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抢魂
禹王山上阴兵过路是,山下村里的人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只是有人隐约看见山坡上面云层似乎压得有点低,再往后山上传来几声闷响,这才引得不少村里的人走出家门眺望,鬼门常人看不见,阴兵离得太远了也一样看不见。
但是王宝久和林杨花没来由的就心里发慌了起来,年龄还小的王长蓉坐在家里的炕上嗷嗷大哭着。
林杨花满担忧的说道:“长生还没有回来呢,这山上是怎么了,你快过去看看”
“你别急,手电筒给我拿来,我现在就去。”王宝久穿着衣服接过手手电筒,尽管他说的挺镇定,但人往出走的时候小腿都在发颤了。
王宝久拿着手电从家里出来后,撒腿就往禹王山上跑,来到山脚下还没等他上山呢,就看见有一道人影从正从山上下来,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儿子,可看着有点不对劲,这时陈青山抱着王长生刚好下来,王宝久一眼就认出了他怀里的王长生,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长生,长生?”
陈青山问道:“你认识?”
“他,他是我儿子啊。”王宝久脸色雪白的说道。
陈青山正要找这孩子家人呢,当下就点头说道:“你先别问,带我去你家里,快点的,再晚这孩子就救不回来了。”
王宝久忙不迭的点着头,慌忙领着陈青山回来,路上他不时的回头看着他怀里的儿子,此时王长生的脸色一片铁青,嘴唇有点发紫,双手耷拉在身体下面,这明显是人已经死了啊。
回到家里,林杨花和王长蓉也跑了过来,看见陈青山怀里的王长生就把他给围住了,拉着他的胳膊就问是怎么回事,陈青山把人放在炕上,王长生的脑袋就朝着一边歪了过去。
于此同时,还在禹王山上的杨來玉,看着师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下,他抬起右手单手掐印,连续几道繁琐的印记之后,在杨來玉的身前顿时打开一道和先前出现的鬼门一模一样的门户,里面阴风阵阵土体一片荒凉,这道门的不远处似乎有一条小路,路上有几道人影正跌跌撞撞浑浑噩噩的朝着路的尽头走去,杨來玉一步迈入进门户中,朝着黄泉路走去。
人若死了,不管是哪种死法都有一道程序,那就是死后会被阴差领入阴间,踏上黄泉路然后走向酆都城,排队向奈何桥,喝了一碗孟婆汤之后再由十殿阎王断案,是非功过断完到底是送入炼狱或者十八层地狱又或者是以后转世投胎,那就得看各人的造化了。
杨來玉进入阴曹地府,脚尖点地人飘向了黄泉路上,眼睛寻找着路上的鬼影想要从中找到王长生的一缕亡魂,今个虽然是年三十但照样也有人去世,黄泉路上的亡魂还不少,杨來玉急促的朝着路的尽头走去,找了半天才看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完全不知所措浑浑噩噩的跟着其他的亡魂往前走去。
杨來玉来到王长生的身前,他迷茫的眨着眼睛,觉得眼前的这人有些眼熟,但却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就只听对方说道:“过会如果有人叫你的小名,你就答应一声,然后往回走,记住不管你身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停下也不要回头,一直朝前直到走不了了为止。”
王长生浑浑噩噩的问道:“我,什么?为什么?”
“什么人敢擅闯阴曹地府?”杨來玉的话音刚落,黄泉路边上的几名阴差就察觉到有生人从阳间进入了阴间,当即就围拢了过来。杨來玉扭过脑袋,开口说道:“滚!”
阴差当即大惊,伸手拉出拘魂用的锁链,说道:“我不管你在阳间是什么人,这里是阴曹地府,人死为魂上黄泉路过奈何桥,从此天人两隔,你不得干扰阴间律法,否则别怪我们将你拿下送往判官那里”
杨來玉背着手说道:“刚刚你们阴间的阴帅都死了一个,你要不要去打听一下他是被谁给宰了的,阴间的事我们管不着,阳间的事你们也够不上,奉劝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别找麻烦,不然我不介意送你们去和那阴帅团聚,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领回阴间的,谁来着都不行,哪怕是十殿阎罗王到。”
两名阴差听闻顿时惊得不知所措,刚刚阴曹地府中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名阴帅不知为何突然殒命了,阴间一共就十名阴帅,死了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其中一名阴差对身旁的人说道:“你快去上报,我在这里拦着……”
阳间,禹王村里,陈青山将王长生放在炕上后,看了眼躲在林杨花身后的王长蓉说道:“把这女娃子先送走,过会我再和你们细说。”
林杨花哭哭啼啼的说道:“道,道长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我儿子怎么看着好像?”
王宝久一把拉住自己的媳妇,说道:“先别问了,没听见道长说的么,先把长蓉送出去”
林杨花“哦哦”了两声,拉着女儿的手就从家里出来,然后把她给安顿在了旁边邻居陈唐的家里,嘱咐了两声以后,自己又急匆匆的回来了,陈青山这才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在山上撞邪了,三魂七魄也丢了,待会我会想办法把他的魂给招回来。”
王宝久和林杨花被吓得身子一软,差点就栽在了地上,其实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里,丢魂这种事对人来说也不算太陌生,总有刚出生不久或者五六岁以下的小孩子受到惊吓和磕磕碰碰什么的,会把魂给丢了,村里有懂的先生或神婆就会想办法给喊回来。
这种事王长生的父母虽然见过,但轮到自家孩子的头上,那感觉肯定就不一样了,平头百姓对于鬼神始终都是保持着敬畏的,特别是生活在秦岭山脉一代的人,他们总觉得这片土地特别的传奇。
因为这里盛产皇帝,风水不是一般的好。
第61章阴阳两隔
魂丢了这种事其实很好解决,小孩刚生下来或者年岁不大三魂七魄都不太稳,一旦丢了的话就会变得有点呆傻,流口水,也有的会哭闹不吃不喝,通常家里老人有懂行的就会骂魂,就是在晚上的时候家门口点个火盆里面烧上黄纸,选个阳气重的人朝着外面开骂,但绝对不能指天或者指地骂。
“你个老不死的,家里又不欠你什么,拿着纸钱去阴间花花,莫要再来缠着家里的小崽儿了”这种情况属于以前家里有老人死后想念子孙后代就会回来看看,然后将其骂走就可以了。
再专业点的就会以小孩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放在灶台上,纸上放一碗水,然后点上香烛磕头,再点三株长香拜四方鬼神,敬天地,求神君送魂归来。
但是,以上方式全都不能用于王长生,因为他的三魂七魄都已经没了,说白了就是人都死了,上面的种种只施用于丢了一魂或者一魄的,用在他身上是喊不回来的。
再说王宝久和林杨花,看着炕上躺着的儿子,两人腿都被吓软了,王长生面色发青嘴唇青紫,都是见过死人的,他们哪里认不出这孩子十有**是死了啊。
陈青山很镇定的告诉他俩这孩子是在山上撞邪了,他正好给碰见了,问题也不是很大,自己这就把魂给喊回来,人可能就没事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因为王长生此时就算被救回来,后续问题其实比现在更严重,这就以后再交代了。
“把他的生辰八字写下来,再给我找一只公鸡,一盘子小米,两根红烛,一把杀牛刀,还有这孩子最喜欢的一个物件……”陈青山吩咐了几句,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放在了桌子上。
其实,把王长生救回来,他这边没有啥难度,对于昆仑观的观主来说都有点屈才了,难办的是已经去了阴曹地府的杨來玉那里。
听着陈青山的吩咐后,王宝久和林杨花就连忙去准备了,这些东西在农村不难找,自己家没有的就是去邻居那也能借的来,十几分钟后东西都摆到了桌子上。
陈青山瞅了眼桌子上的东西,说道:“一会我教你怎么做,你们照做就行,别担心这都没什么问题。”
“好,好,那可真是谢谢道长您了。”陈青山看了眼时辰,时间绝对够用,这还没到午夜呢,他把王长生的八字写到了符纸上,然后在他头顶点上两根红烛,手指掐着符纸在烛火上轻轻一抖,嘴唇张开轻声念叨了几句,那火苗摇曳了两下那符纸顿时就烧了起来,烧出来的纸灰被陈青山接在了手里,随即这烛火的火苗迅速萎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要灭下去一样,陈青山伸手抓起小米就撒到了地上,一直撒到了厨房的灶台处,那只从陈唐家要来的公鸡昂着脖子来到小米前,居然没低下头去吃米。
陈青山从王长生的头顶拿起两根红烛递给了林杨花和王宝久说道:“叫他的小名,然后顺着小米往外面走,脚步迈的小一点,让那只公鸡跟上,什么时候鸡把米吃完了你们什么时候在停下,期间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说别的,更别回头”
“中,中”王宝久呵呵林杨花接过红烛,一人站在一边忙不迭的点着头,陈青山忽然一扬手里的纸灰,喝了一声道:“千难万难莫回头,黄泉路上你不留,一只金鸡来叫魂……回阳喽”
陈青山喊了一嗓子后,王宝久和林杨花就叫了声王长生的小名,那公鸡果真低着脑袋一下一下的啄着地上的小米。
而炕上躺着的王长生面色居然开始出现了一抹煞白的颜色,陈青山伸手提起了那把杀牛刀。
于此同时的阴曹地府里,浑浑噩噩的王长生忽然掉过脑袋,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那名阴差见状一抖手里勾魂的链子,上前就要锁住王长生,杨來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敢碰他一下,我让你连走这条路的机会都没有。”
阴差冷着脸说道:“你拿阴间没有律法不成?”
“你试试!”杨來玉背着手质问了一句,那阴差确实不敢动了。
在阴曹地府,昆仑观这三个字并不陌生,在阴间一直都有个传闻,说是多年前阳间的昆仑观曾经有人杀进了阴曹地府,具体细节传的不是很清楚,但结果描述的几乎不差,当时阴间据说是阴兵死伤无数阴差也是一大把不说,就连阴帅都折了两个,甚至十殿阎王中也有受了伤的。
但这个结果之后却是昆仑观来人安然无恙的退了回去,而阴间也没有给出什么说法,实际上就是息事宁人不以追究了。
杨來玉一句话镇住了这阴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长生朝着来时的黄泉路走了回去,而真要是等他回去了,人也就回阳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过来大批身影,前方有几匹快马一路驰骋过来,三名阴帅领兵快速赶至。
杨來玉不为所动,他直接纵身跃起,人腾空之后就迎向了那三名阴帅,在半空中双手连续掐印,然后面无表情的一声爆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覆护吾身”
“道门八大神咒之震天地咒”
“临!”杨來玉单手夹着一张符纸,就要将其点出。
别问为什么杨來玉和陈青山一掏就有符纸出来,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身上什么都可以不带,但唯独不能少了符纸,这就跟战士上战场扛枪是一个道理,这都是居家旅行必备的东西。
阴间的天是灰蒙蒙的,看不见云彩,也看不见阳光,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但这片天里一样会有雷,杨來玉没用惊雷神咒,这震天地咒一出能引出铺天盖地雷光,用在团战上比较合适。
杨來玉的符纸还未甩出,阴帅中的豹尾见状,挥起手中的长枪就向他扫了过去。
阴帅豹尾同时说道:“你们去把那个亡魂给领回来,送上奈何桥”
“你敢!”杨來玉忽然咬破舌尖,将那张震天地符甩到天上后,张嘴就吐出一口精血,然后吼道:“滚回去”
“咔嚓”一片雷光闪过之后,几道惊雷突然就从天边落了下来,映衬的阴曹地府的天忽然就亮了。
一众阴帅和阴兵被这几道惊雷给拦的停下了脚,但两位阴帅无常于此同时也将手中的拘魂锁链甩了出来,两根链条同时扣住了王长生的手腕。
阳间里,炕上躺着的王长生刚刚出现点血色的脸又开始有要转白的意思,本来他的手指刚还略微抖了两下,陈青山见状忽然将手中的那把杀牛刀“噗嗤”一声,插在了王长生的脑袋上方。
第62章我以阳寿为代价
通常来讲,杀牛刀是一种很邪门的东西,虽然作为杀生的刀子但却能辟邪,常人家里要是有这么一把杀牛刀在,寻常的孤魂野鬼都不会上门,走夜路的时候带上一把,厉鬼离着百米远都会绕开。
当陈青山将这一把杀牛刀插在王长生的头顶时,他的脸色顿时有好转了很多,渐渐的出了血色。
于此同时在阴间,王长生的手腕上缠着的两道拘魂锁链也“啪”的一下被弹开了。
阴间的一切都为鬼物,自然属于邪门的东西,杀牛刀上的杀气正好可以克一下。
杨來玉回头瞥了眼黄泉路上刚才的那一幕,很有种被打了脸的感觉,说好的这里全交给我呢?
