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二
裘千恶不答,从背上缓缓解下一柄薄如蝉翼,澄如秋水的单刀,捧在手心里不住抚摸,说道:“我这把弑神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饮过人血了,今天就拿丁兄你来祭刀。”
说着叹了口气道:“唉,这么多年没动刀兵,手脚是生疏了,当年的功夫也不知还剩下几成,丁兄你可要手下留情才好。”
丁老怪冷笑道:“哼,客气什么,动手吧。”
两人同时向前走上一大步,互相瞪视,全身戒备,如临大敌。
裘千恶慢慢举起刀,突然向丁老怪胸前一刀砍落。丁老怪见他出手缓慢,似重实轻,知道这是一记虚招,乃是意存试探之意。当下凝立不动,说道:“不用试了,放马过来吧。”
裘千恶大吼一声,宛若霹雳,突然唰唰唰连砍三刀,身随刀进,又快又疾。
丁老怪早就蓄势以待,脚下急退,连避三招。呼的一声,迎面打出一拳。
裘千恶侧身相避,回刀横削他手臂。两人出手都是快极,一沾即走,眨眼间便相交了十几回合。
裘千恶刀法造诣奇高,一柄弑神刀使动开来,横砍直削,无不圆转如意。丁老怪虽说赤手空拳,却也不落下风。
两人这一交上手,那才叫厉害,但见白光耀眼,刀花胜雪,拳影纷飞,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两人均知这一战乃是生平威名所系,输了的话更有性命之忧,因此不敢有丝毫大意,各逞生平绝技,竭力相攻。
西门独步在窗后只看得眼花缭乱,咋舌不已。裘千恶刀法深得“快”、“狠”二字要诀,刀出如风,干净利落,直似快刀斩乱麻之势。如果他的对手换了别人而不是丁老怪,怕不早已惨死在刀下。
丁老怪见他刀法精奇,变化多端,心底也自佩服,说道:“裘老弟,你刀法是不错的,不过要想胜过我丁老怪,只怕光这点本领还不够。”
裘千恶全力施为,仍是占不到丝毫便宜,心中早就在着急,闻言大声道:“难道你又能奈何得了我了。”
丁老怪不答,陡然一声清啸,欺身直进,展开抢攻。只见他一条人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来插去,双手硬抓硬夺,竟似要凭双手夺下他手中兵刃。
裘千恶连声冷笑,心想你竟敢如此小觑于我。弑神刀越使越快,每一招之出都是攻守兼备,不露丝毫破绽。
丁老怪这路抓法虽然凌厉悍狠,但裘千恶门户守得严密异常,要想夺下他手中兵刃,当真谈何容易。
转眼之间,两人交手已近百招,裘千恶出刀之快,犹胜从前。丁老怪更是拳出如风,招招进逼。裘千恶不自禁地受到影响,出刀已远不像初时那么随心所欲。
心道:“这样下去,可不大妙。”刹时连砍一十二刀,挡住了丁老怪扑面而来的攻势。第十三刀上立即自守而攻,一刀“迎风斩”当头劈落。
这十三刀使出来,浑然天成,无懈可击,当真如星丸跳掷,雷鸣电闪,立刻自极不利的境地转危为安。
丁老怪见他在这一瞬之间犹如狂风骤雨般连
砍了一十三刀,刀法之快之狠,当世不作第二人想,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彩。
裘千恶此次得回中土,心中怨愤难消,此时似欲尽数发泄在丁老怪身上。刀刀狠,招招恶,似疯虎,如狂狮,每一刀砍出,都恨不得将对方劈成两半。
丁老怪沉着应战,见招拆招,喝道:“你疯了么?”
裘千恶打发了性,凶相毕露,此时哪还有半点儒雅之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西门独步瞧在眼里,暗暗心惊。
两人都是武林中并世罕见的绝顶高手,这一场恶斗,当真足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裘千恶近二十年来从未与人如此酣战,此刻乍遇强敌,精神陡长,手中单刀运转如风,端的是神出鬼没。
堪堪拆到三百余招外,但觉对方拳头上的劲力不断加重。裘千恶的刀法和丁老怪的拳术在武林中久负盛名,可说是更擅胜场。
但要说到高下,比起丁老怪来始终是有所不及,短时间内两人勉强还可打成平手,时刻一久,便渐渐招架不住。
眼见丁老怪又是一拳当胸击至,只得斜走闪避。丁老怪大喝一声,双拳连环击出,直扑过去。裘千恶心下暗惊,索性施展轻功,远远避开。
裘千恶轻功之高,向称独步,这“万里横行”的外号便由此而来。丁老怪连扑几次,都让他逃开,不由得恼羞成怒,喝道:“姓裘的,你不是说要与我好好较量一番么,又逃跑干什么?”
裘千恶此时已无心恋战,闻言哈哈笑道:“你武功纵然再高,这轻功一项终究是不如我,再打下去也只能是不胜不败,大家平分秋色而已。”
丁老怪“呸”的一声,怒道:“你武功什么地方强过我了,只不过是会一门逃命的功夫而已,有什么资格跟我平分秋色?哼,我就不信追不上你。”说着纵身又再攻上。
裘千恶连连摇头,一等他扑上来,脚下连动,犹如一缕轻烟般,离得远远的。丁老怪每次都扑了个空,气得哇哇大叫。
西门独步目不转晴地瞧着两人在月色下追逐争斗,对裘千恶的轻功不由得十分艳羡。
就在他欢喜赞叹之际,忽听“喀喇”一声,一只手震破窗格,从外面伸了进来。
西门独步和丁仪齐声惊呼,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那只手已揪住西门独步胸口衣裳,一把将他拉出窗外。“哗”的一声,撞碎的窗格碎纸散了一地。
西门独步身落人手,半点动弹不得。危急中睁眼一瞧,见抓他的人正是裘千恶。
裘千恶一抓得手,不敢停留,将西门独步挟在肋下,足尖一点,借势飘出数丈外。丁老怪岂容他挟人逃走,蓄劲扑了上来,拍出一掌,喝道:“把人给我留下了。”
裘千恶知道只要给他沾上了,再要脱身便就不易,斜刺里向旁冲出,展开轻功,纵步如飞,几个起落远远去了。
丁老怪一声大吼,提气急追。裘千恶轻功之高,举世无双,不愧称之为“万里横行”,只一会功夫,便已走得影踪不见。丁老怪在武功上或
可胜他一筹半筹,但在脚力上却不得不甘拜下风。
丁老怪又急又怒,眼见是追不上了,倏地立定脚步,纵声喝道:“裘千恶,你掳走的是我丁老怪的孙女婿儿,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姓丁的跟你永世没完。”
只听裘千恶哈哈大笑,声音遥遥传来:“丁兄放心,此人既是你的佳婿,裘某念在故人之情定不会怠慢于他。改天有空,裘某再登门拜访。”这句话说完,已是在数里之外。
丁老怪哼了一声,知道裘千恶虽负恶名,却极重然诺,说出来的话从无不讲信用之理,西门独步性命无碍,那是一定的。
只是想到给裘千恶这么一闹,逼西门独步索要降龙十八掌心法的图谋成了泡影,功败垂成,心中实是说不出的恼怒。在原地呆了片刻,只得恨恨而返。
裘千恶一入中土,便在丁老怪手下折了翼,雄心受挫,心中也是郁郁不喜。在月夜里急驰一阵,将近子时,在一处市镇上投了客店。
店小二送上汤水,洗完手脚后,关上了房门。裘千恶向西门独步瞪视半晌,默然无语,突然问道:“小娃娃,你是哪里人?”
西门独步见他目光之中露出凶狠之意,不禁毛骨悚然,老老实实道:“我是江南临安府人氏,前辈你有何见教?”
裘千恶双眉一扬,道:“你是临安府人?怪不得带有江南口音。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临安府有一户姓西门的人家?”
西门独步心中一凛,道:“临安府姓西门的人多了去了,不知前辈问的是哪一家?”
裘千恶哼了一声,道:“姓西门的,临安府便只一家,小娃娃莫要装傻。”
西门独步见搪塞不过,只得道:“我知道啦,前辈说的是南门外的西门世家么?”
裘千恶铁青着脸道:“不错,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西门独步知道若是照实说,立时便有性命之忧,摇了摇头道:“我跟他们没有关系啊。”
裘千恶突然怒道:“胡说八道,你当我裘千恶是七八岁孩子,这么容易骗?你快点说,你到底是西门家的什么人?”
裘千恶为人面善心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如此大动肝火,实为生平罕见。
西门独步见他越是动怒,就越是不敢承认,露出一付胆怯样子道:“我听说南门外西门家的人都让人给杀死啦,好像老人小孩一个也没留下来,前辈你是真的错怪我了。”
裘千恶心中一动,暗道:“西门家被人灭门,满门男女老幼尽皆横死,没听说有谁活下来,难道是我多心了?可是这小娃娃若不是西门飞雄的子嗣,哪有长得这么像的,这可奇了。”
开口问道:“你既跟西门家没有关系,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怎的又做了丁老怪的孙女婿?”语气虽已不像初时那么狠厉,但声调仍是冷冰冰的。
西门独步立时装出付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我叫阿木,是穷人家的苦命孩子,被丁家爷爷捉了来,硬逼着做了他的孙女婿儿,其实我自己是不大愿意的,只不过为了保住一条性命,才不得不答应。”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三
裘千恶听他说完,忍不住大笑道:“丁老怪恃强凌弱,逼人为婿这种事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哈哈,以后再见到他定要好好羞辱一番。”
西门独步见他信了,心想打铁须趁热,接着道:“是啊,丁爷爷他性子不好,动不动就爱杀人,若不是前辈你救了我出来,说不定我此刻早已没命啦。”
他这句话说得倒是实情,丁老怪生性残忍,凶狠好杀,若知道西门独步骗了他,只怕当场就要狠下杀手,裘千恶的适时出现,不啻于是救了他的一条命。
裘千恶哼了声,不再言语。西门独步还待再说,裘千恶忽然面色凝重,摇手示意他不可说话。
西门独步心下奇怪,当下紧紧闭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时只听隔壁房间有人推开门,轻轻走了出来。到了院里,纵身一跃,“阁”的一声轻响,上了屋顶。施展轻功,急驰而去。
裘千恶见对方鬼鬼祟祟,行踪诡秘,半夜三更还开门出去,多半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本就是好事之人,这一来不由得杀心顿起。
要知裘千恶杀人全无善恶之分,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只要性子一来,通统照杀不误,因此才得了恶人之名。
今晚也是合该这人倒霉,撞在这煞星手上。只听他说道:“小娃娃,你乖乖待在房里,等我回来。”
西门独步道:“前辈,你要出……。”裘千恶不等他说完,突然伸指一点,西门独步颓然倒在床上,就此人事不知。
原来裘千恶不放心,怕他趁自己出去时趁机逃跑,因此点了他“昏睡穴”,让他睡上一大觉。
他推开窗户,悄然跃出,翻身上了屋顶。在月色下伫立片刻,辨明白了方向,展开轻功追了下去。
不多时便见到前方一人在屋脊上急行,轻功比起他来可差得远了。裘千恶一声冷笑,不愿就此不明不白的将他杀了,脚下渐慢,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要弄明白他到底有何意图,然后再下手。
那人似乎急着去干什么,也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这一阵疾驰,颇耗内力,虽然喘气声甚急,也不肯停下来歇一歇。
只见他越过一间又一间房子,出了市镇,落下地来,朝一座稀疏地林子奔了进去。
裘千恶绕了个圈子,从林子另一侧进入,藏身在其中一颗大树上,居高临下的张望。
只见那人走到林中空地,停了下来,双掌互击,忽轻忽重地拍了三下。月色下看得分明,原来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三下掌声刚过,林中跟着有人击掌响应,脚步橐橐,陆陆续续走出四个人来,其中竟有一个是女子。嘴里都道:“大师哥,你来啦。”
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道:“大家都到齐了吗?”忽然咦了一声,说道:“五师弟呢,怎的没来?”
其中一个三十一二岁的汉子满脸愧疚之色,悻悻的道:“大师哥,我们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那大师哥见他脸色不对,心知不妙,说道:“二师弟,五师弟他出什么事了吗?”
那叫二师弟的
叹了口气,低声道:“都怪我一时大意,没能看管好五师弟,大师哥,你惩罚我吧。”
说着眼望地下,垂手肃立,一付甘领罪责之状。那大师哥道:“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小师妹,大家坐下来说话。”
其余三人都应了声“是”,在林中空地围成一圈坐了下来。那大师哥道:“二师弟,你接着说下去。”
那二师弟道:“大师哥,我们那日奉了师父之命外出打探白师弟的下落,一下青城山,在山脚分手,我是跟五师弟一路。”
裘千恶在树上听他说到‘一下青城山’几个字,登时恍然,心道:“原来是青城派的一干小辈在这里聚会,且听一听他们商议些什么?”
那大师哥道:“是啊,那日大家分手时,三师弟,四师弟还有小师妹是去了江南探访,我则独自去关外打探。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和五师弟好像是去了辽东。大家说好两个月后,不管有没有白师弟的消息,都会在洛阳集合,怎么你和五师弟没去辽东吗?”
二师弟道:“我们去了。”大师哥道:“可打听到些什么没有?”二师弟道:“我和五师弟在辽东明查暗访了一个多月,四处托人打听,硬是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因为惦念着两个月之期,就急着赶回来了,不想却在洛阳出了事。”
这叫大师哥的中年汉子是青城掌门枯木道长的座下大弟子,姓陆名无涯,二师弟叫柯无疆。
那身材单瘦的高个汉子是三师弟徐无竞,嘴角边有颗痣的乃是四师弟刘无上。至于那年纪最小的美貌女子,则是七师妹花无忧。连同出事的五师弟柳无庸,出逃在外的六师弟白无秀,七人合称“青城七剑”。
为了打探闯了祸的六师弟白无秀的下落,六人被师父派下山来,旨在探寻白无秀的踪迹,将他押解回山。
此时听说五师弟在洛阳出了事,陆无涯心中不由十分关心,说道:“二师弟,此事到底如何,还请麻烦你说清楚点。”
柯无疆道:“是。我和五师弟到了洛阳后,因为离咱们聚会之期还差着两三天,便相携到洛阳各处名胜古迹去游玩,也希望能因此而打听到有关于白师弟的一些消息。”
“这日我们在‘龙门石窟’前听到乡人议论说,这附近有座鬼屋,大白天的里面也经常闹鬼,十多年来一直没人敢进去。”
“我和五师弟当时听了,眼前都是一亮,这鬼屋如此诡秘,实是极佳的藏身之所,白师弟他说不定就藏身在里面也不一定。”
“我们当下问明了去鬼屋的路径,到了地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好大一片松树林。林子中的落叶堆积起来足有一尺之厚,众松掩映下,矗立着好大一座房子,年久失修,已经很破旧了,果然是鬼气森森。”
“我们到了屋前,站在那里高声叫了几句,里面静悄悄的,一片死寂。五师弟见无人出来,便上前去推门。岂知一推之下,门便开了,里面竟没上闩。”
“我和五师弟十分讶异,心知必有古怪,手都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剑柄。五师弟示意让我在外面接应,他一个人进去探个究竟,我想
了一想,便没阻拦。”
“五师弟高叫一声:‘喂,屋里有人吗?’便走了进去。谁知他一进去后,本来是开着的两扇门不知何故突然自动合上了。”
“我大吃一惊,当即意识到要出事,便要冲进去拉他出来,可是这一次大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我举起手掌在门上使劲击打,叫道:‘五师弟,五师弟,快出来。’可是任我叫破了喉咙,也没听到一句应声。我还道五师弟必是在里面遇上了什么古怪,因此才不出声答应,现在想一想,当真是十分可笑。”
“我在门外焦急等待,直等了近半个时辰,仍是不见五师弟出来,这才感到大事不妙,五师弟多半是遭了人家的毒手,身陷被擒了。”
“我本想硬闯进去救人,但仔细一想,我在明敌在暗,倘若连我也出了事,那时无人报信,可就救不得五师弟了。”
“因此上弃了五师弟,独自归来,希望见到大师哥后,再作定夺,商讨出一个救五师弟的法子来。唉,说来惭愧,出了这种事,我居然连敌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顿了一顿,又道:“大师哥,五师弟是因为我才出的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决不独活。”说时双目含泪,激动无已,实是真情流露,决非做作。
四师弟刘无上听柯无疆说得如此动情,心中也自伤感,安慰道:“二师哥,你也别这么自责,五师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虽则这么说,心底也知五师弟生还的机会实是十分渺茫,不由得浩叹口气。
陆无涯见几个师弟妹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中间没一句话说,目光在各人脸上一扫,见他们虽有关切之色却并无疑问之意,问道:“五师弟出事,你们都知道了。”
三师弟徐无竞道:“我们比大师哥你早到一会,二师哥事先已对我们说过了。”陆无涯点点头,默然无语。
五人顾念着同门之谊,师兄弟之情,心下都是一片黯然。尤其是小师妹花无忧眼睛红红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徐无竞道:“大师哥,你快想想办法啊,再不去救五师弟,迟了恐怕就来不及啦。”
陆无涯沉吟道:“二师弟,你说那鬼屋就在洛阳附近是不是?”
