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五
众人见他当此之时,仍以教中大业为念,更是伤心难过。
殷绝人一双失神的眼睛缓缓转到赵玲珑身上,低低地道:“小……小公主。”赵玲珑掩泣上前,跪倒在他身边,哭道:“殷叔叔,我……我在这里。”
殷绝人道:“好……好。”似乎是要握着她的手,动了动,却没力气。赵玲珑一见,主动伸手过去握住,流着泪道:“殷叔叔,你……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殷绝人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公主,殷……殷叔叔以后再也不能陪你玩啦……。”声音越说越低,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却全已听不见,当真是气若游丝。
赵玲珑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近他嘴边,抽泣道:“殷叔叔,你要说什么?”
毒无常见他一口气随时会断,一言不发的走过去,伸掌抵住他背心,将内力传送过去,让他把话说完。
只见殷绝人精神一振,在赵玲珑耳边低声道:“小公主,殷叔叔知道从你见到这姓西门的小子第一面开始,心里便已经喜欢上他了。那日在鬼屋中,是……是我点了你的穴道,将你们塞进车里送走的,你……你不知道吧?殷……殷叔叔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就是要撮合你们,你……你喜不喜欢?”
赵玲珑一怔,跟着又是大恸,要知赵冰鸿自小便对她管教十分严厉,母女之间几乎没什么知心话说。反倒是殷绝人与她十分投缘,从小到大一直都对她呵护有加,总是想尽办法满足她的心愿。
因此她有什么心事,不会去对母亲说,也不会对别人说,却一定会对殷绝人说。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生平最亲近的人。
此时听了这句话,念及殷绝人从前对自己的种种爱护之意,心中一酸,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叫道:“殷叔叔!”
殷绝人冲她竭力一笑,脸上尽是爱怜横溢之色,转过头去,痴痴的望向赵冰鸿,缓缓的道:“教主,殷某生平有个心愿,就是希望……希望有一天能握着……你的手,好好瞧……瞧上你一眼,你……你能答应么?”说完静静的等她回答,一脸希冀之色。
赵冰鸿重重哼了声,袍袖一拂,转过身去,很显然是拒绝他的请求。
殷绝人见教主如此绝情,长长叹了口气,知道她是不可能答应的了,心中一痛,用尽力气大叫道:“教主!教主!教主!”大呼三声,一恸而亡。
厅中刹时悲声大作。毒无常老泪纵横,喃喃的道:“殷老弟,殷老弟,你好傻啊。”抚着尸体,一阵泪下。
赵冰鸿冷冷的道:“这逆贼死有余辜,你们有什么好伤心的。”
毒无常闻言心中一寒,说道:“教主,殷老弟虽非你亲手杀死的,却也是因你而死,难道你心中就对他没有一丝怜悯同情之意?”
赵冰鸿恨恨的道:“本教主只恨没能亲手杀了他,让他从容自尽,那是便宜他了。”
毒无常心中更是失望,摇头道:“教主这句话当真令人寒心。”赵冰鸿不悦道:“法王是在指摘本教主的不是么?”
毒无常叹口气道:“属下不敢。”望了地上殷绝人一眼,轻轻的道:“殷老弟啊殷老弟,你我在教中一起相处的时日虽短,但毒某一直敬你是条汉子,你生时为情所苦,不知喜乐为何物,但愿死后能勘破情关,早日身登西方极乐世界。”
在地上拜了一拜,站起身来,刹那间心意已决,向赵冰鸿道:“教主,毒某要走了。”
众人正在为殷绝人之死而伤心,听闻毒无常要走,吃了一惊,一齐抬头望着他。
赵冰鸿愕然道:“法王,你要去哪里?”毒无常淡淡的道:“毒某在‘药王谷’隐居,过惯了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如今见过了教主和众位兄弟,也该回去了。”
赵冰鸿暗感吃惊,说道:“七大派蓄意进犯,冰鸿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正欲向法王虚心求教,研讨出一个退敌之策,如何便要回去?”
毒无常道:“教主过谦了,教主英明睿智,又哪用得着毒某指点。”赵冰鸿道:“不然,这次情况特殊,非同以往,冰鸿还有很多需要倚仗法王的地方。”
毒无常道:“教主不必太过忧虑,只要咱们内部团结,严加防范,七大派的人找不到可乘之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万一本教真的到了危难之际,毒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千里万里也会赶回来相助。”
赵冰鸿再三挽留,奈何毒无常去意已决,最后只得作罢。心知他是因为殷绝人之死,才萌生去意,否则迟不走晚不走,偏偏要在这时候回去。只得道:“好吧,法王既然执意要回去,冰鸿也不好相强,以后要是有时间,希望你能常回来看看教中的这些老兄弟。”
毒无常道:“是,多谢教主。”转头向着众人道:“各位兄弟姊妹多多保重,毒某这就去了。”言毕拱手作别,步出厅门,投进了茫茫夜色之中,连夜下圣女峰而去。
本来好好的一场筵席,却成了不欢而散,各人当晚回去后,心头都是郁郁,此后一连数日尽皆闭门不出。
赵冰鸿下令将殷绝人的尸体草草火化了,也没心情召集众人议事,因此教中有好几日都没能见到教主的面。
西门独步独自一人待在住处,见赵玲珑和雷神功等人一直不来理会,闷极无聊,有心要在教中四处走走,熟悉环境,又怕没有经过教主的允许,会惹来事端,在闷闷不乐中过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下午,赵玲珑才只身来到住处看他。
西门独步心情至此方才好转,笑道:“玲儿,你来啦。”赵玲珑嗯了声,却不说话。西门独步见她脸色苍白,颊边犹挂泪痕,惊道:“玲儿,你……。”
赵玲珑涩然一笑道:“大哥,我没事,这几日我没来看你,你还好吗?”
西门独步知道她还在为殷绝人之死伤心难过,叹了口气道:“我很好,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赵玲珑强作欢颜道:“没什么事,只是我心里有些气闷。大哥,你……你能陪我说会话吗?”西门独步道:“当然可以,来,你快进来坐。”
赵玲珑摇摇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西门独步想要问她:“要去哪里?”转念一想,自己初来乍到,对山上各处还不熟,纵然她说了也不知道,因此忍住没问,关上房门,跟在后面。
赵玲珑引着他一路前行,出了大门,来到广场之上。一些教众见到小公主,忙不迭的行礼问安。赵玲珑理也不理,径直朝广场西侧而去,反倒是西门独步在后面不断和众人打招呼,套近乎。
行了一会,已到屋宇侧面,赵玲珑低头进了石壁上的一道洞门,继续往里走。
西门独步心下有些迟疑,但还是什么也没问,两人在山洞里穿行一会,前方白光耀眼,到了一处平台之上。
这平台大概有十余丈方圆,生在悬崖边上,向外伸出,三面悬空,上面白雪皑皑的都是冰雪,被阳光一照,耀眼生花。站在上面极目远眺,但见云海茫茫,杳杳天低之处,青山犹如一发焉,顿觉心旷神怡。
赵玲珑在靠近石壁的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指着身边另一块石头,轻声道:“大哥,你也坐。”
西门独步应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与一个如花少女如此近距离的相对,毕竟有些拘束。他坐下后,眼睛便望向他处,心中只是在想:“不知玲儿要我陪她说些什么?”