杨來玉忽然朝着阴曹地府西边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朗声说道:“不好意思阎罗大人,昆仑观第一百三十二代弟子,杨來玉先是这里有礼,来阴曹地府多有冒犯,但是你们阴间和洞天,福地的人今次去往阳间先破了规矩,首先置黄河七道湾的条约与不顾,那就别管我昆仑观人开杀戒了,我是先礼后兵,今天若是带不走黄泉路上的那道魂,那我就拉着你们阴曹地府的阴帅和阴兵当垫背的好了。”
阴帅豹尾冷着嗤笑道:“杨來玉是人都有一死,你就不怕自己以后死了到阴间我们给你穿小鞋不成,在阳间昆仑观人是很跋扈,可你们若是死了,在阴曹地府还得是我们说了算。”
杨來玉鄙夷的看着他,说道:“我死不死的,怎么死的,死了去了哪就不用你们来操心了,我今天就一个要求,放人!”
这时忽然从西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你们昆仑观人过去了这么久,还是那副性子啊。”
“性子的来源是因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是犯了呢,若是你今天回不去呢?”
杨來玉淡淡的说道:“我们这一代的昆仑观弟子就我和师兄两人,我要是回不去了,他再有什么问题那岂不是昆仑山的传承都要断了,我相信观里的历代祖师会很介意的。”
杨來玉说完之后,对面就不吭声了,良久过后那边才传来一声叹息:“阴帅领兵会酆都,黄泉路上的那道魂,放他回去。”
阴帅豹尾顿时回头朝着西边拱手说道:“大人,于理不合。”
“那你可以等他死了以后来到阴曹地府,再想办法给他穿小鞋,回来吧!”
杨來玉淡淡的“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了,索性直接胡转过身看向了正在黄泉路上回返的王长生。
阳间,躺在炕上的王长生脸色渐渐的恢复了一点血色,王宝久和林杨花还在拿着两根红烛引着那只公鸡吃着小米,忽然间他俩手中的烛火烧得开始越来越旺了起来,火苗“腾腾”的往上窜着,一直到王长生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只公鸡此时正好把地上的小米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陈青山顿时松了口气,他咬破了指尖,伸手就点向了王长生的印堂上,手指下一个血色的“封”字出现在了王长生的眉心处。
陈青山用了一道“封”字印,将王长生刚刚回来的魂给封住了。
王宝久和林杨花听到后面的动静,连忙回头张望,陈青山说了声人现在没事了,他俩就急促的走了过来,坐在炕上一把抱住了儿子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年三十让王宝久一家过的心都碎了,差一点就和十二岁的王长生天人两隔了,谁都没有想到他只不过是去了趟禹王山而已,怎么回来就差点把命给丢了。
陈青山起身走出了屋,来到月夜下站着,没过多久杨來玉从阴间回返找了过来,师兄弟两人的脸色都有点凝重和难看,今次的巡龙脉,也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陈青山叹着气说道:“算出了这个变数,但是没想到变得有点大,居然给我自己变了个祖宗出来。”
杨來玉抽搐着嘴角,十分的无语,陈青山的这一趟遭遇确实让他特别的无奈,王长生的死会让他沾染无端业障,此时虽然把人给救了回来,但也是将其三魂七魄给封在了体内,算是个活死人,陈青山要保证的是往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都不能让王长生出什么意外,一旦他要是再死了,这个业障照样还会算在陈青山的头上。
天道有轮回,苍天能饶过谁,人在做天在看,逃避是逃避不了的,除非是陈青山阳寿已到自然老死,又或者是他修的行能够一路走下去破了屏障,否则他得一直力保着王长生无恙了。
“他现在如此也不太行,你虽然把他的三魂七魄给封住了,但他毕竟是个死人,以后若是碰见了茅山,龙虎,正一的那些人,谁都能看出来他的这个体征,搞不好会深究下去的,最有可能的也是把他给当成了邪门歪道,然后给收了。”
陈青山头疼的揉着脑袋说道:“我总不至于一辈子都把他给关在玉虚峰上不出来吧?”
杨來玉说道:“我可以遮掩住他的命理,除非是碰见少有的那几样罕见的法器或者碰见了先天阴阳眼,否则谁也看不出他的毛病在哪。”
陈青山“唰”的一下抬起脑袋,嘴唇颤抖了几下,说道:“遮掩他的命理,你会以损耗阳寿为代价的。”
杨來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一代的昆仑观,就你我两代弟子,互相帮衬着吧……我先走一步回玉虚峰,你稍后带着他回去,我们再从长计议。”
杨來玉做事向来都很干脆利索,他扔下一句话后就先行离开了禹王村,准备回返昆仑山玉虚峰,因为陈青山还得要留在这里几天处理一下才会回去。
陈青山回到屋里,此时的王长生已经醒来半天了,但人看着还有点好像神志不在频道上,眼神一直都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脸色有些发青,嘴唇也比较青紫。
看见陈青山回来,王宝久担忧的问道:“道长,我儿子没事了吧”
陈青山忽然凑到他面前,问道:“是不是见鬼了?”
“哇!”王长生看了他一眼,突然咧嘴就哭了起来,哭的相当的撕心裂肺,还有点抽抽着的说道:“我,我看见了很多,很多吓人的东西”
陈青山直起腰来,点了点头说道:“哭出来就没事了,睡一觉明早再说”
第63章陆地神仙
陈青山再回到屋里的时候,王长蓉和王长生正坐着低声说话,小姑娘在问着哥哥怎么去了山上那么久才回来,王宝久和林杨花正准备着年夜饭,年三十对所有国人来说都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虽然王长生出了点事但后来好在是有惊无险,既然没事了那饭该吃还是得吃,更重要的是王宝久一家还想着要好好的感谢下这位老道长。
桌子上摆了不少肉菜,陈唐家送来的一扇排骨和猪下水也都给做了,还有两瓶林杨花出嫁那年到现在就一直没舍得喝的西凤酒。
王宝久小心翼翼的问着陈青山:“您看,酒菜还和口味么?”
陈青山指了指熘大肠和焖的一盘白肉说道:“这个最和我的口味了,莫得事,来,来坐下吃吧。”
陈青山被让到了主坐,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就坐了下来,王宝久一家围在他旁边,两个孩子之前虽然被吓得够呛,但此时看见一桌子可能一年也就才见到一两次的一桌子丰盛酒菜忘性也是很大的,一个劲的吞咽着口水,直到大人伸出第一筷子后他俩就忙不迭的开吃了起来,将之前的遭遇全都给抛在了脑后。
王宝久端起酒杯敬着陈青山,这道士也不客气,酒肉荤腥全都不忌,吃得是满嘴流油。
时间到了午夜左右,王长生和王长蓉就熬不住困意去睡觉了,陈青山喝得略微有些开心,小酒都有点微醺了,他端着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酒杯打了个酒咯,看了眼王宝久和林杨花一眼,这眼神顿时让他俩心慌慌了一下。
“这孩子,我得带走才行。”陈青山看门见山,直接就奔着主题说道:“之前孩子在,我也没跟你们讲,他的魂虽然是被招了回来,但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也不太稳,往后很有可能他受了惊,再被吓出来也是保不准的事,这么说吧他就是走在路上突然有条野狗蹿出来冲着他叫两声,都有可能将这孩子的魂给再吓出来”
陈青山这么一说,王宝久和林杨花就更心慌了,脸上全是忧愁和顾虑,他俩连忙问道:“道长这可怎么是好,孩子还小呢这才十二岁啊。”
陈青山说道:“不是说了么,得让他跟我走才行,去山上随我学学道术,长长阳气,他有一身本事在了,以后就算有什么问题自己也能解决得了,他的命里是该有此劫啊。”
陈青山努力的用一种两人能够听得懂和理解的话跟他们解释着,王宝久和林杨花听闻后就有点松了口气,说了声还好还好,总归是能够有法子解决的,不过陈青山下一句让他们又琢磨不定了。
“孩子跟我走,十年后不能归家,以后他和你们的亲缘也较浅,一年里见不到几次……”
这天晚上,王长生的父母那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一会上一会下,忽然提起来又一下子放下了,最后他们无奈的朝着陈青山点头了,过了初五之后孩子让他带走,虽然离家很远又得十年不归,但两人想着不幸中的万幸是孩子能无恙就行了。
但王长生的父母也没有想到的是,孩子这么一走,此后一辈子他原本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为人父母者要的真不多,只要自家孩子能太平,无事,就行了,至于富贵不富贵什么的也就不去想了。
初一的早上,禹王村又迎来一场雪,不过今天这雪和昨天那场漫天飞扬的大雪相比可就小了很多。
陈青山独自一人坐在村口的一棵老树下,抽着从王宝久那里拿来的烟袋,眼神很迷离的看着不远处的禹王山,老道士的心里也很腻歪。
陈青山仰着脑袋,看着天淡淡的说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么?”
小雪还在下,王长生踩着积雪“嘎吱,嘎吱”的小跑了过来,看见陈青山后就来到他对面,然后蹲了下来,用小手托着腮帮子仰起了脑袋。
一老一少,年纪隔了几十年,四目相望。
王长生眨了眨眼睛,小脸上忽然拧起了眉头也露出了一抹愤怒的说道:“我爹娘说,你要带我走?”
“嗯”
“去哪,我才不要走。”
“你都不要走了,还问去哪?”陈青山似笑非笑的说道:“去的地方很远,在昆仑山,玉虚峰上,那里常年积雪人迹罕至,可能一年到头你都下不了几次山,也见不到几个人,大概连着十年左右你都得在山上,哦,对了,你在山上还有些师兄,他们可能会跟着你一起打发时间。”
王长生愤愤的站了起来,挥着小手说道:“那我更不要去了,我还要领着妹妹去上下学,帮我爹娘种地呢,那破山上有什么好的,不要去,不要去”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远离家乡,亲人和小伙伴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然后听起来又很恶劣的地方,这实在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陈青山也不劝解他,他很懒,自然是来的解释,就只是从身上先掏出一张符纸,伸手一弹那符纸就飘到了王长生的身前,陈青山“啪”的打了下响指,符纸顿时“噗”的一声就着了,烧出了一团火。
王长生自然被吓了一跳,他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半晌后才歪着脑袋说道:“你和村口里曾经来的那些耍猴戏的人一样么?”
“混账东西,你看这是猴戏么?”
陈青山忽然长身而起,他站在老树下,伸手一拍道袍的下摆,那把七寸长许的桃木剑就从他的身上悄然飞出,静静的停在了陈青山身旁,他伸出两指遥遥指向远处的禹王山。
七寸桃木剑剑身略微一颤后“唰”的一下,忽然就朝着远处的秦岭飞了过去,眨眼间左右桃木剑就飞上了禹王山,划了个圈后又仿佛瞬间就洞穿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只闪过一抹淡淡的光晕就飞了回来,直奔着王长生,桃木剑在距离他面门不到三寸远的地方静静的停了下去,悬浮静止不动,王长生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青山背着手,淡淡的说道:“你可愿随我去昆仑山玉虚峰,学那走阴阳,通风水,斩妖魔,铁口直断定乾坤的本事?”
王长生呆呆的看着他,憋了半天后才张开嘴说道:“神仙啊?”
陈青山笑了,说道:“不是,但我们昆仑观人被称为,陆地神仙。”
第64章这一年的三十夜
那一年的大年初五,清晨时分在王宝久和林杨花还有王长蓉的目送下,陈青山牵着王长生的手,走出了禹王村,也走出了长安城,往千里外的昆仑玉虚峰上去了。
从此就是他的十年不归家,再归已是经年时了。
一路上这一老一少很少坐车,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靠着两条腿走着的。
很有种我欲行天下,只仗一双腿的豪迈。
刚出长安城的时候,王长生就已经感觉累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他就忍不住的问道:“老道,你是没有钱坐车么?”
陈青山揉了揉他的脑袋,这老头似乎很喜欢这么干,久而久之的王长生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比如他就经常喜欢揉王长蓉的脑袋。
“老道你现在可以叫,等我带你上了昆仑观,你行了拜师礼后就得叫我一声师傅了”陈青山忽然抬起手指着长安城外那一条山峦,说道:“知道那是哪里嘛?那是秦岭,这片国土上的中轴分界线,秦岭以南以西,叫岭南和岭西,以东和以北叫岭东和岭北,至于关外则叫东北,那条中轴线但是在我们昆仑观将其叫做中干龙”
王长生茫然的摇了摇脑袋,说道:“我听不懂。”
“你现在不用听得懂,大概在心里有点数就行了,往昆仑山玉虚峰的这一路上,我会带你踏遍另外两条干龙脉,我会带你走上祁连山,白马山,还会带你走向黄河,长江……最后一路带你上昆仑山。”
“你是说我们要走很久,很久的?”
陈青山意味深长的说道:“对于你来说,走的这些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再往后的很多,很多年你都会一遍又一遍的这么走,直到再有一代的观下行走出现”
王长生恼怒的说道:“我是傻了么,走来走去的为什么?”
“你不是傻,因为你会是昆仑观的观下行走……”
于是,这一路上陈青山真的带着王长生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几个月后上了昆仑山的玉虚峰,那时别处已然是炎热的夏季,玉虚峰顶还是一片的白雪,王长生仰着脑袋看着那片巍峨的山峦,看着那座屹立的山峰,几个月来的一路西行,他已经不是刚出长安城的王长生了,老道和他讲了一路,他自然明白和知晓了很多。
王长生指着那片山说道:“那就是万山之祖的昆仑么?二十四条龙脉从这延伸了出去?”