柯无疆道:“是。”陆无涯道:“那好,等天一亮,咱们就去鬼屋救了五师弟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
四人听了陆无涯这句话,不由得都宽了心,均想:“只要大师哥出马,五师弟就有得救了。”
陆无涯不愧是掌门大弟子,为人沉着镇定,不像几个师弟妹一样,一听说五师弟出了事,便心神大乱,乱了方寸。
正色道:“五师弟虽然出了事,但师父交待下来的差使,咱们也须得办好。三师弟,你们江南一行又如何?”
徐无竞道:“启禀大师哥,我们虽然在江南待了个把月,说来惭愧地很,也是毫无所获。”
陆无涯点了点头,徐无竞说的结果,也是在他预料之中,毫没感到意外。只听刘无上道:“大师哥,你在关外有白师弟的消息吗?”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四
陆无涯唉的一声,长叹口气,摇头不语。四人见了陆无涯这等神情,不用问也都知道他关外之行定是无功而返。
徐无竞道:“这可奇了,白师弟自闯了祸后,整个人就像在世间凭空消失了。江湖上再也听不到关于他的半点讯息,他会跑到哪里去呢?”
柯无疆接口道:“我瞧白师弟多半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藏起来啦,其实这样也好,我倒不希望能找到他。不然见了面,总是碍着同门之情,也不好意思出手。”
徐无竞道:“是啊,师兄弟反目成仇,大动干戈,那还像什么话。”
刘无上道:“出了白师弟这种事,青城派也跟着蒙羞,现在江湖上的人一提起‘青城七剑’的名头,便连声耻笑,我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说着恨恨的道:“说到底都是白师弟不好,若不是他惹下这么大的乱子,咱们便待在山上不用下来了,五师弟也就不会出事。”
花无忧轻轻的道:“四师哥,我不信白师哥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白师哥八成是被人家冤枉的。”
刘无上大声道:“哼,都这时候了,你还在为他开脱。他要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为什么要躲起来,害我们这么多人为他一个人奔波受罪?”
花无忧气得脸色惨白,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说道:“四师哥,你难道全不顾念着白师哥与你的师兄弟之情么?”
刘无上哼了声,道:“我没有他这种丧心病狂的师弟,花师妹你也用不着为他辩解。”花无忧心中气苦,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颤声道:“四师哥,你……。”指着刘无上,说不出话来。
陆无涯看在眼里,说道:“好啦,自己师兄妹有什么好争的,白师弟的事咱们谁也做不了主,唯有将他押解回山,等候师父发落。四师弟,你说话没轻重,快向小师妹赔不是。”
刘无上心里虽然极不愿意,却也不敢违背大师哥的意思,只得道:“对不起花师妹,是我错了,我知道你跟白师弟很要好,不该说这些话来伤你,盼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花无忧香肩一侧,别过头去,不愿理他。刘无上眼望陆无涯,露出一脸委屈之意。
陆无涯道:“好啦,好啦,四师弟既向你陪不是了,花师妹你就瞧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见识。眼下咱们得商量一下怎么去救五师弟。”
花无忧听说要去相救柳无庸,这才转过头来,但对刘无上仍是一付不愿理睬的神情。
裘千恶听得他们为了一个什么“白师弟”大起争执,虽然不全明白,也隐约听出了个大概。知道这人似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以至于枯木道人要派出师兄妹六人出来,抓他回去,清理门户。
至于这“白师弟”是谁,犯的又是什么事,就非他所能知道的了。况且他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理会这些小事。
只不过柯无疆说到鬼屋的事,大非寻常,裘千恶兴味横生,好奇心骤起。听得陆无涯与几个师弟妹商量好说今晨卯时会在他所住的客
栈中相聚,到时再整装待发,一起去鬼屋救人。
裘千恶一听,杀念暂息,决定暗中跟随他们一起前往鬼屋探个究竟。见他们仍在商议救人的具体细节,裘千恶不愿再听,知道他们商量好后,很快便会离去。身形一起,从一棵树飞到了另一棵树,他轻功高超,来去无声,陆无涯等人竟无一发觉。
裘千恶出了林子,展开脚力,不多时便到了客栈房顶上,从窗户飘然入内。望了西门独步一眼,见他被点了穴道后,兀自躺在床上熟睡。
当下在室中一张椅子上坐下,闭目运了一会功。约摸一个时辰后,睁开眼睛,听得脚步声响,跟着听见开门的声音,知是陆无涯从外面回来。他潜运神功,没发现陆无涯房中有什么异常动静,随即合上双眼,静心养神。
不觉鸡鸣声起,卯时已至。陆无涯房中传来说话声音,正是他几位同门到了。
裘千恶内力深厚,武功奇高,十丈方圆飞花落叶,均逃不过他的耳目,当即便醒了。对方说话声音虽低,可还是让他听了个清楚。只听陆无涯与几个师弟妹交谈了几句,推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散乱,五人出了客店。
裘千恶当即站起,解了西门独步的昏睡穴,一把拽起来,就往外走。
西门独步还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的道:“前辈,你这是要去哪里?”裘千恶不耐道:“小娃娃问这么多干什么,去了就知道。”
西门独步登时不敢再问,两人出了客店,望见陆无涯等人是向东去了,当即迈开大步跟上。
只见陆无涯一行人出了市镇,走了一程后,舍了大道,在荒野小径上急行。裘千恶拉了西门独步的手,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西门独步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前辈,那些都是什么人,咱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裘千恶哼了声道:“是青城派的一干小辈。”西门独步一听,心头登时大震,失声道:“啊,原来是青城派的。”
他与白无秀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听对方是青城派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憎恶之色。
裘千恶瞪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认识他们吗?”西门独步忙道:“不认识,我听说青城派的王八蛋,没一个好人,他们这么急着赶路,定是去干什么坏事。前辈,你到时可要阻止他们。”
裘千恶哈哈一笑,道:“小娃娃说话当真有趣,青城派的狗杂种老子向来瞧不大顺眼,今日撞在我手里,管保叫他们有死无生。”
说话之间,陆无涯等人已走得远了。裘千恶道:“咱们走快点,可别跟丢了。”在田间地头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远远见到前面一大片树林。
陆无涯当先展开轻功,向林子里奔去。柯无疆等人紧随其后,陆续进入。裘千恶心道:“是了,定是这里了。”托起西门独步,足下生风,箭一般射入林中。
只见林中阴暗幽深,古树参天,遮云蔽日,不见阳光。此时已不见了陆无涯师兄妹的踪影,裘千恶既知鬼屋就在
附近,即便没有他们带路,也一样能找到。当下与西门独步缓缓步向林子深处。
只觉脚下行走起来极是松软,不知多少年月方能积起这么厚的落叶。
前行一阵,听得前方有人道:“青城派陆无涯、柯无疆、徐无竞、刘无上、花无忧多多拜上,恳请贵主人赐惠一见。”正是陆无涯的声音。想来他们到了鬼屋前,正在相请屋主见面。
裘千恶哼了一声,心道:“你们这么直言相求,屋中没有人也就罢了,否则如何肯与你们见面,当真是笨到了家。”
携着西门独步,纵身上了一棵大树,在树间不住跳跃,遥见前方空地上,矗立着一座黑色大房子,陆无涯等人正站在屋前。
裘千恶匿伏在靠近鬼屋最前面的一株大树上,探头向下张望。那鬼屋座落在林中开旷之处,是一座四连进的大宅子,窗损门破,年久失修,都快要倒塌了,整栋宅子死气沉沉,听不到半点声息,安静得让人不安。
只听柯无疆道:“大师哥,咱们这就冲进去,看五师弟在不在里面。”陆无涯举手一摇,示意不可鲁莽行事。
刘无上道:“喂,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放火烧房子啦。我数三声,一,二……。”三字还没出口,只听吱呀一声,大门从中分开,里面前后走出四个人来,在门口台阶上居中站定。
陆无涯等人又惊又喜,想不到刘无上这句恐吓之言,居然派上了用场,对方为怕房子被烧,便只有出来见面一途了。
西门独步紧挨着裘千恶藏身树间,向屋中出来的四人逐一打量。见当先一人高鼻深目,头发卷曲,颏下留着稀疏一把山羊胡子,不伦不类,一望便知不是中土人氏。他身上穿的一件长袍,更是墨迹斑斑,污秽不堪。
左侧一人矮矮胖胖,神态可亲,穿着衣饰较为华贵,只是于不起眼处多了几道补丁。和他挨着的另一人则身形奇高,面目黝黑,神情冷峻,不苟言笑。
三人之后是个年轻公子,一袭白衣,穿着极为考究。头戴束发金冠,腰间黄金为钩,宝带为束,尽显雍容华贵之气。
西门独步见他仪表非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他肤色奇白,相貌俊美异常,双目澄澈明亮,炯炯有神。手中折扇轻摇,果真是风流倜傥,潇洒无伦。
只听那山羊胡子道:“什么人如此大胆,说要放火烧屋,是你们几个么?”这句话说来字正腔圆,毫不生硬,瞧不出他倒说的一口利索的中原话。
陆无涯抱拳一揖道:“我们久候贤主人不出,以致言语无礼,多有得罪,还请海涵。”说话极尽礼数,那四人却傲不为礼。山羊胡子哼了声,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陆无涯道:“我们前几日有位师弟在贵处走丢了,因此上特来寻一寻。”他也不说是被对方扣下了,只是说“走丢”,就不容易破脸。
那山羊胡子与其他几人对望了一眼,喝道:“这么大一个人还会走丢,不是傻子是什么?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五
柯无疆从后面越身而出,走上几步,戟指喝道:“你胡说,我师弟明明是失陷在这鬼屋里了,快说,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那四人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尽皆变色。山羊胡子喝道:“哪里来得妄人,却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身后那名矮胖子本来一直笑眯眯的,此时突然脸孔一板,喝道:“事情既已败露,多说无益,全都拿下了。”
陆无涯等人听他如此说,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抽出了随身长剑。陆无涯只觉事情蹊跷,大非寻常,开口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人面目陌生,相貌奇特,从未见过,可以断定不是中原人无疑,不由疑心大起。
那山羊胡子嘿嘿直笑,大步走下台阶,说道:“想动手么,我一个人就将你们几个小辈全都拿下了。”
陆无涯横剑当胸,问道:“前辈是谁?”山羊胡子道:“哼,凭你还不配来问我。”说时乌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支粗大的毛笔。五根手指略分,紧握笔管,蓄势待发,一付挥毫泼墨前的架式。
陆无涯奇道:“这就是你的兵器么?”山羊胡子哈哈笑道:“正是,小辈进招吧。”
刘无上为人冒失,早便忍耐不住,山羊胡子话刚一落,抢着便是一剑刺出。陆无涯知道对方非比等闲,正要叫刘无上小心。
“噹”的一声,剑笔相交,迸出几星火花。刘无上只感手臂一阵发麻,虎口破裂,长剑把捏不住,飞了出去,噹啷一声,远远掉在地上。对方这支毛笔黑沉沉的毫不起眼,想不到居然是钢铁铸就。
刘无上脸色苍白,全是惊骇之色。陆无涯等人见他一招之间就将刘无上的兵器砸飞,都是大惊失色。只恐刘无上已受沉重内伤,当即飞身上前,各挺长剑,将山羊胡子团团围住。
山羊胡子一招得手,却并不乘胜进击,说道:“小子,这是教训你目中无人,不敬尊长之罪,下次可就不客气了。”
陆无涯转头问刘无上道:“四师弟,你受伤了吗?”刘无上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无涯见他并没有受伤,登时大为放心。向山羊胡子道:“前辈,在下斗胆向你讨教两招。”
山羊胡子道:“素闻青城派七十二路狗屁剑法天下无名,今日正好向你们这些小辈领教。”
陆无涯听他如此贬低本门剑法,心中不禁大怒,但跟着随即宁定,知道心浮气躁正是本门剑法的大忌,说道:“如此得罪了。”
长剑直直向前一刺,迅捷威猛,单瞧这出剑的声势,比起刘无上来便强得多了。山羊胡子道:“来得好。”举笔一封,便要去磕他兵器。
陆无涯有四师弟之鉴在前,知他内力深厚,若与之硬碰硬架,正是扬敌之长暴己之短,多半兵器也要被他砸飞。当下手腕一沉,剑走偏锋,反撩他小腹。
山羊胡子大笔一挥,随手化解。三招过后,陆无涯便遇险招。徐无竞见势不妙,一剑向他背心刺落,喝道:“哪来得狂徒,竟敢到中原来撒野。”
山羊胡子竟不转身,反手一笔向后扫出。一招之间又将徐无竞兵器磕飞。跟着退
后一步,倒转铁笔,笔端在徐无竞肋下“章门穴”上一点。徐无竞啊哟一声,穴道受制,颓然坐倒在地。
柯无疆和花无忧见状,也顾不得什么武林规矩,双剑急挺,分从左右刺到。陆无涯也适时一剑当胸刺来。
三人均知此人武功奇高,若是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唯有三人联手才有一线取胜希望,因此这三剑竟是不分先后刺到。
山羊胡子左挥右舞,运笔如飞,架开柯无疆和花无忧刺来得一剑,脚下一错,陆无涯这当胸一剑便已落空。跟着凌空横、竖、直三笔,立即自守而攻,分向三人击去。
裘千恶见他以笔作兵器,剧斗之际,动静开合,皆存尺度,其中暗藏笔法之意,边看边点头。
以他武功,要想一招之间便砸飞对方兵器原亦不难,甚而比这山羊胡子犹有过之,只是他武功奇特,自成一家,不同于中原哪一门哪一派,以他见闻之广博,竟瞧不出对方武功家数,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又见阶上三人在一旁观斗,眼见山羊胡子遭到青城派三人围攻,却无丝毫相助之意,似是胜券在握,心想:“这三人也都是个厉害角色。”
猛听山羊胡子一声大喝,一笔平平击出。柯无疆突然啊的一声,仰天向后摔倒,一动不动,不知生死如何。
陆无涯和花无忧大惊,来不及询问,山羊胡子从上往下一笔斜击下来,势如闪电,笔锋落在花无忧腰眼里。
跟着反手一笔,扫在陆无涯右脚“中都穴”上。三笔写了个“大”字,分别击倒了三人。只见陆无涯和花无忧同时倒下,叫出声来,一齐俯跌在地。
山羊胡子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你们服了么,我才刚刚热完身,还没正式挥毫你们就已不支了。”
阶上三人都是脸露笑意。那矮胖之人拍掌笑道:“三弟,你的书法越来越厉害啦,不愧是‘神来之笔’。”
山羊胡子道:“大哥过奖了,对付这几个青城派的小辈,三两笔便打发了,也算不得本事。”
陆无涯腿上穴道受制,单膝跪地,见几位师弟妹尽皆倒地不起,乃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大败,登时脸如死灰。垂头丧气道:“前辈武功厉害,诚所罕见,不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山羊胡子哼了一声。那矮胖之人道:“你们这几个小辈听好了,我三弟复姓上官,大名神笔,人称‘神来之笔’。你们今日败在他手上,也不算冤枉。”
陆无涯喃喃道:“上官神笔,上官神笔……。”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之色,显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上官神笔横了地上几人一眼,冷笑道:“青城派好大的名气,哼,今日一会,才知也不过如此,当真是徒有虚名。”言语中尽是鄙夷不屑之意。
陆无涯听他羞辱青城派,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愤然道:“我们既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决不容你侮辱青城派的名头。”
上官神笔冷笑道:“你们今日已然一败涂地,青城派还能有什么名头,专吃败仗的名头么?哈哈哈哈。
”说着大笑不止。
刘无上听他一再羞辱,心中怒不可遏,大骂道:“老贼,青城派的武功岂容你诋毁,我们青城派有一套‘七绝剑阵’,你见过没有?你武功再高,入了阵里,也管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神笔哦了一声,似是颇感兴趣,说道:“你们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剑阵,适才为什么不摆出来,现在才来说大话。”
刘无上哼了一声,欲待再说。陆无涯喝道:“四师弟,他要杀便杀,多说作甚。”
原来这“七绝剑阵”威力奇大,乃是青城派中极上乘的功夫,须得七个功力相若的武功好手联手方能使动。枯木道长当年传授他们师兄弟七人时,也曾一再强调。
陆无涯心想眼前己方只有五人,柳师弟和白师弟均不在场,若五人同使,只怕剑阵的威力发挥不出来,到时反而让对方小瞧了青城派的这套剑阵,更加招来他的轻视之心,是以听了刘无上之言,立即出声喝止。
刘无上不敢违拗大师哥的意思,只得不作声,但神色间气鼓鼓的,一付十分不服气的样子。
上官神笔瞧在眼里,知道青城派确是有这么一套剑阵,只是不知何故,陆无涯不愿使出来而已。他是学武之人,一听说有这么厉害的剑阵,登时便有跃跃欲试之意,开口说道:“你们这套剑阵,需要几个人才能使动?”
