了街上的居民,一种可贵的安全感。

    他们一进入这条街,就由大路绕进了小巷。小巷是由高矮不一,如小孩子随手搭起的积木般的小房子分割出来的。张丰毅知道,暗中的监视随时存在,虽然执政官的人手都在宅中,而且平时躲在表面上是一座大型仓库的堡垒中。

    但安全起见,保险第一,他们一定会对进入鲁普街的外来人进行重点观察。

    他们来到了一条巷道的末尾,两边是两座普通的住宅,原本有妇女在门口择菜、洗菜。但一见到有叙政府军的军人出现,就马上退了回去。

    张丰毅他们能看到另一端平整的土黄色外墙,用漆微微漆过,高度比居民区的住宅略高一头。

    张丰毅、弗兰克和埃尔维斯蹲下来,在一起商讨进去的策略。

    “翻过去是可以的,”埃尔维斯很自信地说,“但是怕法哈德的人巡逻,我们一进去就打草惊蛇了。”

    “肯定会有人,否则这么矮的墙是怎么拦住四处横行的盗贼和强盗的。”弗兰克同意埃尔维斯的看法。

    “我们得观察一下院内的情况。”张丰毅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找个高地,最晚要在天黑时进去,我们已经惊动了这里的居民。里面的人知道我们的到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弗兰克总结。

    张丰毅和埃尔维斯相视一眼,埃尔维斯重重地一点头。

    他一步蹿出,身形又矫健又轻快,来到一座三层楼房的背面。后退几步,眼盯着楼房的房顶,如鹰般掠起,脚尖在外墙上轻点几下,张丰毅便见他师傅上了楼房的楼顶。

    埃尔维斯站在向下倾斜的房顶上,面无惧色。他伸出左手,比出三根指头,又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

    张丰毅轻轻颔首,埃尔维斯于是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两臂如翼,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张丰毅看着他的师傅不作停留,几个箭步冲向巷头的土黄色外墙。

    当埃尔维斯跑出两步后,张丰毅也便动身,如利箭一般朝法哈德的住宅冲去。他的目标是院中的右半部分,而埃尔维斯的落地点是院中的左半部分。

    埃尔维斯目光坚定,一步踏在法哈德家的外墙上,旋即升到空中。关键时刻,张丰毅倏然出手抓住埃尔维斯的衣襟,一借力,脚踩在墙上。

    轻轻的几下,便越过了法哈德家的第一道墙。

    院中果然有持枪的僮仆在巡逻,一见从天而降的两人,神情皆是一愣。他们的站位和埃尔维斯预警的一样,左侧三人。两人聚在一块,一人在稍远些的地方。右侧两人,相对而立。

    张丰毅微曲膝盖落地,脚下卷起一片灰尘,呈圆形向外扩散。

    他上来觑准扑过来的仆人就是一记重拳,打得仆人呲牙咧嘴,捂住胸口。另一位仆人走近前来,也被他反手一拳,拳背击在仆人的面颊上,使他脸都扭曲变形了。

    电光火石间,两人仍在眼前。张丰毅冲着捂住胸口的仆人又是重石般的一拳,直接砸到他的后脑勺上。

    仆人晕乎乎地倒地,嘴角泛出白沫。张丰毅闪开他向前倒下的身体,屈肘出拳,照着剩下一名仆人的腹心,将其打得面部痉挛。

    他咧着嘴,面露痛苦之色,连连倒退几步,一下跌坐到地上。

    张丰毅看着两人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便扭头朝他师傅那边看去。

    埃尔维斯站在倒地哀嚎的三人面前,双手叉腰,一脸平淡。

    三名仆人的伤势比张丰毅这边的,还要严重些。一个被摔得头破血流,一个小腿耷拉着,骨头似乎有些变形,像被束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后面有很大的一个包,他的胫腓骨被干脆扭断了。

    最后的幸运儿激动得泪流满面,埃尔维斯狠心地又补了一脚,直直地踢进腹心。霎时就是一抹猩红伴着唾沫吐了出来。

    埃尔维斯淡淡地移开视线,迎上了张丰毅目瞪口呆、略显惊愕的目光。他们落下来的院子是一处小小的偏院,应该是担负巡查墙外任务的仆人们,居住的地方。

    院子很阴暗,地面潮湿,砖缝磨损得很厉害。屋子全是大小相同的小房子,一人一间,左边三间,右边三间。

    说明院内的值守人员,应该还有一个。

    张丰毅和埃尔维斯,望向了锁住的院门。

遭遇武装分子

    门外有一个人,影影绰绰的,在门缝的光亮中时隐时现。

    张丰毅率先上前开门,头戴白帽、白袍披身的仆人站在门口,举着手,正准备敲门。

    张丰毅抬腿一脚,踹进仆人柔软的肠子里,势大力沉。仆人瞪大眼睛,瞧着突然出现的敌人,两眼一翻扑到地上。

    张丰毅拖着昏迷的仆人进了院子,和其他丧失行动能力的同伴一起。

    埃尔维斯颇为满意徒弟的表现,从进入院子,到打倒全部家仆,简直就是几分钟的事情。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张丰毅合上院门,并扣上锁。他们必须要避免惊扰到宅邸中,其他的家属和仆从。这很重要,因为法哈德家中武装人员的数量,对他们来说还是个未知数。

    弗兰克的脑袋从墙壁上探了过来,他费力地用手扒住墙沿,表情上似乎面部的每块肌肉都在用力。

    张丰毅急忙过去,举手让他扶住。弗兰克的体力和作战水平在三人中是最低的,他需要别人的帮助。

    在张丰毅和埃尔维斯的共同努力下,弗兰克终于翻过了墙头。他们马上跑到门口,张丰毅小心地四处张望。

    法哈德把他的宅邸建造得像大型清真寺一样。光和张丰毅所在的院子相似的民房,张丰毅就看到了几十座。沿着一条土路无限地延展开来。

    对面是弧形的土墙,依旧十分平滑,看起来极厚,连炮弹也打不过去。但是特别矮,比第一道墙壁矮半个头。

    可能是一座圆形的建筑,张丰毅望见了为数众多的圆顶,淡红色的。

    张丰毅苦着脸对埃尔维斯说道:“又要翻墙,可以换种方式吗。”

    埃尔维斯注视着一步以外,弧形的土墙,沉思一阵,“别翻墙过去了,虽然快,但是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找门进去,府上的仆人肯定要出入穿梭的。”

    张丰毅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们现在不仅无从知晓里面的防卫力量,而且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制高点。这里似乎所有的建筑物,最高的也就只有十英尺。

    他们分列开来,张丰毅贴着弧形墙壁行进,看着一道道相似的门从视野中掠过。埃尔维斯殿后,在巷道的中央前进,战斗力最弱的弗兰克居中。

    他们的阵形是经过研究和商讨的。

    张丰毅负责观察仆人的住房,这些院子虽然紧闭着,其实里面都守候有数量不明的武装分子。一旦有人发现他们,最前面的张丰毅马上就能徒手干倒别人。

    五名膀大腰圆的武装分子,顶着烈日的阳光,背上全是油汗,在巷道中行进。沙伊一抹汗,进入巷道的荫凉。

    他恰好和张丰毅撞了个正着。

    张丰毅先是一愣,而后双方都反应了过来。沙伊一看便知是外人入侵,当下就端起枪来。

    张丰毅急忙反身一踢,旋风般抽中枪柄。帮面将沙伊抽得虎口一震,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敌人的数量颇多,一时之间张丰毅决定立即撤退。一踢刚完,他旋即上来夺枪,沙伊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紧攥着枪柄,巨大的力道竟将他硬生生地往前拽了几英寸。

    他抬头直视张丰毅,一道黑影袭来,他赶紧抽枪退后。张丰毅的一记劈拳,横空被他躲过。

    埃尔维斯扣上机簧,当张丰毅退到墙边时,他立马开枪。

    激射而来的弹雨金光四闪,沙伊赶忙驱散手下,逃进围墙另一侧。

    沙士飞溅,张丰毅三人趁机撤退。枪声惊动了院子里的武装分子,一些院子的门哗啦地向内打开。

    他们改为奔跑前进。

    毕竟是敌人的地盘,无论是地形的熟悉度,还是人数,他们都是占劣势的。

    张丰毅看着院中一幅幅画面依次闪过,一些武装分子已经跨过门槛,眼神高度警觉地追随着张丰毅三人的背影。

    院门逐次打开,纷射的弹雨落在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墙壁和巷道都是用最常见的沙子和泥土做成的,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张丰毅几乎是穿行在沙尘暴里。

    幸好弧形墙壁逐渐向里深入,沙伊等人因为角度问题,想射中张丰毅三人有心无力。

    但是他们前去报告了宅子的主人,法哈德。

    不断绵延,永无止境的弧形墙壁霍然塌陷下一块,是朝着墙壁内圆顶的方向。塌陷的地方又幽暗又深邃,透着截然相反的湿冷的气息。

    张丰毅立马站住,细细地观瞧起了塌陷区域的光景。原来是两扇对开大门,漆色朱红,色极浓厚,镶在了弧形围墙中。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的同时迅速交换了一下意见。他们决定撞开大门闯进去,一来宅内驻扎的武装分子随时可以发动突然袭击,他们的部署是未知的。二来这可能是圆形建筑物的后门,因为位置偏僻和其它原因做得简陋。

    既然都暴露了,更无需在意什么弄出动静之类的麻烦事了。张丰毅踢腿踹门,将铁门撞得轰隆一声响。

    见铁门完好无损,埃尔维斯也来帮忙。

    两人同时挥腿正踢,势若雷霆,一声脆响过后,薄薄的铁门被踹出个口子,显露里面的情景。

    闯入张丰毅眼帘的是地上为数众多的泔水桶,在其时的叙利亚,哪怕是贵族和富商,过的也是半现代半古代的奇怪生活。泔水桶很像清廷剧中见过的那种,木质是普遍的沙漠硬木。

    张丰毅这下知道,为什么如此靠里的地方防备却这般薄弱。因为压根没用,本来就是污秽之地,后门开得方便些还能便于处理。

    盛放泔水桶的地方,气味自然不会很好闻,好在窄小的一间院子开着两扇门。张丰毅他们可以尽快地离开此地。

    但在此之前,他先到小门边侧耳听了一阵。有人在门外说话,谈话的内容是今天的交战,嗓音很苍老,好像是几个老妇人。

    可以肯定,里面的人应该是平民,是给富商服务的老女佣。张丰毅在心里考虑,要不要击倒她们。毕竟是无辜民众,可要仅仅是威胁一下,恐怕会有人向宅子的主人报告。

    埃尔维斯直接说:“打晕她们,再进去。”