陈青山说道:“以后你要记着,不要用手去指那片山,要永远都要对它保持着足够的敬仰和尊崇,每次回昆仑你都要像我一样。”
陈青山说完,忽然一搂自己道袍下的前摆,然后两腿一弯恭恭敬敬的朝着昆仑山跪了下去,行三拜九叩大礼,再抬起头时就说道:“我们昆仑观人不拜帝王不拜苍生,拜天地看心情,但唯独对这片山则是见一次拜一次。”
从长安城里出来几个月后的王长生聪明了不少,他见状也跪在地上学着陈青山行了大礼,老老实实的磕着头。
陈青山拉着他起来,然后朝着那片山朗声说道:“昆仑观第一百三十二代弟子,现任观主,观下行走陈青山,携第一百三十三代弟子,王长生登万山之祖于昆仑玉虚峰上”
陈青山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都未散去,似乎飘扬上了峰顶,王长生恍惚间好像看到,玉虚峰那片白雪皑皑下,仿佛出现了一抹绚丽的光。
耳边则忽然传来了一声龙吟。
这龙呤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在山间,许久都没散去。
从这一刻起,王长生正式踏上了昆仑玉虚峰,成为了昆仑观的这一代弟子。
这一年的年三十又下起了雪,王长生的思绪也从十年前回了过来,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落下,王长生伸手接到了手掌中,他低头轻轻一吹,忽然吼了一嗓子。
“我左手指着天,右手指着地,看那秦岭下的长安城,自古长安地山川花似锦八水绕城流,我想把那龙袍扯破当纸张,挥手写下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嗓子老腔,唱尽了王长生对此生的不甘。
王长生瞥了眼黑夜里,村子后面的禹王山,正是那座山改变了他一生的走向,将他从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山村小伙变成了昆仑观的观下行走。
王长生收回了视线,转身拉开房门就要回去,但就在他把眼神刚刚收回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院外似乎有道黑影一闪即逝,紧接着他身后的汗毛顿时都炸了起来,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
王长生的手只是稍微一顿,在不到三五秒钟的时间里,他转身脚尖点地人随即腾空而起,几步就出了自家院子,但是等他出来之际,空荡荡的村路上已然没有了曾经的那道人影,王长生自认他绝对不会走眼,特别是他更相信自己那敏锐的感知度,他顺着纯露往下追了过去,一直来到了村口都未有任何的发现,今晚是大年夜,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过着年,几乎很少会有人出来,王长生低头看了眼地上,雪还在下雪地上有着一层淡淡的脚印,大概四十几码左右,他沿着脚印的方向继续向前。
这也幸亏是今夜又飘起了雪花,不然王长生就算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但从他出来到对方失去了踪迹就表明这人的速度绝对很快,想平白追上的话绝对很难。
雪地上的脚印,让对方算是彻底的暴露了出来,王长生边走就边想着到底是谁在盯着他,按理来说自己刚下玉虚峰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人,就更别提跟谁有仇了,要说有的话也是因为徐木白的原因,在不久之前和九阳还有杨上堂动过手,除非是这两方面的。
追出村子,王长生依旧未见对方身影,就忽略朝着村口的一棵老树上跑去,纵身跃起,单手抓着树干,身子腾空上了枝头,三两下就到了顶端。
登高望远,四处眺望,王长生的眼神来回巡视着远处的地平线,但是人影依旧不在。
第65章苗疆蛊事
遍寻不到人影,王长生险些都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惑,这人的腿脚和身影未免有点太快了,在几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居然能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成?
但是,小师叔杨來玉曾经告诫过王长生,当你的第一直觉出现的时候,永远都要采取相信的态度,千万不要去怀疑,否则你一定会错过很多。
因为到最后,你的直觉如果错了也不会损失什么,可你要是不信的话,却有可能会后悔的。
“你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王长生轻声嘀咕了一句,禹王村通往山外只有一条路,两旁都是农家,在往外则是一片平坦的田地,从他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几乎能尽收眼底了,如果不是天色太黑可能会看的更远,但今夜又下起了雪,如果有人狂奔在雪地上的话,依旧会很显眼。
忽然之间,王长生的眼神就缩了下,猛地回身看向了身后,在略微停顿了下后他“嗖”的一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同时心中狂跳不已。
自己这是顾前不顾后了,王长生一直留意的都是对方之前跑向村外的身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是,如果对方藏起来等他过去之后,调过头再去王家的话,自己可能就完美的错过了。
初出茅庐的王长生经验毕竟是有点少,仓促之间忘了有一个词叫做,调虎离山。
王长生调头回身,一路飞奔向家,心中直敲鼓的念叨着家里千万不要有事,当他到了院门口的时候,透过窗户正看见桌子旁端坐着三道人影,正是王宝久和林杨花还有王长蓉的影子,他就稍微的松了口气,来到门前拉开房门后就喊了一声。
“爸,妈,长蓉……”王长生话音刚落,人已到了屋中,王长蓉诧异的回过头问道:“哥,你嚷嚷这么大声干嘛呢,还有你去哪了啊,正吃饭呢。”
“呼!”王长生长长地吐了口气,一颗提着的心顿时落了下去,说了声没事我在外面逛逛,坐下去后他从桌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根来塞到嘴里的时候手都在哆嗦,他强自按捺住了还未消去的惊慌点上了根烟。
林杨花有点埋怨的说道:“都要吃饭了,抽的什么烟,你那个老道师傅也是,小小的年纪怎么不管管你”
“我师傅说不抽烟喝酒,白在世上走,更何况我跟他去了昆仑山两年多后,他就离开了,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他。”
“那老人家真是个神仙一样的人啊,我们这些人是看不懂的,行了,行了,吃饭吧,菜都要凉了,长生啊你跟我喝一些酒,今儿年你回来过年了,家里人都高兴。”
“好叻,好叻”王长生抽着烟,笑呵呵的看着人家里人吃着饭菜。
王长蓉吃的嘴角都擦上了油一个劲的说着好吃,林杨花给王长生和她都夹了一筷子的肉直说慢一点,王宝久先是抿了一小口酒,然后才吃了起来。
王长生忍不住的又用眼角扫了眼窗外,不久前的人影让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他不知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夜探自己家图的又是什么。
“咣当”王长生的思绪还飘着的时候,王长蓉手里的饭碗突然砸在了桌子上,手拿着筷子僵硬着不动了,林杨花皱眉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多大个人了还掉饭碗呢”
林杨花刚呵斥了一句,突然间身子直挺挺的就朝后面倒了下去,于此同时刚喝了一口酒的王宝久则是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一家三口不到片刻全都毫无征兆的失去了神志。
王长生先是一愣,随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搂着妹妹的肩膀,一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同时还探着她的鼻息,呼吸和脉搏都还算平稳,他随后又赶紧看了下王宝久和林杨花。
片刻后三人的身子被平放在了炕上,王宝久和林杨花还有王长蓉都的特征都是一样,人昏迷不醒没有神志,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口,王长生静静的看着他们,哆嗦的伸出手解开了父亲的衣裳。
王宝久的身上和当初的徐木白一样,有一条黑线从他的胸口一直延伸到了小腹上,但和徐木白又有些不同的是,这道线显得更黑了一些,并且仿佛活的一样,在缓缓的蠕动着。
“嘎巴”王长生捏了捏拳头,他几乎可以有九成的肯定,自己当初杀了九阳之后,不知为何被人给找了上来,但却找的不是他,是他家中的父母和妹妹。
在岭南的时候,徐盛堂邀他在徐家停留三月,就预计怕是再被人报复,但没想到等了两个月都无人上门,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可谁也没曾想到的是,对方没有去找徐家,而是冤有头债有主的盯上了王长生。
于此同时,窗外有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王长生冷着脸“咣当”一下推开房门追了出去,但这次对方的身影没有消失,而是站在了月夜下的雪地上。
两人离得不算太远,对方个头有些偏小,脑袋上梳着好像麻花一样的辫子穿着身粗布衣裳,身材显得略微有些瘦削。
“我在岭南的时候就已经跟上你了,不,不是你,是那个女人,我知道你很警惕若是一直咬着你不放的话,恐怕会被你给发觉,所以我选择了你的妹妹,有点让我意外的是,她身边的那只猫很精,我但凡离得她稍微近一些,那个畜生都会龇牙咧嘴的冲着我,于是我就暂时忍了下来,没想到没过多久之后,你们居然离开了岭南,于是我就一路跟了下来……”
“我本想着把目标只盯着那个女人不放的,但后来我发现,还有更好的目标,比如你的父母?”
王长生沉沉的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说道:“你会为你的这个选择,而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的,真的,我敢保证”
在王长生二十几年的生命历程中,他这辈子觉得最为亏欠的就是家中的人,陈青山告诉他你这一世亲缘太浅,往后都很难和血脉至亲的人长处,一年不过也就是能回家几趟罢了,所以王长生历来总有种深深的内疚感藏在了心底。
“但你也会为杀了九阳而付出代价,我千里迢迢从苗疆去了岭南,就是为你而来的”
王长生的手伸向了背后,撩起了长袍,对面的人忽然笑了,说道:“我见过你出手,我自认可能同你会差了一些,但我并不认为你比我强就能拿我如何,你家中的人中了的是我的本命蛊,所以哪怕我现在站着不动,任由你杀了我也无所谓,除非你想让那三个来给我陪葬”
王长生的一僵,深深的拧起了眉头,对方接着说道:“见过你几次,也跟了你许久,你的手段我自愧不如,但我的手段你也破不开,千万不要试着去解我的本命蛊,只要我感觉到蛊虫被人所动,我第一个念头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王长生咬了咬牙,问道:“你想要什么?”
“九阳死了,他是我们族中大长老的孙子,老人家很生气,他遣我出苗疆就是要带着凶手回去,然后跪在九阳的墓前,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去一趟苗疆,我要的很简单,你去了苗疆你家中的人无恙,你不去我就要他们死”
王长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我去”
对方笑了,笑得特别渗人的说道:“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尝试着去解我的本命蛊,否则我一定会让他们死的很难看,你也不要妄想着用那把剑来杀我,在我死之前,我也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拉来垫背”
王长生眯了眯眼睛,继续点头道:“我答应你”
“再会!”对方说完转身就走。
王长生看似很平静的,用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但我也奉劝你一句,在我去苗疆之前,你一定要保佑我家里的人不要出现任何的状况,否则我哪怕是不在乎天道有轮回,我也会把你所在的整个寨子中的人都给屠了,以此来送我家人上黄泉路,记住我说的话,方外之人说出的话从来都不会打折扣的”
走远了的麻雄脚下忽然一顿,王长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他却低声说了一句:“我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吃了苗疆的饭就得为苗疆做事,我也没办法啊”
麻雄走了,王长生又再回了家里。
炕上躺着的王宝久,林杨花和王长蓉仿佛睡着了一样特别的安稳和平静,中了蛊虫其实越是平静越是可怕,就像当初的王长蓉一睡不醒,中了二十一天之后必然会毙命,那还是九阳有所求的原因,如果他想的话,也许王长生没有去徐家大宅,他想要徐木白的命并不是很难,抬抬手指就行了。
但这一次,王长生感觉到了无奈,本命蛊虫有别于其他的蛊,这是和下蛊之人连着心和血脉的,本命蛊可以有几只,其中一只为主其他的为附庸,这么说吧,你但凡要是触碰一下中了蛊的人,对方那边马上就可以知晓了,妥妥的可以遥控指挥。
除非,你能在一瞬间将其击毙,不给他任何可以反转的念头。文学度
第66章远赴苗疆那座山
大年初一,天还没有亮,当整个村子里还弥漫着过年的喜悦时,三师兄扶九的宝马就开到了王长生家的门前,房间里烟雾缭绕地上散落着一堆的烟头,一夜未睡的王长生满脸疲倦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夹着烟的手一直都在抖着。
扶九皱了皱眉,站到炕头前低着脑袋看了眼被解开衣裳的王宝久,大半夜过去之后,他身上的那条黑线已经彻底的蔓延开了,这条黑线仿佛活了一样正在不断的生长着,似乎再要不了多久,王宝久的浑身上下都是如此了。
“你才下山不久,什么时候招惹上苗疆的人了?看起来,他们中的应该还是本命蛊”扶九不解的问道。
“在岭南的时候……”王长生简明扼要的跟师兄讲了下岭南的那段经历,阐述时语气也有些叹着气的感觉,还是年轻,还是经验太浅,有些事善后做的不是很地道。
“你杀的那个人,在苗疆的身份应该很敏感,人家这才千里迢迢的过来报复你,但他很聪明没有找上你,而是找上了你家里”扶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他总归是没有做绝,还留了一线生机在,人暂时没事就行,我认识个老苗,早年间曾经离开了苗疆,然后一直住在长安,很多年前我是偶然间和他认识的,帮过他两次忙到后来也没断了联系,这位老苗很懂蛊,我这就让人把他给请来看看。”
王长生顿时燃起了一点希望,问道:“能行?”