刘无上望了陆无涯一眼,忍不住道:“要七人同使,才能发挥威力。”上官神笔道:“嗯,要七人,你们这里只有五人,那么是不够了。”
刘无上道:“话虽这么说,五人同使要打败你也已足够了,你敢放开我们么?”他话虽这么说,其实心中也是毫无把握。
上官神笔哈哈大笑道:“放便放,有什么不敢,我倒要瞧瞧你们这套剑阵到底有多厉害。”刘无上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喜,眼望陆无涯道:“大师哥。”意在征询他的意见。
陆无涯望了同门几人一眼,见他们脸上都露出祈盼之色,显然均有一试之意。事已至此,也只好答应了,只不知对方说话算不算数,是不是真的肯放了五人,另行比过。说道:“前辈如肯放开我们,这套剑阵定不教你失望便是。”
刘无上等人听陆无涯这么说,知道他已同意了,脸上不由均露出喜色。
上官神笔还没出声,那矮胖之人道:“三弟,缚虎容易纵虎难,别出意外。”言下之意是让他不可轻试,免生不测。
上官神笔大笑道:“大哥,谅这几个小辈能有多大能耐,你且在一旁观看,瞧我是否能破得了阵。”说着手中铁笔连挥,瞬间便解了五人身上穴道。
矮胖之人只得道:“三弟,那你要小心了。”
那面目黝黑之人和少年公子由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对眼前发生的事似乎都是漠不关心。
陆无涯站起身,抱拳道:“多谢前辈。”神官神笔道:“少啰嗦,快出招吧。”
陆无涯眼见众同门无恙,当下高声道:“布阵!”五人身形连动,迅速分占五个方位,五柄剑的剑尖一齐指向对方。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六
上官神笔铁笔当胸,笔尖向外,蓄势无穷,全身上下防守得没一处不严密。陆无涯面色凝重,当先一剑刺出。
上官神笔铁笔疾点,欲待招架。不料右臂甫动,左侧一剑唰的一声,乘隙而入,刺向自己腋下空门。
当下只得变招,先护住腋下再说,这时背心一剑也已刺到。上官神笔铁笔挡住腋下一剑,已不及回身自救,危急中只得侧身相避。唰唰两声,第四剑第五剑如影随形,相继攻至。
这“七绝剑阵”一经催动,上官神笔处境登时十分不利。本来单打独斗五人无一是他对手,但这一结成阵式,便大大不同。
只见陆无涯五人展开攻势,此进彼退,你上我下,紧紧围住上官神笔走马串灯笼似的厮杀个不停。
上官神笔一支铁笔左挡右架,上下飞舞,窘于应对,已无余裕还得一招。
阶上三人只瞧了一会,脸上都已变色。均知这剑阵实是厉害无比,非同小可,上官神笔是否能击败五人,破阵而出殊所难料。
上官神笔心下也是十分焦躁,眼见五人攻防拒守之际,颇合阵法之意。何人策应,何人诱敌,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落。
五人随击随走,绝不停留,进退始终如一。有时一人遇险,便群起相攻,妥为照应,而一等上官神笔露出破绽,往往又是数剑齐至,相互之间配合得极是默契,显然在这套阵法上下过苦功夫。
陆无涯眼见上官神笔为阵势牵制,出现左支右绌之状,心中不由大喜,对方疲于应付,忙于自救,己方当可稳操胜券。
这“七绝剑阵”暗合北斗七星之数,最厉害之处,乃是左右呼应,互为奥援,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即是此理。
自斗魁天枢以下,依次是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直至斗柄的摇光,每一颗星辰方位都代表着一位武功高手,由七人同使,那是再好不过。至于五人能不能使,使出来后威力又如何,五人起初只是抱着姑且一试之心,想不到居然能收此奇效,心中都是又惊又喜。
上官神笔也知长此下去,非得落败不可,心想不能再一味挨打,须得立即展开抢攻才行。
陡地一声长啸,展开攻势,铁笔上下翻飞,舞成一道道乌光,不但护住了自身要害,也使得五人不敢近身。直到这时,上官神笔才真正使出了真功夫。
裘千恶凝神观看,见他笔锋忽而斜行,忽而扭曲,出笔似乎杂乱无章,无理路可寻,但笔划到处,却是妙到毫巅,将五人的凌厉攻势一一化解了。
裘千恶初时也看不明白,再瞧得一会,渐渐瞧出了一些端倪,发现他起笔、运笔之际似是在书写一路书法。
这路书法磅礴大气,朴拙奇古,一笔一划大小均匀,圆曲而富有篆意,正是通行于春秋战国时代的籀文。
籀文又称大篆,《书断》曰:“大篆者,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也,或云,柱下史始变古文,或同或异谓之篆。篆者
,传也,传其物理施之于无穷。”
篆文拙奥奇古,今人多有不识。裘千恶总角时曾遍览古今书法,是以能识。陆无涯等人粗通文墨,于书法一道并无研究,是以始终瞧不出其中奥妙。只觉上官神笔笔力雄健,力凝而重,一笔击出,势挟劲风,五人手上登时吃紧。
斗不数合,上官神笔笔锋忽然一变,这中间变化极其细微,但裘千恶还是立即辨别出来,知道他这时书写的乃是小篆。
小篆又称秦篆,与籀文大同小异,但却各有其妙。上官神笔这路书法施展出来,攻势更见猛烈。
裘千恶心道:“甄酆定六书,三曰篆书;八体书法,一曰大篆。这姓上官的将书法寓于武学之中,独辟蹊径,开一代武林未有之奇,确然了不起,只不知他会几路书法,是否八体皆擅。”
心中这么想,抬眼又向场中瞧去。只见上官神笔铁笔纵横,时而八分,时而隶书,不经意间转作了章草、飞白,点划之际又变为了行书、草书,八体书法交互为用,曲尽其妙,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知书法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常人临帖,穷经年累月之功也未必有成,能精擅一种字体已属难得,至于八体皆擅,蔚为罕见。
陆无涯等五人沉着应战,上官神笔前两路书法皆从大篆衍变承袭而来,变化不是很大,五人尚可应付。
到后来见他一变再变,奇招怪式层出不穷,出笔或凝重,或飘忽,有时笨拙无比,有时却如流水行云,巧妙无伦。打到最后竟然大呼小叫,手舞足蹈,状如癫狂一般。
世传草圣张旭每醉辄草书,一边狂呼大叫,手足皆舞,如疯似癫。下笔却不停,乘醉挥毫落纸如云烟,一挥而就,世人称之为张颠。上官神笔打得兴发,一路狂草写到妙处,渐渐意与神会,也如那张旭般,不受控制的狂呼大叫起来。
陆无涯等人见他一支笔上竟能生出如许变化,不禁相顾骇然。
裘千恶见上官神笔使动八体书法,时而雄奇古拙,大开大阖,有刀砍斧削,剑抜弩张之势;瞬间却又清新飘逸,龙飞凤舞,不失流水行云之妙。到后来UU小说越来越快,连绵不断,恍如奇峰壁立,连冈尽望,势不断绝。又犹如江河倒流,一泻千里,正是得了八体书法的真意,心中暗感叹服。
上官神笔这一轮狂风骤雨般的急攻,立见成效,不但自身危殆之势立解,也令五人渐渐有些感到力不从心。
上官神笔手上铁笔挥舞不停,暗中仔细打量阵式,瞧到花无忧时,见她气喘趋急,脚下虽然没能慢了,但剑法中却已露出散漫之象。心中不由得一喜,知道这是破阵的关键所在,当下一笔点出,嗤嗤声响,铁笔闪电般向她胸口击落。
花无忧早已气竭,坚持到现在,只不过是在勉力支撑而已,见他一笔当胸点到,更无余力反击,不禁骇得花容失色。
花无忧占得是斗柄的摇光方位,本来当此之时,只需玉衡,开阳两位仗剑从旁夹击,便可进行解救。
恰恰不巧得是负责坚守此二位的柳无庸和白无秀均不在场。
陆无涯、柯无疆、徐无竞、刘无上四人见到,都是一惊,各自挺剑扑了上来。其中两剑去架开对方的铁笔,另外两剑则直刺其背心。
四人出手都是奇快,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花无忧胸口中了上官神笔一笔后,翻身倒地不起。
上官神笔一声长笑,转身一笔斜点在徐无竞执剑手腕上。徐无竞抓捏不住,长剑松手掉下。上官神笔跟着补上一笔,又已封住了他的穴道,飞起一脚,将他踢出阵外,嗒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七绝剑阵少了两人运使,本来就有破绽,徐无竞和花无忧一去,更加不成阵式。上官神笔大显神威,一招之间再次点了柯无疆身上穴道,顺势回笔一拖,又已将刘无上的兵器砸飞。
陆无涯大惊,眼见五人又要重蹈覆辙,突然抢上一步,撞在刘无上肩头。刘无上猝不及防,被他这么大力一推,立时撞飞出两三丈外。
刘无上不明所以,叫道:“大师哥……。”陆无涯大声道:“四师弟,快去搬救……。”一句话没说完,突听上官神笔大叫一声:“着。”只觉肋下一痛,已被点了穴道,扑翻在地。
刘无上翻身站起,瞧了大师哥一眼,掉头朝林外飞奔。
阶上三人见上官神笔终于破阵而出,打倒了几人,尽皆高兴。那矮胖之人见刘无上想要逃跑,右手一扬,喝道:“往哪里走。”一点寒芒带着呼啸破空之声,激飞而前,直向刘无上背心射去。
陆无涯等人见到,俱皆失色,喝道:“四师弟,小心。”花无忧也叫道:“四师哥,小心后面!”
其时刘无上已跑出十余丈外,听见呼叫,转过头来问道:“你们说什么?”便这一回头的功夫,暗器已到了面前。他啊的一声,呆立当地,仿佛人也吓傻了,全没想到要躲避。
其实这暗器来得如此之快,他便是要躲也躲不开,陆无涯等四人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心中都是怦怦而跳。
便在这时,只听呼的一声,一件物事斜刺里飞出,后发先至,抢在头里在间不容发之际将暗器砸飞,救了刘无上一命。
刘无上暗叫一声:“谢天谢地!”这一下死里逃生,实是惊喜莫名,大叫道:“大师哥,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叫人来救你们。”展开轻功,远远去了。
陆无涯等人见他居然无恙,心中诧异之余,都不禁代他欢喜,均想:“只要四师弟逃出去了,我们便有救了。”
那矮胖之人见自己射出的暗器被人砸飞,也是颇感意外,忍不住咦的一声,眼望树上,抱拳道:“何方高人驾临,便请现身一见。”
他虽不知砸飞暗器之人是谁,但这一手的劲力和准头,实是不可小觑,当是武林高手无疑,因之言语中十分有礼貌。
上官神笔说话却不如他这么客气,喝道:“是大丈夫何必藏头露尾,难道还能在树上躲一辈子不成?”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七
砸飞暗器之人正是裘千恶,他见对方射出暗器意欲置刘无上于死地,因此从树上摘了枚松果,及时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救人也并非出于什么善心,只是不愿意让刘无上死在这些西域人手上,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从而小看了中原武人而已。
裘千恶知道行迹已经暴露,哈哈一笑,携了西门独步飘然下树,站在距对方三丈之处,抬眼望天,也不说话。
那矮胖之人拱手道:“阁下高姓大名?”裘千恶双眼在他脸上平平一扫,嘿嘿笑道:“老夫裘千恶!”他“裘千恶”三字一说出来,在场众人除了上官神笔之外,谁都是脸上一变。
矮胖之人尤其明显,说道:“原来是裘朋友,今日光降敝处,不知有何指教。”
裘千恶哼了一声,心想你们听了我的名头,居然连久仰之类的话都不说,当真是找死了。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来中原之地撒野,好大的胆子。”
上官神笔听他出言不逊,提笔便向他胸前点落,喝道:“你这老小子又是什么人了,好大的架子,看招。”
等到他说完,铁笔笔尖距裘千恶身子已不足一尺。这一下先出招后开声,实与偷袭无异。
裘千恶一声冷笑,也不理会。等到笔尖将要触及胸口,脚下一动,迅速之极地避了开去,上官神笔这疾如闪电般的一击就此落空。
他呆了一呆,半晌才道:“你叫裘千恶?你武功很好啊。”裘千恶笑道:“不错!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头。”
上官神笔摇头道:“没有听过,我们西域武林没阁下这一号人物。”
裘千恶哈哈大笑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头,本事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知裘千恶恶人之名播于宇内,举世无人不知,便是番邦夷狄,大漠蛮荒之地也多有知闻,这上官神笔武功虽高,见识却孤陋寡闻得紧。
上官神笔道:“我们这次从西域远道而来,便是要会一会中原武林的英雄人物,阁下武功不错,正好可以领教。”
他“领教”二字一落,提笔作势,跟着便要大打出手。裘千恶见他姿势端凝稳重,意存笔先,蓄势无穷,当即说道:“阁下将书法寓于武学之中,开千古未有之奇,确然令人好生佩服,不过这点微末之技在西域或可逞逞威风,到了中原之地就不行了。”
上官神笔起先听他称赞自己,心中十分欢喜,听了后面这句话,脸色不禁一沉,喝道:“行不行要比过才知道,我就不相信拾掇不下你这老小子。”
裘千恶面上杀机陡现,推开西门独步,往前走上几步,擎刀在手,说道:“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中原英雄人物的手段。”
上官神笔更不答话,铁笔凌空虚点他头颈“天鼎穴”。裘千恶冷哼一声,手起刀落,白光一闪,一刀向他手腕上砍落。这一刀后发而先至,上官神笔如要点中他“天鼎穴”,必定手腕砍断在前。
上官神笔不料他刀法如此之快,铁笔急收,转而点他腹上“商曲穴”。裘千恶回刀一格,反砍对方左臂。上官神笔逆转铁笔,又已罩住了裘千恶
下盘。
倏忽之间,两人已相交了七八招。上官神笔面色凝重,知道遇上了生平从未有遇过的劲敌,对方刀法之快,出刀之狠,实为生平罕见。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招架,不敢有丝毫大意。
斗不数合,上官神笔忽然大笔一挥,笔走龙蛇,一笔接一笔,从上到下,自左至右竟然写起字来。
裘千恶但觉自己全身要害皆在对方笔路笼罩之下,边打边道:“嗯,这是隶法。”
上官神笔听他一语叫破,喜道:“你识得这路书法,那么是同道中人了。”
他一生酷爱书法,几近痴迷,每一临帖便忘却外物,自负若论书法成就,绝不在古今任何人之下,只是常恨世无知音者,不能识他武功中书法之妙,不免有孤芳自赏之意。此时听裘千恶道破其中机密,顿时大起知己之意。
裘千恶冷笑道:“别说一路书法,就是八体书法齐施老夫也一样能识。”
上官神笔道:“哦,那你瞧这又是哪路书法?”笔势一挫,大篆、飞白、行书、章草接连使出,裘千恶单刀急舞,随口一一道出名称。
上官神笔听他说得分毫不差,大喜道:“老兄识得我武功中的书法,定是个好人。咱们不如别打了,坐下来慢慢喝一杯,仔细研讨一下书法怎么样?”他说得也真够可笑,仅凭对方能识得他的书法,便断定裘千恶是个好人。
裘千恶不答,运刀如风,忽然唰唰唰唰连砍八刀。这八刀也真够快,一刀未尽,次刀又生,一气贯注,连绵不绝。
上官神笔吃了一惊,运笔急挡。只听噹噹噹噹八下急响,上官神笔挡一刀便退一步,挡了八刀便连退了八步,只感手臂一阵酸麻,对方刀上的劲力竟自不小。
眼见得裘千恶第九刀跟着砍下,上官神笔其势已经危殆,这一刀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他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快的刀法。”
阶上三人眼见上官神笔就要伤在裘千恶刀下,都是一声惊呼。那矮胖之人右手急挥,七点寒芒带着呼啸之声,分打裘千恶身上七处大穴。用意很明显,裘千恶就算能砍伤上官神笔,也势必伤在这七枚暗器之下。
裘千恶听得背后风声劲急,这一刀不及砍下,立即回刀自救,只听叮叮叮叮一阵乱响,将七枚暗器一一砸飞。
只觉对方射来的暗器之上包含了几种不同的内劲,刚柔不同,轻重有别,心中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当下往后退出一大步,向那矮胖之人瞪眼凝视了一阵,点了点头,说道:“我知你是谁了,原来阁下是三十年前的丐帮长老‘千手蜈蚣’雷神功,你还没死么?”