堡垒般的宅邸

    老旧的木门霍然打开,把缩在门口的张丰毅吓了一跳。

    他赶紧躲到一边,一名老女佣提着装满粪便的木桶跨过门槛,面露疲惫倦怠之色。

    张丰毅朝门的另一侧探看,只见是一处类似的院子,但有人住着,生活气息浓厚。

    他临时改变了计划,朝另一头的埃尔维斯扬了一下下巴,让他们趁机冲过去。因为院子的两扇门都开着,他们可以更快地奔入目标区域。

    张丰毅轻声道:“三,二,一。”

    三人觑准时机,疾速冲了进去。院子里有几个老女佣正在洗衣服,不大的院中摆满了洗衣盆。

    张丰毅知道这下肯定是暴露了。

    他们踮着脚尖在脏水、湿衣服和盆中行进,时而踩翻洗衣盆,掀起脏水,时而踩到衣服上,差点滑一跤。老女佣们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逃命,活像三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到了门边,张丰毅等两位同伴进来,自己扶门瞭望,看见提着马桶的女仆张大嘴巴,马桶掉在地上,溅了她一身。张丰毅赶紧把门关闭,牢牢地握住门把。

    弗兰克将脖子上的冲锋枪,当作门闩卡在门把中。

    女佣围了过来,开始一下一下地敲门、撞门。张丰毅心惊肉跳地看着门框震动,心中怀疑这扇老旧的木门能不能撑住她们的撞击。

    门的震动停止了,门后传来响亮的呼救声。张丰毅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望向院内,此处的地方要比所经的两间院子宽敞。

    位置向阳,暖和的阳光照在地上,张丰毅心里明亮了不少。

    当中有比人还高许多的麦堆,麦粒撒落在平坦的地上。作物和照到其上的阳光,都是一样灿烂的金黄色。很明显,此处应该是一间谷仓,用来储存过冬的粮食和收来的粮税。

    墙上倚着茅草扎成的扫帚,张丰毅警惕地提起枪,蹑手蹑脚地朝院子的另一扇门靠近。门上着锁,是极沉重的铁锁,铁链缠绕住门闩,足可见这扇门的重要性。

    门外有嘈杂的谈话声音,又显得极为安静,是一种一切井然有序的安静。洁白而肃穆的圆顶从院墙上伸出来,建造得很匀称。

    他们应该是到了宅子主人的住所,至少也是他办公、或是议事的地方。

    张丰毅向埃尔维斯和弗兰克投来探询的目光,指指被严密封锁的院门,“怎么过去。”

    埃尔维斯和弗兰克其时正在麦堆旁查看,弗兰克抓起一把麦粒,连连赞叹麦粒的成色。

    埃尔维斯对叙利亚地区的收成毫无兴趣,淡淡地转过头去,瞄了一眼门上的铁链、铁锁,把视线移向院墙。

    “翻墙吧,先上到墙沿,然后爬到房顶上,要抢在武装人员赶来前。我们必须避开他们的目光,到了房顶上,再看怎么行动。”埃尔很快命令。

    话刚说完,他便几个箭步蹿了上去,两手稳稳地抓住墙沿,一挺身两腿便跨到墙沿上。

    他迅速朝院内望了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匆忙地如壁虎一般爬到了房子的圆顶上,并牢牢地粘在了上面。

    他朝张丰毅和弗兰克一招手,两人便以同样的方式上了房顶。张丰毅俯视下面的景象,埃尔维斯刚才的动作急匆匆的,肯定是有人把守需要抓紧行动。

    院内有两个持枪的武装分子,站在洁白细腻的石柱旁,如枪般笔直。谈话的声音正是从屋内传来。

    整幢房子都是用大理石构筑而成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子般的反光。

    屋子的前方是一扇大门,同样有人把守。看来营长称法哈德将住宅布置得固若金汤,真不是虚妄之谈。

    法哈德此时正在屋中,与几位全心全意支持叙政府军的商贾,讨论着战争的进展。众人皆是白袍席地,白帽罩头。容貌苍老的法哈德留着浓密的大胡子,坐在当中,他一伸手,接过话头:

    “当今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政府军不肯出全力,他们拖着战争的进程,只要反对派一天不组织进攻,他们就准备这么一直耗下去。”

    旁边的一位客人帽子上有一绺艳红,是贩卖皮草的商人阿卜杜拉。

    他一拱拳以示敬意,“您说得很对,现在的政府军鱼蛇混杂,什么样的人只要有钱,就能立马将游民武装起来,组成一支军队。我们虽然各自有家兵,但合起来也实在太少。”

    “想另开炉灶的想法我也有,”法哈德深知阿卜杜拉向来主张独立行动,便直接承认道,“我们有一定闲置的资金,又都是政府急时委命的官员,组织一支民兵本是容易的事情。但如今前线的指挥权都在军方手里,哪怕组织起来了,也难以协调关系。

    况且我和城镇的最高指挥官,关系一向很差,要不是看重我手里的钱,他和我早就绝交了。”

    “您现在的处境很难,军方通过各种渠道催着要钱。可战乱时期,居民生活实在是举步维艰,肯留下的人是少之又少,能维持商铺运转就已是以尽全功了。”阿卜杜拉语气苦涩。

    其他的人纷纷点头,阿卜杜拉和法哈德的话确实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前线的将士过着朝生暮死的生活,后方的商贩和平民同样是水深火热。

    “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法哈德的嗓音很粗重,像几天没喝水那样。

    “我们的商路出了些问题,想借用您的渠道流通货物。货物是一些很普通的民用物资,以比造价略高一些的价钱卖出去。”

    法哈德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你去找我的管家,他能负责安排。我的商路一向由我的一位结拜兄弟维持,绝对可靠,走的路线也大都是后方的安全区。”

    阿卜杜拉听到这儿,心中一喜,他们事实上是向反对派武装出售军火。

    现在什么时候了,法哈德还在坚持做传统的合法生意。只要他们把搞到的军火卖出去,就能一夜暴富。像法哈德这样古板的人肯定赚不了大钱,难怪他一直倒贴,全靠税金过活。从他的路线运输,不仅稳妥,而且一出事就能马上推责任给他。

有人入侵

    法哈德很仗义地提出,要用自己的人为阿卜杜拉护送货物。阿卜杜拉又何尝想的不是如此,他朝法哈德连连致谢,笑容满面。

    大厅中急匆匆地闯入一名武装人员,法哈德一观瞧,是负责在巷道中领队巡逻的沙伊。沙伊面红耳赤的,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事情紧急。他先朝法哈德躬身行礼,然后便将闯入者的情况大体上讲了一遍。

    法哈德望见自家的大门敞开,便知一定是有意外发生。

    “抓到他们了吗。”他神色沉静地问沙伊。

    沙伊语气急促地回答:“他们跑得很快,担心是从宅邸的后门闯进来了。请您马上到地洞躲避,我的队友已经在宅中四处搜寻,并关闭了宅内所有的出口。”

    “你做得好,带上我的客人们一起到地洞中躲避。他们的目标可能不只有我一个。”

    沙伊躬身答话,准备听令离去时,却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仍然是将张丰毅三人身上的诸多可疑之处,汇报了上去,比如他们的军装是政府军的。

    法哈德眉头一皱,作沉思状,“难道是反对派假扮的?同一战线的兄弟,怎么会想到刺杀我呢。”

    阿卜杜拉对当前的状况很是疑惑,怎么前一秒还在热切地讨论战争进展,后一秒就要匆忙躲到地洞里呢。

    他看看毡子上的主人法哈德,又看看俯首听令的沙伊,一脸迷茫。

    “他们的反应极其迅速,我刚意识到要开枪,就有一个影响我。即便是反对派的人,想必也是其中的精锐。”沙伊猜测。

    法哈德用手支地,起身命令:“不管怎样,如果没抓到他们,宅子的门就一直关着,谁也不要出去了。另外,加强巡逻,宅中的人手全部由你统一指挥。”

    沙伊点头称是,他主动请求道:“我带您和客人一块进地洞吧。”

    法哈德整了整衣衫,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有一种别样的精气神。其他的客人见主人起身,便纷纷站了起来。

    沙伊带他们推开大厅墙壁隐藏的一扇暗门,沉重的石质暗门摩挲地面和沙子,发出悠长而尖利的声音。

    趴在房顶上向下瞭望的张丰毅见有人从门口进来,赶紧屏住呼吸。尤其是那人的体型和容貌,都和他之前撞上的武装分子十分相似。他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来了。

    看见沙伊两三步踏进屋内,张丰毅拽了拽埃尔维斯的袖子,轻声问:“怎么办,跳下去杀了他?”