“行不行的让他先过来再说,可惜师傅和小师叔的行踪飘忽不定,他俩要是哪怕有一个在的话都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几位师兄又对苗疆下蛊不太了解,也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可能适得其反,这方面还得找懂行的人来才行,咱是空有一身本事也用不上啊。”扶九有些感叹着说道。
关于蛊,这是另辟蹊径的一门来自远古的传承,一直流传在苗疆那一代,蛊不同于风水,奇门八卦,卜算和阴阳术,其神秘之处就在于除了苗疆以外其他地方很难了解和碰得到,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从小说或者电视中旁枝末节的了解了一些,但了解的还只是皮毛而已,连表层都没有揭开过。
昆仑观藏经阁中的三千三道藏中,倒也有关于蛊的介绍和解蛊的方式,所以王长生为徐木白解蛊,也算是有些眉目,可徐木白当时中的并不是本命蛊。
这种本命蛊,跟下蛊的人连着血脉,几乎等同于是人在蛊在人亡蛊亡的程度了,王长生和扶九谁也不敢大意的贸然去解蛊,不然这边他们但凡有什么举动让麻雄知晓了,对方都可以在一念之间凭借自己的本命蛊遥控要了他们三个的命。
扶九这就让在长安的手下马上开车去找上了那位老苗,想看看对方能不能给出什么路数来,等到了午后,一辆车开了过来,扶九接的人到了,从车里下来的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佝偻着肩膀穿着身麻布褂子,走起路来的的时候脚下挺麻利的,见到扶九就拱了拱手问了声好。
扶九回了一礼,说道:“麻烦您了邱先生,这是我一位朋友,偶然间招惹上了苗疆的人,家里人被下了蛊,大过年的请您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王长生站起来很诚恳的鞠了一躬,嗓子有些干涩嘶哑的说道:“大恩不言谢。”
这位邱先生摆了摆手,风格挺利索的,直接说我先看看人吧,王长生领着他来到炕头前,指了指躺着的王宝久和林杨花还有王长蓉,邱先生一看脸色顿时就僵住了。
“你怎么了招惹上了他们?”老苗邱先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王长生问道。
王长生的心颤了颤,捏着拳头说道:“有些前因,迫不得已”
老苗叹了口气,似乎颇为头疼和难以开口,扶九皱眉问道:“老邱,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嘛?”
王长生抿了抿嘴唇,现实可能要比他预计的腰复杂和难了很多,从对方的表情上就能品出来,下蛊的这人来历似乎颇为不简单,但这事你后悔也晚了,怪也怪不了别人,因果是他自己主动接过来的,如果不是心念慧**师的那串手珠,他恐怕也不至于去为徐家出头了。
老苗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片刻后看向王长生和扶九有很确定的语气说道:“很麻烦,你们招惹的可不是寻常的苗人”
扶九淡淡的说道:“要论不寻常,其实我师门也还可以。”
老苗摇了摇头,说道:“你的师门我又不了解,无权评判,但下蛊的这个我恰好了解一些,也知道一点底细,但了解的也可能不是全貌”
“行,你说说,我们听听看……”
从老苗邱先生嘴里诉说出来的是个很久远和神秘的苗寨,这里的苗人既不是传统常见的黑苗,红苗和青苗,而是人数最为稀少但却血统最纯正的巫苗(此处和以下纯属杜撰)他们这个苗寨在苗疆连绵不绝的十万里大山中,大概在云贵交界一带,几乎很少有外人踏进,寨子里始终都保持着最正统的苗人生活方式,除了叫做巫苗以外他们还自称为巫门,供奉远古巫神蚩尤为祖先。
“那个苗寨你在版图上都很难找得到,因为从来都没有记载过,甚至都可能没有纳入苗族的人数统计里,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自给自足,秉持着祖先的训诫,那就是从不与外有任何的纷争和纠葛”
王长生顿时冷笑着说道:“那这个巫苗可能是要让他们的祖先失望了”
邱先生皱了皱眉,沉默半晌后点头说道:“也有可能是时代在变,人心也变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巫苗的寨子太神秘了,其他的苗人都不是很了解”
扶九问道:“那您是怎么知晓的?”
老苗邱先生指着王宝久身上的那道黑线,说道:“也是偶然,我很小的时候还在苗疆没有出来,大概是在四几年左右,靠近湘西附近有个苗寨离我们村并不是很远,当时有个年轻人途径那个寨子时不知为何和他们发生了矛盾,其结果就是此人被下了蛊,没过多久就暴毙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死人什么的太正常了,特别还是在深山里面,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月左右,那个寨子突然之间里面所有的人都在一夜间死了,是悄无声息的死了,死后两天左右才被人发现,当时他们的身上中的全是这种蛊……”
老苗邱先生说当时那村子里的人都死了,不管男女老少不说,就连牲畜都没有留下一只,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团灭,几乎所有的人全都是一个死状,尸体上千疮百孔鲜血从创口上流出,土地都被染红了,但是他们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就好像全都是在顷刻间死去了一样,这些尸体还有个共同之处就是他们的胸口上都有一条黑线,特别的黑,看一眼就会给人一种很空洞的感觉。
老苗指着王宝久的胸膛说道:“喏,就是这样。”
王长生的脸色白了白,他强自镇定住,扶着桌子咬牙问道:“那您知道,那个巫苗所在的寨子在哪里么?”
“大概是苗疆在云贵的交界处,据说有一条河蜿蜒而过,他们的寨子在一处高山的山顶上,除此以外就不清楚了,毕竟没有人去过那里,也没有人敢去……”
扶九问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邱你知道解这蛊的方式么?”
老苗摇头说道:“蛊这中东西你们可能不太了解,这么说吧,一千种蛊就有一千种解蛊的方式,有相通之处但没有相同的解蛊之道,每个人下的蛊也只有下的人自己知晓解的方式,或者除非是硬解也就是把中蛊的人体内的蛊虫直接绞杀了,但他们中的都是本命蛊,而且还是三个人,你这边一动下蛊的人那边就知晓了,他能在第一时间内连通他们体内的蛊虫,救了一个死了两个,值么?”
扶九叹了口气,说道:“难就难在了这里啊。”
王长生的脸色一白再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王宝久,林杨花和王长蓉,不管放弃谁他能接受得了?
“麻烦了,老邱”扶九拱了拱手。老苗摇头说道:“没什么麻烦的,我的意见就是,他们既然没有当场要了这三人的命,那就应该是有所图的,所以人家要什么你们最好就答应什么,以此来换回他们的安危吧。”
王长生当即点头说道:“我走一趟苗疆。”
“你要是去的话,我告诉你我们村子的地址,你可以去里面找人问问,也许我走的这些年有人会知道巫苗的寨子在哪”
“谢了,邱先生”王长生诚挚的点头说道。
随后,老苗离开前把他们村子的地址留给了王长生,他这边一走,扶九就皱眉问道:“小七,你去了的话,恐怕就得是有去无回了,他们未必会放过你,明摆着就是要你去偿命的。”
王长生抿着嘴唇反问了一句:“师兄,我有的选么?”
扶九顿时无言以对,这种事不管放在谁身上确实都没有第二个选项,他就说道:“我陪你走一趟,或者叫你另外几位师兄过去也行,也能有个照应。”
王长生摆手说道:“观里的师兄不用,我自己可以应付”
扶九张了张嘴,就没再劝他了,他是挺了解王长生的,这个师弟尽管年龄最小但绝对是脾气最刚硬和最倔强的那个,认准了的事他们师傅和师叔都劝不过来。
扶九当下就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上说道:“你去也行,万事小心,家里这边交给我我会在村里守着的,不过师兄有句话交代你,我们可以付出一些代价进行偿还,但适可而止,他们真要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话,你可以告诉对方,你若是有什么差错人要是回不来,玉虚峰昆仑观必定倾巢而出,让他们鸡犬都留不下一只,哪怕是死了连入轮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王长生笑了,轻声说道:“我已经告诫过来人了,让他心里有点x数。”
这天下午,王长生就从长安启程赶赴苗疆了,扶九留在了家中照看。
年味正浓,王长生独自踏上了去往苗疆的路,他人是在当天晚上就抵达了苗疆附近的一处机场,然后打了一辆出租到了一处叫雷山的小县城稍作休整,他采办了很多的补给,背上了包,因为往后多天他一头扎进山里后,不知多久才能再出得来了,至少也有可能是一去就十天半月的。
隔天一早,王长生在雷山雇了一辆车进山,老苗邱先生给的地址是在一处叫做同南村的苗寨,从雷山赶过去的话一路都是盘山公路大概得要两个多小时左右,这处山村就是邱先生的老家,同样是个与世隔绝的苗村,不过也被汉化了很多。
上午十点左右,王长生就到了同南,下车后打听了一下就来到了一座吊脚楼,这是村长的家里也是邱先生的叔叔,是个年近八十的老人,王长生见到他后就和对方介绍了下,提了邱先生的名字,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第67章夜宿山林间
这位老苗一听王长生的话,几乎是和邱先先生一样的反应,深深的拧起了眉头。
老人家的普通话说的挺晦涩难懂的,但聊了几句后,王长生也还是听懂了,对方大概的意思是。
“你说的巫苗村子,我们也不太知道在哪里,离这里应该还有很远的一段山路要走,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那里从来都不欢迎外来人,凡是踏入那片山区的人,都会被巫苗奉为侵略者,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警告,他们可能就会对你产生出敌意,也有可能会对你下蛊”
王长生仿佛没有听进去一样,继续说道:“别的我不会考,只要知道他们的村子在哪里就可以了,您能详细地指一条路给我吗?”
老苗皱了皱眉,说道:“村里的人,未必敢去的,在我们苗寨人的心中,巫苗都是最神秘的苗族巫师”
王长生坚持道:“领路就行了,远远的他就可以走开了”
另说是个深山里的巫苗村,就是金銮殿王长生也得要走一趟,麻雄已经给他下了通牒,人必须得到。
在强解无果的情况下,王长生没的选。
老先生见劝他也没用,想了想后说道:“那也要得明天了,我找个人给你带路,大概的方位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那谢谢您了!”
这一晚王长生留在了同南村,也和三师兄扶九联系了一下,父母三人肯定是还没醒的,但状态也没有恶化,身上的那些线条也更多了起点。
一夜过去后,老苗找到了他,也带了个年轻人过来,他的汉名叫卢卡,也是地地道道的苗人,祖辈都生活在这里,卢卡常年都在这片深山里采药,打猎,经常独自一人进山十天半月的才出来。
卢卡来的时候背了把单管的猎枪和一把开山刀,身上带着鼓鼓的行囊,这个配置一看估计就是短时间出不来的了。
卢卡皮肤偏黑个子不算太高,也不太善言语显的有点木讷,见到王长生就笑着咧了下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在的是他普通话还不错,至少沟通无障碍。
卢卡骑了一辆老式的幸福摩托车,这车一发动排气管子就开始抖个不停了,车身一个劲的颤着,王长生跨上去的时候就感觉屁股下面被装了按摩器一样,相当的酸爽了。
幸福摩托一加油车就蹿了出去,顺着一条狭窄的小路往山里开着。
山间风景不错,但路是真不好走,卢卡之前就说了要开两个小时左右,无路可走时他们才会弃车爬山涉水。
上午十点左右,摩托到了一处山高林密的区域,车停下后被卢卡放到一旁,两人这就深入了十万里连绵不绝的大山中。
临要进大山之前,卢卡整了整衣领,从包里拿出点水果和一些干粮找了棵树墩子放在了上面,然后低着脑袋嘴里嘟囔了几句王长生听不懂的苗话,他是没听明白,但知道他说的无非就是保佑我进山平安归来一类的,这俗称叫喊山,久居山脚下特别是大山中的人们,都十分信封山有灵这句话。
不只是山有灵,山中也同样有灵。
“你也会下蛊的?”王长生跟在他身后,闲来无事时就聊上了。
卢卡摇了摇头说道:“像我这个年纪的以往到是有很多,现在村子里也就一些老人才懂了,我们学下蛊又不能赚钱当饭吃,用蛊害人也得偿命,所以就没人去学了,也许再过一些年,蛊除了深山中的苗寨,那些被汉化了的村子肯定已经没人懂了,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已经离开山里了”
王长生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没有出去?”
卢卡说道:“我阿妈身体不好,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她,我要经常去山里采药给她熬的”
“你懂医?”