三十年前丐帮之中发生了一场重大内乱,当时这“千手蜈蚣”雷神功身居丐帮六大长老之一,好像也牵扯在其中。
后来陈洪英接掌丐帮帮主一位,肃清内乱,这雷神功便失了踪影。陈洪英曾派出帮众四处寻访其下落未果,只道他已在这场内乱中丧生,哪知事隔三十年,竟在此处见到。
那矮胖之人正是雷神功,他听裘千恶叫出自己名字,脸
色不由大变,仰天打个哈哈道:“想不到隔了三十年,还是被你认了出来,好,好,好。”
裘千恶冷笑道:“果真便是你,若不是你使了这手‘七星聚会’的暗器功夫,我几乎便认不出来了。”
“千手蜈蚣”雷神功擅使暗器,三十年前曾享誉武林,裘千恶若不是从他发射暗器的独门内劲中察知,否则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此人身份。
上官神笔急叫道:“大哥,这姓裘的识破了你的身份,说什么也留他不得,你还等什么,咱们一起将他拿下便是。”
雷神功苦笑道:“三弟,你道此人是谁?”上官神笔奇道:“他不是叫裘千恶么?”雷神功道:“我以前对你说过中原武林有四大高手,你记起来了没有?”
上官神笔道:“你是说‘四大高手,剑掌拳刀’么?”
雷神功道:“正是。”指着裘千恶道:“这人便是位居四大高手之一的‘天下第一恶人’裘千恶,为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还有个外号叫作‘万里横行’。”
裘千恶哈哈笑道:“雷兄过奖了。”上官神笔惊咦了一声,侧着脑袋向他左瞧右瞧,说道:“原来阁下便是中原武林中的四大高手之一,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上官神笔败在你手上也不枉了。”
跟着正色道:“可是你揭穿了我大哥的身份,却也容你不得,姓上官的明知打不过你,却也要跟你拼命。”说着猱身直上,一笔点出,迳取裘千恶双目。
裘千恶待他近前,大喝一声,单刀急出,拦腰一扫。刀长笔短,只怕他铁笔还没伤到自己,先已被斩作了两截。
他熟知八体书法,又与上官神笔交战了这么久,早已对他武功中的变化了然于胸,因此一招之间便占了先机。
上官神笔见刀势来得猛恶,危急中只得着地一滚。只听“噹啷”一声,滚动之中他怀里一物掉在地上,发出金属声音。
裘千恶看得真切,踏上一步,右足足尖在地上一挑,已将那物事抓在手里,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反面刻着“一统乾坤”四个篆字,正面则是一个殷红的“令”字。
他只看了一眼,不由惊呼出声:“乾坤至尊令!原来你们是魔教中人。”话刚说完,蓦地手上一轻,半空里一条软鞭飞来,已将令牌卷走。
裘千恶出其不意,吃了一惊,身子急退。见挥鞭夺走令牌的正是那面目黝黑之人。他将令牌揣进怀里,也不说话,长鞭一抖,跟着又是一鞭拦腰卷到。
此时上官神笔也已站起,趁势从旁攻上,成了夹击局面。雷神功右手连挥,一连串暗器射了出来,打的都是裘千恶的要害之处。
裘千恶见魔教三大高手同时出手,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去。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如再不走,真要将一条老命送在这里不成?
当下足底蓄劲,面向三人,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倒射而出,半空中不忘抱拳道:“各位,恕裘某不奉陪了。”
也不管西门独步的死活,自行远遁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轻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八
西门独步见他一惊而走,急叫道:“前辈,等等我。”抜足欲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那少年公子纵身跃到跟前,发掌便往他脸上击落。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急忙缩头相避。那少年公子跟着手臂下沉,已揪住他后领衣服,用力往前一甩。
西门独步立足不住,向前摔跌了出去,跟着一只脚踏上了自己背心,只听那少年公子道:“小贼,想要逃么?”语音清脆,十分悦耳。
西门独步心中一急,哈哈笑道:“谁说我要逃了,你不要瞎说。”
那少年公子哼了一声,突然在他腰眼里重重踢了一脚。西门独步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怒道:“干么打人。”
那少年公子道:“本公子就爱打人,你怎么着。说,你是不是跟他们一路的?”说着向陆无涯五人一指。
西门独步侧眼瞧了青城派五人一眼,心道:“他奶奶的,老子跟青城派的势不两立。”没好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要萝卜青菜一锅炒。”
那少年公子在他身上又踢了一脚,喝道:“还敢嘴硬。”西门独步大怒,忍不住骂道:“直娘贼,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你快将小爷放了,否则要你好看。”
那少年公子听他骂人,心中怒极,抬起右足,在他头上重重一脚。西门独步脑中“嗡”的一声,耳边似乎听得有人在叫:“少主,留下活口慢慢审问。”跟着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头仿佛一大盆冷水淋将下来,西门独步慢慢睁开眼睛,见置身之处是一间极大的客厅。厅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左右墙壁上各挂着四盏铜制的油灯,照得厅中亮堂堂的。
他呆了一呆,随即发现自己是被绑缚在厅中的一根木柱子上,不禁吓得魂飞天外。一侧头,只见那少年公子坐在前方不远处一张雕花木椅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西门独步又惊又怒,喝道:“干么将我绑在这里,快把我给放了。”
那少年公子哼了声道:“想让我放了你,可没这么容易。”
西门独步大声道:“你想怎么样?”那少年公子沉着脸道:“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西门独步怒极,脱口而出道:“我是你爷爷。”
那少年公子脸上一变,当即便要发作,跟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强压下怒火,冷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当真是贱骨头。”
说着站起来,慢慢踱到他身边,说道:“你如乖乖听话一点,便少吃一些苦头,否则,哼,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示人以弱,以待势大,原是西门独步一贯奉行的宗旨。对方若换成是白无秀又或是丁老怪,任谁一人,那么他为了保全一条性命,多半会假装屈服。
可是眼前这少年瞧岁数比他还小着一两岁,要自己向他低头,这口气心中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当时便想:“大不了被他杀了,可决不能贪生怕死,让这小子给小瞧了。”
“呸”的一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你要杀便杀,爷爷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
英雄好汉。”
那少年公子哼的一声,怒道:“你别不识好歹,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转身取过旁边的一条鞭子,啪的一声,便是一记抽过去。
鞭子一着体,西门独步登时大叫出声。那少年公子当即住手,道:“痛么,你屈服了么?”
西门独步叫道:“你干么不再打重一些,手上好像没吃饭一样,你是怕打痛我吗?”
那少年公子听他这么说,心中愈益恼怒,下手也愈重,啪啪啪啪,一连几鞭子下去,登时将他打的皮开肉绽。
西门独步咬紧牙关,死命忍住,硬是不叫一个“痛”字出来。那少年公子见他脸现痛苦之色,显然是在竭力忍受,当即便道:“我瞧你是挨不下去了,你只要说一句:‘公子爷,我服了你啦。’我便住手。”
西门独步强笑道:“你干么不对我说,你只要对我说一句:‘少爷,我服了你啦。’我便叫痛。”
那少年公子大怒,提起鞭子一顿猛抽,边抽边道:“贱骨头,贱骨头……。”
西门独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哈哈大笑。抽了一会,身上已是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那少年公子见他居然如此硬气,也是颇出意料之外。喘了几口气,将鞭子抛在地下,跺了跺脚,转身出了大厅。
西门独步此时已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勉强睁开眼睛,见他出了大厅,暗道:“还好他此时走了,要是再打得一会,老子当真要挨不住了。他奶奶的,这娘娘腔下手好毒。”
又想:“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给绑在这里,青城派的那几个王八蛋又哪里去了?”
才想得一会,门口脚步声响,那少年公子又已走进厅来。西门独步见他去复返,心中不禁怦怦乱跳,赶忙闭上眼睛,装作晕死过去一样。
那少年公子到了近前,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西门独步心下好奇,忍不住睁开眼来,见他正瞪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啊的一声,赶忙转过头去。
那少年公子脸现得意之色,戏谑道:“你不装死了么?”西门独步脸上一阵发热,但嘴上兀自不肯服输,喝道:“谁说我装死了。”
那少年公子不理他,说道:“瞧不出来你倒是硬气的很。”西门独步哼了声道:“那当然,别说你一顿臭鞭子,就算是……。”
说到这里,赶忙住口,心道:“这个牛可不能吹,这娘娘腔要是听了不服气,又想出什么花招来折磨老子,岂不是讨打。”
那少年公子道:“就算是什么?”西门独步忙道:“没什么,就算是什么也不是。”
那少年公子在他脸上凝视半晌,忽然说道:“你若是将你的名字告诉我,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了你。”
西门独步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八成是他在玩什么阴谋诡计,闻言只作没听见。
那少年公子叹口气道:“你如什么都不说,那么我只好一刀劈死了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柄弧形弯刀,凌空虚劈两下,突然厉声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西门独步心
中固然害怕,却不愿被他就此吓倒,挺起胸膛道:“你快把小爷一刀杀了,说那么多干什么。”
那少年公子冷笑道:“若是一刀就将你劈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你受零碎之苦,今日割一刀,明日割一刀,想死死不了,想活却也活不成。”
西门独步脸上变色,喝道:“你要杀就杀,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那少年公子哼了一声,弯刀刀尖在他胸口半寸处停下,说道:“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西门独步全身发颤,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那少年公子一见,刀尖在他胸脯上轻轻一拖,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西门独步只觉胸口上一痛,只道已被他开膛破肚,吓得手足俱软,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也不知到了何时,西门独步不知不觉又已清醒过来,他望了厅中周遭一眼,心道:“怎么我还没死么?”
那少年公子坐在椅中,手里端了盏细瓷茶杯正在慢慢品茗,一见他醒来,便道:“你醒啦。”语气甚欢。
西门独步哼了一声,这般从死到生的一番折腾,他便是要发火,却也已没了心情。只觉伤口中一阵清凉,缓缓的道:“你给我伤口中敷的什么,是毒药么?”
那少年公子站起来,笑道:“你放心,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不是毒药。”西门独步道:“是金疮药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少年公子道:“我可不是要救你,只是见你伤的地方太多了,没处下刀,等疮口一好结了疤后,我再割。”
西门独步啊的一声,叫道:“你……你……。”惶惧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公子道:“我什么?”西门独步定了定神,叹口气道:“你小小年纪,为什么心这么狠,又这么爱折磨人?”
那少年公子笑道:“有些人我不喜欢,便一句话儿也不跟他说,当他好像死了一样。有些人我要是喜欢啊……。”说着看了西门独步一眼,道:“便整治得他死去活来。”
西门独步一怔,心想这又是什么歪道理了?况且两个大男人又怎说得上喜欢,说道:“我不要你喜欢,我只要你快些放了我。”
那少年公子一愕,突然间双眉倒竖,满脸通红,怒道:“呸,不要脸,谁说喜欢你了。”
西门独步见他突然发脾气,直是莫名其妙,说道:“好,好,我没说你喜欢我,那么你快点放了我。”只觉对方喜怒无常,不可以常理测度。
那少年公子沉着脸道:“我不放。”西门独步道:“你要是不放,我可要骂人啦。”
那少年公子转过身去,背转双手,似是没听见。西门独步开口骂道:“死瘟生,臭瘟生,你这说话娘娘腔的臭小子干么将老子关在这里了,你……。”
一言未毕,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已吃了记**辣的耳光。原来是那少年公子转过身来,不等他说完,便已在他脸上打了一记。
西门独步叫道:“哎哟哎哟,小鬼头毛没长齐,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九
那少年公子踏上一步,满脸怒容,手中弯刀高举过顶,大声道:“你一再顶撞于我,你道我是真的不敢杀你么?”说着弯刀垂直劈下,势挟劲风,奇疾无比。
西门独步之所以激怒于他,无非就是要他给自己一个痛快,免得受那零碎之苦。见他一刀砍下,当即闭上了眼睛。这一刀下来虽然尸首分家,脸上却不由露出了笑容。
哪知他左等右等,这当头一刀竟迟迟不见下来,心中暗暗奇怪,当即睁开眼睛。只见对方高举弯刀站在那里,与自己面对面站着,之间相距不到一尺,身子一动不动,便与尊石像无异。
西门独步见他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充满了惊骇惶惧之意,偏生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不禁大感有趣,刚想开口问他搞什么鬼。
突见他身后闪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来,登即恍然,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被点了穴道。那蒙面人在西门独步身上一阵拉扯,手指到处,绳索纷纷断落,掉在地上。
西门独步又惊又喜,叫道:“裘前辈,是你吗?”那蒙面人却不说话,西门独步还待再问,蒙面人手指急点,不但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连哑穴也一并点了。
西门独步心道:“他既是来救我的,干么又要点了我的穴道?嗯,他是怕我声张起来,惊动了敌人,到时就跑不了啦。”
只见那蒙面人一手一个,将两人分别挟在肋下,发足向门口奔去。到了天井中,足底一蹬,翻身出了墙外,黑暗中落地无声。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他抱着两人一阵疾驰,出了林子。只见道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西门独步心道:“裘前辈想的真周到,竟然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蒙面人跨上马车,将两人塞进车厢里,拉下布帏。转身在马背上抽了一记。那马吃痛,撒开四蹄,拉动大车,顺着道路驶了下去。
西门独步见车厢中黑漆漆的,布帘放了下来见不到外面的情形。只道裘千恶此时正坐在马车前座上赶车,有心想叫他解了自己穴道,苦于哑穴被点,想说也说不出来。
他眼望车顶,想到这次死里逃生,心情顿时大佳。耳听得那少年公子黑暗中呼气甚急,似是十分害怕,心中暗暗高兴,心道:“你也有今日么,哼,看老子到时怎么收拾你。”
马车在大道上行了一程,裘千恶始终是一言不发。静夜之中,除了辚辚车声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再行一阵,车子忽然左右颠簸起来,西门独步全身也随之摇晃不已。知道是马车上了一段山路,地下崎岖不平所致,也没在意。
越往前走,马车越是颠簸得厉害,西门独步全身也摇晃得越烈。这时车子忽然剧烈一震,险险就要翻倒,原来是车轮滚上了道旁的一块大石。
西门独步暗叫一声“好险”,身子一侧,人已向旁滚了出去。等到停下来时,发觉脸颊已是和那少年公子紧贴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本来两人分躺在一边,相互之间隔得较远,无论如何也挨不到一块,但大
车簸动之际,竟鬼使神差得将两人靠在了一起。
西门独步左脸一贴上那少年公子脸颊,只觉他皮肤光滑细腻,登时吃了一惊,心想两个大男人这样子挨在一起像什么话,当即便要起来,苦于穴道受制,一番努力只不过是白费。
只听那少年公子呼吸急促,西门独步察觉到他脸上阵阵发烫,心道:“你不要不好意思,我也跟你一样不想这样,只不过全然没有办法而已。”
这时车身又一侧,西门独步咕?咕?又往右滚出去,“砰”的一声,前额撞在厢壁上,只疼得眼前金星乱冒,心底忍不住直骂娘。
他余怒未消,不想那少年公子也跟着滚了过来,将他压在身下,左脸更贴上了他嘴唇,将他一张嘴巴都挤歪了。
西门独步既好气又好笑,心道:“好啦,这下扯平了,老子刚才只不过挨了你一下,你现在却是爬到老子身上来啦。”
忽觉右眼角上湿湿的,一大片水渍掉了下来。西门独步大奇,心想:“这又是什么东西?”随即明白这是那少年公子流的眼泪。
西门独步皱着眉头,暗道:“我又没欺负你,又哪用得着哭。”只觉对方行事扭扭捏捏,哪里还像个男人,不禁暗自摇头。
那少年公子眼泪越流越多,顺着脸颊不住往下滴。西门独步在下面也跟着受罪,脸上湿了不说,连衣领也被淌湿了一大块,虽然难受,好在也没往心里去。
这一段山路甚长,两人叠在一起,西门独步被他压在身下,久了都快要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希望车子再剧烈震动一下,两人能就此分开。
哪知马车行到此时,路面已渐趋平坦,虽有簸动,亦已不大,要想再将两人分开,已是不可能了。
西门独步见对方流泪,初时还觉过意不去,到后来也就心安理得,只觉世事虽然出人意料,却往往也有其相似之处。
自己上次与丁仪可不就是这样共躺在一张床上,拥被而眠?只不过自己当时不知道对方就是丁仪而已。
这次与这公子哥儿共处一车之中,境遇虽然差相仿佛,而其人却非,比起当日温香旑旎的光景实有天壤之别,不由得不感叹老天爷安排之巧妙了。
他想到丁仪,胸口登时一热,心想:“不知阿仪有没在想我,我啊,却是时时刻刻在想着她。”心中刹时一阵甜蜜。
马车驶了一夜,到天明时,忽然停了下来。西门独步和那少年公子在车中磕磕碰碰了一晚上,此时均已睡着。
车子一停,他当即便醒了。见光亮从车窗中透了进来,那少年公子兀自沉睡未醒,只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又觉四肢麻痹得厉害,便动了动,想要活动一下筋骨。
就这么轻微一动,那少年公子也随之醒转。睁开眼睛,猛地见到西门独步正瞪眼望着他,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此人身上,登时恼怒不可抑制,右手跟着便打了下来。
西门独步见他挥掌击来,怔了怔,心想他怎么突然会
动了,随即明白过了一晚上,定是穴道已自动解开了。急切间想要闪避,但全身被他压着,却哪里闪避得开?啪得一声,脸上已被他重重打了一巴掌。
西门独步怒火高涨,喝道:“你疯了么,好端端的干么打人?”