只见赵玲珑望着远方出了一会神,幽幽的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吗?”
西门独步迟疑道:“你……你说要我陪你说会话。”赵玲珑一笑,低下头去,过了一会,说道:“这个地方我让妈妈下了禁令,除了我之外,教中谁也不许来这里。”
西问独步啊了一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赵玲珑道:“我每次受了委屈,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一个人来这里坐坐,只要坐着这么看上一会,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可是……可是这次……。”说着眼圈一红,掉下泪来,哽咽着说不下去。
西门独步叹了口气,柔声道:“可是这次殷前辈死了,你心里很难过,对不对?”
赵玲珑点了点头,说道:“殷叔叔待我是最好的,妈妈虽然疼我,可是她要忙着处理教中的事务,便很少理会我。 只有殷叔叔经常一个人来陪我玩,哄我开心,在我心里面早就已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可是……可是我以后再也见不着他啦。”说着又流下泪来。
西门独步静静的听着,也不插嘴,知道要想让她心情恢复,便只有让她将郁积在心里面的话说出来。
过了半晌,赵玲珑又道:“教中每个人都说殷叔叔冷面无情,不容易接近,只有我知道不是的。殷叔叔表面上看去好像冷冰冰的,对谁也不大理睬,其实他心里面是很热情的,只是他不会像别人一样表现出来而已。我以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终于明白啦,原来……原来他心里面这么苦。”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大哥,要不是我认识了你,我也就不会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的辛苦,殷叔叔他……他真可怜。”
西门独步听了她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动。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六
赵玲珑低声问道:“大哥,你知道殷叔叔那天晚上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西门独步反问道:“他说什么了?”赵玲珑凝视了他一眼,忽然脸上一红,旋即眼望远方,忸怩道:“我先不说,你猜猜看。”
西门独步心想:“那怎么猜得到。”说道:“想是殷前辈在死前对你说了一些什么诀别的话。”
赵玲珑道:“也不全是,你再猜。”西门独步搔了搔头,苦笑道:“玲儿,你可别怪我没用,我是真的猜不到。”
赵玲珑叹了口气,说道:“殷叔叔用心良苦,你猜不中那也没什么,我怎会怪你?其实别说是你,要不是殷叔叔自己说了出来,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西门独步好奇心大起,哦了一声,问道:“到底殷前辈对你说什么了。”赵玲珑道:“你还记得那天在鬼屋中的事吗,当时我将你绑在了柱子上,你说什么也不肯屈服。”
西门独步一笑道:“当然记得了,那时你对我又打又骂,还抜刀要杀我呢,我可给你吓得要命。”
赵玲珑一脸歉意道:“我对你又打又骂,确实是我不对,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的,只不过……唉,后来我抜刀要杀你,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而已。”
西门独步笑道:“我都知道了。”赵玲珑一惊,讶异道:“你都知道了,是……是谁告诉你的?”
西门独步见她脸上惊疑不定,想起她在虎啸山庄受了伤,在山洞中治伤时梦中说的那些话,不由会心一笑。为免让她难堪,当下也不说破,便道:“这是想当然耳,你若是真的要杀我,早就杀了,还用得着跟我说那么多废话吗?”
赵玲珑大喜,刹时间神采飞扬,盈盈一笑道:“大哥,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为了这件事我一直怔忡不安,怕你会时刻记在心上,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其实别说我不会杀你,就算人家要杀你,我宁可舍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绝对不会让人伤了你一根毫毛。”
这句话说得言词恳切,斩钉截铁,语气十分坚决。西门独步听了,心中怦的一跳,寻思:“她这是在向我表明心迹吗?”
忽听赵玲珑啊的一声,笑道:“你瞧我说到哪里去啦,我当时抜刀要杀你,后来却没想到给一个黑衣蒙面人点了穴道……。”说到这里,忽然侧头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
西门独步当时一直以为救他的人是裘千恶,及至那晚山洞闲谈,自己向他道谢,裘千恶亲口否认,才知不是。此事成了他心中一个绝大疑团,
听她这么一问,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先前以为是裘前辈,后来才知是我搞错了。这人用黑布蒙着脸,很显然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会是谁,唉。”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赵玲珑掩嘴笑道:“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呢?”西门独步大声道:“当然想了。”突然之间似是明白了什么,喜道:“啊,你知道么,快告诉我,是谁?”
赵玲珑笑而不语。西门独步愈加确定,催道:“你快说啊,到底是谁?”
赵玲珑见她一付焦急之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西门独步嗔道:“你笑什么,快说啊。”
赵玲珑笑过之后,随即脸上一片黯然,正色道:“好,我告诉你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殷叔叔。”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失声道:“是……是殷前辈?”瞪大眼睛,兀自不敢相信。赵玲珑点头道:“是啊,你没想到吧。”
西门独步惊叹久之,半晌才道:“当真没想到,原来救我的人会是殷前辈。”说着叹了口气。
赵玲珑不解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叹气。”
西门独步道:“我叹气,是可惜殷前辈已经死了,要不然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只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要知道我可是被你们抓起来的啊。”
赵玲珑嗫嚅道:“那是因为……因为……。”西门独步抢着道:“因为什么?”赵玲珑脸上忽然一红,低下头去,心道:“那是因为殷叔叔知道我喜欢你,要撮合我们。”
可是这句话哪里好意思说出来,想到若不是殷绝人暗中窥知了自己的心事,从中极力促成,也就不会有后来两人同车共寝,相互患难的经历,那么自己与西门独步也就不会有交集的机会,到最后无非是形同陌路的结局。
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殷绝人的真正用意,他自己暗恋教主,深知个中的相思之苦,不希望自己也重蹈他的覆辙,因此才极力助自己达成心愿,想到这里,心中刹时充满了感激之情。
西门独步见她忽然住口,极欲知晓原因,急道:“你到是快说啊,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赵玲珑已打定主意不说出来,笑道:“殷叔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我又哪能知道了。”
西门独步顿时脸现失望之色,忿忿的道:“原来你是故意吊我胃口来着。”
赵玲珑听他话中有不悦之意,忙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的,你可千万别着恼。”西门独步悻悻的道:“算啦,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只要知道救我的人是殷前辈就行了。”
赵玲珑一笑,不好意思的道:“大哥,你知道吗,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已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西门独步迟疑道:“是吗?”寻思:“不知她说这话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爹以前常骂我泼皮无赖,难道她也是这个意思?”想起自己无意间在她胸口抓了一把,她定是因此而见怪,刹时间脸红过耳。
赵玲珑道:“是啊,你为人重情重义,有勇有谋,一般人哪能及得上你,当然是与别人不一样了。”
西门独步生平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夸赞自己,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全身骨头刹时根根大轻,呵呵笑道:“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赵玲珑道:“当然有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待在西域,第一次去中原便遇
见了你,大哥,你说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西门独步嗯了一声。赵玲珑又道:“大哥,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句话?”