“我懂苗药,是跟爷爷学的,他是我们乡里最有名的苗医”卢卡顿了下,又接着说道:“如果可以,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山外看看的,听说外面的世界和我们山里是不一样的”
王长生听得出来,卢卡对大山以外是很向往的,言语中也充斥着落寞,可能是家庭的束缚,牵绊住了他。
王长生看了他一眼,卢卡的面相上父母宫中有一边已经塌陷了下去,说明他双亲中已经有一个去了世,另外一边显着有些灰暗无光,明显是剩下的亲人,最多也就活个一两年的了。
王长生就说道:“也许很快吧,你就会出去了”
卢卡摇头说道:“不能的,我要留在家里照顾我阿妈的”
王长生自然不会告诉他你妈最多也就能活个一年左右的了,只是跟他讲以后出去了,如果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可以来找他。
时间过得很快,但走的并不多,这一路上都是崎岖山路,有的地方人力还没法过去只能绕开,到了晚间左右,他俩只翻了三座山头,不过卢卡对王长生的体力和脚下挺佩服的,他几乎全程都跟的很紧也从没主动说过一次走不动了。
在昆仑山中的时候,观里每日喝的水,都是清晨时分天还没亮,就由王长生去离昆仑观五里地远的一处山泉挑来的,他整整挑了十年的水。
晚上天还没黑,赶了一天山路的王长生和卢卡找了处空地歇息,准备第二天在走。
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有句老话叫宁可夜宿荒坟,累也不睡空屋一间,更不可夜走山路。
以前的这个说法是,山中多精怪,一到夜间就会跑出来害人,比如传说中的五仙家,狐黄白柳灰什么的,这些仙家多数都是在晚上出现,尽量夜间不要走山路免得碰上了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至于为什么说宁可夜宿坟地,也不住进无主空屋呢,这其实就是荒坟多数都有孤魂野鬼盘踞,在你不主动招惹它们的情况下,它也绝对不会来惹你,因为人身都有三盏火,阳气比较重,只要不是身子特别虚的人,孤魂野鬼撞上了也不会随便上你的身,不然倒霉的是他自己,而无主的空屋空得时间长了,里面阴气都较重,人住一夜的话,难免会沾染上,回头搞不好就是大病一场了。
其实吧,这说的就是一种居家布置的学问,很多人都觉得房子越大越好,住起来舒坦,其实正好恰恰相反,房子的大小要根据人来判断的,家里人口多自然住大点的房子比较好了,可就一两个人的话住几百平的房子,就这么说吧,时间一长绝对会染病的,因为这种房子不聚气,人气困不住都散了,那就不养人了。
特别是卧室更不能太大,不信你去故宫或者其他的古宅看看,家主的卧室通常就三四十平左右,皇帝的屋子多吧,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但皇上睡觉的地方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平。
再说王长生和卢卡,由于是赶了一天的山路也挺累了,晚间两人吃了饭后早早的就睡觉了,不过是王长生先睡的,卢卡来守夜。
第68章林中有条蛇
王长生可能是许久没进山的缘故,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卢卡守夜他就盘腿坐在地上,那把猎枪放在一旁,然后用开山刀将一根小臂粗细的树枝一头给削尖了,做了几根木枪。
往后几天他们会一直都在山中,带的口粮可能不够两个人坚持这么多天的,常年在山中采药每次一呆都是十天半月的,卢卡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技能,他会做一些木枪用来设下陷阱打一些野味来果腹。
时间一晃过去了几个小时,王长生仍旧睡的正酣,卢卡的脚下已经放了好几个削尖了的木头,他收拾完了后放到一旁,掏出烟袋来点上正打算要抽一根,忽然间就听到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阵“沙沙”的动静,卢卡伸手拿起开山刀扭着脑袋望向那边,谨慎的皱起了眉头。
山里面的意外有很多,在夜间你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特别是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原始老林中,以往他曾经遇到过很多次。
卢卡正在谨慎盯着的时候,那动静忽然之间就由远及近了,只不过声音不是很大,睡梦中的王长生眉毛挑了下,他也有被惊着了的意思,但是可能因为白天太累了,他略微有点迹象后马上就又睡熟了过去。
“吧嗒”正当卢卡狐疑的时候,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就从地上爬了过来,在离着他不到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这蛇突然就直起了脑袋,吐着信子看向卢卡。
卢卡被吓了一跳,这种碗口粗的蟒蛇他平日里也没见过,虽然这山中挺多的,但他听老人们说过蛇要是粗过人手臂的话那基本都有灵了,很少会出现在有人迹的地方,早就给避开了。
这条大蛇直起来后,忽然朝着卢卡转了下脑袋,他就突然在脑袋里似乎听到了一句话,还是一句问话。
“你说我是人,还是蛇呢?”
卢卡当即就是一懵,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实在没有料到自己怎么会听到这句话,而且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甚至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卢卡茫然的看着那条大蛇,眨了眨眼睛,正当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脑袋里又听到了那句话。
“你说我是人,还是蛇呢……”
卢卡彻底懵逼了,秉着呼吸停顿了几秒,然后就张开嘴下意识的就要回了这句话,正在熟睡中的王长生,突然间就被惊醒了,他看到这一幕后直接伸出手一把拽了下已经处于茫然状态的卢卡,将人给扯到了身后,然后皱眉说道:“跟它讲,你是人,不是蛇”
“啊?”卢卡茫然不解。
王长生催促道:“快一点,说它是人”
卢卡尽管有些懵,但还是照着王长生的话说道:“你是人,不是蛇”
那吐着信子的蟒蛇忽然点了点蛇脑袋,紧接着就看见它从头上开始有一层蛇皮就蜕了下来,一直退到了尾巴上,但是在蛇腹上却出现了两只小脚。
蛇有脚,为蛟。
再者,头有峥嵘。
这种情形俗称为道家封正,多出现于五仙家胡黄白柳灰的身上,以前总会听老人们说起一件事那就是走夜路的时候,如果碰见有牲畜问你这样的话。
“我是像人呢,还是像什么……”
通常这个时候,你一定要说它像人,这就是封正了,五仙家成精之时都会经历这一步,因为人乃万物之灵,成仙了的也多数都是人,所以人说的话就是字字真金,你若说它们像人的话,那就是能再进一步,离仙家更近了,但你若说他就像个畜生。
就比如现在,卢卡要是说这蛇像蛇,那他的麻烦就来了,因为此蛇没有被封,它的一身造化全都废了,还得从头再修炼个几百年,为此它肯定会怀恨在心,迟早是要报复卢卡的。
此时,卢卡说了一句它像蛇,这五仙家之中的蛇仙顿时就蜕了屁,腹下露出两只小脚,这已经有要成蛟的可能了,再有几百年它在山中只要无恙,迟早会有所变的。
这头蟒蛇冲着卢卡点了点头,以表谢意然后身子盘旋着就要离去了,王长生忽然出声说了一句:“就这么走了,于理不合,你平白被他封正却一点好处都不落,说不过去了吧?”
那蟒蛇身子忽然一顿,扭过蛇头似乎听懂了王长生的话,卢卡被吓得有点不知所措,王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没事,于是走上前几步,冲着那蟒蛇就说道:“你既然已经封正了,眼看再有几百年没准就能成蛟了,这百年间你肯定需要功德加身,才能让自己度过劫数,但你若是就这么修炼的话,以后渡劫可能会有些麻烦,可对?”
那蟒蛇听闻,就调转过来身子,又扬起脑袋似乎对王长生说的话很有兴趣。
人和万物其实都差不多,人要是死了生前做过善事,功德太多的话,死后在六道轮回投胎肯定能入好人家,如果是几世的善人投胎,那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赢在了起跑线上的,牲畜也是如此,都想要功德傍身,比如这条蟒蛇就是如此,它只要功德足够了,以后成蛟的时候自然要容易一些,否则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一辈子当条蛇,要么就是灰飞烟灭。
王长生就接着说道:“他家中应该还没有保家仙,你若是没地方可以,不如去他家里当个保家仙,也不过就是几十年到百年左右的时间而已,对你来说还是能接受的,我看此人面目为善,人心不恶,你要是能把他无恙他一直行善,这功德最后还得记在你身上一份,比你在山中得来的可要多得多,你看我说的话在理么?”
卢卡实在是忍不住迷惑了,就拉着王长生问道:“你说什么呢?”
王长生说的保家仙,通常也是指胡黄白柳灰这五仙家,一直以来很多地方都有这么个说法,就是请一些仙家去自己的家中供奉中,每日上一些贡品和香给对方,央求他们保佑自己,同时呢,被供奉的保家仙也会保佑这户人家不被孤魂野鬼侵染,或者是不犯什么邪事。
简单的说,这就是个互惠互利的合作。
不过,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彼此都得愿意,有这份缘和因果才行,就像此时的卢卡和这条蟒蛇。
第69章你在山里,我在城中
这条刚封正了的柳仙听懂了王长生的话,昂着蛇脑袋特别人性化的摆了摆,然后蛇尾巴一卷趴在地上就要游走出去。
王长生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满的说道:“我要是不拉他一下,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可能就是你不过是一条蛇而已跟人有什么关系,他这一句话能顶你山中五百年的修行,不然你上五百钱可就白玩了,做人尚且知恩图报,你们这种开了仙班的灵物自然更应该知晓了。”
一旁的卢卡此时还是懵的,他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的跟这条蛇有什么交集,其实脑袋里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点后悔了,自己刚才应该一砍刀下去剁了蛇脑袋,明天中午还能多上一顿烤的蛇肉吃。
保家仙的说法一般都是在北方才有,南方很少有供奉这东西的,多数都是建立宗祠,沿海地带会供奉妈祖或者神龛什么的,但其实说来效果和目的都一样,就是祈求自家平安,富贵,不过供保家仙比较容易也很好请,相对来说也更灵验一点,在北方供的最多的就是黄三太爷和太奶了,也就是黄皮子。
还有个南茅北马的说法,就是南方比较信茅山,北边信出马,你看港岛的鬼片或者道士片都是以茅山为主,北面的出马则多数都脱胎于胡黄白柳灰这五大仙。
王长生想为卢卡求这个保家仙,是不想欠了他的人情,为他谋一份福气,昆仑观人比较在乎因果一说,这次卢卡带他进山奔波来回得要十天半月的,他就觉得最好是别欠下什么情分就最好了,没想到这柳仙有点不给面子啊。
其实呢,仙家也有仙家的骄傲,不是说请就能请来的,主要还得看福缘有没有,很明显这条蛇觉得自己跟卢卡有点不搭嘎,根本就没想着去给他做什么保家仙。
王长生又接着说道:“这种事肯定是没有强求的,都得你情我愿才行,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可能硬绑了你去,这么的吧你若是答应了,我为你写一道敬天地神咒,待你再过五百年历劫之时,可以让你少一分劫难,如何?”
王长生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对方,那条长蛇刚游走之际,转了个身就要爬回来了,再次扬起脑袋审视着他,王长生淡淡的说道:“你一个畜生,我有诓骗你的必要么?”
这种五仙家想要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其实都挺难的,它们历经几次劫难最后才能一步一个坎的维持着自己的仙班,这有点像是电视里演的,成了精的妖怪想要成仙飞升就得历天劫,比如蛟若成龙就得受九次雷劫全都挺过去了以后,才能一遇风云变化龙,但实际上没有那么复杂,这种仙家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安然无恙的活下去,然后积累功德,等到积攒够了以后,跨过几次劫难差不多就能成了。
复杂倒是不复杂,但想安然无恙的走下去可挺难,因为畜生毕竟是畜生灵智还是欠缺了一些的,这个时候有的仙家就会选择有福缘的人去给他当保家仙,说白了就是相辅相成吧,五仙保这户人家平安,富贵,家中不招脏东西或者没有大祸临头什么的,而这户人家呢则是给仙家上供,维持住香火,同时也做一些善事把自己的功德转移过去,如此一来算是各有所赢了。
只不过在这位柳仙好像没太看得上卢卡,主要也是因为一点,卢卡早年丧父,再过两年又得丧母,家中又挺清贫的,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有福气的人家,这柳仙当然不愿意了。
但是,王长生的后一句话,将他的所有顾虑都给打消了,一道敬天地符比他去给皇上当保家仙都要有用得多。
卢卡正要开口,王长生冲着他摇了摇头,那条柳仙爬了过来蛇头在他的腿边嗅了嗅,感受着他的气味,王长生低声说道:“稍后几天你和我分开以后,这蛇会去你家中,你若看见了也别慌,随便它去哪呆着,等我回去后再说”
卢卡茫然的问道:“那是怎么了?”
“给你一道福缘……”
柳仙走了,闻着卢卡的味它会一路走向同南村。
蛇走了,剩下了狐疑不解的卢卡,他躺在草地上睁着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后半夜是王长生来守夜了。
几个小时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王长生和卢卡再次启程,翻山越岭,深入苗疆福地。
路上的时候,卢卡说道:“苗疆很大,太大了,那山连着一座又一座的,从来都没有人将这些山都走过,有些地方人迹根本也到不了,我阿公说的那个苗寨,应该就是在这种地方”
苗疆,那些与世隔绝的村寨很多都是建在高山上的,远远的你也许能看见山头上的村落,但可能当你想着要爬上去的时候,却怎么也上不去了,四周不是悬崖峭壁,就是湍急的河流,也许有路但一定很隐蔽。
王长生皱眉问道:“难不成,就真的没有人去过哪里,根本就不知道在哪么?”