那少年公子不答,第二掌跟着又已击下。西门独步见他不可理喻,眼见这第二掌跟着又要打在自己脸上,情急之下,抬起右手便朝他胸口抓去。
他本意是想使出那招“夜叉探海”来,点中对方的“膻中穴”,让他晕厥过去。岂知仓促之际不成招数,这当胸一点却变成了当胸一抓。
这一抓抓落,西门独步登即僵住,脸上神色也变得古怪之极。心中翻来覆去只是道:“咦,奇怪,这是怎……怎么回事?”
只觉他胸口软绵绵的,有些不同,何以会如此,当真教人半点摸不着头脑。这时那少年公子一掌也已在他脸上打下,他却是恍如不觉。
正纳闷间,忽听那少年公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坏蛋,你……你欺侮我,你欺侮我……。”说着双手在他胸口使劲捶打。
西门独步脑中“嗡”的一声,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心道:“我的妈呀,原来他……他竟是位姑娘,这……这可怎么办?”眼见对方哭得像个泪人儿,只能柔声安慰:“别哭,别哭,我……我不是有意的。”
那姑娘抽抽噎噎的道:“小淫贼,不要脸,你……你卑鄙无耻下流下贱。”
她骂一句,西门独步便附和一句:“是,姑娘说得对,我是不要脸,我是卑鄙无耻,当真该打又该死。”边说手掌便打,一付深切自责之状。
那姑娘一见,“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转过头去,骂道:“无赖。”西门独步见她终于破涕为笑,顿时松了口气,正色道:“好啦,姑娘,我知道适才是我不对,这里向你赔罪啦,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说完站起来,掀开车帏,跳了下去。左右一望,见那马儿低着头正在路边吃草,却没见到裘千恶的人影,心道:“裘前辈定是有事先走了,此番救命之恩务须报答。”当下辨明方向,迈步便走。
那姑娘也跟着下了马车,见他已走出十来步远,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西门独步转过身来,奇道:“我要去哪里又关你什么事。”
那姑娘抿了抿嘴,大声道:“你不能就这样走了。”西门独步道:“为什么?”那姑娘道:“因为……因为……。”低下头去,过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西门独步冷笑一声,转身又走。那姑娘急道:“你快回来,我一个弱女子行走在荒郊野外,要是遇上坏人给人家欺负了怎么办?”
西门独步停住脚步,哈哈大笑道:“你这么凶,不去欺负人家就算好了,又有谁敢来欺负你。”
那姑娘听他这么说,眉头一皱,脸上颇有怒色,恨声道:“好吧,算我求你,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你就仗义一次护送我回去成不成?”
第十五章 重出江湖 十
西门独步边走边道:“你自己回去吧,你武功这么好,又哪用得着我护送。”心想:“我没找你报仇就算好了,还想让我护送你回去,想让我再自投罗网吗?”
那姑娘见他越走越远,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下,心中不由大急,在地上跺了跺脚,气急败坏道:“你要是走了,我就死在这里。”
西门独步听在耳中,想说“你要死就死好了”,但听她说得如此认真,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只见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手中弯刀横持,逼在颈中,说道:“你尽管走好了,你只要一走,我立刻就自刎而死,这条命就是你害的。”
西门独步听她这么说,只恐自己这一走,她当真做出傻事来。心中虽然对这女子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忍心见她死于非命,当下只得道:“你到底想怎样?”
那姑娘听他口气松动,登时面露喜色,说道:“我只要你带我一起走。”
西门独步见她以死相逼,只不过是要和自己同行,心中哪里肯信?心想多半是她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却编了这么一个可笑之极的借口出来。叹口气道:“我一个人无牵无挂,走到哪里算哪里,这等东飘西荡的苦日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姑娘笑道:“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西门独步道:“我自然管不着,可是你独个儿跑出来,你身边的人不担心吗?”
那姑娘道:“你是说上官叔叔他们吧?没关系,到时他们自然会找到我的,别尽说那么多废话,咱们走吧。”说着当先便走,脚下十分轻快。
西门独步摇了摇头,只得跟在后面。两人走了一程,西门独步始终落后半步,不跟她并肩而行。
那姑娘见他一声不吭,皱着眉头只管走路,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问道:“怎么你不说话。”
西门独步实不愿和她多谈,又不便直说,只得道:“我不喜欢说话。”那姑娘忽然停下来道:“我不走啦。”西门独步没好气道:“你又怎么了?”
那姑娘道:“我瞧你是不想让我跟着,才不肯说话,是不是?”西门独步被她说破心事,登即脸现尴尬之色,讪讪的道:“哪有此事?你就爱瞎说。”
那姑娘道:“那你又为什么不说话?”西门独步当即道:“谁说我不说了,你想说些什么?”
那姑娘立时笑逐颜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总可以告诉我了吧。”西门独步心道:“老子的真名固然不能说,假名知道的人却不少,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姑娘不等他回答,抢着先自我介绍道:“我姓赵,叫玲珑,你以后叫我玲儿就好了。”
西门独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仍是低头赶路。赵玲珑等了一会,不见他吐露姓名,嗔怪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都把名字跟你说了,你怎的还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西门独步抬起头,慢吞吞的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么,我不告诉你。”
赵玲珑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我都跟你说了。”
西门独步学着她的口气:“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况且那是你自己要说出来的,我可没问。”
赵玲珑登时为之语塞,恼道:“你不把名字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又怎知道我是不是在跟你说话。”
西门独步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一开口,我便知道你是在跟我说话了,又为什么非要叫出名字?”
赵玲珑怒道:“你……,那我叫你王八蛋你答应吗?”
西门独步见她无理取闹,心中不禁大感厌烦,暗想如不把名字告诉她,还不知她要瞎缠到什么时候,只得道:“好啦,好啦,跟你说了罢,你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阿木。”
赵玲珑奇道:“阿路?怎么你的名字这么奇怪。”西门独步大声道:“是阿木,木头的木,听清楚了吗?”
赵玲珑笑道:“我瞧你木头木脑的,原来名字就叫阿木,怪不得。”
西门独步哼了声道:“我木头木脑的,你就聪明伶俐了?你放着好好的女孩儿家不做,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赵玲珑道:“没有啊,我从小就爱穿男装,一直都是这样。怎么,不好看吗?”说着轻轻转了一圈,等待他赞上一两句。
西门独步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说道:“我就不懂了,你一个女孩子干嘛一定要穿得像个男孩子。”
赵玲珑道:“那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我这样不好吗?”西门独步道:“是女孩儿家就得斯斯文文,你瞧你既不吊耳坠,又不搽脂粉,言行举止哪还像个大姑娘。”
心想:“你要是穿了女装,我就不会被你蒙过去了,也就不会对你无礼了。”
赵玲珑皱着眉头道:“原来你们中原的女孩子是这样,我可不喜欢。”
西门独步听她这么说,不禁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皮肤奇白,鼻子远较常女为高,双眼中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果然是和中原人有些不一样,问道:“你是西域人对不对?”
赵玲珑微一迟疑,点了点头。
西门独步试探着问道:“我听裘前辈说你们是魔教中人不知道是不是?”
赵玲珑听了这句话,倏地止住脚步,脸上神色也瞬间跟着大变,目不转瞬地望着他,说道:“你怕了是不是?”语气中微有颤抖之意。
西门独步哈哈大笑,说道:“这有什么好可怕的,武林中一提起你们魔教便闻风丧胆,我却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其实他心中说不怕那是假的,只不过听她这么一问,不愿承认让她小瞧了而已。
赵玲珑道:“当真?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像别的中原人一样,一听到我们魔教的名字便吓得魂飞魄散呢,也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你们。”言下颇有不愉之意。
西门独步道:“怕就怕,不怕就不怕,我用得着骗你?对了,你们既是西域人,到中原来干什么?”
赵玲珑道:“你别问那么多行不行,这对你没好处。”
西门独步心
中此刻充满了好奇,如鲠在喉不问不快,说道:“我偏偏就是想知道,你不愿说是不是?哼,不说就算了,你们这些西域人装神弄鬼,到中原来还会有好事?八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说得对不对?”
赵玲珑怒道:“你说话好听一些成不成,什么叫做‘你们这些西域人’,教人听了好不别扭。”
西门独步道:“怎么你们不是西域人吗,我哪里说错了。”
赵玲珑白了他一眼,嗔道:“唉,你这人,好吧,我就跟你说了吧,殷叔叔他们这次确实是奉了教主之命,来中原办一些事。我呢,只不过是顺道跟着他们来中原散散心而已,这你总满意了吧?”
西门独步道:“教主让他们办什么事,你怎么不说。”赵玲珑道:“这是教中机密,我哪能知道了。”
西门独步道:“你们在鬼屋中装神弄鬼,吓得人不敢进去,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你们么?”
趁玲珑道:“是啊,殷叔叔说了,这次来中原须得小心在意才好,要是让你们这些中原人发现了就糟啦。”
西门独步点了点头,知道这鬼屋必是魔教在中原武林的秘密落脚点无疑,说道:“原来如此,殷叔叔又是谁?”随即问道:“就是那个一句话也不说的黑杀胚么?”
赵玲珑恼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西门独步道:“呸,有什么难听了,黑就是黑,难道还能说白么?”
赵玲珑辩不过他,埋怨道:“你这人说话就爱损人,殷叔叔对我可好了,从小到大我向他央求什么,从来没有不允的。这次我要来中原,他本来是不愿意,可是经不住我软磨硬缠,只好答应了。”说着抿嘴一笑,一付天真烂漫之态。
西门独步见她这么轻轻一笑,眼中流露出一股顽皮狡黠之意,分明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若不是自己曾在她手下吃过苦头,实难相信她下手竟会如此狠毒。摇了摇头,问道:“你那黑叔叔叫什么名字?”
赵玲珑怒道:“是殷叔叔,我不许你侮辱他。”
西门独步伸了伸舌头道:“好罢,就算是殷叔叔,他叫什么名字。”
赵玲珑面露骄傲之色,道:“殷叔叔叫殷绝人,跟上官叔叔并称‘西域双杰’,教中人都称他‘冷面追魂’,三十二路‘惊天动地鬼神鞭’打遍西域无敌手,是我们教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西门独步哼了声道:“你们西域人武功再好,也始终比不上我们中原武林的四大高手,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说的上官叔叔又是谁,就是那个拿着支破毛笔乱耍一气的上官神笔么?哼,他武功更不行。”
赵玲珑道:“上官叔叔武功是很高的,他十分喜爱书法,因为每天都要练字,后来干脆就用毛笔做了兵刃,只不过比起那姓裘的还有些不及而已。”
西门独步道:“你们西域的武功高手都来了吗,还有个什么叫‘千手鸡公’的是不是?”
赵玲珑道:“错啦,是‘千手蜈蚣’。”西门独步笑道:“对啦,是‘千手蜈蚣’,我一时没记起来,他又是什么路道?”
第十六章 惊世一战 一
赵玲珑道:“雷叔叔是中原人,我还没生下来他就到了西域,在教中也是身居高位。”
西门独步道:“裘前辈说他以前是丐帮的六大长老之一,怎么他又跑到西域去入了魔教啦。”
赵玲珑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雷叔叔的事,以前从来就没有人对我说起过。”
西门独步道:“哦,是吗。”两人说了一阵话,到了前面一处市镇。西门独步道:“那个什么赵姑娘……。”
赵玲珑恼道:“说了不许叫赵姑娘,要叫玲儿。”西门独步道:“这个……那好吧,以后有人的时候我就叫你赵姑娘,没人时就叫你玲儿姑娘,你看这样可行?”
赵玲珑叹道:“唉,你这人,让你叫我的名字你也这么婆婆妈妈的,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西门独步道:“我不是男人,你是行了吧。”暗道:“妈的,老子跟你非亲非故,让我叫你玲儿,老子跟你有这么熟吗?”说道:“玲儿姑娘,你先去找一处客栈住下。”
赵玲珑道:“为什么是我去,你呢?”西门独步道:“我衣服有些破了,要去街上店铺里买身新衣服置换了。”
赵玲珑道:“我也要去。”西门独步道:“我是要去买男人的衣服,你跟着去干什么?”
赵玲珑道:“就许你去买衣服,不许我去买了?那我问你,你身上可有买衣服的钱么?”
西门独步一愣,讪讪笑道:“没有,不是你有么?”赵玲珑道:“对啊,既然你买衣服是让本姑娘付钱,你凭什么不让我跟着去。”
西门独步无奈道:“好吧,我说不过你,女人的嘴就像是二三月的天。”
赵玲珑好奇道:“什么意思?”西门独步哈哈笑道:“不是雨就是风啊。”
赵玲珑佯怒道:“好啊,你敢取笑我,信不信本姑娘扒了你的皮。”两人打闹之中,进了街边一家卖衣服的店铺中。
西门独步让店掌柜找出身男装,先行换了。赵玲珑付了帐,便将身上所有的东西掏出来,包括令牌,银票统统交给西门独步,说道:“这些你先替我拿着,等我进里面换了衣裳出来再给我。”
西门独步点了点头,等她进去,掂了掂那块令牌,入手颇为沉重,通体乌黑,也不知是何材质铸成,见反面刻有“一统乾坤”四个字。
寻思:“裘前辈曾说这是什么‘乾坤至尊令’,当是她们教中的重要物事。”
随手丢在柜台上,对那掌柜道:“掌柜的,等会那位公子爷出来,你把这块东西交给他,就说我先走了,让他去镇上的客栈中找我。”
至于那些银票,则被他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心道:“她是魔教的什么少主,根本就不差钱,这些银票就当是救济了我这穷人吧,哈哈。”
大笑声中,出了店铺。犹恐身后赵玲珑追上来,抜足便奔出了镇子。他先前说要去买衣裳,目的便是要支开赵玲珑,好趁机开溜。此时好不容易将她撇开了,哪能再给她缠上?吭哧吭哧的跑出老远,转上了一条乡间小道,这才稍稍宽心。
这天日落时分,在一处叫石壕村的小地方找客栈歇了。刚上床没多久,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西门独步警惕道:“是谁?”门外一人粗声道:“少侠,千手人屠屠刚拜见。”语气甚是恭敬。
西门独步大奇,心道我从不认识什么千手人屠屠刚,他找上我来是何用意?不由得问道:“有什么事?”