    埃尔维斯比出一根手指,让他留神听。张丰毅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像是什么东西挤压摩擦的杂音,他马上皱起眉头来,放出十分心思去听。

    “他们进了别的房间,”埃尔维斯眼光老辣地判断,“刚才进来的人是我们碰到过的守卫,他应该已经把情况告诉他的主人了。”

    张丰毅想提醒埃尔维斯,他们现必须改变位置。

    “可女佣看到我们了,她们随时可能会报告巡逻人员,而法哈德也会调集守备的力量,两方面的共同搜捕,发现我们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们得从房顶上下去。”

    埃尔维斯侧耳细听了一阵,语气斩钉截铁,“可以了,现在厅里没人。”

    这时在院门口警备的家仆退进门槛内,将门合住。

    张丰毅在房顶上站起来,一个鱼跃跳下,倏然落到地上。

    紧接着是埃尔维斯和弗兰克,张丰毅用眼角余光瞅见,两人都已落地,便动作麻利地退进大厅。

    原来是法哈德设置的议事厅,布置出奇的简洁,十多根纯白的大理石柱支撑着突起的穹顶,背靠三面大窗,当中铺着一条阿拉伯地毯,花纹繁复。真正引起张丰毅感慨的是,上方隆起的穹顶瞬间,将整座大厅的空间感扩展了一倍不止。明明是最多一百五十平方英尺的普通大厅,却令人如临浩瀚的星空。

    门口值守的家仆回头望了一眼,张丰毅三人赶紧找柱子掩护。当家仆收回视线时,他们刚好躲进了柱子后的盲区。

    张丰毅朝埃尔维斯递过去一个询息,用口形询问他他口中的房间到底在哪里。埃尔维斯立即看向大厅的一侧墙壁。

    张丰毅细细地观察,才见出墙壁上有极细的缝隙,勾勒出门的形状。虽然不知道怎么进入,但他能猜到肯定很难进。

    暗门内,法哈德领着客人走下楼梯,楼梯上亮着昏暗的灯,逐次向下,深入浓重的黑暗。

    阿卜杜拉心中有些疑问,法哈德给他的一贯印象,可不是什么苟且偷生的缩头乌龟。怎么一得知,就逃进地洞中。

    虽说他家的宅子,也有深深的地洞,但一般只有到空袭和炮轰时才躲进去。

    最前头的沙伊摁亮地洞的灯,众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竟然是一处堪比自家住处的空间,客厅明亮,靠墙摆着一列驼皮靠背椅。开着两个深黑的口子,应该是卧室和储备室。

    法哈德呵呵一笑,命沙伊取来毡子和毛毯,他笑盈盈地说道:“摆好了毡子,咱们可以继续谈。很难遇到志同道合的爱国义士了,我可得把心中的盘算讲一下,听听你们的见解。”

    阿卜杜拉仰头环视一圈,内心对法哈德的先见之明深为佩服。他是早知道战争旷日持久,因此事先挖好了地洞,做足了准备。

    从此也能看出法哈德的谨慎和心思缜密,可惜一遇到国家和民族之类的话题,爱国热情总是高于理智。否则,也不会被他逮住机会。

    沙伊安排好一切,便和法哈德告辞,他要亲自带队,在宅中进行挖地三尺的搜查。身后,主人法哈德和客人们席地而坐,又是一场坐而论道。

    他按下楼梯上的机关,厚重的石门向内打开。

    当看清大厅里的光景时,他的心霎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地就要取枪射击。

    而当张丰毅的目光和打开石门的人,相接触时,他看见离沙伊最近的埃尔维斯动了!他挺身一跃,抓住了沙伊的衣襟,一只手就握成利爪,朝脖颈抓去。

关于重建经济的讨论

    沙伊两眼一瞪,下意识地就一脚踢了过去,如一把利刃直刺埃尔维斯的侧腹。

    埃尔维斯的手铁钳一样地锁住沙伊的喉咙,往回霍然一拉,将沙伊的身体重心倾向自己这边来。又反过来狠辣一踹,将沙伊的腿连同上面的劲力一口气蹬掉。

    与此同时,他抓住沙伊衣服的手指使劲,将沙伊整个人如木偶一样,掀翻在地。

    后面的张丰毅和弗兰克赶紧上前,把住半开的暗门,防止沙伊起来接近。

    埃尔维斯看着张丰毅挡住了虚掩的暗门,便捂住沙伊的嘴,跨坐在他背上,手贴着后脑勺一拧,轻轻松松地拧断了沙伊的脖子。他放开沙伊,沙伊脖子上的肌肉松弛下来。

    三人决定安静前行,以免打扰到里面的目标。难保他会有隐藏的保命手段。

    此时在石门的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地洞内,法哈德和客人们沉声讨论着商业上的运转。

    他捻着胡须瞄了瞄席上的迪拉木提,“你想采购我储备下的香料,有买主吗。”

    迪拉木提笑眯眯地回答:

    “买主是政府方面,他们有一座香料厂,战火破坏后准备重建,要大量的原料供应。毕竟是支持政府事业,我希望以低价购买您囤积的原料,走我的渠道运输,再以相对较低的价格援助政府。”

    法哈德迟疑道:

    “可我的这批香料原定是卖给我的老主顾的,已经商订下合适的交货日期。一旦改口,怕是会损害我的信誉呢。”

    迪木拉提继续怂恿:

    “信誉什么的,都是咱们商人所看重的。如今国难当头,帮助政府重建经济,才是我们的职责。何况假如您帮政府恢复经济的名声传扬出去,于己于后代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点儿小小的爽约,谁会在意呢。”

    迪木拉提心里打的主意是,要用远低于市价的成本买到法哈德手中的香料,再转手卖出去。

    中间的运输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所说的香料厂确有其事,只不过香料厂的主人现在已经不是政府,而是一位地头蛇执政官。他侵吞了政府的许多资产,又打算用这些资产获取新的利润。

    等成品到了平民手中,价钱早已翻了好几倍。

    法哈德低头沉吟一阵,原定的买主和他合作了很长时间,彼此都是极为信任的熟人。他怎么能答应了人家,再临时反悔呢。可一想到自己的信仰,他又难免被感情因素所影响。最终他一拍大腿,决定了,“每磅香料给我一美元的利润,我马上就能让人去库里取存货,为了复兴大业,得罪我的主顾就也是没奈何的事了。”

    迪木拉提心中窃喜,先不算香料运抵目的地可能带来的巨大利润,光这一批香料就实际价值惊人。一磅香料净利一美元,算上维护的费用,法哈德是血亏。

    要是像他一样做生意,准会一直赔本,迟早会被挤出行当,然后破产。

    他一退出行业,自己就有了进军其它行业的机会。

    迪木拉提脸上笑呵呵的,心里美滋滋的,他如今就差把法哈德的美眷拉过来了。

    法哈德点了点头,对损失淡然处之,“大家一定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职合起来抵制反对派组织。不给他们货物和资金,在各自的行业大力支持政府。国际组织也会支援我们的,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底下的客人皆是一脸庄重地连连点头。

    他们中一向以法哈德为中心。因为法哈德家族的实力最为雄厚,数代经商,在城镇的平民当中拥有深厚的威望。

    所以无论怎样,他们一定会认同法哈德的。

    可以后的事情就难说了,阿卜杜拉心里盘算着,此消彼长,法哈德在战争期间光倒贴,他却发了很多财。也许哪一天,他就能一举超过法哈德,成为反对派认可的一方商贾。因此他表面上对法哈德的主张无不赞同,心里却是冷冷地笑着。

    地洞的楼梯上,张丰毅摸索着下降,所有的灯都关闭了,周遭漆黑一片。脚下的落步必须很小心,因为每一步都可能踩空。当望见光亮中坐着的一群阿拉伯人,张丰毅一把阻住了弗兰克和埃尔维斯。

    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并朝队友打手势,让弗兰克挡住楼梯,他和埃尔维斯解决掉目标。

    “中间的,留胡须的。”弗兰克低声给他们指认。

    张丰毅一步从黑暗蹿出,法哈德一眼瞥见了一道影子,情不自禁地想要躲避。其他客人也是神色大变,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张丰毅和埃尔维斯兵分两路,齐齐扑向中间一脸愕然的法哈德。其他客人目睹他们的架势,两股战栗地起身跑开,恰好为张丰毅让出了路。

    他疾步冲到法哈德面前,当法哈德一脸诧异地看向他时,他将冲锋枪的枪口抵在了法哈德的太阳穴上。

    法哈德的情绪立刻紧绷起来,心里隐隐地觉得这两人是来向他要钱的,恐怕他们便是沙伊提到的入侵者。

    到底是干练的阿拉伯人,法哈德很快镇定了下来,“你们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们,请先把我的客人放了。”

    客人一脸骇然地分散开,埃尔维斯举起枪来,“站好了,别动!”

    霎时地洞中一片寂静,一个客人吓得当即腿一软,跌坐到地上。阿卜杜拉靠着墙壁,眼睛不敢眨一下,迪木拉提在他旁边吓得浑身发抖。

    张丰毅见埃尔维斯稳住了客厅里的人,便再次确认道:“他是不是这里的执政官,法哈德。”

    众人都被吓呆了,只要阿卜杜拉还算镇定。他们穿着叙利亚政府军的军装,肯定是军人,莫非是法哈德的举动得罪了上头的一些人,他们想致法哈德于死地。

    阿卜杜拉支吾了半天,回答道:

    “他就是法哈德,如果你们指的是城镇执政官、香料粮油商人、阿邦丹齐埃里家族的继承人法哈德·阿邦丹齐埃里的话,他就是你们要的人。”

    为保命,阿卜杜拉将法哈德的身份一股脑儿地全吐了出来。他期望张丰毅得到解答,就能放过其他的人。

逃出生天

    见阿卜杜拉第一个出卖法哈德,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并哀求张丰毅和埃尔维斯放过他们。

    张丰毅用枪指着法哈德的脑袋,询问:“宅子的出口在哪里,你能带我们去吗。”

    法哈德的确是目标人物,但张丰毅得先为自己和埃尔维斯、弗兰克找好退路。如果他一枪杀了法哈德,外面的武装分子凭借数量和地形上的优势,绝对能一次性歼灭他们。何况对于杀害主人的凶手,他们又怎会留下活口。

    张丰毅打算用这些客人和法哈德要挟宅中的家仆,一出了宅子就马上干掉法哈德,并逃跑。

    他用威胁性的语气说:“你现在只需要带我们出去,其它的事情与你无关。一出了宅子,我们立马放人。”

    他推搡着法哈德,让他起来,朝埃尔维斯使了个眼色。

    埃尔维斯于是端着冲锋枪,驱赶客人们前进。张丰毅则单独看管着法哈德。

    弗兰克替他们打开了楼梯的灯,人质整齐而有序地上楼。

    阿卜杜拉位于第一排,他偷偷地拿眼角余光瞟着战战兢兢的迪拉木提。尤其留意了后面的张丰毅和埃尔维斯,他现在心里很慌。

    如果闯进来的人是心狠手辣的特种精英,最后可能会将他们全部杀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阵子弹突突而已,根本毫不费力。可如果他们真的是来做别的,慈悲为怀地释放他们,以后和法哈德碰面怎么相处呢。

    刚才是他站出来出卖了法哈德,法哈德此后一定会铭记于心,对他存有生疏之意。别说买卖得仰仗他,就连借用商路的事也肯定是不了了之。

    所以他得活,法哈德必须得死。

    战争时期,谁不是顾一天活一天的,阿卜杜拉暗暗下了狠心。

    他和并肩而行的迪拉木提对视一眼,他从迪拉木提的眼神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人质们顺着楼梯,回到大厅,张丰毅冲门口值守的武装分子喊话:“看到了吗,想要你的主人活命就放我们过去。”