“也许有,但至少不是我们同南村里的”卢卡说道:“那个村子有点邪,我们苗人没有愿意接触他们的”
王长生说心中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但都是被逼的”
一晃过去了几天,王长生和卢卡已经翻山越岭的,不知走了多远,总之是是再没见过什么人烟了。
这时候的年,已经味淡了不少,过初五该忙起来的人也该忙上了。
长安城处的禹王村,这天又来了两辆车,停到了王家门外,车停下后,走下几人,其中一女子特别的显眼,穿着打扮一看就富贵的很。
这女子从车里拿出不少的礼品,然后抻着脖子看向王长生的家,小心翼翼的跟身边人说着,你们等会我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王长生的家中此时只有扶九在,几天了他人一直都没有离开等着观里的小七回来。
看见院外停了两辆车,又有人下来走进院中他就从屋中出来,只听一道脆生生的动静说道:“麻烦问下,这是王长生的家吗?”
第70章英雄不问出处
一身唐装手腕上戴着佛珠,明显露出一脸江湖气息的扶九走了出来,就把徐木白给吓了一跳,在她的认知和观念里王长生的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才对,哪里会出现这样江湖气息如此浓重的人物?
扶九打量了下徐木白,两眼就把这个女人给认了出来然,后通过王长生之前的话给对号入座上了,本来扶九也算是半个生意场上的,对经常在网络和财经杂志上露面的徐木白也不是太眼生。
“徐小姐你好,我是长生的师兄”扶九背着手,转身示意道:“你来的可能不是时候,王长生已经出去几天了还没回来,里面请吧。”
“怎么了?那长蓉呢”徐木白诧异的问了一句,跟着扶九走进了屋内,眼神就落向了躺在炕上的王长蓉,林杨花和王宝久的身上。
“家里出了点问题,王长生已经出去几天了,大概还得要十天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初时,徐木白看见这三人后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等到她的眼神从王宝久的身上离开时,她才隐约觉得这一幕似乎有点眼熟,当初她在外受了九阳的暗算后来被送回到家中,身体上的异样也曾听徐盛堂讲起过,再往后王长生留在徐家两月的缘由她也是知道的,防的就是怕有人再来报复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蠢笨的女人,徐木白的脑袋里只用了片刻就把大概的轮廓给勾勒出来。
“这,长蓉她们……”徐木白很不可置信的问道:“是因为我的原因被连累了?”
扶九挺惊讶于这个女人的聪明和反应,要不他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个原因,见对方自己点了出来,他就点头说道:“有一点,但那个人毕竟是死在了长生的手里,对方找上门来也算正常,冤有头债有主么,他们倒也是拎得清楚,谁杀的人谁就偿命了。”
徐木白忽然落寞的张了张嘴,她这次本来是打着在长安视察分公司的名义来到禹王村说是看看王长蓉然后“顺便”见一下王长生的,但没想到却碰见了这么个事,心里瞬间就愧疚了起来,女人都是极其敏感和善于猜疑的人,这和智商还有颜值是没有关系的,纯粹属于女人的天性,都是刻印在了骨子里的。
徐木白除了担忧以外,就帐然若失的想着,王长生会不会把这个因果关系怪罪到她的身上来?
坦白的说王长生还真没有这个心思,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切看因果,我接了徐家的差事,那就是要把这个因果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管有什么后果,他都得咬牙接下去,怪不得任何人。
此时的王长生已经跟随卢卡进山有一个星期多的时间了,两人翻了不知道多少座山头跨越了几条河流,寻找着那传说中的巫苗村落,一路上卢卡跟他最常说的一句就是,我也不知道那个村落在哪,只知道那是蚩尤大神最后的栖息圣地。
蚩尤是所有巫苗公认的祖先。
传说在上古的时候,当时的众多诸侯中,黄帝、炎帝、蚩尤三个部族实力最强,其中蚩尤最为暴虐和善战,所率部落几乎一路横扫,最后无奈,黄帝和炎帝联合在一起于逐鹿同蚩尤来了一场逐鹿之战,后来蚩尤不敌受伤远走,据说最后蚩尤来到了苗疆那十万里连绵不绝的深山中栖息,直到他死去。
卢卡所说的就是,巫苗的那个村落就是蚩尤死去时所生活的地方,他将自己的巫术都留在了那里,这个村子也被称为有史以来巫苗最后的净土和圣地。
王长生听着他描述关于巫苗的种种,就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听起来真的是很牛比的样子,又是什么上古啊,又是什么巫族大神的,但毕竟还是有根可查的,但我昆仑观的历史有多悠久,来历有多缥缈,我们观中的子弟都不知晓,这是不是要更牛比一点?”
王长生这句说的倒是实话,昆仑观于何时建在玉虚峰上,又是从何时镇守着这片大地上的二十四条龙脉,观中典籍并没有记载过,问了陈青山和杨来玉他们也是摇头不知道,因为关于昆仑观前三代的祖师没有任何记载,全都是一片空白。
每当王长生和其他师兄以前询问陈青山的时候,他总是没好气的说道:“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你问他爹娘是谁他能说得清么?但他照样敢称齐天大圣,厉不厉害?我就问你孙猴子厉不厉害吧,昆仑观也同样是如此,我们虽然不知道前三代的祖师爷是谁,昆仑观又是从何而来的,但你们只要知道玉虚峰上昆仑观跺跺脚,这天下万千的山川河流都得颤一颤那就行了,总之……英雄不问出处!”
王长生也和各位师兄有过颇多猜测,甚至闲来无事也曾把昆仑观的三千三道藏仔细的翻阅了一遍,但到后来依旧没有查出昆仑观的来历,也没找到前三代祖师的只言片语,于是他们就尴尬的说,原来我们都是没娘养的啊。
这一天,卢卡和王惊蛰在深入到了山中不知多少里之后的黄昏时分,当天边的余晖落下时,卢卡指着远处一座的一座山头,颤巍巍的说道:“看,那里”
那一座山头下,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十几栋吊脚楼,黑色的木质材料再配上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夕阳洒下的金光,显得特别有意境。
从这里往那边望去,仿佛山头上的村子死寂一般的沉静,看不见任何的炊烟和人迹,那一副情景就好像是画中的一样。
卢卡忽然两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行着大礼。
王长生皱眉问道:“就算是巫苗的村子,你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我记得你应该算是黑苗吧?”
卢卡直起身子,说道:“我敬的是蚩尤大神,每一位苗人都应该是敬仰他的,但其中属巫苗最重”
“你如何确认,那就是巫苗的寨子,毕竟他们也没有挂上个牌子,说我就是了”
卢卡想了想,说道:“大概,我认为是,那就是了吧,你若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第71章我会保证的
其实,王长生不用卢卡确认,就已经认出了那个巫苗寨子就是自己要找的,虽然离得很远,但他一眼望去就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曾经杀过的九阳和在禹王村碰上的麻雄,两人身上的气息和山头上的村落,几乎都是如出一辙。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你回去吧”王长生回头说道。
卢卡愣了愣,问了一句:“我回去,剩你自己?”
王长生很直白的点头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反倒是我要照顾你,可能还得分心,回去吧。”
卢卡顿时有些不满的拍了拍后背的猎枪和腰间挎着的开山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常年都在山里打猎,二百多斤的野猪我一个人都杀过,我有什么帮不上你的?”
“你杀过人么?”王长生反问了一句。
卢卡顿时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王长生笑道:“我的事情也不一定是非得要打打杀杀,你带的猎枪和刀子也未必能够帮得上我的忙,总之是你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大用,不过你可以帮我个忙。”
“好,你说”
王长生说道:“这里有个电话号码你记一下,如果半个月之后你没见到我出去,就联系这个人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如果这人之后若是来找你,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做好了,我想他应该会让你带他再来这一趟的”
“就只有这个?”
“对,就这个忙,还有,你回到同南村里以后,那条蛇应该已经到你家里了,留着它不要动更不要赶它走,等我回去了我回再处理,我要是没回去你打电话的那个人也会知道怎么去做的。”王长生和卢卡交代了片刻,就催促着他快点那离去,去巫苗的寨子多了他真没有什么大用,反倒是剩下王长生自己,也不至于束手束脚的了。
卢卡走后,王长生深深的吐了口气,眺望着远处山头上的村落,眯着眼睛轻声说了一句:“但愿别造了太多的杀孽,不然我得需要多少的功德,才能把这个损失弥补过来啊,前提是……你们能知道点好歹。”
看着离那座山头已经不太远了,但望山跑死马,王长生再次赶过去的时候,足足耗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来到了那座山的脚下。
从下往上望,巫苗的寨子是建造在山头往下面一点的山坡上,大概有四五十户人家左右,周边一圈圈的梯田地,一层层的往下叠着,村子四周都被高耸的树木给围了起来,看起来很有一番意境,再配上不时振翅飞起的鸟儿,那一幕看着就跟世外桃花源一样、
这里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也从没有被外人所踏足过,当真是一片修身养性的净土。
但看着虽然挺美,可你无法想象的是,这个巫苗的寨子也许藏着世间最凶狠和歹毒的巫术,还有最邪门的蛊虫,因为谁也不知道,远古的蚩尤大神到底在他最后的栖息地里留下了什么,尽管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这天深夜到来之后,王长生就孤零零的站在了山脚下,仰头望着山顶,久久都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半夜的王长生啃了一袋干粮喝了一瓶水,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挖了个坑,将包装的袋子埋了进去,随即他一头扎到了山坡上,身影缓慢的在林中移动起来,人是一圈又一圈的绕着巫苗寨子下走着,走了不知多久,他伸手“嘎巴”一下拧断了一根树枝,看似随意的插在了地上做了标记。
再走,行进百米,地上再次被插了一根树枝。
如此反复,直到天明时分,巫苗寨子下的山坡上已经几乎被王长生做了不知道多少处的标记。
当太阳东升,日头高挂,阳光穿透林间的枝叶洒落下来的时候,王长生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不敢再动了,他怕自己来回走得太频繁会引起山上人的注意。
昼伏夜出,不至于暴露踪迹。
“呼!”王长生吐了口气,用手搓了搓疲惫的一张脸,盘腿坐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然后拧起了眉头,缓缓的用枝头在地上勾画起来。
“啪”一手掏出烟,点上,王长生深深的吸了一大口让自己感觉精神点,联系一天一夜没睡,他身子有点要撑不住了,脑袋里也有些乱糟糟的。
一根烟抽烟,烟头被他按在了土里,右手的枝头开始继续再地上勾画着,渐渐的王长生身前的地面出现了一些复杂的线条和图形,看起来相当的杂乱无章,但有一些常人也能认得出来,比如这一副九宫八卦还有太极图,也有常人认不出来的两仪四象图。
这期间,王长生就像是在打着草稿一样,经常修修改改的将地上的线条和图案全都擦了然后再画,不时拧起眉头似乎非常不满意,也偶尔龇牙咧嘴的点头笑了笑,左手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的几乎都没有断过,到了午后的时候,王长生的眼珠子都被熬红了,脸上憔悴的神情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王长生在刻画一座阵图。
风水阵的阵。
这种刻画出来的阵图是极其耗费心血和精力的,因为他摒弃了原有的风水阵,而是打算刻画出一个大阵出来。
一座可以将整个巫苗寨子,从山上到山下都死死困住的,风水大阵。
第二夜,连续两天两宿没有睡觉的王长生顺着昨天的足迹往上延伸,行进到了半山腰处,一如昨天那般在地上做着标记,而一夜过去之后他刻画出来的风水阵图,也渐渐的有要成型的趋势了。
昆仑观镇守这片土地上的二十四条龙脉,自然精通这世间最为精湛的风水阵法,而观中有着一套关于自己体系的阵图设计,关于此项的研究,王长生曾经被小师叔杨來玉手把手的教导了两年多,直到最后王长生不敢说是对所有的风水阵信手拈来吧,但也是深懂其中精髓了。
杨來玉也曾说过,除了他那没见过年的大师兄,在风水阵上的造诣,其他几位师兄,应该是都不如他的。
风水阵这种东西,往小了说就是家居风水,关乎个人的财运和福运,往大了说的话,那就是一国的运道。
至于这一座山,那自然不在话下了。
一连多日,王长生都不眠不休,其中顶多是小歇了个把小时左右,饿了就吃点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灌一口山中小河里的水,一共四天王长生都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宛若山间野人一般,蓬头垢面神情疲惫,双眼充血,他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和闪失,因为这一行关乎着王家的三条人命。
这三人,是迄今为止得是王长生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了。
第五日,王长生掐灭了手中的最后一根烟,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此时的他已经深入到了山坡以上,离那山头不过百米左右的距离,离的如此之近,他自然也看清了那村落中的情形。
往下,是王长生走过来的那片山坡。
好不夸张的说,他的脚步已经踏遍了巫苗村以下山坡上的每一寸土地,一寸都未落下。
这个村落依旧保持着可以堪称是原始的生活状态,男耕女织,小孩子在四处打闹,老人在做着一些零活,房屋都显得特别老旧,寨子当中能看见的人影大概有过百左右。
当王长生一步一步的从山坡下顺着一条小路走过梯田的时候,许多在田间劳作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锄头,诧异的望了过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外人来过了。
当王长生走过梯田,进到村寨里时,所有的人看见他后,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站了起来。
王长生站在一处空地上,眼神淡淡的瞥了一圈,然后说了一句话飘向了整个村子。
“九阳是我杀的……”
村子里先是寂静无声,过了片刻之后一阵哗然。
紧接着,村中的一栋吊脚楼里就匆匆的走出几道人影,为首的表情愠怒,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他颤巍巍的抬起手,咬牙说道:“你到底还是敢来?”