那屠刚道:“还请少侠开门一叙。”西门独步哼了一声,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都找上门了便是要逃也逃不掉。当下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
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貌相粗豪的壮汉,身材孔武有力,胸口袒露,露出一丛恶毛,一瞧便知不是什么好人。对方外号叫“千手人屠”,乍看去倒也像个屠夫。
屠刚见他出来,当即一揖为礼,朗声道:“屠刚见过少侠。”执礼甚恭。
西门独步皱眉道:“你认识我?”屠刚道:“不认识,屠某只是凑巧得知了少侠的落脚之处,奉了一位大人物的命令来请少侠前去一叙。”
西门独步心下更是奇怪,问道:“什么大人物,叫什么名字?”暗道我几时又认识什么“大人物”了。
屠刚迟疑道:“这……少侠随屠某一去就知道了。”
西门独步寻思:“这姓屠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对我如此客气,说不定是先礼后兵,后面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老子。那我到底要不要随他去呢。”犹豫再三,不禁踌躇起来。
屠刚见他一付沉思之状,忙道:“少侠请放心,屠某敢用性命担保你此去决无危险。”心想那位大人物如此看重你,不惜调动了附近三百里范围内的高手查找你的行踪,又岂有加害你之理?说来也是自己运气好,上面吩咐要找的人居然让自己给找到了,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居了一功。
西门独步听他这么一说,若是不去,倒显得自己胆小了,哈哈一笑,自来熟道:“屠大哥说笑了,咱们走吧。”
屠刚愈益恭敬,侧身让道:“少侠请。”两人出得客栈,来到外面。其时天色已黑,屠刚一手托着西门独步,提气急行。
约摸行出十余里路,西门独步笑问道:“屠大哥,你我素未谋面,不知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屠刚也是直爽之辈,哈哈笑道:“少侠有所不知,那位大人物发话务必要恭恭敬敬地请了你去,千万不可用强。这方圆一百里之内的人和事就没有屠某不知道的,若是有陌生人到了地头,屠某第一个就知道了。”
西门独步心下恍然,暗道:“难怪,原来你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也不知这所谓得‘大人物’是什么人,竟然能命令得了这姓屠的。”这么一想,好奇心愈盛,心中反倒有些期待起来。
又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一座山丘前,屠刚松了口气道:“好啦,到啦。”两人并肩沿着一条蜿蜒地山径登上山丘。
这山丘也不甚高,上面是一大片平地,四周视野开阔,空中则高挂着一轮明月,又大又圆。平地上生了十几二十堆篝火,不少人聚在火堆前胡吹海侃,畅饮谈笑,呼喝叫骂者比比皆是,俱是些放浪形骸之辈。
自屠刚与西门独步上来,便已有人过来邀请二人前去喝酒吃肉。屠刚欣然应召,西门独步见这些人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多半不是正道中人。他对正邪两派人士皆无好感,不欲跟他们有过多接触。
屠刚见他不愿过去,便道:“少侠你请自便,只要你不随意离去,那大人物到时自会让人来联系你。”
西门独步点点头,独自一人远远坐着,颇显冷清。
到得后来,山丘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有数百之众。一片嘈杂之中,忽听一人洪声道:“恭迎圣使驾到。”
话毕,方才还喧哗吵闹得数百人立时鸦雀无声,肃静无言。无数人影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前,脸露敬畏之色,齐声念道:“日月光照,泽被世人。唯我圣教,一统乾坤。唯我圣教,一统乾坤……。”
众人称颂声中,一条人影自山丘另一侧缓缓走进前面高地上的一处简陋草棚中。草棚四面皆空,俱以纱帐遮挡,由于隔得太远,再加上又是晚上,也不知这圣使是男是女。
西门独步脑中“嗡”的一声,似是有非明白了,暗道:“这些人念诵得不正是魔教传唱的口号么,难道是魔教的教众半夜在这里聚会?那屠刚口中的‘大人物’,难道竟是眼前这位圣使?”
再一想,赵玲珑是魔教的什么少主,难道这圣使会是赵玲珑不成,否则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什么“大人物”了?
越想越觉不错,多半是赵玲珑被自己撇下后,暗中使了手段差人找上了自己,当真是阴魂不散。哼了一声,心想:“反正要躲是躲不开了,倒不如静下心来看他们在这里搞什么鬼。”
只见离草棚不远处的一堆篝火前,一位年过半百的锦衣老者站了起来,大声道:“圣使发话了,诸位请起。”
众人齐道:“谢圣使。”尽皆肃立,竟无一敢乱动者。
那锦衣老者道:“今日又到了圣教一年一度赏善罚恶,颁赐仙药的日子,圣使定在此地与大家见面,各位没什么异议吧。”
众人齐声道:“岂敢,恭聆圣使、恭聆龙长老训示。”
那锦衣老者龙长老点了点头,从身后一名下属手中接过一本红色封面的烫金小簿子,翻开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龙鲸岛岛主司徒胜天,为本教筹措纹银三十万两,赐仙药‘易筋洗髓丹’一枚。”
“游龙洞洞主向天南为本教吸纳新教众一十五人,赐‘九转金刚丸’一枚。”
“御虚阁阁主孙伏虎为圣教采集六大车珍奇药材赐‘六阳龙虎丹’一枚。”……“千手人屠屠刚斩杀昆仑、崆峒派门下弟子五人,赐仙药一枚。”……“五龙门紫阳真人斩杀华山派弟子七人,赐仙药一枚……。”
西门独步初时听他念来,奖赏得俱都是些为教中做出贡献之人,也还说得过去。听到后面,不禁愕然,心想连斩杀七大派中的弟子也算得是功劳,这不是变相鼓励这些人去屠杀七大派的人么?
转念一想,便即释然:“魔教与七大派乃是生死对头,势同水火,一直都想灭了对方,相互之间以残杀对方教派中人来当作功绩,也无可厚非。”
第十六章 惊世一战 二
只听龙长老道:“以上就是赏善簿封赏之人,希望今年已封赏的兄弟,能再接再励再创佳绩,更上一层楼,没有得到封赏的兄弟来年能以得到封赏为荣。”
话音刚落,众好汉又再念道:“日月光照,泽被世人。唯我圣教,一统乾坤。唯我圣教,一统乾坤。”
待到众人念诵毕,龙长老道:“好,赏善簿已经念完,接下来就是罚恶簿啦。”从另一名下属手中接过一本黑色封面的小簿子,翻开封面,看了一眼,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下方数百人,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瞧不出半点喜怒之色。
众人心中都是一阵紧张,能不能上赏善簿倒无所谓,最多不奖也不罚,但要是上了罚恶簿,俱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历年来被处死得不知有多少,也不知今年倒霉得会是谁。
就在各人忐忑不安之际,龙长老突然大喝道:“施迁,你出来。”
人群中啊的一声,一个形貌猥琐的汉子颤抖着走上前来,战战兢兢道:“龙……龙长老有何吩咐?”
龙长老哼了声,阴沉着脸道:“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吧?”
施迁心里有鬼,但心下仍存侥幸,硬起头皮道:“施迁不知,还……还请龙长老明示。”
龙长老哼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心存侥幸。好,我问你,襄阳城里朱员外的女儿是叫朱妙真吧,是不是被你下药**的?她投河而死时,肚中都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你以为这件事做的隐秘,想不到会有事发的这天吧?”
施迁吃了一惊,脸色瞬间惨白,骇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这么一问,无疑是承认确有其事。
龙长老不答,只道:“这淫戒乃是本教第一大戒,你觊觎美色,明知故犯,可曾想过这后果?现今事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施迁连丝毫反抗之念都不敢兴起,呆愣当地,瑟瑟发抖,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龙长老说些什么,都没听进去。
龙长老见他一付怂包样,愈发鄙视,大声道:“男人好色乃是天性,要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大可去青楼中找一些好看的粉头去败败火。可要是见色起意,作出下药**这种下三滥行径,便要为人所不耻了。”
众好汉深以为然,要说这里数百人中不好色的委实没有几个,但说到下药**,确实没人干得出来,此时瞧向施迁的眼中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龙长老揭露了施迁的罪行后,继续道:“恶虎岭‘飞虎寨’的寨主‘坐山虎’金彪来了吧?”
一位貌相凶恶,浑身充斥着匪类气息的壮汉上前道:“金彪在此,龙长老有何吩咐?”
龙长老点头道:“金寨主,老夫若是没记错,你上一年应该是上了赏善簿,获得过封赏吧?”金彪道:“正是。”龙长老问道:“是何功劳?”金彪道:“为圣教筹银五十万两。”
龙长老“唔”道:“这功劳也不算小了。”金彪道:“不敢,金某为了圣教大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龙长
老道:“说得好,希望你不要说一套作一套。”
金彪道:“属下不敢。”龙长老道:“说回正题吧,这一年来一共有七支镖队在恶虎岭附近失踪了,不出所料,这些镖队都是被你们飞虎寨给劫了吧?本来你们要打劫也就算了,可是你们为了灭口,这七支镖队一共将近两百人被你们杀得一个不剩,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这种手段也太残忍狠毒了吧。”
金彪冷汗直流,躬身道:“属下对圣教忠心不二,请龙长老明鉴。”
龙长老叹口气道:“你纵然于本教有功,乃是有功之臣,可你上了罚恶簿,犯下如此重大罪行,已是功不能抵过,如不处罚你,只怕难以服众。”
金彪自知无幸,当下心一横,大声道:“不就是多杀了几个人么,这里在场的谁没有杀过人,老子不服。呸,什么狗屁圣教,横竖都是一死,老子跟你们拼了。”
说着手中钢刀一举,作势就要扑向草棚,知道只要挟持了圣使,这里就算人再多,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大可全身而退。
龙长老脸色大变,喝道:“大胆!”正要出手将他击毙。突听草棚里“嘘溜溜”一声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尖锐急促,犹似一柄无形的利剑刺入耳膜中。
金彪还没靠近草棚,突然“啊”的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那施迁也是摔倒在地,全身抽搐。
两人齐声惨呼,只觉脑中疼痛欲裂,似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进进出出,不停吸食脑浆一般,只能不断以头磕地,希望借此来减轻痛楚。
不多时两人已是头破血流,满脸泥尘血污,石块上,地上也都是两人留下的血迹。两人哀嚎惨叫,犹如厉鬼夜啼,凄厉之极,向四周远远传了出去,静夜中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山丘上众好汉见到两人如此惨状,心中皆是恐惧无已,瑟瑟发抖,知道这是由于“龙虎噬脑丸”发作了的缘故。
这“龙虎噬脑丸”乃是以二十余种名贵大补药材中和了七味毒药炼制而成,药丸中裹以一种蛊虫,经人服食后,可以循着血液潜伏到宿主的大脑里,蜇伏起来,进入短暂的休眠期。
龙虎即龙精虎猛之意,初次服食可以增强体魄,令内力更加精进,抵得上练武之人至少三年的修为。
危险之处便在于每年都要用解药来压制体内的毒性,防止蛊虫苏醒后吞食受术者的脑髓,若是逾期得不到解药,便会遭受蛊虫噬脑之厄,历尽世间最痛苦的死法,乃是魔教用来控制下属,不致令生出反叛之心的重要法宝。
山丘上众好汉归顺魔教后,都曾服食过“龙虎噬脑丸”,此时见二人遭受蛊虫噬脑之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无不寒毛直竖,山丘上一时寂静到了极点。
只听两人的惨呼哀叫之声越来越小,终于为蛊虫吸干脑髓而死。
这“龙虎噬脑丸”之毒可以由掌控之人提前激发,金彪、施迁二人就是由于圣使施术提前激活了蜇伏在脑中的蛊虫所致。只是激活蛊虫的方式多种多样,是以唯独金彪、施迁二人受其影响,而山丘上众人却无
恙。
龙长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说道:“金彪、施迁二人做下恶事,触犯教规死有余辜。望各位兄弟以后引以为戒,千万不要试图心存侥幸,以身试法,否则终是难逃恶罚。”
说完话锋一转道:“圣使已将今年的解药赐与老夫,诸位稍下便可领取解药,勿急。”
众好汉登时欢声雷动,齐声高颂道:“日月光照,泽被世人。唯我圣教,一统乾坤。唯我圣教,一统乾坤。”
龙长老点了点头,当即便有数名教众手持托盘,下去分发解药。过了盏茶功夫,解药均已分发完毕。
这时山下一名教众飞奔至龙长老面前,在他耳旁一阵低语。只见龙长老躬身朝草棚施了一礼,嘴唇张动,似在向圣使陈说什么,随即转过身大声道:“带上来!”
众人正自奇怪,只听一阵铁链拖地之声自山下一路传上来,不多时,一位全身遭铁链绑缚的壮汉出现在眼前。众好汉中识得此人的有不少,惊叫道:“宁无神,这不是山西‘神刀门’的门主宁无神么?”
宁无神由数名教众押解至龙长老面前,神色不改,傲然而立。他身后一名教众喝道:“本教圣使和龙长老在此,还不快跪下。”
宁无神怒道:“我呸,一群邪魔外道,想要让宁某下跪,作梦。”那名教众大怒,便要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龙长老制止道:“不可无礼!”向宁无神道:“宁无神,老夫敬你是条汉子,也不想让你太难堪,这样吧,只要你肯归顺我教,至于你杀了我教中的司空远之事大家就此揭过,你瞧如何?”
宁无神哈哈笑道:“宁某头可断血可流,想要我与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为伍,同流合污,那是痴心妄想。”
众好汉听说他杀了教中的司空远,窃窃私语道:“不会吧,‘摘星手’司空远竟会死在宁无神手里?我上个月还曾见过司空远,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司空远武功高强,身手了得,竟会死在‘神刀门’的宁无神手里,真是料想不到。”都觉不可思议。
龙长老眉头微皱,素闻宁无神为人忠厚刚正,武功尚可,向为江湖中好汉所推重,若是能吸纳得此人入教,其利用价值要比死去的司空远大多了。但听他话中的意思,颇有宁死不屈的意味,龙长老略一沉吟,向旁边站着的教众低声吩咐了两句,那教众当即领命而去。
龙长老道:“宁无神,你骨气是有,但老夫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宁无神傲然道:“宁某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话未说完,突听一声稚嫩得孩童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干什么,快放了我,我爹是神刀门的门主,再不放开我,我让我爹将你们全杀了。”
宁无神脸色骤然大变,喝道:“司空远是我杀的,你们要杀要剐冲宁某来就是,祸不及妻儿你们不懂么?”
说话之间,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已被抓至眼前。那男童见到宁无神,立即叫道:“爹,爹。”想要扑过来,但被身后的教众抓住了,纵然奋力反抗,却说什么也冲不过来。
第十六章 惊世一战 三
宁无神心神大乱,“神刀门”宁氏一脉三代单传,眼前这男童何异于他的心头肉?对方以此要挟,若是自己再不归顺,只怕宁家就要断子绝孙了。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长老笑眯眯的道:“怎么样,宁大侠想清楚了没有。”宁无神一声长叹道:“好吧,宁某愿意归顺。”
龙长老拍掌笑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宁大侠不愧是聪明人,来啊,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快给宁大侠松绑。”
当下有教众上前替宁无神解了链条,宁无神活动了一下手脚,见自己儿子仍在对方掌握中,不禁皱眉道:“在下已答应归顺了,你们还抓着我儿子干什么。”
龙长老道:“想入我圣教那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入的,还得要有诚意才行。”宁无神问道:“什么诚意?”
龙长老双掌互击,啪啪响了两下,喝道:“将崆峒派的杂碎给我带上来。”话音未落,早已有教众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年轻人推至面前。
那年轻人全身颤抖,脸色苍白的近乎没有一丝血色,结结巴巴道:“我是崆峒派弟子,你们……你们不能杀我,否则……否则崆峒派不会放过你们。”
山丘上众好汉纷纷叫骂道:“我呸,崆峒派算个屁,给爷爷我提鞋也不配,还敢口出大言。”“龙战天要是来了,看老子不尿死他。”“老子专杀崆峒派的恶狗,龙战天狗日的要敢来,看老子不剐了他的狗皮。”
龙长老道:“宁大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宁无神脸色铁青,知道他说的诚意乃是要让自己交一份投名状。事已至此,已无路可退,总不能舍了自己儿子的命不要。当下掣刀在手,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
那崆峒弟子大骇,张嘴还待再说,宁无神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一刀将他头颅砍了下来,断颈处鲜血飞溅出老远。
龙长老拍掌笑道:“好,好,欢迎宁大侠入教,以后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哈哈。”说完朝草棚中又施以一礼,朗声道:“请圣使赐予宁无神仙药。”
“嗤”的一声,草棚中飞出一颗药丸,落入龙长老掌心中。龙长老转身道:“宁老弟,这是圣使赐予你的仙药,快服下吧。”
屈指一弹,药丸已飞至宁无神面前。宁无神伸手接过,见是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味,不禁脸色一变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虎噬脑丸’么?”