    武装分子皆是一愣,而后别下枪来,退到一旁,为张丰毅他们空出了门口的空间。法哈德的宅子面积广大,数十所院子有各自的用途,彼此相连通。

    法哈德望了望周遭的景象,他的家仆挎着枪审慎地朝他这边观瞧。每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一个,他们虽然想实施营救,但奈何张丰毅的枪一直抵在法哈德的背上。

    法哈德着意瞄了阿卜杜拉一眼,他当然记得张丰毅一提出问题,阿卜杜拉就告了密。

    即使他的身份早晚也会被张丰毅知晓,望向阿卜杜拉的眼神仍然是多了些古怪的味道。

    阿卜杜拉在他心中算是挚友,两人合作多年。他继承了庞大的家产,而阿卜杜拉是单枪匹马闯荡出来的天下。一般他赞同的,阿卜杜拉同样会赞同。仅凭这点,他就认为阿卜杜拉,比他遇到的其他所有生意伙伴,都要睿智并且真诚。

    阿卜杜拉为什么会出卖他呢,难道是他的一时权宜之计。

    法哈德始终相信他的朋友们,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和他的朋友们也没有倒向反对派的强权,而是默默地站在一起维护正义。

    一定是阿卜杜拉担心客人们受到伤害,同时又想探察敌人的目的和心思,才选择以自己为饵。

    想到这儿,他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为伟大而死是他从小的心愿。他的好朋友、好兄弟竟能如此体谅他,实在是令人感动。

    很快张丰毅就押着一众人质,到达了宅子的出口。值守的卫兵将经年关闭、落满灰尘的厚重大门打开,街道上的狼籍景象映入张丰毅的脑海。

    他们三个马上开始细心观察,目光在院内和街上不断地闪烁。快速记忆下武装分子的位置、姿势和相对距离,如照相机按下快门一样,将所有的画面留存了进去。

    宅子的正门是半臂宽的金属铁门,需几个人合力才能勉强拉开,平时只是搁置,很少使用。正门开在最后一所院子中,看起来窗玻璃的灰尘很厚,黑洞洞的,定然是空无一人的杂货间。

    张丰毅推了一下法哈德,法哈德遂踉跄地跨过门槛。他往前又走出几步,正准备回头问张丰毅还有什么要求时,前面的人质突然有一个回转过身体。

    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征兆地,就高高地抬起腿,如野兽一样十分野蛮地踹了法哈德一脚。

    他用足了力气,法哈德心窝顿时一股剧痛,顺势倒在地上。

    后面的张丰毅略一怔,站住了,见人质约定好了似地四散奔逃,他急忙拽住目标人物法哈德,生怕法哈德抓住机会逃进宅子。

    街道上满是爆炸产生的碎石和破烂,阿卜杜拉奋力踢完后,旋即回身逃命,绕了个圈子和其他客人一同扑进门内。

    他朝门外躺着的法哈德啐了一口,自作主张地让家仆关门。而家仆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令了。

    两扇沉重的铁门碾压着门栓,他们推着门齐刷刷地合拢。连一丝缝隙也不给门外的主人留。

    门内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几支枪管从院墙上探了过来,张丰毅知道踹法哈德的人,这时开始预备消灭他们了。他捂住法哈德的嘴,两手动作麻利,咯嚓一拧颈骨断裂,刚从剧痛中缓过神来的法哈德便彻底魂归西天了。

    先是枪管,然后是家仆的脑袋,步枪和机枪的枪口排成一列,密密麻麻得数不胜数。

    张丰毅觑着院墙上方的家仆,扔下死掉的法哈德,伸手一招,让弗兰克和埃尔维斯快跑。

    纷乱的弹雨在脚下的土路炸开,子弹噼噼啪啪接连不断地响着。张丰毅三人低着头,只顾逃跑,反正目标人物已然死亡,样子狼狈些也无关紧要。

    家仆缺乏训练是一方面,时间紧迫又是一方面,总之张丰毅三人顺利地逃出了生天,远远地回望,仍然能在断壁残垣中,见到法哈德如军事堡垒般的宅邸。

    法哈德家内,众人皆是心脏狂跳。

    阿卜杜拉深知外头的原主人,即便逃出闯入者的手掌心,也必会被流弹打死。

营长策划的进攻

    阿卜杜拉语气淡然地说:

    “法哈德不幸牺牲了,敌人太狡猾,大家失算也是情有可原。真是实在可惜,但家族需要传递香火。无论怎样,得有人接手。所以你们觉得,我继承他的遗产如何啊,我愿意承担起家族大业。”

    其他人见阿卜杜拉正义感如此强烈,便心里默许。

    和他一起的客人更是点头称是,最终大家共同鼓起掌来,承认了阿卜杜拉的继承人身份。

    此事一时间,成为了当地的佳话。

    沿法哈德宅子门前的街道,张丰毅一路狂奔,直到远远地望见街头巡视的军人,才闪进旁边的掩体。

    弗兰克和埃尔维斯瑟缩着,他们现在是在一幢民用楼房的后面。

    倒塌的楼顶将次一层的地板砸碎一半,所有的玻璃、塑料和木质都被粉碎。仅存的楼体像是断裂的楼板与承重墙的混合物,马上可能坍塌。

    张丰毅观察了一下街面上的情况,他们应该是误打误撞跑到了双方划定的边界线。和张丰毅隔着半条街的地方,有沙袋掩体和临时搭建的岗亭,更有几队士兵来回地穿梭巡逻。

    埃尔维斯也朝远处瞭望,张丰毅对他的师父说:

    “营长的支援队伍到了地方吗,如果他们到了,肯定会把我们逃跑的事告诉驻守的士兵。如果他们还在路上,我就能干脆混进去。”

    埃尔维斯根据他的经验判断:

    “我们从城外抵达目标人物的住宅,约用去了二十分钟。在宅中周旋并逗留了大概一个小时,跑过来用了十分钟。”

    他沉吟着说道:

    “照这样的时间消耗,他们不仅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而且已经入列分配任务了。”

    本部的飞行员约定好,是和他们在原降落点汇合的。原降落点在沦陷区,他们必须得过去。并且得尽快赶到,因为法哈德家的人会把他们刺杀法哈德的事上报。

    他们相当于如今是遭遇的双重追捕,一面是法哈德手下的人,一面是营长的增援部队。

    这里终究是政府军的地盘。

    “得让边界线上发生点什么摩擦,我们趁着混乱才能闯过去。”张丰毅马上想到。

    “离我们最近的,应当是营长提出的一次攻击。但不知,具体发动攻击的时间是什么。这次进攻关系到营长的钱,即便我们跑了,带队长官也一定会执行命令到底。”弗兰克冷静地分析。

    埃尔维斯正想发言,却听一声闷响撼天动地,无数的烟尘当即吞没了炮声响起的民房,威势惊人。

    三人连忙弯腰躲避,他们捂着耳朵,前一秒秩序井然的街区,下一刻就变成了炮火连天的战场。他们确实是按照营长的要求做的,只是打空炮,张丰毅甚至没见到有几枚飞出的炮弹落到地面爆炸的。

    炮兵故意抬高了炮管,从烟雾中射出的炮弹几乎全是在空中爆开的。破碎的弹片如流星雨一样,穿透沦陷区的房顶,底下的妇女搂紧孩子,一脸恐惧地仰望天空。

    张丰毅觉得是时候了,他朝弗兰克和埃尔维斯一招手,三人立即汇成一队,冲入炮声传来的区域。他们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炮弹无形中为他们作了掩护,极端组织的人眼下都躲在掩体里,一冒险出来就会被打死。

    他们只要找寻到合适的路径,就能进入沦陷区的后方。

    张丰毅将身体的重心放得极低,眼睛盯着脚下的路面,跳过碎裂的楼板,避开探出的钢筋。

    他们匆匆越过驻扎的士兵。

    就着弥漫的尘土,士兵的视野一片模糊。离张丰毅最近的几个士兵大声咳嗽了几声,就赶紧逃进附近的民房。

    张丰毅看见了躲在楼底神色哀伤的妇女和小孩,小孩扑进她的怀里就再不敢出来。张丰毅一瞥她们便挪开视线,营长部队的攻势只是做出的样子,她们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烟尘渐渐弥散,当目光终于清明的一刹那,张丰毅仿佛听到了营长拿着钱发出的罪恶的笑声。今天极端组织一定会撤退,因为他们的确缺少大规模的重型武器。

    敌方弄出这么大动静,保险起见,他们一定会暂时性地后撤。而相反的,政府军就会挺进,营长便能以其名义支领军费,说不定还会厚颜无耻地跟上级邀功。

    临离别前,张丰毅想和古尔邦打声招呼。再者本部的飞机抵达目的地,也需要一些时间。

    顺带再把口袋里的军用罐头交给他,张丰毅边想边前进,很快就到了古尔邦的家门口。

    大门依旧虚掩,用砖头支着,方便老狗出去刨食和回家。屋里似乎没人,照旧是陈旧的土墙,肮脏的厕所,落满灰尘的杂物堆和薄薄的窗玻璃。

    张丰毅望见灶台上的锅盖被掀开了,明显有人动过,还吃过饭。弗兰克和埃尔维斯叉着腰,在一旁看着,脸上均是无奈的表情。严格意义上讲,古尔邦算是他们寄宿旅馆的老板。

    谁能想到,一晚上的光景就能让张丰毅对他产生好感。

    张丰毅推开门,弗兰克和埃尔维斯尾随其后。眼角上方,一团黑影从门梁上掉了下来,古尔邦稳稳地落在地上,眼神警觉。一支手枪已然瞄准了张丰毅的脑袋。

    “来干什么,你没东西落在我家。”古尔邦不近人情地说。

    明明是活了二十年的大人,话到嘴边,张丰毅却支吾了半天。

    他动作僵硬地从口袋里取出两盒罐头,递到古尔邦面前,“拿着。”

    古尔邦诧异地看了看他,又估量了一下罐头的价值,确认封口完好,没被下毒后,他接过了张丰毅手里的罐头,“进来吧。”

    拿了别人的东西,以古尔邦一家的性情,肯定要将人家迎进门。

    “你父亲在外面工作?”张丰毅见屋里没人,便问古尔邦。

    张丰毅的好奇有些出格了,这是古尔邦家的私事,他只是一位暂住于此的客人。古尔邦从从容容地答道:“我父亲是穆罕默德的卫士,他和那些军人战斗,他很忙。”

反对派武装

    “他每天都要去军队?”张丰毅满腹狐疑,如果是军人,按道理必须时刻待在军队里。

    难道他父亲是什么后勤人员,还是政府委任的小官员。

    古尔邦转过头,双手插兜,“我父亲是一名建筑师,但现在他在战斗。我们的武装组织很松散,一有人召集就马上响应。”

    张丰毅倒吸一口冷气,这下他知道为什么古尔邦能安心待在家里,所有的防护仅仅是一扇薄铁门而已。因为分子本来就是他父亲的兄弟,也就是他的叔叔舅舅一类的。

    “你父亲为什么要加入他们。”依照通常的惯性思维,张丰毅感到了一种害怕和反感。

    “因为他一直都是。”

    “总得有个开端,才能有后面的一切吧。”张丰毅的表情又惊讶又疑惑。

    “他很早就是了,”古尔邦思索片刻,“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在我家商讨大事。”

    张丰毅咧咧嘴,一脸难以接受地问古尔邦:“是安置汽车炸弹、人肉炸弹,对反对者用私刑等等吗?”