这老人操着一口有些蹩脚的普通话,他就是九阳的爷爷九木,巫苗中的三位长老之一。
另外两位长老也从远处的吊脚楼里走了出来,一个叫九鹰,另外一人叫麻咔。
在这个巫苗村落中,没有什么族长或者村长一说,只有三位长老负责寨子里的日常,因为这个地方太小人口还不过千人,又没有什么经济收入和产业支撑,人们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这三位长老要负责的也不过就是让巫苗的传承不断就是了。
王长生拧了下眉头,并没有答话,眼神在对面人群中寻觅了两遍,他在找人,但是扫了两圈并未见到曾经出现在禹王村里的那人,他就开口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你们是想要杀人偿命,还是用尽了手段要报复,我都无所谓,我只要见到那个去我家下蛊的人”
麻雄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寨子边缘的一栋木楼上,朝着这边挥了挥手,嘴上咬着一根狗尾巴草,麻雄无声的张了张嘴,王长生看清了他的口型,对方说的是:“你还真的来了……”
“我又怎么能不来呢,我家里的三条人命,都寄托在了这里”王长生低声说道。
巫苗寨中很快就围上来了一群的人,全都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劳力,他们穿着典型的苗人服饰,手中有的握着扎枪和镰刀,也有人拿着一种解放前土匪常用的土枪,这种一分钟里只能打出一发铅弹的土枪虽然极其具有年代感,但照样可以具有很大的杀伤力。
王长生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九木领头和另外两位长老走到了近前,审视着他。
麻雄还在远处没有过来。
王长生说道:“解了我父母身上的蛊,我随你们处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是那句话,杀人偿命也行,还想在报复我也可以,我就一个要求,请解了我家人的蛊。”
九木顿时一挑眉头,手里的拐杖“嘭”的敲了下地面,他抬起手指着他说道:“到了我们寨子,还能由得你提条件?我不光要你死,我更要你的家人给我孙子陪葬,光是死你一个哪里够?可惜,我真是可惜啊,麻雄只找到了你三个家人,我觉得有些少了,越多才越好的”
王长生也挑了挑眉头,背在后面的手紧握了一下,他很平静的说道:“他说的,我来你们的苗寨,他会放了我家人的”
九木怒声说道:“但是我说的,我要你们一家为我孙子偿命”
王长生说道:“你应该了解的,我能够杀了九阳,还有他身边的两个扈从,我应该不是那么好让人拿捏的”
九木冷笑着说道:“那又如何,这里是巫苗寨,是我们土生土上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在我们的寨子里,你还能翻出浪花不成?”
王长生很诚实的说道:“按理来说,是不能的……但我还是想问问,放了我的家人,行么?”
“擒住他,我要活的,要他活着被关进后山的水牢里,让我们饲养的蛊虫每天都来啃食他的血肉,直到一点一点的将他啃的只剩了骨架,甚至在他临死之前还能看见自己的内脏正在被啃的一干二净。”九木忽然抬手吼道。
王长生不为所动,静静的看着身前的巫苗人,当前一排的巫苗人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头上还泛着幽幽的蓝光,这明显是被淬了毒药的。
再往后,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弩箭和土枪,遥遥的对准了他。
身陷团围下,王长生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若不放人,我会拉着你们寨子里的千口人,来为我的家人偿命,你们这里的人死后三魂七魄会进入阴曹地府,我会一直追杀到阴间,我敢保证的是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过黄泉路,上奈何桥去喝那一碗孟婆汤,我不会给你们任何去轮回投胎转世的机会,哪怕我为此付出万劫不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保证,真的”
“我保证,巫苗的寨子会从此在世间除名,哪怕我背上一世的恶名也在所不惜……”
村寨里的那栋木楼上,麻雄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笑道:“好啊,我看你如何能在我们这里翻江倒海的”
王长生抬起头,说道:“刚才忘了说一句,我保证,你一定会死的很惨,被活活打死的那种惨……”
第72章我们不会慈悲为怀
王长生来时就知道,自己只要踏进巫苗的村落一步,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本来就有软处被人拿捏在手里,再加上深仇大恨人家哪里不会往死了的收拾他?
但王长生还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解了他们的蛊,我随你们处置,行么?”
麻雄摇了摇头,说道:“解不了,不行。”
王长生眯着眼睛说道:“你是真的想死么?”
最后一个字落下,从王长生的长袍后,那把七寸桃木剑突然一飞冲天,但却不是斩向远处的麻雄,也不是刺向身前的苗人,桃木剑“唰”的一下飞离了村落,飞向了半山腰,一剑劈在了一棵参天的大树上,剑身深深插在了树干中,剑柄犹自还颤个不停。
那棵树,是王长生从山脚下一路上来,直到山头顶上布下的风水大阵的枢纽。
树动,则阵就动了。
忽然之间,漫山遍野的起了雾气,大雾弥漫几乎在顷刻间就布满了整片山,这雾气仿佛生了一双翅膀,从山脚下在眨了眨眼的工夫就飞上了山头。
于是,整片山都被笼罩在了浓浓的雾气里。
除了王长生,不管是麻雄,还是九木又或者九鹰和麻咔,整个巫苗的人谁也不清楚,也没有看到这大雾是怎么起来的,似乎是从村外,也似乎是从脚下,总之就到处都是了。
然后,王长生的身影就隐没在了雾气中,消失不见了。
这雾来的太大了,让人双眼都几乎不能视物了,只能看见周遭三米左右范围的情景,再远一些就是一片白茫茫了。
巫苗的人初时很惊慌,但稍后就恢复了过来,九木低声和身边的两位长老说道:“似乎有点像是障眼法,告诉我们的族人不要乱动,还有……障眼法对人管用,对蛊未必管用,麻雄?”
“在的!”
雾气起来之时,麻雄就从远处的楼上一跃而下,试探着快速的将自己的身形掩藏了起来,他知道王长生一定会来找他的,麻雄回了长老一句话,就马上又换了个方位藏匿住。
九木说道:“我再问话,你就不用回了,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自己不被人拿下,他千里迢迢的来到苗疆,就是为了你下的蛊,我不信他肯不顾自家人的性命,你在,他就不敢放肆!”
九木这话是说给麻雄听的,也是说给王长生听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九木的话,他交代给麻雄后,仅仅就是瞬间而已,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那人叫得特别的凄惨,撕心裂肺的那种惨。
“噗通”有人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九鹰愕然问道:“怎么回事?”
“我左手指着天,右手指着地,看那秦岭下的长安城……”雾中忽然传来一段秦腔,嗓音有点嘶哑,还透着股凄凉的沧桑和悲伤。
在这茫茫的雾里,那声音显得特别的缥缈。
“自古长安地山川花似锦八水绕城流,我想把那龙袍扯破当纸张……”王长生的身影突然在离九木等人十米开外的一处雾中闪现,他好像如鬼魅一般的,毫无征兆的就站在了一个巫苗的身前。
那人很是惊讶,手里的长枪条件反射的就抬了起来,王长生的动作更快一点,他伸出手握在对方的枪柄上,反手一折,枪身被他顺势拉下,回手轻轻一挑,枪尖毫无征兆的就划过了这人的胳膊,他左手迅速向前捏住这人的下巴左右拧了两下,他的挂钩就被卸了下来。
对方张着嘴,惊恐的“呜呜”的叫了两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枪头很快,但可惜割不到我的身上。”王长生低声说了一句,伸手掐着这人的脖子,将人给拖了出去,找了处吊脚楼就给塞了进去。
雾气中,王长生的那有些苍凉的嗓音又唱了一段:“不知谁家黄马褂被扯下,半截龙袍当纸张,纸上满是一腔血,看那长安城里,人头都落了地……先走的人黄泉路上慢一点,稍后还有人会去的,你们结个伴,奈何桥上也就不会孤单了。”
“踏踏,踏踏踏”雾气里响起了王长生的脚步声,他悄然出现在一个巫苗人的身后,手起刀落,一掌拍在了对方的后颈上。
下一刻,王长生再拖着一人,扔进了先前的吊脚楼里,此时楼中的地上已经躺下了六七个巫苗,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王长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说道:“希望到最后,别真逼我把你们真的都给杀了”
王长生像极了在暗夜里行走的一把死神镰刀,几乎每隔片刻就收割了一个巫苗人,他的身影不时的在雾中出现又消逝。
巫苗的三位长老惊恐万分,他们实在是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一幅情景,哪里能想到对方居然以一座风水大阵困住了他们,在不断的屠戮着。
“血,血啊,地上都是血……”几个巫苗本来是围在一起的,背靠着背,手里提着长枪和长刀,他们谨慎的盯着四周严防以待,但是有人忽然发现两米外的地上流出了一道鲜血,然后越流越多的流淌到了脚下,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了空气里。
但是这时候,王长生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只有几个惊慌的巫苗在歇斯底里的喊着。
巫苗的人顿时都乱成了一团,人在这种环境里首先的念头就是想着要逃出这种未知的境地,他们就像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团迷雾中来回的打着转,却始终都走不出这一亩三分地。
不管他们走出多远,但到最后都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仿佛,都被禁锢在了这片空间内。
巫苗的人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渐渐的恐慌的声音越来越多。
三个长老面色凝重,九木咬牙吼了一声:“都别叫了,想把人给引过去不成?”
“怎么办?麻雄回来之后,并没有说这人会懂得风水阵这种东西,并且还把我们给困住了。”麻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你们谁知寨子里此时已经死了多少人?”
九木脸色铁青,嘴唇都被憋成了青紫色,捏着拳头的两手上全是青筋,他愤愤的说道:“抓住他,一定,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的”
但所有的巫苗都没有想到的是,王长生此时已经根本就不在了村落中,他在村外。
身边一样的雾气重重,王长生盘腿坐在地上,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和干粮,然后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村外的天,很黑。
时间已经很晚了。
王长生没打算再动手了,但不是休息,而是要给巫苗的人创造出一种恐惧的气氛出来。
二师兄在观里和他闲聊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其实啊,死人不是最可怕的,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嘛?那就是,当人一直面临死亡的时候才最可怕,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如果有很多的人都处于这种境地的话,那效果可能会更好,当恐惧的气氛蔓延开来,人心是会乱,会散的”
当年的王长生还很懵懂和稚嫩,他不解的问道:“那岂不是很残忍?”