西门独步不禁想起初与丁仪邂逅时的情景,自己当时只不过见了她一面,从此便对之倾心相恋,颠倒不能自已,只可惜二人后来虽然喜结连理,却一直都是聚少离多,最终没能在一起,心中一酸,说道:“我相信。”
赵玲珑道:“我也相信,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暗暗对自己说,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即便是天涯海角,我都要与你在一起,永不分开。只是我当时还不知道你已经拜了堂成了亲,后来听你说了,我心中这份难过就不用提了……。”
西门独步叹道:“玲儿,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可是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
赵玲珑道:“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见到你和阿仪姑娘如此恩爱,我知道我这一生是没有机会了,所以才决定默默退出,选择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我本来都已认命啦,要不是阿仪姑娘突然遇害,我的心不可能又活了起来。”
西门独步黯然道:“阿仪跟爷爷本来过得好好的,要不是因为遇到我,也就不会被人杀死,都是我害了她。”
赵玲珑道:“不,不,大哥,你快别这么说,阿仪姑娘不能跟你相伴到老,只能说明是她福薄,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谁也不能怪。”
西门独步默然不语,暗道:“难道这一切当真都是命中注定的吗?嘿嘿,若真是如此,那老天爷你对我西门独步也未免太不仁慈了。”
赵玲珑低着头又道:“看到你因为阿仪姑娘的死而如此伤心难过,我时常想,要是有一天你能像对阿仪姑娘一样对我的话,哪怕我就是即刻死了,心里也会很欢喜。”
西门独步胸口一热,大是感动,柔声道:“傻瓜,什么死啊死的,难道你就不会说些好听一点的。”
赵玲珑情不自禁的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决道:“不,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哥,你……你能像对待阿仪姑娘那样对我吗?”
西门独步没想到她会突然之间问自己这个问题,支吾道:“这……这……。”
其实赵玲珑明艳秀美,虽然有时行事太过任性,但对自己却一直表现得十分迁就与依顺,平心而论,他不可能不动心。他要是当时没有遇见丁仪,又或是认识赵玲珑在先,那么多半也会对她倾心相恋,生死不渝。
只可惜现在丁仪虽已不在,但他的心却丝毫未变,仍像从前一样深深爱着她。可是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怕伤了赵玲珑的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玲珑见他脸现为难之色,已猜到了他的心意,忙道:“我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会让你感到为难,大哥,你现在不必急着回答。”
西门独步叹了口气道:“玲儿,玲儿,你对我的情意如何,我会不知道吗?可是……可是我的心里面只有阿仪,今生是很难再去喜欢别人了。”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七
赵玲珑幽幽的道:“我知道阿仪姑娘在你心里面的地位很重,可能要你马上就忘记她,一时半会还无法做到。但我坚信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只要给你时间,随着时日的推移,你一定会慢慢将她忘记的,所以我会等下去,一直等到你真心实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西门独步心中一阵苦笑,心道:“玲儿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但我当真能忘掉阿仪吗?不,决计不会,阿仪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那是谁也无法取代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柔声劝道:“玲儿,天下的男子何止千万,你又何必非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赵玲珑脸色微变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当然值得了,天下的男子虽然有千千万万,但你却只有一个。我既喜欢了你,就再也不会将别的男人放在眼里,这就叫从一而终。就算你心里没我,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啊。”
西门独步听她话中带有责备之意,忙道:“玲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唉。”也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境,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下去,内心却也不禁为她对爱情的这份执着而感动。
赵玲珑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低下头去,默然不语。两人默默对坐了会,西门独步苦笑道:“你瞧咱们没来由得说这些干什么?玲儿,我现在才想起来,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赵玲珑望着他,迟疑道:“是什么东西?”西门独步从怀中掏出玉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赵玲珑一见,嫣然笑道:“啊,原来是它。”
西门独步道:“不错,我要是不提起,你也许都忘了吧。”赵玲珑笑道:“这块玉佩是在我刚出生满月的时候,毒伯伯送给我的,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边没离开过。妈妈说这是用和田玉中的极品雕琢而成的,很是贵重。”
西门独步道:“仅从这块玉的成色,光泽还有手工来看,的确是很贵重,你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出生于武林大家,家财殷实,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赵玲珑道:“既然你觉得它贵重,那你收着好了,不用还给我。”西门独步惊道:“那怎么行。”
赵玲珑道:“怎么不行,你这次来西域,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这玉佩就当作是礼物,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西门独步坚不肯收,赵玲珑突然脸一沉,怒道:“大哥,你是嫌弃我送给你的东西太过菲薄,没放在心上吗?”西门独步忙道:“不是的。”
赵玲珑道:“那你为什么不收?”西门独步道:“这块玉佩是你的贴身之物,又是毒前辈送给你的,意义非凡,你要是转送于我,你妈妈要是知道了,就不怕她责怪你吗?”