    古尔邦的面容好似大人一般的严肃,他对张丰毅的调侃置之不理。

    他紧盯着张丰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只有在万不得已时才动用那些手段,而且一般是由组织中的激进分子做的。如果一群人的死亡,都不能让西方的人注意到我们,我们又有什么手段可以用呢。”

    张丰毅细细地品味古尔邦的话,他又问道:“你们是为了让西方世界的人注意到你们?”

    古尔邦回答得很快,他断然否决:“不,我们只是在报复。如果恐怖的氛围能够扩散到西方世界,让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也能感受到我们的力量。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穆罕默德将会铭记他们的名字。我们也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能告诉我,你的父亲做过这些事情吗。”

    古尔邦的眼神像雪地里的狼,他向上直视着张丰毅,“你们的道德和我们的不一样,在我们眼里,”

    他向前迈出一步,气势咄咄逼人,“他们是英雄。可在你们眼里,他们只是一群罪该万死的杀人狂魔,你们不会了解的,所以根本是白费功夫。”

    张丰毅被唬得无话可说,愣了愣,最终还是审慎地问他:“你和你父亲是一类人吗,你应该没接触过那些人,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古尔邦明显地思虑了一下,他虽然猜不透张丰毅话里的意思,但能概括性地回答:“总之,凡我父亲认识的人,他都会介绍给我认识。”

    “可他们和黑道有什么区别,根本是被洗过脑的人。”张丰毅一幅质询的样子。

    “我不管你如何看待他们,他们平时都是很好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手艺,会编筐、会做糕点,有的给外国人当文书。和平时期大家安居乐业,一到战乱才会拿上枪打仗。假如遇到饿肚子的饥民,虽说上头的长官会漠然视之,但他们会用自己的储粮救济别人。”

    古尔邦知道张丰毅的心思,明白他不可能会相信,甚至喜爱上反抗组织。因而他主动解答了张丰毅内心的疑问:“你可能会问,别人都逃了,我们为什么不逃。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要将白种人赶出国土。

    而我们之所以居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同胞守卫在这里。我们不信任那些外国人和政府军人,是因为他们只会欺压我们、欺骗我们。我们的妇女被凌辱,宗教被亵渎,男人被枪杀,孩童被饿死街头,这些都是西方的白种人一手造成的。”

    “我们也是西方人,你为什么不报仇,还给我们休憩的地方。”张丰毅始终认为古尔邦是个善良的孩子,至少也该是良知尚未泯灭的好孩子。他绝对与外界传闻的恐怖分子有区别,他会为自己所爱的人和事物留下宝贵的食物。

    “因为你们和他们不同,你们住宿懂得付钱,他们如果想要一块休憩的地方,只会野蛮地杀光我们的家人,然后鸠占鹊巢。”古尔邦心念一转,又说道,“或者用那种上等人独有的傲慢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们,征用我们的全部物资。只要他们需要,他们就会拿走。”

    从古尔邦的语气,张丰毅听得出来他对外来人的憎恶,深入骨髓的憎恶。进来这里的人,不管是支援政府的,还是打击反动势力的,都对这里的人持相同的态度。他们看不起叙利亚的人民,仅仅是因为社会形态的高下之分,因为他们贫穷而且愚昧。并且是谁都可以任意欺凌的弱势群体。

    欺凌过后还可以甩甩手走人。

    张丰毅颇为同情地望着他,不知道拿些什么话,来安抚他的情绪。他蹲下身子来,视线刚好能和古尔邦的相接触。

    古尔邦预兆性地说道:“你少来劝我,我们的信念不是几句言语,就能轻易动摇的。假如你们要待在我家,就请尊重主人的选择。”

    张丰毅被古尔邦严厉的神色和语调弄得有些赧颜,便避着古尔邦的视线说道:“我今天要回去了,我的任务圆满结束了。”

    古尔邦一递罐头,“你要是离开,就把东西拿走,我不接受别人的赏赐。”

    他把罐头拿到张丰毅面前的一瞬间,张丰毅莫名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年长的大人,而自己却像个没经过多少世事的小孩子。

    张丰毅把罐头推了回去,“这是送你的礼物,作为保守秘密的封口费。”

    张丰毅冲古尔邦摇了摇手指,“我的要求就是,别把我们的身份告诉其他人,包括你的父亲。我记得,我们待在家时,你的父亲还在外头。你就当做了一场梦,父亲回来问,你只要回答罐头是从战场上捡来的即可。”

    古尔邦缓缓地收回罐头,将他的报酬收了起来。张丰毅见他表情木然,便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再见,等战争完了,我带你到美国念书。”

    古尔邦轻轻颔首。

    头顶响起直升机的呼啸声,一大片阴影从天空抛了下来。张丰毅、弗兰克和埃尔维斯并肩走出院子,这时直升机已降落到街上,里面的飞行员朝他们一招手。

    张丰毅三人上了飞机,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返回美国纽约。

老板求见 1

    空荡荡的大厅里,一位老人坐在桌前独自吃着端上桌的酱牛肉。他的皱纹很深,皮肤松弛,乍一看有点像橡树的树皮。

    但两眼精神矍铄,咀嚼有力,一口就是一大块牛排。

    这是高卢·布亚诺·罗瓦,布亚诺家族最后的一位老人。当初警察闯进布亚诺家的宅子时,他的父亲正和一个妓女滚床单,情急中他把襁褓中的高卢塞进了床底下,然后拿上枪和撞破门的警察撞到了一起。

    从这位老人明白他姓氏的意义起,他就守着布亚诺家族的遗产无事可干。

    他吃的是早餐,被从楼上端下来的。

    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他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因为与生俱来的高贵地位,他必须躲避着正常人的视线,以防被联邦调查局一鼓作气地斩草除根。所以他这一生,大都待在布亚诺家族留下来的私宅里。

    长桌上方悬挂着的水晶吊灯,还有手里拿着的银制餐具,从他被带到这里时,就存在了。

    他一块一块地细细咀嚼,地下的水晶吊灯闪烁着昏暗而华美的光,光滑的瓷砖铺满大厅,将整座大厅弄得美轮美奂。雕琢花纹的房顶距离平滑如镜的地面约摸十五英尺,长桌旁陈列着高背椅。

    仆人推门而入,曲起的臂上放着一方白毛巾。一身惯常的女仆裙。

    和高卢差不多年岁的女佣走到他身边,审慎地问:“老爷,上面有人求见。”

    高卢一副懒洋洋的面孔,托着下巴,举着叉,思虑了好一阵子。他声音苍老地开口:“是谁啊。”

    “是新来的那批人,他们的老板想和您商议一些事情。”

    高卢眉眼一挑,取过女佣的毛巾擦了擦嘴角。他一摆手,“你下去吧,等下我就去招待客人。”

    女仆略显担忧地点了点头,扭身离去。

    高卢扶着桌子起身,进到厅外黑洞洞的楼梯,驾轻就熟地来到了宅子的一层。

    通透的窗户映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今天是多云天气,宅子周围的树林和草地,安静地保持着最为和谐的姿势。

    距张丰毅执行完叙利亚的任务,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纽约的花草树木重新吐出嫩芽,抽发枝条,此时的荒野已然是一派绿意盎然的景象。

    但是布亚诺家宅子的树林,却因过分的浓密、茂盛,显得有些阴气森森。墨绿的林荫极浓极深,简直像是夜晚的黑。

    高卢快步来到了宅子的会客厅,真皮沙发、纯正咖啡和大理石茶几。

    他到了沙发前,对着坐上的一位老人,恭恭敬敬的一声:“问叔父早安。”

    沙发上面容安详的尤金轻轻颔首,他是一位比高卢还要年长些的老人。两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衰朽的身躯恍若风中残烛。

    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位西服男子,体型略胖,但气质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西服男子一伸手,手指洁白如玉,挂着友善的微笑,眼中闪着精明的光。

    “在下莱纳·佩雷斯,是纽约黑手党的新任教父。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听闻过布亚诺家族的大名,布亚诺家族史上真是人才辈出,有许多前辈和英雄。”

    高卢看了尤金一眼,尤金的眼睛迷成一条缝,他老得牙齿掉光、喉咙沙哑。听到莱纳谦卑的话语,只是嘟囔了两声。

    高卢只好代替尤金回答:“我是布亚诺家族的老板,他是教父。你找我们有事吗。”

    一提起布亚诺家族和他的祖辈,高卢就有些洋洋自得。他翘起二郎腿来,一脸高傲地环抱双臂,等着对方的答案。

    “您知道,”莱纳直切入正题,“我们对您的盘口一直很感兴趣,希望您这次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高卢不置可否,尤金眯缝眼睛。

    “是价钱不合适吗,我们可以再添一百万进去。”莱纳语气温和地和他们谈判。

    “无论你付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卖的。这是布亚诺家族最后的家产,我们半分也不卖。”

    “两位是担心卖掉盘口,晚年生活无以为继吗。”莱纳斟酌着问,“我们可以抽取专项资金作为您老的养老金,何况光是我们购买盘口的钱,就能提供足够的利息,以供您生活所需。”

    高卢扭过脸去,索性不再看莱纳。如果他们真的把莱纳索要的盘口一口气卖掉,布亚诺家族就成了黑手党历史的遗灰,因为他们最后保留的产业就从此消失了。所以他们宁肯死,也要将布亚诺家族的遗产紧紧抱在怀里。