龙长老道:“只要老弟不怀二心,这仙药就是十全大补之物,习武之人服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宁老弟莫要迟疑,速速服下为是。”
宁无神脸色变幻不定,今日一旦服下此药,以后终生便要受其控制,再也不能反叛魔教了。他看了年幼的儿子一眼,一咬牙,囫囵吞了下去,脸上神色一片灰暗。
龙长老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心情甚是愉悦,哈哈笑道:“只要本教多一些像宁老弟这样的人才加入,统一中原武林,指日可待。”
众好
汉随即念道:“日月光照,泽被世人。唯我圣教,一统乾坤。唯我圣教,一统乾坤。”一片齐诵声中,突听一个刺耳的声音叫道:“呸,一群妖魔鬼怪不自量力而已,还敢妄称一统乾坤,作你们的春秋大梦。”
众好汉闻听,立时炸开了锅,纷纷呼喝:“什么人放狗屁,敢侮我圣教。”“妈拉巴子的,有本事就出来,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今晚不将你千刀万剐,不足以表达我对圣教的忠心。”“圣教犹如我父我母,敢侮辱圣教,便是辱我父我母。”
一片叫嚷喝骂声中,山下一拨人马开到,瞧服饰竟然是武当、峨嵋、华山、崆峒、青城五派的人到了。
众好汉一见,纷纷道:“原来是七大派的无耻之徒,来得正好,早就想跟这些畜牲打一架了。”
五派中为首的一位年老长者道:“今晚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一个也别想跑,大家给我杀。”当先冲了上去,双方抜出兵刃就打在了一起。
趁着双方混战,西门独步悄无声息地溜下山来。忽闻身后衣襟带风之声响起,有人跟了上来。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喝问道:“什么人?”欲待转身,屁股上忽然一痛,已吃了一脚,不禁怒道:“踏马的,什么人敢踢老子屁股。”
这句话刚骂完,耳畔风声飒然,脑袋上又已吃了一记爆栗。西门独步怒道:“你奶……。”月色下突然见到一张俊美异常的脸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后面一个“奶”字立时咽了回去,露出笑脸道:“玲儿姑娘,原来是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玲珑犹自穿着男装,背负着双手靠近,问道:“怎么不跑了?”西门独步心道:“你这臭婆娘好似块牛皮糖一样黏着,老子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啊。”说道:“山上两伙人打得正凶,我不走还能干什么?倒是玲儿姑娘你好好的圣使不做,跟着我干什么了。”
赵玲珑怒道:“你还有脸说,本来我从不搭理教中事务的,若不是你坑走了我的银票,害得我身无分文,又为了找到你的下落,我用得着动用乾坤至尊令冒充圣使?总之这次被你害惨了。”
西门独步脸上不禁一热,振振有词道:“什么叫坑走了你的银票,说得这么难听。我这是借,懂不懂。”
赵玲珑伸出右手,恼道:“那我不借行不行,你把银票还我。”西门独步只得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还给她,悻悻的道:“都没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要知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赵玲珑白了他一眼,得意道:“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我倒要看你怎么办,只要你跟着本姑娘,说不定我会赏你口饭吃。”
西门独步哈哈笑道:“不必了,在下从来没有吃软饭的习惯。对了,话说回来,你不管你哪些下属们的死活了么?”
赵玲珑道:“我才懒得管他们呢,一个个说话那么粗鲁又难听,呸,恶都恶心死了。”
西门独步笑道:“你是魔教的
少主,又是圣使,你若不管他们了,以后还怎么一统乾坤。”
赵玲珑道:“你是在嘲笑我们吗?”西门独步道:“不敢,你的这些下属们一个个叫起来口气比脚气还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本事,还‘唯我圣教,一统乾坤’,你们真是太小看中原武林的豪杰了。”两人边说边走,离山丘已是越来越远。
西门独步又问道:“对了,那龙长老叫什么名字,我瞧他的武功,智谋俱是不凡,你们从哪里网罗来的这种高手?”
赵玲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海外什么岛的岛主,应该叫龙应图吧,今晚这些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都由他统领。”
西门独步又问道:“这就是你们魔教在中原武林的所有势力么?”
赵玲珑道:“这是教中的机密,你打听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西门独步道:“我随便问问而已,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我这不是跟你走在一块无聊么。”
赵玲珑哼了声道:“应该不止这些人吧,据我所知,一个圣使只能管辖一个郡省的地方,教中光圣使就不下二十来位,如果再加上各地像龙应图那样的副使就更多了。”
西门独步惊道:“圣使之下还有副使?玲儿姑娘,你们网罗了这么多人为贵教效力,难道是真的想一统中原武林么?”
赵玲珑秀眉微蹙道:“这还不是被七大派的人给逼得吗,他们处心积虑想灭掉我们,难道就不许我们反抗了?”
西门独步一脸沉重,不再言语,心里只是想着正邪双方这一场大战要是爆发出来,还不知会是一场多大的浩劫,不知会有多少人牵连其中,因此而送了性命。
天色微明之时,两人到了一处三岔路口,赵玲珑道:“这里有三条路,到底走哪一条,你说了算。”
西门独步道:“随便走哪一条吧,只要不是死路就行。”刚说完,便听得身后马蹄声大起,有人骑马驰了过来。两人赶忙闪在一旁,背转了身子。
只见马上乘者纵马上了其中一条大道,驰出里许,忽然兜转马头,又跑了回来。
西门独步和赵玲珑一见,脸上不觉失色。那乘者纵马奔到二人跟前,当即勒停,开口问道:“喂,小娃娃,向你们打听件事,去‘虎啸山庄’是走哪一条道,你们知不知道?”
西门独步听他只是问路,不禁松了口气。这人体格魁梧,孔武有力,显然是会家子无疑。西门独步不敢仰面直视,听他说要去“虎啸山庄”,刚想说不知道,只见后面尘头大起,又有几骑马驰来。
其中一人打着呼哨,远远的道:“郝老三,你不认识去‘虎啸山庄’的路,跑那么快干什么,我看你还是跟咱们一块,免得多走冤枉路。”说完哈哈大笑,他身后几人也跟着大笑不已。
那问路的叫郝老三的壮汉哼了声道:“祁老五,我这不是急着去‘虎啸山庄’凑热闹吗,似你们这等慢吞吞的要赶到几时。”
第十六章 惊世一战 四
说话之间,祁老五也已驰近,只听他说道:“快啦,快啦,最多还有七十里就到了,你也不用那么急啦。”
郝老三道:“哦,是吗,那咱们一块走吧。”说着掉转马头,与祁老五他们并辔同行,几乘马往右首大道绝尘而去,再不回头。
西门独步听说他们要去虎啸山庄,登时心动,兴致勃勃道:“玲儿姑娘,咱们也去吧。”
赵玲珑听她主动称呼自己“玲儿姑娘”,不由得心花怒放,喜道:“好啊,你认识去那的路吗?”
西门独步没察觉到她的异状,指着祁老五他们去的方向,说道:“咱们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便走便问,不就知道了吗?”
当下两人朝右首大道行去,走出几里地,身后蹄声得得,又有一批人纵马扬鞭,呼哨而过。再走一会,又过去了一批。
西门独步见这些人大都身形彪悍,勇武威猛,又是朝同一方向而去,显然都是前往“虎啸山庄”无疑。
边走边寻思:“这么多人赶着去虎啸山庄,这场热闹必定十分好瞧,我若也去凑这个兴,到了哪里,只怕给人识破身份那就大事不妙了。”
侧头向赵玲珑道:“玲儿姑娘,等到了前面市集上,咱们再去买上一套衣服来装扮装扮。”
赵玲珑立时会意,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说要易容改扮么?”
西门独步点头道:“咱们要是就这样去虎啸山庄,我倒没什么,就只你这公子哥儿模样太扎眼,咱们须改扮得让谁也不注意咱们才好。”
赵玲珑满脸兴奋之色,说道:“那好啊,咱们装扮成一对老公公老婆婆再去,那就谁也不会注意了。”
西门独步道:“不行,要是扮成老公公老婆婆,咱们说话的语气神情不像,难免会露出马脚,让人瞧出破绽。”
赵玲珑嘟起小嘴道:“那依你说,咱们扮成什么才好?”
西门独步道:“咱们可以扮成一对年轻兄妹,那就谁也不会怀疑了。”赵玲珑虽然不愿意,但还是道:“好吧,就依你。”
到了前方市集上,两人投了客店,要了两间上房,随即去街上购买衣物。买衣服时,西门独步顺便向店掌柜打听去“虎啸山庄”的路径。
那店掌柜道:“你是说‘虎啸山庄’么,那是刘震川刘老爷府上。刘老爷济危扶困,锄暴安良,乃是个大大的好人,一提起他,方圆百里没有人不认识的。你们向此去西南四十里路就到了,两位小客官也是赶着去赴‘英雄大会’的吗?”
西门独步道:“英雄大会?”店掌柜见他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你们不是吗?”西门独步忙道:“不错,我们正是要去赴会,多谢指点。”拉了赵玲珑就走。
赵玲珑问道:“什么英雄大会?”西门独步摇头道:“不知道,我猜想那刘震川定是举办了一个什么聚会,因此才有这么多人赶去,到底是不是,咱们去了就知分晓。”
回到客栈,两人分别进房改扮。西门独步除下外衣,换上了
一身皂布直裰,扮作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奴仆厮养模样,像这种人十分常见,走到哪里,也不会惹人注意。
又从地上抹起一撮灰尘,也不管脏不脏,便尽数抹在脸上,对着镜子一照,几乎便认不出来了。心中臭美道:“嗯,帅,真帅,简直帅得一塌糊涂,帅得连老子都不认识了。不知赵姑娘改装后,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对着镜子照了一会,自觉毫无破绽,这才推门走出。赵玲珑这时也正好出来,两人一见,都是一怔。
西门独步只觉眼前一亮,只见赵玲珑穿着一身上等丝绸,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坠珠挂铛,环佩叮咚,居然扮作了一位富家千金。她穿上男装之时显得气宇轩昂,风流潇洒。此时换了女装,却是妩媚不胜,仪态万千,盈盈一笑之间,蕴含着万种风情,当真令人难以自持。
西门独步一颗心刹时怦怦跳个不停,心想丁仪是温婉含蓄,极尽阴柔之美。而眼前这位赵姑娘却是大方典雅,透露出一股英气,两人相貌都是极美,也不能说谁胜过了谁,总之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赵玲珑见他呆立不语,当即问道:“怎么,不好看吗?”西门独步这才回过神来,大叫道:“哎哟,不行,不行。”
赵玲珑皱着眉头道:“怎么了,哪里不行?”西门独步道:“你相貌本就极美,再这么一穿戴,等到了英雄大会上,往人前这么一站,还有人不瞪着你瞧的吗,又怎么能够不引人注意。”
赵玲珑听他直言称赞自己美貌,脸上不禁一红,低下螓首轻声道:“那要怎么改扮才像,要不你帮我。”
西门独步注目了一会,见她五官极美,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脸上肌肤晶莹如玉,当真是明艳无伦,相貌生得如此之美,想不让人不注意都不行,唯有掩其丽色才是办法。一拍手掌道:“好吧,我帮你改,不过到时你可别说难看。”
当下两人进了房间,赵玲珑在镜子前坐下。西门独步先将她秀发打乱,露出蓬松之状,再将一应坠饰卸下,垂眼见到她后颈上肌肤和脸颊一样,也是洁白如玉,心中大跳之余,双手禁不住微微发抖。赵玲珑觉出异样,奇道:“你怎么了?”
西门独步忙道:“没什么,你别动,马上就好。”心中大骂:“西门独步啊西门独步,你这小子当真没用,就算美色当前,你也不该如此失态啊,难道你还敢有什么非份之想不成?”
这么一想,当即宁定,在她脸上搽了一层淡墨,跟着在嘴角和眼角处各贴了一张膏药,拍了拍手,道:“好啦,你瞧瞧怎么样。”
赵玲珑凑近镜子一照,登时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出声:“哎哟,这么丑怪,这不是面目全非了吗?”
西门独步对自己的杰作也是甚为满意,闻言说道:“怕什么,只要不吓死人就好了,等英雄大会一散,我就帮你恢复本来面目。”
赵玲珑秀眉紧蹙,摇头道:“不行,我这样子还怎么出去见人。”
西门独步笑道:“你在中原无亲无故,还有什么人认识你不成,况且又不是要
你一辈子这样。放心吧,要想在英雄大会上不被人认出,也只有这样了。”
赵玲珑初时十分不愿,但想一想他说得也有理,也就不在说什么。两人当晚在客店中歇了一宿,第二天便起身前往虎啸山庄。
在道上行了一程,前往虎啸山庄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半个时辰之内竟连续过去了好几拨。
西门独步暗暗咋舌,心道:“这姓刘的面子不小啊,一纸请柬竟能邀得这么多武林中人前往,看来这‘英雄大会’不同于一般的武林聚会,只怕有重大之事要发生。”
这么一想,脚下越走越快,瞬间又行了十几里路。赵玲珑虽是女流,但武功根底远较西门独步为高,这一路行下来,面不改色气不喘,除了鬓间偶现汗珠,此外一无异状。
西门独步却是气喘如牛,大汗淋漓,暗骂道:“妈巴羔子的,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这他妈的‘虎啸山庄’到底有多远。”
想要在路边坐下来歇一歇,又怕被赵玲珑笑话,只得强自忍耐。赵玲珑瞧出他快要坚持不住了,故意道:“我累啦,坐下来歇一会吧。”
西门独步要充好汉,硬着头皮道:“才走这么一会,哪里会累,等到了虎啸山庄后再歇也不迟。”
赵玲珑白了他一眼,暗道:“哼,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你累。”
两人又行出三四里地,赵玲珑忽然手指前方,说道:“咱们到啦。”声音中难掩一股喜悦之意。
西门独步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前方数十株古柏树下,矗立着好大一座宅子,粉墙乌瓦,气派非凡,大门的匾额上赫然写着“虎啸山庄”四个大字。门口大开,那些武林人士正络绎不绝的进去。
西门独步大喜,不由得跳了起来,拉着赵玲珑的手道:“快走,快走。”
两人放开脚步,直奔庄前。这时正好有一批武林豪客过来,两人跟在后面,趁机混了进去。那迎宾的笑脸相迎,对谁也不开口盘问,只是道:“请进,请进。”
一踏进大厅,只听里面人声嘈杂,十分混乱,乱糟糟的坐满了人。西门独步暗中扫了厅上众人一眼,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相识得人在内,心下登感放心。
他自遭变故以来,在江湖上屡历风险,多经忧患,此时已颇能沉得住气。虽然见到这种大场面,心中却一点也不显慌乱。
赵玲珑心下却甚是惶恐,陡一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已是一惊,待见到众人大都是些面相狰狞,神情凶恶之辈更是害怕,低着头不敢多看,两人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厅上群豪大都相识,彼此见了面,都忙着互相打招呼,遇上不相识得,便借机上前攀谈,对西门独步这两个小辈却是谁也不来理会。
西门独步乐得众人不理,正好自行其是,与赵玲珑坐在那里,也不主动和人交谈,只是静观其变。
只见大厅门口不断有人进来,喧哗声也随之越来越大。西门独步不由皱紧了眉头,心想这样下去,还不知要闹到几时方休。
第十六章 惊世一战 五
便在这时,只听内堂脚步声响,有人走了出来,在东首主席前一站,抱拳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老夫一言。”
西门独步见这人约摸六十上下年纪,身材臃肿,满脸福态,正不知此人是谁。只听人堆里有人低声道:“哦,是刘震川老爷子出来了,别开声,听他说些什么。”
群豪听闻主人出来了,本来正在高谈阔论,嘻笑怒骂得也都停了下来,一齐转过头朝这边张望。再过一会,整个大厅中已是悄无一言,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要听他说些什么。
只见刘震川点了点头,洪声道:“众位英雄今日能光降敝庄,不论识与不识,都是给足了刘某面子,刘某这里先谢过大家了。”说着深深一揖,向群豪拜了下去。
大厅中登时有人说道:“刘庄主修柬相邀,大伙敢不奉召,又何必多礼。”更有人道:“刘庄主若是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一点绵薄之力兄弟们还是效得上的。”
刘震川的口碑、声望在武林中一向不错,十分得人缘,听了这句话,厅中不少人随即出声附和。
刘震川抱拳道:“多谢,多谢。咱们先不谈正事,稍后敝庄有薄酒献上,大家边吃边谈。”一会功夫,下人端了酒菜上来,在每张桌上开了十大碗。
群豪这次来赴英雄大会,十有**都是来凑热闹,见刘震川如此好客,一些爱啖好吹的酒肉之徒一见,不禁喜动颜色。只不知他要说的正事是什么事,跟这次召开“英雄大会”的目的是否有关联。
庄上的下人做事麻利,片刻之间二十多桌酒席已开好。刘震川陪同几位武林长者坐了主席,一等酒菜上好,端起面前的一只酒杯,站起来朗声道:“众位英雄请,刘某先干为敬。”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群豪纷纷站起来,陪了一杯。西门独步和赵玲珑见众人都起来敬酒,自己若是端坐不动,未免太过显眼,只得随众站起,将酒杯装模作样的在嘴唇边一沾,便即坐下。
刘震川待众人坐定,这才道:“刘某这次召开‘英雄大会’的目的,众位英雄想必尚不知情,不怕你们笑话,这里面有公心,也有刘某的私心。”
群豪一听,皆感奇怪。跟着有人忍不住问道:“敢问刘庄主,何谓公心,何谓私心?”