赵玲珑一听,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笑盈盈的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吧,我做什么事妈妈从来不会过问的,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西门独步摇了摇头,还是不肯接受。赵玲珑恼将起来,从他手中一把抓过玉佩,大声道:
“我许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要回来,你既然不愿收下,那就把它扔了吧。”素手一抬,便要将之丢进前面的万丈悬崖中。
西门独步没料到她性子竟是如此执拗,急忙制止道:“好,好,我收下,我收下总行了吧,你快别扔了。”
赵玲珑这才转怒为喜,说道:“这就是了。大哥,比起我对你的这片情意来,一块玉佩又算得了什么,你又何必跟我如此见外。”
西门独步苦笑不答,心想:“玲儿现在是说什么也不会将玉佩收回去的了,我不如先暂且收下,等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她便是。”
两人坐着,又说了很久,方始起身离去。
次日,赵玲珑又来到住处找他,较之昨日她心情已大有好转,便带了西门独步在山上各处殿堂楼阁闲逛。逛完后已是中午,在赵玲珑闺房中用过点心,两人随后又去了教中另一处重地——藏经阁。
那藏经阁楼高数层,造型古朴,里面藏书极富,一排一排书架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什么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诗词歌赋,医卜星相,耕穑嫁种等等,但凡是中原有的,几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得到,当真是卷帙浩繁,无所不包。
西门独步惊叹连连,心想毒无常曾说魔教仰慕中原文化云云,原来不只是说说,果然是确有其事,只这阁中的藏书,便不知要收藏多少年月,才能有此规模。
自此西门独步便安心在圣女峰上住了下来,赵玲珑有事没事总来找他聊天,玩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与日俱增。
西门独步内心初时十分矛盾,到后来也就慢慢习以为常,心想感情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因此也不着意克制,只是偶尔一想到丁仪,心中仍免不了一阵阵惆怅与刺痛。
西域天气严寒,又值隆冬时节,终日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西门独步每日除了与赵玲珑厮混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来勤练武功。
要说整座圣女峰上最好的练武场地莫过于突出于悬崖边的那块平台了,这地方只有赵玲珑能来,在此练功,既不用担心被别人打扰,也不用怕被人窥视。
西门独步每次练功之时,赵玲珑都会在一旁陪着,她见西门独步剑法精妙,凌厉无双,开口赞道:“大哥,这就是你们西门家的家传剑法么?‘天下论剑,无出西门’!果然名不虚传。”
西门独步叹了口气道:“中看不中用罢了,就算我将剑法练到了极致,若是没有内力辅助,终归无用。”
赵玲珑讶异道:“怎么回事,难道你没有修习过内功么?”西门独步苦笑着点了点头。
赵玲珑奇道:“这没可能啊,据玲儿所知,世间无论哪一门武功,都有一套与之相匹配的行功心法用来搬运气血,运转真气。你们西门家的剑法如此厉害,却连修练内功的心法都没有,这不是奇怪得很么?”
西门独步苦恼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可能是我爹故意没教我吧。”赵
玲珑笑道:“还有这种事,难道是伯父故意对你藏私么?”
西门独步叹道:“也不是,我爹生前其实一直都不赞成我习武,怕我学了武功后会逞强好胜,到处去与人结怨,也可说是一片苦心吧。”
赵玲珑听他话中大有懊恼之意,美眸一转,轻笑道:“原来是这样,伯父既然没教你,我可以教你啊。”
西门独步愣道:“你教我?”摇头道:“不行,不行。”赵玲珑道:“为什么不行,我修习的内功心法可是很厉害的呢。”
西门独步也曾听裘千恶提起过,知她所言非虚,说道:“我不是小看你,而是你的内功心法只适合女的修炼,不适合我们男人。”
赵玲珑嗔道:“我修习得是圣教的无上心法,不论男女都可以学,谁告诉你只能女的修炼了?只可惜我会的不多,妈妈也就教了我心法的第一层,只能算是初窥门径。”
西门独步道:“那我就更不能学了,若是让你妈妈知道,你私下里偷偷传了给我,还不把我给杀了。”
赵玲珑“噗嗤”一笑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妈妈怎会知道?况且据我所知,这门心法虽然厉害无比,即便是我妈妈也没能学全了,只能算是半吊子。”
西门独步好奇心起,不禁问道:“很难修炼么?”
赵玲珑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知道一点点,据说圣教的上任教主当年不知为了什么事,一怒之下携带着教中的一部秘笈一起失踪了。这秘笈上面记载得有圣教最厉害得武功心法,所以即便我妈妈现在做了教主,也没能学全。”
西门独步心中一动,问道:“什么秘笈这么厉害,难道是《玄阴秘录》?”赵玲珑惊道:“你也知道《玄阴秘录》,你从哪里听来得?”
西门独步道:“我曾听丐帮的前任帮主陈洪英前辈提起过。他说贵教有一部至高无上的武学典籍名为《玄阴秘录》,乃是天下武学的总纲,是此物么?”
赵玲珑道:“他居然知道我们教中有这么一本秘笈,这倒奇了。他从哪里知道的,他人在哪里?”
西门独步道:“陈前辈早就死了,你要见他的话,再过一百年吧。”
赵玲珑嗯了声,道:“这部失踪的秘笈我听妈妈提起过,好像就叫做《玄阴秘录》,上面记载得有很多厉害的武功,因为被上任教主带走了,妈妈还曾为此大为恼火,说她是圣教的大罪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妈妈的内力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远远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西门独步问道:“你们教中的上任教主又因为什么事失踪了,你知道么?”
赵玲珑道:“这我哪里知道,教中除了妈妈,你,我之外,还没人知道教中的《玄阴秘录》不见了,否则定要引起轩然大波,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震动呢。”
西门独步惊道:“那你还告诉我?”赵玲珑笑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外人,我相信大哥你是不会说出去的。”
第二十三章 避居西域 八
西门独步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没来由得一阵感动,叹道:“唉,你这丫头当真是没心没肺。”摇头苦笑不已。
赵玲珑道:“大哥,你知道了《玄阴秘录》的厉害,现在肯跟我学了吧。”
西门独步不答她话,心下寻思:“以我现在的武功根底,若想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我肩负着重振西门家声望的重任,这丫头既然肯教,难道我还不敢学么?”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不会太难吧,我这人可是比较笨的。”
赵玲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答应了,不禁大喜,笑靥如花道:“谁说你笨了,在玲儿心里,你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再说了,有我亲自来教,你还有不会的么?”西门独步哈哈一笑。
赵玲珑当即将心法口诀念了出来,让西门独步用心记忆。这第一层心法用字凝炼,晦涩难明,好在赵玲珑修习有日,已有小成,不住口的向他解说其中的意思,以及哪几个字对应体内气血运行的哪个部位。
西门独步虽然自负聪明,若是没有赵玲珑的用心教导,还真的难以领悟。他试着依照赵玲珑所教,冥想体内真气通走诸穴,试得几次下来,丹田中居然有了一些微弱得反应,竟是有了炼出真气的迹象。
《玄阴秘录》上面所载的这门内功心法,乃是当年圣女教的创教祖师因为仰慕中原文化,从无数道藏典籍中自行领悟而得。
自来习武之人要想炼出丹田内气,无不都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靠着每日打坐入定,呼吸吐纳苦练得来,若不具备大恒心,大毅力,穷经年累月也未必有成。
但圣女教的这位祖师却奇思妙想,独辟蹊径,不走寻常路,硬是凭着一己聪明才智,创出了这门有别于世间任何一种修炼内力的厉害功法。
这门功法提升内力修为的速度远非寻常功法可比,几乎可以速成,能让修习之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内力达到极高深之境,实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功法。
西门独步心中大为震憾,暗想怪不得魔教能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屹立百年始终不倒。他们教中有这么逆天的内功心法,再辅以上乘武功,放眼天下,又惧谁来?