    “何必纠结呢,据我所知,你们都是单身,即便保留了下来,千百年后也自会有人夺走。布亚诺家族和黑手党的传奇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家要把心思放开一些,迎接属于年轻人的未来啊。”

    高卢和尤金照旧是一副古板的样子,高卢板着脸,想到自己堂堂的布亚诺之嫡子,竟然要被逼到卖家产的地步。他胸中气鼓鼓的,一下一下地起伏着。要不是顾忌他手下人马众多,恐怕早就关门送客了。

    “我始终难以理解您的思维,”莱纳慢慢地拉下脸来,头发遮着眼睛,显得无比的阴沉,“这几家盘口自三年前起就在赔本,如果你们想要坐等这些盘口升值,放在以前还尚可解释。可到了破产这一步,为什么仍然要坚持呢。

    我们允许过,这几家盘口仍旧保留布亚诺家族的名头,哪怕由新人掌管,您来了照样是名义上的主人。

    我无法理解,要是换作我,我三年前就会把这些盘口卖掉,然后天南海北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莱纳用手指用力敲了敲茶几,满脸困惑,“你们手中的盘口,根本就是一些个垃圾资产。如若按照旧有的方式经营,每年的缺口都会大上一轮。你们即便不因后继无人饿死街头,也会因盘口的持续赔钱将所有的遗产全搭进去。”

    高卢的内心有一丝动摇,莱纳的靠山是新建立的纽约黑手党。就凭纽约黑手党如今的实力,就足以挖出他们所有的秘密。

老板求见 2

    莱纳刚刚所说的句句属实,直戳他们的痛处。但高卢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沮丧,因为他是布亚诺家族的一员。

    布亚诺家族的人,哪怕杀人,或是被杀,都是一样的风度翩翩、镇定从容。

    “我和尤金就算是饿死,家族留下的产业你也别想染指。”高卢张开嘴喊,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莱纳。

    “为什么,”莱纳嘴角浮现出一丝打趣般的冷笑,“难道又是您老的家族荣誉感在作祟。”

    “我如果想要继承者,随便哪一家福利院就有我要的人。赌场在亏本,这是事实,但我们上下一心,赌场的场主和保镖都是我们自己的人,赌场总有一天会扭亏为盈。”高卢拍拍胸脯,显得很有信心,“我在一天,布亚诺乃至整个黑手党都没有断绝。”

    他紧抿嘴唇,愤怒地一指莱纳,好像他是什么妄图破坏家族的罪人。

    “布亚诺家族是伟大的黑手党家族,我的指令才是最高的。况且尤金教父是由上一代黑手党教父亲手委命的,你根本就是假冒的。若是说,尤金是教堂里的耶稣,你不过就只是野地里那些泥塑木像,是伪神!”

    “黑手党曾经荣耀,但他已经覆灭了!”莱纳两手一摊,眼神认真。

    “谁说的!”高卢一拍几案,站了起来,表情极为固执,“黑手党统治着整个美国的黑道,可以说,黑手党本来就是美国的黑道。”

    “可黑道老大们,现在承认的是我!”莱纳也发火了,用不甘示弱的凶狠眼神瞪着高卢。

    “教父这一名称,本来就是黑手党的独创,你凭什么盗用。还有,什么纽约黑手党,真正的黑手党,真正的家族继承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莱纳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一扬,笑容玩味,“可要是眼下你出去自称布亚诺家族的嫡子,人家只会质疑你的年龄,把你当精神病人看待。你号召不来人,谁会对你一个老头子俯首称臣,谁会愿意相信当年的浩劫中,留了一条野种!”

    一听最后肮脏的话语,高卢先是怒火稍息,然后越想越气,最终他挺胸咬牙喝骂:

    “我是嫡子,按道上的规矩,谁来都得礼让我三分。别说曾经的辉煌,就是论规矩,凭你这句话,也得断手断脚,扔到垃圾桶里!”

    “规矩是敬重长辈,尤其要敬畏五大家族的长辈。规矩是以黑手党为首,一旦复出,所有的人都得去拜见。规矩是视死如归、兄友弟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莱纳缓缓离开茶几,边踱步边沉声说道。

    “明白规矩就好,说明你在道上还算个人。”一个更加苍老的声音响起,像风在深深的山洞中回荡。

    开口的是尤金,态度之傲慢比起高卢只强不弱。

    莱纳的脸上火辣辣的,像被谁打了一耳光。虽说他当年也曾低人一等,但那是过去。现如今他手掌大权,家财万贯,全纽约的地下生意一概由他打理,竟还遭到了这般的羞辱。

    他忿忿然将视线从沙发上的老尤金身上挪开。

    毕竟又老又聋,和他计较没什么意思。

    他瞪着莱纳,开始盘点他的身世:“你是被一个老鸨捡出来的孩子,你引以为傲的父亲死在妓女家里。谁能说明,你是不是妓女生出来的。可能压根就是别人的孩子,却被冒领了嫡子的身份。”

    高卢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莱纳居然千方百计地调查出了他的过去。要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是一段极其隐秘的历史,了解或参与的人很少,否则他就被仇人报仇雪恨了。

    高卢支吾着,紧张地咽了口涶沫。他指了指莱纳,可又无奈地放下,因为他的过去确实是个谜,多半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出答案了。

    “总之我是受布亚诺家族的长辈接见过的人,那些威名赫赫的长辈在当时,可都是令政府闻之色变的英雄。

    你见过他们吗,他们的大名你听说过吗。

    身为家族的唯一成员,我理应享有对全国黑帮的召集权和号令权。”

    莱纳一见眼前的老头子不仅不松口,还得寸进尺地索要权力,当即火起。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规模,是靠一点一滴的战功积累下来的。这两个老头半截身子要埋进黄土的人了,居然恬不知耻地要夺走他们辛辛苦苦的成果,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一个白白胖胖的书生有什么啊,我告诉你,你最多算是纽约的街头老大。想做点上得了台面的营生,我看下辈子吧。黑道一贯的规矩就是由五大家族的人主导地下货易,不管是走私、贩毒,还是酿私酒、赌博,总是要由我们来管的。区区一个小小的黑帮组织,就敢冒称黑手党的大名,不自量力,愚蠢至极!”

    莱纳心里气得鼓囊囊的,但是他们毕竟是黑道上的前辈,是众人承认的正统。要是动起粗来,肯定有人会借机发难。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高卢高高地仰起头,睨视着攥紧双拳的莱纳,“大可告诉你,虽然家族的生意在衰落,可人脉和影响力依旧在。我曾拜访过数位黑道老大,均是雄霸一方的人物。他们全是对我尊敬有加,不管有什么困难,哪怕进了监狱,只要我一句话,他们马上就能着手解决。

    看中我家产的人多了去了,比尔等有权有势的人多到不可计数,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光看中我家祖宅的人就有许许多多,要是我真有意,一百万也就是个零头。凭宅子的年代和装潢,全纽约与其相配的有钱人也是有数的,我们不过是体谅年轻人,可谁知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莱纳一听心里就哑了火,原以为他们的实力也就表面上的一些,如今看来却是恐怖如斯。他们虽然能统一纽约的地下贸易,可别的地方,特别是那些一团混水的龙潭虎穴,自有地头蛇治理。

    “我看你们纽约黑手党,最多便是在这纽约逞逞威风了。”高卢悠悠地抛下一句,“难怪前头挂着个纽约呢。”

过去谈判

    莱纳明知高卢是在嘲讽,可是又顾忌着他提及的黑帮老大。

    一时之间只能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他在客厅四处走了走,招呼不打一声,看都不看宅子的主人一眼,便颇为无趣地走出宅子,上了门前的林荫小道。

    高卢与沙发上的老尤金目送西装男人远去。

    度过寒冷的冬季,纽约城迎来了欣欣向荣的春天。城内公园的树林一派绿意蛊然,市民在人工湖的提岸边晨跑、散步。早晨的气温算不上温暖,跑的时候会冻得两腮发红,呵着热气。

    张丰毅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和一位闭眼熟睡的流浪汉一起。他看着纽约的市民从面前经过,浑身上下懒洋洋的。

    一揉眼睛,眼眶里全是眼屎。

    伊万诺夫关于本部工作的介绍确实属实,要么是任务频繁,让新人替补,要么十天半个月都是无声无息。

    细算起来,三个月的空档期里有一半的时间他都在和师父学习,做家务的门道,倒是把埃尔维斯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在他往后一靠,准备这么望着湖面,过完一天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是他在纽约新买的,二手iphone,能上网打电话,关键是便宜。他把号码留给了曾前来付款的伊万诺夫,如果本部有委托,就通过电话联系。

    伊万诺夫娇笑着,“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感冒,感冒就要去看医生,我可以给你推荐医院。”

    张丰毅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还没说我感冒呢,可不可以先让我回答完问题再说。”

    “唉,”伊万诺夫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挑、活泼,“得让我先说,是个好消息:你又有任务了。”

    张丰毅现在对出生入死之类的事情感觉麻木,所以当他听到需要他再次出马时,他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和谁。”

    “和你的雇主啊。”伊万诺夫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难道又是让我一个人,去执行那种报酬未定的任务。所有的推断和追踪让我一个人完成?明明是低回报,偏要让新人当替补?”张丰毅接连发问,本部的骗局堪比诈骗团伙,他得小心提防。

    “记得丹尼吗,”伊万诺夫点了他一句,“你们回来以后,他因为你师父抑郁了好几天。”

    “谁让他偏偏要和我师父搭档呢,要我,我肯定要换人。我师父实在是利欲熏心、毫无底线。”张丰毅毫不客气地评价他师父。

    “看来你也对他有意见啊。”

    “这么说,有很多人和我持相同的看法。”张丰毅顺势猜测。

    “起码丹尼和你一样,他声称就算冻死街头,也决不和埃尔维斯同处一块屋檐下。”伊万诺夫像平常聊天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伊万诺夫反复提起丹尼的话题,即便愚钝如张丰毅,此刻也能猜出丹尼是他的队员了。多半是本部为安抚丹尼的情绪,作出的一定补偿。

    “丹尼要和我组队?去哪儿。”

    “纽约黑手党提出了一份请求,委托人暂定为他们的教父。他们想盘下几家赌场,但原主不让。所以,”伊万诺夫有意地顿了一下。

    “叫我杀了他?”张丰毅接过话头。

    伊万诺夫柔柔地嗯了一声,令张丰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准确一点,你要过去和他谈判。谈判成了,就收队回营,酬金照付。

    要是谈判一旦破裂,就得由你出马。

    本着的原则是尽量和平相处,不伤人性命,因为原主的地位特殊,算是我们的前辈。贸然杀了他,哪怕一时没人复仇,到最后总会有人,借其名头找雇主的麻烦。”

    张丰毅打断伊万诺夫:“雇主在哪儿。”

    “和丹尼在一起啊。”伊万诺夫一副张丰毅真是大惊小怪的口气。

    “丹尼又在哪儿。”张丰毅满脸问号。

    “他已经过去了。”

    伊万诺夫刚挂断电话,手机中一阵“滴滴”声,张丰毅就看见一个胖胖的居家男人沿湖岸小道,朝他跑了过来。

    丹尼呼哧地一喘气,跑到张丰毅坐着的长椅站住了。

    张丰毅一愣,本部的办事效率实在令人佩服,伊万诺夫刚跟他介绍完任务内容,他的同伴就赶来了。

    他用略带悲悯的眼神看着丹尼,丹尼的钱有一部分就是被他拿走的。因为他和埃尔维斯的贪婪,居然使丹尼的利益受损,一讲出来,是多么难堪的事啊!