刘震川微笑不答,反问道:“不知在座各位英雄可曾听过‘天下第一恶人’的名头么?”
他话一出口,厅中年轻一辈的还不怎样,那些上了年纪之人都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西门独步听他言及裘千恶,心中也是一凛。听得有人道:“刘庄主说的可是当年的‘天下第一恶人’裘千恶么?”
刘震川道:“不错,在下早前得到消息,得知这个大魔头又重出江湖了,因此半月之前遍撒英雄帖,欲邀武林同道共图大事,诛此巨恶。”
西门独步直至此刻方始明白,原来刘震川召开英雄大会的目的乃是为了对付裘千恶。心道:“裘前辈回到中土的时间才不过数月,这
姓刘的于半月前就知道了,那自是裘前辈不小心泄露了行踪之故。唉,看来武林中又要出大乱了。”
裘千恶残忍好杀,武林中闻风丧胆,西门独步与他接触的时间虽短,却觉得他并非传闻中说得那么坏,只不过比常人更加桀骜不驯而已。此时得知刘震川要联合这么多武林中人来对付他,不禁暗暗担心。
只见席间一位五短身材的老者站起来道:“刘庄主,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刘震川眉头一皱,说道:“鲍兄,你我都一大把年纪啦,你瞧刘某是那种随便造谣生事的人么?”语气中对这姓鲍的大为不满。
姓鲍老者脸上不禁一红,他说这话用意是在提醒刘震川,要他不可妄言,以免在武林中引发恐慌,心中实是一片好意,没想到却招来对方的一顿数落,登时大为尴尬。
咳了一声,说道:“江湖传言裘千恶不是死了吗,刘庄主怎么说他还活着。”
刘震川道:“鲍兄有所不知,裘千恶之死那只是武林传闻而已,不过这次我却知道他确确实实还活着。”
群豪听他说得这么有把握,料想定是已有了十足的证据,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果然只听刘震川道:“单凭刘某一言,还不足以取得众位英雄之信,不过有一人的话,大家却是非信不可。”说着向席中一人道:“仇兄,该你了。”
那叫“仇兄”的站起来,面向厅中抱了抱拳,道:“我可以证明刘庄主说的都是实情,那裘千恶确实没死。”
这人面目黝黑,一脸精悍之色,说话之际面无表情,僵着一张脸。群豪大都不识此人来历,听他说话没头没脑,不少人均想你又是谁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刘震川跟着站起来道:“这位仇兄,单名一个‘成’字。大家可能不大认识,但‘铁面神捕’之名,各位想必早已耳闻。”
他“铁面神捕”四字一出口,厅中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群豪久闻“铁面神捕”之名,但大都没有见过,只知道他是六扇门中的高手,缉凶捕盗甚少失手,因此得了神捕之名。又因他面目黝黑,不苟言笑,神捕之前又冠以“铁面”二字。
“铁面神捕”仇成虽是公门中人,但在武林中也是威望甚隆,说话行事自重身份,决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他既力证刘震川所言非虚,那么裘千恶没死这件事便十分可信了。
厅上群豪大多出身绿林,其中一些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之辈听见“铁面神捕”之名,更是惕然心惊。
刘震川向仇成道:“仇兄,这件事的经过情形,你不妨说出来,让众位英雄也跟着参详参详。”语气甚是恭敬。
仇成点了点头,道:“好吧,裘千恶复出,事关重大,仇某正好借这‘英雄大会’宣告天下,让大家心里有个底,也好早作防备,免得哪一日撞在这个大魔头手上,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群豪听他说得有趣,有些不禁笑出声来。但
见众人表情严肃,笑了一声后,也跟着板起了脸。
厅中刹时一片寂静,除了群豪或粗或重的呼吸声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仇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半个月前,山西、河北等地相继出现了几桩人命大案,死者都是在当地颇有影响得人物。这些人或是陈尸道上,或是横死家中,死因都是不明不白,因事出离奇已在当地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仇某奉了上面命令负责查明此事,在对这些死者的尸体进行检查时,发现了一些蹊跷……。”
群豪听到这里,不自禁得“哦了一声。仇成这番话已引起了众人极大兴趣,当下酒菜也不吃了,尽皆望着他,等他再说下去。
只听仇成接着道:“这些死者的前胸上都有一处刀伤,仇某做惯了捕快,死人也见得多了,当时也没在意,后来仔细审势伤口,发现这处刀伤都是从胸前左乳开始,直至腹部肚脐为止,约长一尺左右。”
“伤口缝隙十分细小,只有一条丝线粗,当是死在一柄极薄极锋锐的利刃之下。死者身上除了这处刀伤外,再无第二处伤口,很显然都是一刀毙命。”
“这些人生前都是身怀武艺之人,有些身手还颇不错,想不到一刀之间便即殒命,则这下毒手的人出刀之劲之狠,实是世所罕见。诸位想一想,当今之世谁还会有这么厉害的刀法?”
群豪面面相觑,均想:“能够一刀便将一位武林好手砍死,这人的武功自是极高的了,难道他由此断定杀人的就是裘千恶么?”
仇成道:“当世擅长使刀的名家,屈起手指算也算得出来,但仇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当世谁还会有这么厉害高明的刀法,因此当时便猜测可能是裘千恶下的手。”
“要知这厮为人虽恶,刀法却一点也不含糊,乃是武林中公认的一把手,至今尚无可与之匹敌者。不过当时我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裘千恶在武林中消声匿迹了二十年,毕竟不能说出来就出来了。”
“于是我派出探子暗中四下打探,初时毫无消息,直到其中一位探子横死在洛阳城外,我们才知道,原来杀人的就是这‘天下第一恶人’裘千恶。”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这名探子多半是发现了裘千恶的踪迹,不小心被这厮察觉了,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好在他临死前已留下线索证据,这才得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群豪听他说完,不禁都吁了口长气,均想:“既是如此,那么裘千恶复出之事十有**是不会再有假的了。此人杀人不眨眼,这次重出江湖,武林中又不知将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群豪都有种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这次武林中又必将有一场大乱。
那些后辈一听裘千恶重出江湖,言行举止还算如常,没多大改变。年长一辈的却都是面色凝重,忧心忡忡,人人心下各自担着好大一份心事。
当年裘千恶滥施恶行,在武林中掀起的腥风血雨,此时思之,犹是不寒而栗。
第十六章 惊世一战 六
只听仇成道:“仇某还有一言奉告,裘千恶的足迹已至中州境内,各位英雄请自重。”这句话显然是在提醒众人要加强戒备,早作防范之意。
群豪听了,心中都是一凛。只见仇成说完这句话,便即坐下,木然直视,苟无言笑,铁面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这时庄上的管家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刘震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震川眼睛一亮,满脸喜色,马上站起道:“哦,是吗,快请。”
群豪见他听了管家几句话后,脸上立时变得神采飞扬,均想:“怎么,难道还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吗?”
只听刘震川大声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峨嵋掌门问心师太座下两位高徒一听说咱们在这里召开‘英雄大会’,也赶来为咱们声援了。”
群豪听他这么一说,方始恍然,均想:“原来是峨嵋派的,怪不得刘庄主要如此高兴。”
刘震川这次发的乃是无名帖,上面并未曙名被邀请者的名字,只说“天下英雄如见此帖,便请驾临”,是以通过武林同道间互相接力的方式传递,那是见者有份,一概统请之意。
七大派势力雄强,自重身份,从来不跟江湖上其它门派帮会来往,参加英雄大会的大都是武林中的豪客。其中有些人名头虽然也极响亮,甚至是独霸一方,但影响终究有限,这次峨嵋派两人能来,实是大增脸面的事。
群豪眼望厅口,都想看一看来赴会的是峨嵋派中的什么人物。只听脚步声响,管家在前领了两人进来。
刘震川马上离席而起,迈开大步,迎了上去。待瞧清楚了两人之后,脸上不由微露失望之色,但这失望之色也只是一现即隐,跟着抱拳道:“两位是峨嵋派问心师太座下的高徒吗,快里面请。”说着侧身相让,肃客入内。
群豪同刘震川一样,见到峨嵋派的两人,心下也是大为失望。只见两人一男一女,年纪都是甚小,除了相貌长得好看一点之外,一点也不具备武林高手的气度与风范。
群豪初时都道前来赴会的定是峨嵋派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哪知竟会是两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不禁都摇了摇头,失望之情见于颜色。
只见那男的拱手还礼道:“不敢当,峨嵋派下不肖弟子杨文远多多拜上。”指着身边那女子道:“这位是我师妹陈灵珠,咱二人来得冒昧,打搅之处,请刘庄主多多包涵。”
群豪听得他自报姓名,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咦一声。但这“咦”声极轻,群豪也没去注意发自何处。
刘震川见对方说话极是客气,心中十分高兴,先前的那一点失望之意刹时一扫而空,哈哈大笑道:“杨少侠说哪里话来,两位能来,那是刘某的殊荣,平常人就是想请,也请不动两位大驾,不要再站着了,两位快里边请坐。”随即吩咐下人新开了一桌酒席,让两人就坐。
刘震川一等峨嵋派的两人坐定,即时入席,朗声道:“诸位,仇兄之言适才大家都听到了,裘千恶为祸武林,残杀我武林同道
,多行不义,恶迹累累,凡我武林中人无不切齿痛恨……。”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家兄刘震山二十年前也就是死在这个恶贼手上。”
群豪听了,都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均想:“原来如此。”
刘震川续道:“刘某今日召开英雄大会的目的,就是要号召天下英雄联起手来,共谋诛杀裘贼。一来还武林中一片祥和宁静,二来以慰家兄在天之灵。”
他话刚说完,厅中立时有人骂道:“裘千恶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此人骂完,跟着又有几人开骂,有的骂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乃是武林中的败类。还有的骂他杀人无数,背负了一身血债,自己与他誓不两立等等。
初时只有几人开骂,到后来群情激愤,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历数裘千恶当年犯下的罪行。
厅中后一辈的人物对裘千恶没有太深的印象,至于这“天下第一恶人”究竟恶到了什么程度,实是一无所知。有的也只不过是从江湖传闻中听到一些,究非亲眼目睹。
此刻听得众人叫骂,便也跟着起哄,加入到声讨裘千恶的队伍之列。
群豪放开嗓门乱骂一通,大厅中刹时混乱已极。一片嘈杂之中,忽听得砰砰声响,两扇厅门向前脱钮飞出,摔在地上,势道猛烈之极。
群豪吃了一惊,立时住口,一齐转头望向厅外。
只见门口一人背负双手,缓步走了进来,在厅前一站。眼望屋顶,对谁也不瞧,当真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群豪见了,皆感奇怪。有人便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捣乱。”
那人见问,这才慢慢低下头来,一脸倨傲之色,缓缓的道:“老夫裘千恶!”
他“裘千恶”三字一出口,群豪顿时“啊”的一声,竟皆起立,脸上无不动容。当下有人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来……来干什么?”
裘千恶哼了一声,目光在厅中众人脸上缓缓一扫。群豪见他眼中射出一股凶狠之意,一见之下,无不头皮发炸,尽皆低下头去。
只听他冷笑一声,傲然道:“老夫听说你们在这里召开了个什么‘狗熊大会’,要合谋来对付我裘千恶,因此来看上一看,好,果然很好!”
西门独步早便见到对方是裘千恶,此时见他睥睨群雄,视天下英雄有如无物,这等不可一世的气概,委实令人大为心折,心道:“裘前辈没来之前,你们这个要杀他,那个要杀他,说尽了大话,此时当真见了面却又怕成这等样子,哼,当真是好笑。”
只见厅中一个三十二三岁的汉子问道:“阁下当真便是武林中号称‘万里横行’的‘天下第一恶人’裘千恶?可不是冒名的吧?”
裘千恶称雄于二十年前,这汉子其时年纪尚幼,他见对方一付儒雅之态,又哪里有半点像恶人的样子?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裘千恶笑眯眯的道:“‘万里横行
’这个称号嘛一般般,别人叫我‘天下第一恶人’那才喜欢。”
刘震川初时见到裘千恶,也是骇然失色,但兄长被杀之仇,二十年来无日不在心头,此时一旦仇人相见,当真是分外眼红。
在群豪面前一站,铁青着脸道:“姓裘的,我兄长当年死在你手上,这笔血仇你没忘了吧?你今日既然敢来,咱们正好做个了断。”
裘千恶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是你那个脓包兄长刘震山么,哼,他武功不行,居然还敢来得罪我,当真是找死了。你要做个了断,姓裘的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这时人群中又闪出一个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姓裘的老贼,先父‘金鞭谭泰青’当年死在你的弑神刀下,这笔血债你还记不记得?”
他话一说完,人群中又陆续走出几个人来,这些人有的骂他杀了自己的师长,有的骂他杀了自己的叔伯,还有的骂他杀了自己的挚友。而上前痛骂得人还不断涌现,倒似厅中大半的人跟裘千恶有仇。
刘震川起先还担心自己孤身一人与裘千恶作对,群豪未必肯出于道义施以援手。此时见到他的仇人越来越多,不禁大喜,喝道:“裘千恶,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这虎啸山庄之内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裘千恶斜睨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他听众人交相怒骂,纷纷道出被害者的名字,大感厌烦,喝道:“老子当年杀的人太多,哪能都记起来,你们要报仇,尽管上来就是。”
说着向厅内走上几步。群豪见他上前,不禁纷纷退后。厅中管事的下人一见情形不对,早已将酒席,桌椅撤了下来,是以群豪人数虽多,却并不显得如何拥挤。
一等裘千恶走到厅心,群豪下意识的将他团团围住,脸上虽露惊恐之意,手却都已不由自主的按上了刀柄。
裘千恶侧着脑袋对众人左瞧右瞧,脸上神色轻蔑已极,哼了一声,突然喝道:“天下第一大恶人在此,谁敢上来与我见个高下。”
他这一声喝出,犹如轰轰雷震,梁上灰尘受到震动,顿时籁籁而落。
群豪之中内力较深厚的只觉耳中一阵嗡嗡作响,气息难平。内力较差的已是头晕眼花,胸口烦闷欲呕。至于那些胆小的更是吓得全身发抖。
裘千恶连喝三声,群豪之中无一人敢上前与之应战。
众人心下均明白,若是一对一的上前与他动手,虽然到最后也能将裘千恶杀了,但这最先上去的几十人却是非死不可,人人心下都这么想,一时无人敢妄动。
猛听得群豪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叫道:“大伙并肩上啊,怕什么了,裘千恶作恶多端,大伙还跟他讲什么武林规矩不成,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分尸就是。”
他这句话一出口,只听呛啷啷一阵乱响,群豪纷纷抽出兵刃,鼓噪道:“不错,大伙上啊,还等什么?”“杀了这姓裘的恶贼。”“上啊上啊,杀了他。”大厅上一时群情激愤,眼看就是一场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