同时心中大为高兴,只要自己内力有成,那么成为一流高手指日可待,忍不住叫道:“玲儿,玲儿,我已经感觉得到体内有真气的存在啦。”
赵玲珑如花美颜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笑道:“怎么样,厉害吧?大哥你若是勤加苦修,进境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西门独步点点头,正色道:“玲儿,谢谢你啦。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算我西门独步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我定会加倍偿还于你。”
赵玲珑忽然俏脸一板道:“什么欠不欠的,大哥,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生气啦。我还会一套轻功,名为‘惊鸿掠影’,干脆一起教给你得了。”
西门独步暗想连最重要的内功心法我都跟你学了,再学一门轻功也未尝不可,当下也不
拒却。
这“惊鸿掠影”的轻功也是非同小可,按照赵玲珑的话说来,可分为入门、小成、大成三个阶段。
修习之人内力越深厚,速度越快越玄妙。若是达到大成之境,则可以作到日行千里,来去无影,跨山蹈海,如履平地,属于天下轻功中最顶尖的一种。
西门独步蒙她传授了两门绝学,自觉欠赵玲珑的人情越来越多,也不知何时方能还清。
他学会了赵玲珑所教的第一层心法后,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会花上几个时辰静心打坐,苦练内功,剩下的时间则去石台上习练剑法,轻功。
这一番苦修下来,短短几个月时间不但武功大进,内力修为也已到了一定的火候。有时不免想到:“我只学了《玄阴秘录》上的第一层心法,内力就已如此了得,赵冰鸿贵为魔教教主,所学尚不止一层,不知又得深厚到什么程度。若是学全了这门功法,啧啧,当真是不敢想象。”
除了这些,最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他运用这套功法来辅助施展家传剑法时,较之之前无论是出剑的速度还是力道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威力可谓成倍数增长,算得是脱胎换骨了。
而且二者的契合度非常之高,配合得天衣无缝,丝丝入扣,毫无生涩排斥之感。犹如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般,二者鱼水共生,相辅相成。
直至此刻,西门独步才算是真真正正触摸到了家传剑法的门径。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西门十三式”的威力应该尚不止于此,说不定只有等到自己的内力修为一举踏入巅峰之境,才能将剑法的威力无限激发出来。 到那时,还不知将会强大到何种地步。也因此而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内力越强越深厚,剑法的威力也就越大。”
暗想怪不得爷爷当年一人一剑便能横扫宇内,令天下英雄束手臣服顶礼膜拜,继而封神了。武功到了西门飞雄那种境界,犹如登泰山而小天下,试问有谁能敌?以他此时的武学修为,只能凭空想象了。
春去秋来,秋来冬去,时间转眼过去了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西门独步不但武功进展神速,内力修为也是与日俱增,几已达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之境。
赵玲珑闲时与他过招,竟然在他剑下走不出三招便即落败。眼见情郎武功大进,今非昔比,赵玲珑芳心暗喜,眉花眼笑道:“大哥,以你现在的武功,放眼中原武林也是少有敌手了。”
西门独步叹道:“还不行,中原武林能人多得是,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至少十年之后,我才有这个信心与天下英雄一争雄长。”
赵玲珑抿嘴笑道:“要十年?我瞧最多五年时间,能与你比肩的高手,决对不会超过一只手之数。”
西门独步雄心陡起,豪情万丈道:“四大高手,剑掌拳刀。五年之后,武林中能称之为绝顶高手的不知又能有几人?”不待赵玲珑说话,突然道:“玲儿,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赵玲珑嫣然一笑道:“是什么事?”西门独
步踌躇了一会,方才道:“我想回一趟临安老家看看。”
他蒙赵玲珑照顾,在圣女峰上诸事顺遂,整天苦练武功,什么事也不用操心,日子虽然好过,但这思乡之心却是越来越切了,也不知几次梦回江南。他早就想对赵玲珑说,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才一直拖到现在,此时便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赵玲珑娇躯微微一颤,脸上笑容渐渐隐褪,苦涩道:“需要玲儿陪你去吗?”西门独步摇头道:“不用,我只是回去随便看看,不会停留多久,顺道也去阿仪坟上祭扫一番。唉,我心里还是忘不了她。”
赵玲珑嗯了声,知道无法打消他回乡的念头,心中虽然微感失望,仍道:“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玲儿马上回来。”说完转身就走。
不多时,赵玲珑便即回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精巧的人皮 面具,说道:“这是教中的巧手匠人制作的人皮 面具,十分逼真,大哥你戴上它,回到中原武林就不用怕给人认出来,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西门独步笑道:“不用吧,我小心点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赵玲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的中原武林已是多事之秋,危机四伏,虽然你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但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可不防。”
西门独步盛情难却,只得道:“好吧,还是玲儿你想得周到,听你的错不了。”伸手接过面具。
赵玲珑道:“你戴起来让我看看是怎生付模样。”
西门独步一笑,依言将面具戴在脸上。赵玲珑见他戴上面具后,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面色焦黄,神情呆滞死板,再也无复半点英俊模样,拍手咯咯笑道:“好啦,戴了这张面具,你就不会有女孩子惦记了,我也就放心啦。”
西门独步苦笑道:“丫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招蜂引蝶的人么?”
赵玲珑正色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是,但难保有人家姑娘会看上你,对你纠缠不休,玲儿可不想再多个情敌出来。”
西门独步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报以苦笑。
赵玲珑眼中隐隐有水雾升起,颤声道:“大哥,你一定要回来,玲儿好怕你这一去就再也不复返了。”
西门独步道:“你放心,我对天发誓总可以了吧。对了,我这次回江南,要去向教主辞行吗?”