二师兄冷笑道:“对敌人仁慈,对自己才是残忍,你为什么要杀人?肯定是因为对方那里冒犯到了你,战场上厮杀没有慈悲为怀,也没有善恶之分,只有敌我,敌人死了你或者,你是赢家,你死了敌人还活着,你后悔有用?还有,就是……昆仑观的人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在我们镇守这片土地上的龙脉千年来的时间里,有太多的人倒在我们的脚下了”
王长生啃着干巴巴的干粮,平淡的看着巫苗村,说道:“你们今夜应该是无眠的吧”
山中不知外面岁月几何。
雾中自然也不知晓。
三位长老里的九鹰,从身上拿出一只小拇指长的狭小短笛凑到了嘴中,吹出了一阵刺耳的语调,这风水阵能困得住人却困不住声调,短笛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很远,在一栋吊脚楼里放着几个黑色的瓦罐,从里面爬出了数只黑色的甲虫,然后一直朝着雾中笛声响起的方向爬了过去。
片刻后,这些蛊虫从迷雾中爬了过来,一直爬到了三个长老这边,几人见状顿时大喜,他们料到这种障眼法风水阵可以困得住人,却未必能困住这些蛊虫,蛊都是通灵的,砸某些感知方面,远比人要灵敏的多。
“跟上他们,应该可以出的去……”九木有点激动的咽了口唾沫,催促着说道。
九鹰“嗯”了一声,嘴间的笛声又再次响了起来,蛊虫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开始向外爬着,似乎让人眼看着就要触摸到了曙光。
理想很美好,现实一般都很残忍。
这些蛊虫进来的倒是挺快,但出去的时候却明显出了问题,结果就是又多了几只无头苍蝇。
蛊虫在地上团团打转,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方向感,一圈又一圈的带着三位长老画着弧线。
第73章围村
这一夜的巫苗村落,迎来了惊魂的夜晚。
这一夜的王长生最后却沉沉的睡了过去,连续几天的连续下阵,让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身体差一点就透支的要撑不住了。
第二天,清晨时分,王长生从睡梦中醒来之后胡乱的填了下肚子,然后再次进入迷雾重重的村子里,他继续游走于雾中,收割着一个个的巫苗人。
从最开始的只有一栋吊脚楼被塞满了人,但日落的时候,至少已经有四栋楼里横七竖八的躺了能有过百人之多了。
地上血流成河,这是王长生故意放的血,他要把二师兄所说的惊悚的气氛,继续营造出来。
夜半时分,王长生站在巫苗寨外,静静的看着村子里。
整个村子的人在两天一夜的时间里,已经被熬的几乎要到崩溃的边缘了,也就麻雄和三个长老还能坚挺得住。
因为,所有的人都感觉着自己是时刻要面对死亡的,那种将死的感觉是可以让人的精神处于绷紧的状态,随时都有着可以崩塌的可能的。
王长生觉得自己做的似乎还不够,还差了那么一把火和临门一脚。
王长伸手把地上的包捡了起来,从中掏出一个香炉还有三柱长香和一些贡品,他点上长香高举头顶,朝着四方和天地拜了拜。
“敬这一方天,敬这四方土地,拜谢阴间阎罗请开黄泉路上鬼门关……”王长生脚下画出一道十字,随后将三柱长香插在香炉里,他整了整衣领,拱着手长揖九十度,说道:“还请这方土地山神老爷行个方便,今儿小道要借孤魂野鬼一用,来日必然上山为山神老爷送上贡。”
“噗”王长生说完,掏出一张符纸轻轻甩了两下,纸上顿时跳出一团火苗,将符纸烧了个干净后纸灰纷纷扬扬的洒了出去。
忽然间,这片山头上平地起了一阵阴风,树枝被摇曳的来回乱晃,吹得人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王长生所用的,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招魂的方式,这魂也就是所谓的孤魂和野鬼,道士能驱鬼自然也有很多招鬼的方式,这就跟以前人常玩的笔仙和碟仙都是一个道理。
这山间,本就孤魂野鬼众多,游荡在山林间,要么老话总是说呢,夜路走多了容易见鬼,谁也不知道这阳间的夜晚,到底要多少野鬼飘在外面。
王长生敬了四方天地和鬼神之后,就静静的等在一旁,不过片刻功夫,这一片浓雾里从山上到山下,忽然出现了漫天的影子,大部分都肢体不全,青面獠牙,看着倒是挺唬人的,其实说来都是可怜的无处可归的游魂,他们终日没有任何目的和选择性的飘在世间。
这些个孤魂野鬼来到山上,忽然间就全都涌向了巫苗村寨里。
王长生轻声说道:“百鬼围村,我但愿你们还能坚挺过今夜……”
王长生曾在岭南白马山的时候遇到过一次百鬼夜行,那一回是有人刻意招了百鬼入白马山下的龙脉。
这回,王长生也招了一次百鬼,来了个百鬼围村,将整个巫苗的村落用百鬼都给填满了。
忽然间,天地上下到处都充斥着阴风,阴气从孤魂野鬼的身上泛出之后,绵延开来席卷到四方。
忽然间,巫苗村里传来了阵阵的鬼哭狼嚎和刺耳的尖啸声。
百鬼完全不受迷雾的限制,一头扎进雾中以后全都散开,然后像蝗虫一样扑向了巫苗的人。
此时的麻雄已经在一处角落里坚挺了能有两天左右,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动未动,哪怕是连尿都没有尿一泡,全程他都瞪着眼睛蜷缩着,好像冬眠了一样,麻雄怕自己稍微动一动,就会将王长生给引来。
麻雄很惊讶,也有些不可置信,更是对自己出了苗寨在岭南有两月左右的见闻感觉到了一种耻辱。
耻辱的原因来源于,他对王长生的判断是错误的,错到了离谱的那种错,麻雄并不知道王长生会下风水阵,也不知道他还能招来百鬼围村。
但其实,麻雄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王长生是昆仑观的观下行走。
麻雄深深的吐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在这里憋着已经无济于事了,连续两天一夜的时间,王长生以一种围剿的方式在清理着他们的苗寨,说白了他最后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将麻雄给找出来,然后逼迫他解开王宝久三人身上的蛊。
麻雄的脸上冷冷的笑了笑,他丝毫不管周边围拢过来的几只孤魂野鬼,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向了巫苗村的村尾,那里有一间特别古老和沧桑的小屋。
屋子的外面,竖立着一根三米左右长的木头,从上到下木头上都刻着繁琐的符文,这是巫苗的图腾。
“嘎吱”麻雄推开了一扇木门,里面突然涌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噗通”麻雄两腿一弯跪在了地上,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下,麻雄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到了地上,忽然间地上出现了一处凹槽,他的鲜血顺着凹槽流向了前方,然后汇隆在了一起,一直流向正当中的一面雕像上。
这是上古巫神蚩尤的雕像,曾经号称是天地间最强的战斗型战士,连炎帝和皇帝联手都差点折戟沉沙在他手中。
麻雄虔诚的匍匐在地上,恭声说道:“来自远古的祖先,您最忠诚的子民,请求您赐予我们力量,赋予我们最坚韧的体魄,以此来看抗衡远方的敌人……”
身在村落外的王长生,在今夜一直都没有踏入过巫苗的村落,他在很安静的等着,直到百鬼围村让迷雾中的人处于最崩溃的状态中时,才有可能会踏进村子里一步。
王长生迈步超前走着,缓缓的说道:“你们莫非,真的打算让我把这一整个村子都给屠了不成,从此以后让巫苗这一脉在世间除名不成?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下蛊的那个人就行了……”
唐三
第74章剑来
百鬼围村下,巫苗寨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连续两日来面对死亡的惊慌彻底让村民都处于了崩溃的边缘,此时进村的百鬼,就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村寨中,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动静,这不是百鬼的,是那些巫苗人的。
当王长生进入村中之时,漫天盖地飘荡的百鬼自动的从他身边飘开,给王长生让出了一条路,然后静静的飘在他的身后,汇聚成了一条线,像极了一位领兵的将领率众深入到了敌营中。
但凡是王长生的所过之处,巫苗人见到他都露出了惊恐的眼神,然后慌张的往后退去,更有甚者则是匍匐到地上瑟瑟的发着抖。
巫苗人本就信奉鬼神之说,看见王长生领着百鬼进到村子里,他们早已是不知所措了。
王长生轻生熟路的穿过了一片迷雾,来到了巫苗的三位长老身前,用着很平淡的声音说道“麻雄在哪里,让他出来”
九木捏着拳头,嘶哑着嗓子吼道“你杀了我们村里多少人,你还想着让我把他交出来?你做梦去吧你,我告诉你,我们哪怕是……”
王长生直接打断了九木的话,看着另外两人,缓缓的说道“你们就由着他这么自私的拉着你们全村人的命来垫背不成?他是死了一个孙子,但你们的子孙可还并没有死,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些村民里应该有不少你们的家人,上到七老八十的老人,下到岁的孩子,我和你们之间无冤无仇,我只是杀了一个九阳而已,我觉得你们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他的死而付出什么代价,哦,对了,千万不要在用我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你们也看见了我身后飘着的这一群孤魂野鬼,我可以告诉你们,大不了最后我会选择玉石俱焚,哪怕是我家里三个人都死了,我也可以把他们的亡魂留在阳间,人虽然死了,但只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跟我相处,但我会让你们这里的所有人,连去阴曹地府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什么转世投胎了。”
王长生的话让九鹰和麻咔的脸色豁然大变,阴晴不定的变换着,他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响亮,但却飘了出去,落进了每一个巫苗人的耳中。
“阿爸,我,我不想死啊,你,我,我和阿妈都不想死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传出一声痛哭流涕的呼喊,麻咔顿时紧张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王长生也随着他的视线转过了脑袋,麻咔略微有些惊慌的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哆嗦的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王长生却缓缓的说道“你找不到他们,我可以的,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可以做主”
“你,你敢!”麻咔红着眼睛就要扑向王长生,他则淡淡的说道“你们拿我没什么办法的,巫苗最擅长的是下蛊或者巫毒,可对我来说这些都近不了身的,就是近了也没有用”
王长生这话说的确实没毛病,这也是他敢孤身来苗疆的原因之一,因为对王长生来说,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半死之人,他的三魂七魄是被封在体内的,不管是下蛊还是巫毒,在他身上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王长生肯定不懂什么谈判的技巧,但他知道什么叫做人性,刚才那一番话说出来,瞬间就将九木和另外两位长老的阵营给分开了一道间隙。
是啊,你死了孙子你要报复,我们又没有死,凭什么用我的家人来给你的复仇垫背?
九鹰和麻咔眼神很隐晦的看了眼九木,他咬牙说道“你们别听他在那离间,这两天他在村子里杀了多少人,抛开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提,这些人难道要白死了不成?他就是在挑拨我们,你们觉得,若是解开了这蛊他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就不会把我们都给灭口了?这里山高水远的,就算整个村子的人死光了,也许多少年都不会有人发现,他就更没有什么顾虑了”
王长生皱眉说道“你是作死了要让这些人跟你一起倒霉了”
“吼!”
忽然之间,村寨里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声震天的咆哮,王长生的头皮顿时麻了一下,耳膜都被震的有点发颤,然后皱着眉头拧过了脑袋,于此同时三位长老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喜悦。
麻雄去的地方,就在这寨子的角落里,那是巫苗人供奉村中图腾的地方。
图腾就是蚩尤的雕像。
其实巫苗村中的人也不知道那个图腾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在村里了,因为时间太久远了一些,据说这个村子形成之前,那图腾就已经有了,但关于其来历知道的也不是很确切。
村子里代代相传下来的说法是,蚩尤死后就埋在了这村子的下面,他们这些巫苗人世世代代都要为其守陵的,免得被其打扰了。
传说巫苗都是蚩尤的后代,奉其为祖先,身体里流淌着蚩尤的血脉,尽管很淡薄了,但总归还是有的。
守陵肯定是不能白守的,巫苗人除了懂得下蛊,巫毒这些来自远古的巫术以外,在那图腾里还封印着蚩尤的力量,如果一旦能够引的动,具体会产生什么效果倒是无人知晓,大概的意思是有可能会让蚩尤来附身。
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那是因为有太久了,都没人都够触动那个图腾了。
但是,今天麻雄忽然来了一声吼,声势震天,那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声。
倒更像是野兽的一声咆哮,据说远古的巫神蚩尤,在当时所有的部落中被奉为战神,每次打仗之前,他都会举起长矛或者刀戟也这面来一嗓子。
所以,麻雄似乎是变身了?
王长生想了想,忽然从身上掏出一张符纸,屈指弹开以后那符纸从中“啪”的一下就断了,于是村落里重重的迷雾去悄然的就散了。
王长生撤了这座障眼法阵,他知道应该是麻雄出现了,这阵不阵的也就没什么大用了,毕竟目的达到了。
巫苗的村落里,满地的狼藉,很多巫苗人都七倒八斜的倒在了地上,绝大多数的人还依旧保持着惊慌和恐惧的表情,没有从惧怕中走出来。
王长生的眼神掠过了这些村民,远远的落在了一道壮硕的身影上,麻雄似乎比以前壮硕了不少,肌肉很膨胀的鼓了起来,充满了爆发的力道,衣服差一点都给撑破了,他半低着脑袋嘴里不停的喘着粗气,不过让人有些惊骇的是,他的头顶有两处支了起来。
你要说那是两个肉瘤,倒也很形象。
可据说蚩尤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头有两角。
忽然间,那三位长老和所有的村民都跪拜了下去,看起来表情特别的虔诚,他们埋着脑袋双手按在地上,嘴里喃喃有词说着晦涩难懂的古老巫苗语言,像极了是在跪拜自己的祖先。
王长生望着他,麻雄的身子忽然往下弯了一下,他的脚底往地面陷了能有两三公分左右,随即当麻雄再次直起身子以后人如离弦之箭一般,以划出一道残影的姿态,径直的朝着王长生冲撞了过来。
麻雄几乎是掠出了一道弧线,在眨眼间就落在了王长生的面前,他那壮硕充满了爆发感的躯体,宛若一枚出趟的炮弹狠狠的撞上了王长生。
可能是反应慢了半拍,又或者是根本就来不及躲闪,错愕间王长生只得抬起两只胳膊横在胸前,他的姿势也就是刚刚做好,猛然就感觉两手和胸前的肋骨就跟被一杆锤子给砸中了一样,骨头瞬间就酸麻了起来。
“唰”
王长生的身子凌空而起向后急退,人被撞飞了以后“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那势大力沉的一记重击,差点让他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踏踏,踏踏踏……”麻雄半低着脑袋,佝偻着肩膀,摆动两臂急速跑来,在到达王长生身前时他身子骤然一顿,挥起胳膊一拳就朝着躺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王长生轰了过去。
干脆利索,出手不拖泥带水,连一句对白都没有,麻雄就展开了一连串密集攻击,在远古的部落冲突中,蚩尤与人交手全无任何招式可言,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功法,他凭借着的就是自己身体的强悍力度,还有远超常人的速度,铸造出了无往不胜的战绩。
王长生倒在地上,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了,麻雄连续两次势大力沉的重击,让他几乎都要吃不消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脑袋里的念头很快就判断出,就这种交手方式的话,他是很难扛得住对方的。
麻雄脸上青筋暴露,捏起的拳头传来一阵“嘎巴”直响的动静,关节一下一下的耸动着,只见麻雄深吸了口气,胸腹迅速鼓了起来,他再次缓缓地抬起一手手臂上肌肉瞬间就被撑得出现了一道道的棱角。
王长生顿时用脚跟磕了下地面,单手向前一撑,人顺着力道就急速的朝着后面翻了过去,然后起身连续“蹬蹬蹬”的退了好几步,同时他伸出右手轻声说道“剑来……”(借用烽火大大这一句)
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