    但是只要他不说,丹尼就不会恨他。张丰毅心中大定,“雇主在哪里。”

    丹尼尔一指远方,“他会和我们一块去原主的宅子,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他们结伴而行,用了约摸两个小时的时间,与雇主莱纳汇合。

    莱纳也是迫不得已,纽约黑手党正处于发展阶段,迫切需要吞并其它的黑道资产扩充实力。

    只有统一了纽约的地下商贸,才能有机会向外发展。因此他得和高卢赔脸道歉,如果高卢所说确实,有一些其它地区的黑帮老大愿意帮衬他们。纽约黑手党在吞并布亚诺家族的资产时,还确实需要多加留意。

    他们千方百计地坐进了布亚诺家的待客厅,情态比第一回拘束了很多。高卢和尤金照例在卧房内休息,毕竟都是步入暮年的老人,早起没什么用处。

    望着白围裙的女佣,托着托盘离去的背影,莱纳有些焦躁地抚摸着两腿的膝盖。他第一回情绪激动时,和爱要面子的高卢说了那么过激的话语,恐怕此次的拜访也将是无功而返。

    难道真要动用本部的杀手,威胁高卢和尤金。

    甚至干脆杀了他们,夺取他们的资产。

    莱纳心中五味杂陈,给两个老头跪在地上的心都有了。亲口允诺合作伙伴的事,他怎么能厚脸皮空手返回呢。

    可杀了他们,等于是断了布亚诺家族的血脉。虽然迟早要断绝,但偏偏摊到自己手里。要是叫有心觊觎纽约地界的外人抓住把柄,完全可以借此发难。

    莱纳垂着头,两手扶膝,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继承人的底牌

    他们三人均是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西装、长裤并皮鞋。

    体型比较胖的丹尼和莱纳坐到一块,几乎令张丰毅分辨不出来。可能因为他们都很胖,而且胖的程度差不多的缘故吧。

    张丰毅往莱纳身边挤了挤,好不容易才坐下。他们两个凭借肥胖的身躯,快把张丰毅一举挤出去了。

    这时面容苍老的高卢踏进了待客厅,眼神稍稍在客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自顾自地坐进真皮沙发。他眼睛觑着待客厅中造型华美的吊灯,只把下颌的短须留给张丰毅他们。

    见赌场的主人来了,莱纳一改往常气势凌人的态度,他满面笑意,小心翼翼地靠近高卢,轻声道:

    “高卢先生,我是来谈咋天的事情的。咋天是晚辈的错,晚辈没见过世面,一时间冒犯了您老,得罪了您老。您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好好谈谈盘口的价钱吧。”

    高卢不作回答,他蹭了蹭沙发,将手臂搭到沙发的靠背上,一脸惬意轻松,丝毫未受到咋天的影响。

    莱纳一看对方的表现,明白他还是得劝解高卢。高卢这明显是请来了帮手,底气正足,要好好杀一杀他的锐气。

    以莱纳的恳求,衬托出他高大的姿态。如果莱纳未能使高卢满意,他会一直不理睬莱纳的。

    所以,让高卢心情愉快,忘记咋天的争吵是他首先要做的。

    “您到底是布亚诺家族的继承人,骨子里就流淌着先辈们英雄的血液。我咋天那样对待您,您今天依然能安闲自在地出来迎接我,实在是令我羞愧难当。您不仅品德高尚,而且虚怀若谷,肚子里面能容人啊。”莱纳讪笑着讨好高卢。

    高卢一扭脖子,看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是一枚印度出产的戒指,鹌鹑蛋大的宝石产自恒河河底的淤泥,是他的爷爷当年受人赠送的。

    他把戒指举到面前,细细地把玩,仿佛是故意地忽视了莱纳,好使莱纳感觉自尊心受挫。莱纳却一点不以为意,谄媚地笑着,“要是您愿意把盘口卖掉,我可以立马付钱。要是您暂时不想卖,我能再等几天的。”

    “不想卖。”高卢的回答简单明了,他看看戒指镶嵌的宝石,用一方手帕擦拭一番,又转而说道:想卖的话,你得把你们掌握的东西,分我一半。”

    “先生说笑了。”

    “我是布亚诺家族的继承人,五大家族流离失散多年,活着的不知道有几个。你把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有什么值得说笑的呢。到时候,你大可守着那些个盘口,经营得当,够你们纽约黑手党吃一辈子的了。”

    莱纳一听,原本处于下风的他更是无话可说了。对方摆明了是贪图纽约黑手党如今的天下,想把他们的权势用自己血统的高贵,和其他黑帮老大的支持拿回来。

    这个高卢,整日待在家里,伴着祖宗的遗产饱食终日。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靠着仅有的产业,他才活得如此安稳,可临死前居然是想和他们争上一争。这是莱纳所难以想到的,是谁给了他平白无故索要权力的勇气。

    难道是梁静茹。

    “你可能会质疑我的底牌,但眼下,你绝对会敬畏的人就在这座宅子里。”高卢沉声道,他指了指待客厅后的走廊,“教父之所以没有出来,是因为一位大人物拉着手,要和他叙谈。如果你敢有半分反对的意见,哼,我当下就能请他出来。”

    高卢气势汹汹,像有着什么十足的把握。

    自咋天起就改变看法的莱纳,此时更是心头一颤,有如被雷霆劈中。

    老头子这么说,是不是他提到的黑帮老大已经赶到了这里。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糟糕了。他非但不能取得想要的赌场,且会因对方的势力而被逼得退让。

    原定计划是先商谈,谈不成就威胁,再不成就做掉他。可现在看来,要是自己敢动手,纽约黑手党势必要受到攻击。

    待客厅的黑暗中,现出一位男子的身影。将近中年,身材魁梧,挺胸阔首,龙行虎步。他背着手站立,已在暗中默默地旁听了许久。

    高卢冷哼一声,起身睥睨对座的张丰毅三人。

    张丰毅一脸疲倦,早晨的困意仍未消去,连眼皮几乎都合在一起。

    丹尼则凝视着桌上的茶杯发呆,好像要把茶杯瞪出个窟窿来似的。

    只有莱纳被唬得满头大汗,垂着眼睛不敢望那人一眼。

    “你们去和布亚诺家族的贵宾,商讨盘口的价钱吧,我就先行一步了。”

    莱纳仿佛听见了高卢的嘲笑,对他不自量力的嘲笑。他小心地转过头,见到了那人的面容,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全无高卢和尤金身上的沉沉暮气。

    迪耶斯·多雷古拱手向高卢行礼,宛如一名忠诚的家仆。

    高卢仰着脖子,倨傲地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待客厅。

    迪耶斯一挥手,霎时从宅子的各处冲出一道道黑影,将张丰毅他们远远地包围了起来。一模一样的黑色作战服,作战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

    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尊敬,迪耶斯让他的手下进门前,仔细地擦抹了鞋底。因此估计有近三十人冲进待客厅,地板却依然光滑得能映出人的倒影来。

    迪耶斯拉过一张椅子,神色肃穆地坐下,指着莱纳喝骂:“你是什么人,也敢贪图布亚诺家族的产业!”

    张丰毅被这声音惊醒了,一扭头,见一位长者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对他来说是长者,可迪耶斯要比高卢年轻得多,至多四十岁,而高卢已然是快进黄土的人了。

    “布亚诺家族是伟大的黑道家族,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值得所有人敬畏。别说区区一座赌场,要是没有主人的许可,你连杯水也不要咽下肚。

    要是你真这么做了,家族的护卫者就会将你开膛破肚,然后把吞下的那杯水生生地挖出来,用你的血作为与其匹配的、对家族的补偿!”

三桩重罪

    莱纳低着头,悄悄地看了看丹尼,又看了看张丰毅。

    张丰毅冲他轻轻摇头,表示一瞬间干掉在场的所有作战人员,并杀了迪耶斯,委实不在他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

    虽说独自逃出去对如今的张丰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要算上战斗力为零的雇主莱纳,他们就得掂量一下了。

    迪耶斯指着莱纳的头顶,张丰毅觉得那根食指实在丑陋,而且可恶。它像一根直直的针一样,刺进他们的内心。

    迪耶斯摇晃着他的食指,口中仍然念念叨叨的,“遥想家族当年是多么的辉煌,令所有美国的黑帮分子俯首帖耳。

    那时,谁敢冒犯族中长辈,谁敢打起族产的心思来,又有谁敢公然挑战家族权威。可如今,居然有宵小之辈提出要吞并家族的资产!”

    莱纳赶紧纠正迪耶斯,他的罪过可没这么重,“是购买,是购买,名头上挂着的仍然是家族的名字。”

    “依我看来,都一样。”迪耶斯不屑一顾道,“反正是落在了你们手里。千百年以后,人们只会记得赌场的老板,哪里会深究名字的含义。”

    他饱含深情道:“区区一个名字,伟大的布亚诺家族又怎么会在意。

    我们要的是重现黑道家族曾经的荣耀,将地下生意重归于手中,然后扩展,再扩展,让黑手党的名号第二次在世界上回荡!”