赵玲珑摇头道:“那倒不用,你又不是教中人,再说了,妈妈要是问起你来,我会亲自跟她说的。”
赵冰鸿威势甚盛,老实说西门独步有点怕见到她,听赵玲珑这么说,心下登时放心,说道:“那就好。”
回到住处睡了一晚,收拾停当,次日一早便下了圣女峰。赵玲珑一直将他送到山脚下,又再叮嘱道:“大哥,江南虽好,莫要流连,玲儿在山上日夜等候你归来。”
西门独步一再保证,两人这才挥手作别。赵玲珑悄立许久,直至见不到他的影子了,方始转身回山。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一
西门独步在沙漠中独自穿行了十数日,进关后找地方买了匹快马,一路南下。中路转道去了丁仪的埋香之地,在山谷中待了三日,将丁仪的坟堆前前后后修葺一番,骑马又即南下。
在道上马不停蹄的疾驰了二十多日,终于在这天的日落时分,赶到了临安城郊外,曾经西门家的盘踞之地。
西门独步跳下马背,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信步朝前走去。但见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残垣断壁,焦土瓦砾,曾经偌大的一座庄子已变成一片白地,被无数的野草所掩没,说不出的破败荒凉,不禁悲从中来。
心里默默念叨:“爹,妈,孩儿回来看你们啦,你们在九泉之下还好吗?姓白的奸贼已经死了,爹爹你应该可以瞑目了吧?你们放心,我一定会重振西门家的声望,让它再次回到爷爷在世时的荣光,你们安息吧。”
他孤身行走其间,望着眼前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儿时的记忆一幕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当真是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也不想去投客栈,当晚便在废墟中过了一夜。次日天刚拂晓,稍事休整,便朝临安城中而去。
彼时的临安城富甲天下,蔚为一方重镇。城中茶馆酒肆,勾栏楚馆遍地,长街两旁大小店铺林立,数也数不过来,街上熙熙攘攘到处是行人,其中的热闹繁华当真是说之不尽。
西门独步以前没少在城中闲逛,此时走在长街上,仍是兴致不减,左看右瞧,乐在其中。
逛到一处古玩铺子前,忽然停了下来,寻思:“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临安一趟,估计最多待个几天就要回西域了,下次再想回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玲儿丫头还在山上等着我,那丫头待我一片真心,总得送她件什么像样的礼物才行。若是送金银首饰呢,显得太俗气,送胭脂水粉呢她又从来不用这些东西。这里正好有家卖古玩的,不如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好买来送给她。”
心中打定主意,便踅身进了古玩铺。
掌柜的见有客人上门,立马笑脸相迎,殷勤道:“客官,快里面请,不知你要买些什么宝贝?”
西门独步道:“你店里的东西都是真品吧?”掌柜的马上道:“客官放心,小店在这临安城里乃是出了名的老字号,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西门独步点了点头,见里面左边墙壁贴墙立着一组大橱柜。橱柜被分成了许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摆放着一件古董,当真是琳琅满目,款式众多。又见右面墙壁上挂满了字画,想来都是名家所作,价值不菲。
西门独步对字画没什么研究,兴致缺缺,只走到放古董的橱柜前慢慢观看。他脸上带着人皮 面具,店掌柜瞧不出他脸色如何,开口说道:“客官,这里的宝贝无论你看上哪一件,小店都给你打八折。”
西门独步不为所动,继续观看。橱柜最上面两层都是些青铜器,瓷器之类,并无中意之物。待瞧到第三层时,目光始被
一件物品所吸引。
只见那是一只昂首蹲踞,造型逼真的玉狮子。通体雪白,见不到一丝杂质,仿若透明般,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西门独步眼睛一亮,指着那玉狮子道:“这个要多少银子?”
店掌柜脸上堆花,奉承道:“客官真是好眼力,这照夜翡翠玉狮子乃是用上等的玻璃种经过高手匠人精心雕琢而成,不仅可当作镇纸之用,亦可用来镇邪袪凶,实是了不得的宝贝。要价五百两纹银,分文不少。不过客官既看中了,小店半卖半送,只收四百两好了。”
西门独步这次回临安,赵玲珑担心他钱不够用,直送了几千两银票给他做盘缠,说来也算是一位大败主了。听闻只要四百两银子,大手一挥,爽快道:“好,就要它了。”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四百两的银票,交给掌柜。
这单生意做的如此利索,掌柜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翡翠玉狮子双手捧了递到西门独步面前,笑道:“客官你先看下货色。”
西门独步伸手接了,拿在手里不住摩挲,这只翡翠玉狮子精致玲珑,触手温润,他是越看越喜欢,当真有些爱不释手。
把玩了好一会,才道:“掌柜的,给我包起来吧,装的盒子要上档次的。”掌柜的应了一声。
西门独步转身之际,不经意间瞥到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挂着的一副字画,突然身子一震,猛的僵住,继而心中一阵狂喜:“咦,这不是爷爷的那幅自题画像么,怎么会在这里?”
那幅画纸质陈旧,表面已有些轻微磨损,但画中的人物仍是栩栩如生,旁边题着的小诗也依然还在,正是曾经挂在西门谦房里的那幅西门飞雄的肖像画。
西门独步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叫来掌柜问道:“掌柜的,这幅画你从哪里得来的?”
掌柜的还以为他问得是哪位名家所作之画,一见是这幅,心中顿感失望,回道:“客官,你说的是这幅画啊,我记得一年前有个十来岁的顽童手里拿了这幅画来店里说要卖给我,要价五十两银子。”
“我当时这个气啊,心想就这破画要五十两银子,这不是讹人吗?当时就要把他赶出去,谁知那顽童赖在店里死活不肯走,我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用五个铜子买下他的画,才将他打发走了,怎么客官你见过这幅画?”
西门独步不答,问道:“那他有没说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掌柜道:“我听他说起过,好像是从郊外一处废墟里捡来的,这幅画普通之极,客官你若是想买字画,我这里有的是吴道子和顾虎头的真迹,包管让你满意。”
西门独步心道:“是了,当日那场大火将庄子都烧了,这幅画像不知什么原因却没被烧毁,后来定是被去哪里玩耍得儿童无意中捡到,以为是什么珍贵之极的字画,才拿来这古玩铺叫卖。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再见到这幅画。”
他想清楚了这里面的原委,当即道:“掌柜的,这
幅画与我有莫大关系,你出个价吧。”
掌柜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说道:“难怪,难怪,这幅画值不得什么钱,客官既然想要,我就当是你买了玉狮子后附送给你的赠品吧。”
西门独步大喜道:“当真?”掌柜道:“这个自然,小店还希望客官你以后能多多光顾呢,这生意么,可不就是这么做得么?”
这掌柜的贼精,知道西门独步是一位财大气粗的主,这次若是巴结好了,说不定下次还能大赚一笔。
西门独步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掌柜的你放心,下次我若是再想买些什么宝贝,一定还来你这里。”
掌柜笑着取下字画交给他。西门独步接过了贴身藏好,又取过翡翠玉狮子,道谢一声,出了店铺。
他走在长街上,想到这次不但买好了送给赵玲珑的礼物,更得到了爷爷生前的遗物,心情甚是愉悦。
这天在城中走走逛逛,一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晚上投了客栈,要了一间临街的房间,在下面用过饭后,便即闭门不出。
他坐在桌前,将翡翠玉狮子随手放在一旁,又从怀中掏出爷爷的那副画像,摊在桌上,双眼盯着画面,呆呆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突然听得头顶“阁”的一声轻响,显是屋面上有人在暗中偷窥,不小心踩破了瓦片发出声音。
西门独步此时武功大进,听觉十分灵敏,这声细响虽极轻微,还是被他发觉了,霍然起身喝道:“什么人?”
这一下起得急了,身前的茶杯也被碰翻在桌,茶水流了半桌都是,那副画也不可避免得被水渍浸湿了好大一片。
西门独步叫了声:“啊哟!”急忙抄起画像一抖,想要抖干水渍。心中不禁大怒,暗想若不是暗中有人窥伺,自己也不会受惊之下弄翻了茶水将画像打湿,若画像因此而毁了,自己还不知要心疼多久。
当下将画像往干处一放,掀开窗子,翻身上了屋顶,要瞧对方是什么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只不过经过这么一耽搁,对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哪还能让他见到?
西门独步不死心,黑暗中向前追出一段距离后,仍是没什么发现,这才折返回来。心下暗感纳闷:“奇了怪了,我这次回临安,路上一直都是十分小心,又是戴着人皮 面具,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踪迹才对,今晚上偷窥我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心中正自琢磨,忽然远远见到自己所住房间的窗口人影一闪,有人正自房中逸出。
西门独步猛然醒悟,暗叫:“不好,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了。这人从我房中出来,那翡翠玉狮子多半不保。”当即足下加劲,箭一般直冲上去,喝道:“哪里来的毛贼,快给我站住了。”
其时相隔尚远,再加上是在晚上,也没看清楚对方的身形相貌。但西门独步这一声叫破,对方明显吃了一惊,双足落地后,旋即一阵风般顺着长街逃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二
西门独步展开轻功,紧紧跟上。他修习的“惊鸿掠影”已趋小成,单以轻功而论,在武林中也算是排得上号了。但前方那人的轻功也自不弱,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变。
西门独步虽然追之不上,那人却也甩之不脱。西门独步暗暗称奇,心想这人的身手如此了得,显然不是一般的毛贼,极有可能是武林中的江洋大盗。他现在是艺高人胆大,对方武功纵然再厉害,心中也自不惧。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城门而去。此时城门早已关闭,远远见到那人身子一纵,上了城头,往外跳了下去。
西门独步心中一急,知道城外地势开阔,现在这人又逃离了自己的视线,怕是追赶不上了。果然等他登上城头后,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茫茫夜色,也不知该往何处追下去。
他站立城头,脚在地上用力一跺,恨恨的道:“算你运气好,否则让我逮到了,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正欲转身回去,忽闻城外东北角方向唿哨连连,此起彼落,疾往钱塘江边而去。西门独步大奇,心想瞧这阵势,八成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本就是好事之人,武功愈高,好奇心愈盛,虽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既然被他撞上了,说什么也不肯错过。当下一个蜻蜓点水,飘身下了城墙,心里忍不住自赞了句:“好功夫。”双足甫一着地,立刻展开轻功循声跟了下去。
约摸行了一柱香功夫,耳中隐隐听到浪涛声传来,已到了钱塘江边。月色下依稀见到十几条人影冲进了前面的一处小树林中。
西门独步追到小树林外,便即止步。听得里面一人哈哈大笑道:“姓柳的,怎么不跑了,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殷鉴,你们七大派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这句话甫一入耳,西门独步不由吃了一惊,暗道:“咦,这不是柳大伯么,怎么他会跟七大派的人结上怨了。”
只听那叫殷鉴的恶狠狠的道:“老匹夫,枉你身为中原武林中人,居心甘心充当魔教的爪牙供其驱使,这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你就是死一百次,也是罪有应得。”
西门独步听了这句话,心中又是一惊:“原来柳伯伯已经加入了魔教,怪不得七大派的人要追杀他,不知他又是何时入教的?”
柳大成咳嗽了一声,似是有伤在身,厉声道:“柳某纵然有错,但祸不及家人,你们杀了我两个儿子还有我的结发妻子,难道还不够么?”
殷鉴呸了一声,喝道:“什么祸不及家人,你既然敢加入魔教就要承担这后果。老匹夫,枉你在江湖上摸滚打爬了几十年,除根务尽的道理都不懂,要是留着你的家人不杀,日后又好让他们去武林中兴风作浪么?”
说到这里,突听一个微弱的少年声音道:“爹,这是……哪里,我……我怕。”柳大成低声安慰道:“小铁,别怕,爹在这里,谁也杀不了你。
”那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听得出气息极度衰弱,正处于奄奄一息的境地。
殷鉴哈哈大笑道:“老匹夫,你背着你这小儿子拼命杀出重围,想来一定是十分宠爱他了。嘿嘿,可惜啊,今晚这钱塘江边就是你们父子二人的葬身之地。”
柳大成哼道:“想要杀我,只怕还得再搭上几条命才成,谁不怕与我同归于尽就上来吧。”
殷鉴知他说得是实情,眼珠一转道:“姓柳的,殷某念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这样吧,只要你肯自废武功,断去一臂,今日我就放你们父子二人一马,你瞧如何?”
柳大成哈哈一笑,声音中充满了悲凉之意,大声道:“姓殷的,柳某也不是三岁孩子,我会信你得鬼话就怪了。想我柳某人虽然入了魔教,但与你们七大派却素无瓜葛,不知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你若当真念我是条好汉,不妨将真相告诉我,也好让柳某做个明白鬼。”
殷鉴道:“你今日难逃一死,便告诉了你又有何妨。你暗中私通魔教,这件事作得十分隐秘,若没有人告密,我们七大派纵然再厉害,却也无法得知。”
柳大成道:“不错,然则这告密之人是谁?”殷鉴道:“我说出来,只怕你会大大失望。”随即提高声音道:“柳二爷,出来吧。”
西门独步匿伏在林外,不敢贸然深入,怕引起对方察觉。此时听殷鉴高叫“柳二爷”,心中突然打了个突:“难道这告密之人会是柳二叔不成?”
果然听得一人战战兢兢的道:“大……大哥。”正是柳大成的同胞兄弟柳大风的声音。
柳大成怒火瞬间直冲脑门,直欲气炸了胸膛,怒喝道:“畜牲,原来是你!”