    莱纳看着迪耶斯,小心翼翼地试探:“让黑手党的名号在世界上回荡,又不一定非要让布亚诺家族的人领导。

    甚至五大家族的人也完全可以避开,我们换种思路,只要是称之为黑手党的组织,不一样是家族的囊中物吗。”

    “愚蠢!”迪耶斯怒斥莱纳,“你一个假冒的教父也敢在我这儿,谈换种思路。这纽约的地界终究是属于家族的,是属于血统纯正的布亚诺家族继承人的,是属于我的主人、我的长辈高卢·布亚诺·罗瓦的。”

    莱纳讪讪地点点头。

    这已经是他来到高卢宅中,第三次碰壁了。要不是周围有人围着,他真想灰溜溜地跑回去。

    丹尼尔在莱纳背后,悄悄地拉了一下张丰毅的袖子。张丰毅立刻转过头,用眼神向他问询。

    “这人什么身份啊,怎么一副长者教训晚辈的模样。到高卢宅子做客,还带着一大批武装人员?”

    张丰毅一脸懵,他无声地摊摊手。

    迪耶斯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继续教训莱纳:“做人要懂得尊敬长辈,你在纽约混了这么些年,竟然冷落了高卢先生和尤金先生。往小说,这是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往大里说,你根本就是不明事理之人,不懂规矩。”

    迪耶斯的嘴唇和他的手指一块抖动着,频率极快,整齐一致。

    “现在你又犯下了,更加是不可饶恕了。

    念在你在纽约,也算是有些势力,立马离开这座宅子。从此与布亚诺有关的一切,你都要远远地避开。

    若不是担心有人事后报复,我足可以使你断子绝孙、倾家荡产,祖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都是轻的了。”

    说着,守在会客厅门口的作战人员就动作一致地从人海中,分出一条路来,请莱纳他们离开。

    莱纳扫了他们一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竭力想办法找出点话来辩解,虽说这一回肯定是无功而返,但主动离开和被人送走到底是有区别的。

    他审慎地问迪耶斯:“我错在哪里,这三桩罪行又是什么。您能为我指出来吗,我心里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迪耶斯一咬牙,一拍大腿。指尖像狙击手的枪口一样,牢牢地锁定了莱纳的额头。

    “你的罪过大着呢,要是放在二十年以前,黑手党随便一个杀手就能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你是罪人,应该被直接赶出美国,放进海水里淹死个七八回,我才会认为是天理昭昭。”

    莱纳眼神茫然,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根由。即便是他,经历过无数的世事,在别人当面咒他时也难以保持礼貌和镇静。

    难道是他和高卢的争吵中,有某句话戳伤了那个老头子的自尊心。所以今天迪耶斯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听好了,其罪有三。一是你觊觎高卢先生家的资产,高卢先生的资产无论大小,那都是布亚诺家族的,只有家族的成员,才有资格继承和占有。

    你一个街头的混混,写法律文书的流氓,也敢贪图布亚诺家族的财产。你也不怕笑掉了黑道人士的大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我是诚心诚意来买的,我提出了价钱,并且和赌场的老板,以及高卢先生商议了好几次。除了咋天那次,我一直都是以协商的态度进行交流的。”莱纳放低姿态,颇为诚恳地说。

    “你想要霸占布亚诺家族的赌场,这本来就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迪耶斯的口气盛气凌人。

    “赌场在亏本啊。”

    “亏本也轮不到你来插手!你们作为家族的后辈,当得知赌场一时的困境时,理应慷慨解囊,倾尽全力相助,使家族产业得以更上一层楼!”迪耶斯气满填胸,一脸怒气,“可你不仅不义务援助,竟还打起了赌场的心思,实在是该死啊!”

    “我为什么要援助他们,”莱纳一脸迷茫,语气弱弱的,“以赌场现有的经营模式,投多少就会赔多少。我买过来,也只是想改组一下。”

    “改组!你竟然还想改组。”迪耶斯愤怒地出声。他马上抓住了一个天理难容的字眼,如头发怒的公鸡一样瞪着莱纳。

    “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就是最合理的,铭刻着前辈心血的东西怎么会有错。定是你财迷心窍,想暗中侵吞高卢先生的资产,所以对我们的赌场使了些鬼蜮伎俩。”他眯缝着眼,细细地观瞧莱纳,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看就是你,先设下局让高卢先生的赌场亏本,然后再适时提出吞并的要求,最后找到门上威胁高卢先生。”

谈判破裂

    莱纳抬起头来,刚想争辩,迪耶斯就叱骂他道:“难道不是,你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告诉你,我也曾见过这几家赌场的老板。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执掌这些盘口的,还都是些长辈。

    那时候,一座盘口就可以为家族,一年带来二十万的纯利润!要我相信赌场是自然亏损,是不可能的!”迪耶斯大手一挥,声音高亢,“一座能带来二十万收入的赌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垃圾资产。

    我相信高卢先生的眼光,更相信手底下人的办事能力,和他们的忠诚。一定是有人在其中作梗,故意挤压这些盘口的生存空间。”

    他忿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急躁地在待客厅走来走去,胸口似乎憋着一口气。

    “全纽约现下是你们的天下,除了你们有能力、有野心做这件事,还能有谁。”他紧盯着莱纳,食指向下戳了戳,语气和眼神十分凌厉。

    莱纳被迪耶斯的目光弄得十分紧张,他舔了舔嘴唇,努力平心静气地跟他解释:

    “这些赌场的亏损额不同,有的程度较轻,有的程度较重,足以说明是自然亏损。并且它们的窘境不是一时之间出现的,而是持续已久。”

    “那只能证明你们是居心叵测、早有准备!”迪耶斯咬死结论,一脸凶恶。

    莱纳一时哑然,他完全无法和迪耶斯沟通。

    一旁的张丰毅和丹尼尔虽然有心帮他,但奈何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来之前,伊万诺夫只声称,再出手。

    可看样子,谈判是破裂得不能再破裂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迪耶斯发作了,双方就在待客厅里拼个两败俱伤。

    大块头的迪耶斯踱步至莱纳面前,气乎乎的,似乎是想动手。但又顾忌两边的张丰毅和丹尼尔,情知他们也不会是什么善茬,便又退了回去,坐进椅子上。

    一名作战人员双手捧着茶杯,为自己的主子送去茶水。

    迪耶斯面色平静地注视沙发上的莱纳,眼睛不眨一下地取过茶杯,姿态悠闲地品茶。

    茶杯氤氲着热气,屋里的地板浓墨近黑,是因为缺少光线的缘故。

    阳光照在地上恭敬肃立的作战人员,沉默得宛如一座座雕塑,整齐地空出通往门口的小道。他们在等待莱纳,顺主人的心意离开。

    莱纳整了整衣服,使自己和进来时一样体面。

    他轻声道:“走吧。”

    三人于是起身,异常窘迫地步出了布亚诺家的宅子。

    回去的路上,张丰毅询问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离宅邸的出口尚有一段距离,林荫小道曲折地前进,质地是红棕色的岩石,两旁略有起伏的田野,长满了刚发出的、一英寸长的小草。

    居中一座庄严典雅的三层别墅。这是布亚诺家族的祖宅,样式很像哥特式的建筑,尖锐的房顶从树林里遥遥地探出来,只露一点儿。

    树林十分浓密,有些森森的寒意,刚才张丰毅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他问莱纳:“准备去哪里,需要我们吗。”

    莱纳嘴唇微动:

    “我打算先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能调用如此多的武装人员,从外地赶至纽约,肯定是不一般的人物。凭他们的表现,我敢断定绝对是某个地区的龙头,握有垄断性的地下网链。下点功夫,不愁找不出他来。”

    “需要我们杀谁,是高卢,还是带人把咱们围起来的那位。”张丰毅比较关心他的目标人物,事先做好心理准备总是有效的。

    “暂时先搁着吧。”莱纳很快回答。

    他们到了布亚诺家的出口,推开门,到了**的大路上。

    布亚诺家族的宅邸处在一大片绿色的土地中,虽然是城区内,但有幸索得了一块要价极高、环境静谧的地皮,盖起了这座宅子。

    他们原本不居住在这里,更有一座豪宅曾矗立在曼哈顿的旧城区中,可惜早已暴露。如今的宅子,是当年的原主留下的后手,大概处在一片公园内。

    “你还准备,再和他多交涉吗。”张丰毅边走边聊。

    “我得先查清那人的详细身份,看看他们有多少力量,看看杀人会产生怎样的负面影响,值不值得,能不能承受得住。”莱纳愁眉苦脸地一一点数,不是他不想尽快解决,而是事情牵连太大。这两个老头子,正统上讲,就是美国黑帮的合法执掌人。

    偏偏有许多黑帮老大和以前的黑手党有联系,自然就会奉这两位为主。而他莱纳,不过是借着新兴黑帮势力的崛起,才登上了教父之位。

    以黑道固有的规矩,他算是假冒的,不被黑道的道德所承认的。如果要严格依照规矩来办,他此时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是会被众人唾弃的。

    何况是杀了正统教父和老板,等于是在和整个黑道作对。即便畏于实力,没人出来反对,这终究是要受人诟病的污点。

    张丰毅微叹一口气,无奈道:“可你叫我们过来时,也没提具体的目标是谁啊。”

    “你听我给你介绍,”莱纳思虑着,“我们见到的第一个老头,是布亚诺家族最后的血脉。虽然他很老,但是其身份确实如此。可能他死了,或者是必然的结果,整个布亚诺家族就彻底结束了。”

    “这座宅子就是他的?”

    莱纳嗯了一声,“宅子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是现任教父,年纪比高卢都大。天知道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活到现在的。总之他们两个,就相当于是布亚诺家族现在全部的门面。”

    张丰毅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等他们死了,再包下那几家赌场呢。那样做的话,什么事都没了。”

    “我们需要发展,所以得把其他的竞争对手排挤出纽约,才能获得长久可靠的资金来源。纵观黑道这几大家,都是如此这般。”

    “所以,”张丰毅拖长语调,接过话头,“我们的目标是他们两个?”

    “不止,”莱纳断然否定,“可能还包括他们的依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158/ 第一时间欣赏高危任务最新章节! 作者:走投无路的我所写的《高危任务》为转载作品,高危任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高危任务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高危任务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高危任务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高危任务介绍:
被公司开除的员工张丰毅,屡次求职无果。偶然的机会,一个陌生女子的来访改变了他的生活…高危任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危任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危任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