柳大风“噗嗵”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大……大哥,我错了,我贪生怕死,猪狗不如。”
殷鉴在一旁打趣道:“柳二爷,你这是弃暗投明,用不着如此自责。”
柳大成强压下胸中的怒火,恨声道:“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死了你大嫂和两个侄儿于你有何好处,你给我说清楚。”
柳大风颤声道:“我……我没想害死大嫂和侄儿他们,都怪我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我在你的书房里不小心发现了大哥你和魔教来往的书信,心中害怕,怕事发后会因此而连累到我们大家,因此……因此……。”
柳大成怒道:“因此你就出卖我,跑去向七大派告密?”柳大风硬起头皮道:“是,勾结魔教这可是灭门的大祸,要是传出去了,这还了得。我心想你一个人死了,好过我们大家一起跟着你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柳家,又有什么不对。”
柳大成深吸口气,无奈道:“好,就算你说得有理。那你又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出现在这里?”
柳大风耸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柳大成心中一寒,怒道:“好啊,你是怕我没死,会回去找你报复,因此要亲眼见到我死了,你才安
心对不对?”柳大风仍是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柳大成见他全然不顾手足之情,量薄无情至此,刹时全身一片冰凉,咬牙切齿道:“畜牲,我杀了你。”只听林中一声惨叫响起,正是出自柳大风口中。显然是柳大成盛怒之下,对他下了杀手。
殷鉴一声怒吼,喝道:“大家动手。”一时间林中金刃劈空之声大作,劲风激荡中无数树叶籁籁而下,犹似下了场急雨。
西门独步存心要救柳大成,见双方动上了手,也不怕对方察觉了,笔直射入林中要替柳大成解围。
蓦地里只听“砰砰”“哎哟”之声响起,有两人胸口被柳大成击中,口中狂喷鲜血,摔落在地。再看柳大成时,也是受了不小的重创。他此刻满脸血污,衣衫破烂,身上不下十来处剑伤,整个人摇摇欲倒,狼狈不堪。
他之前从柳家堡突围出来,身上便带得有伤,此刻伤势加重,只怕撑不了多久,便要毙命。
一名华山弟子不去攻击柳大成,而是走到离他不远处的一位少年面前,恶狠狠的道:“老匹夫,都要死了还敢逞凶,我先杀了你这废物儿子,回头再料理你。”
这少年正是柳大成的小儿子小铁,他因为要与对方动手,背在身上多有不便,因此先行将他放在了旁边草地上。此时见对方要去杀小铁,惊叫道:“不要,住手!”
小铁受了重伤,已然濒临垂死,躺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见对方一脸狰狞之色,心中害怕,竭力唤道:“爹……爹,救……救我。”
那华山弟子哈哈大笑,手起剑落将他刺死,跟着用力一脚,将他踢得飞了起来。“噗嗵”一声,笔直堕入了身后的钱塘江中,水花飞溅。
柳大成啊的一声,目眦欲裂,厉吼道:“畜牲,我跟你们拼了。”刹时间狂性大发,砰的一声,又将一名崆峒弟子拍飞出去老远。与此同时,柳大成腰肋间也为两柄利剑所刺穿,他喉中嗬嗬直叫,样子悽惨无比。
这些情形说来似是话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等到西门独步冲进林中,待要相救已然迟了,见到眼前的惨状,心中不由怦怦乱跳,一股自责之意迅即涌了上来:“要是我早些出手就好了,柳伯伯就不会受如此之重的伤,小铁就更不会死了。”
眼见七大派的人又要动手,当即闪身加入战团。七大派的人见场中忽然多了个陌生人出来,都是一惊,纷纷呼叫:“什么人?”“哪里冒出来个吃横梁子的。”
西门独步绽舌喝道:“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敢公然行凶杀人,还有王法么?”七大派为首之人正是殷鉴,只听他道:“阁下是谁,因何来多管闲事?”他见对方身手不错,不愿旁生枝节,因此话中便客气起来。
西门独步脸上戴着面具,自是不用担心被人认出,闻言哼道:“什么叫多管闲事,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我就管了,你能奈我何?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要不要脸,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三
殷鉴脸色一变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这姓柳的甘为魔教走狗,乃是中原武林的叛徒,阁下也是个高手,可不要站错了立场。”
西门独步道:“难道就因为他加入了魔教,你们就可以滥杀无辜么。似你们这等行为,跟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
殷鉴“嘿”的一声,恼羞成怒道:“这么说阁下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们七大派作对了?”
西门独步喝道:“废话少说,快动手吧。人我是救定了,你们要是不服,我就打到你们服。”
殷鉴身后几人开口叫道:“殷大哥,跟这直娘贼啰嗦什么,他既要强出头,便是死了也活该。”
殷鉴听了西门独步这句话,也是气得不行,喝道:“好,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们了。”高声叫道:“点子扎手,大家一齐上,把他解决了再说。”
话毕,早有人按捺不住,抢先攻了上去。一时之间十多个人十多把剑将二人团团围在了垓心,一齐向两人身上刺落。
西门独步哼了一声,浑然不惧,呛的一声,利剑出鞘。刹时间剑光暴涨,犹如长虹经天,江河行地,一股磅礴浩瀚霸道无比的剑气汹涌而出,压抑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西门独步运剑如风,“西门十三式”的无上剑招一经催动,当真是罡风激荡,霹雳惊雷,疾如星火,快似闪电。
但听“噗嗤”“噗嗤”“哎哟”“哎哟”之声不断,除了殷鉴之外,参与围攻的十几人无一不是身上中剑,血流如注,惨叫着倒了下去。
殷鉴吓得芒魂皆冒,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全是西门独步手下留情之故,心中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几步,骇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剑法,竟然……竟然如此厉害?”
西门独步嘿嘿笑道:“你应该感谢我手下留情,没让你像这些人一样躺在地上,回去告诉七大派的几个老畜牲,让他们别太嚣张了,否则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殷鉴脸色难看,心中敢怒不敢言。西门独步瞧着满地七大派的伤员道:“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走更等什么,这次只是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下次再敢出言不逊,惹恼了老子将你们一个个都杀了。”
他生性不是滥杀之人,因此下手留有分寸,眼前这些人虽然都有伤在身,却不是什么致命的伤,但也决非三两天就能好得了的,至于行动能力,却是不受影响。
七大派的人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今日吃了这么大个亏,心中都是怨气冲天,只是谁也不敢发作出来,相互搀扶着一个个慢慢走出了小树林。
柳大成死里逃生,重伤之余,仍不忘道谢,咳嗽了两声,喘着粗气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还待再说,伤口处阵阵疼痛传来,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西门独步忙抢上扶住,叫道:“柳伯伯,柳伯伯。”见他身上创处极多,尤其是腰肋间两处剑伤尤为严重,他能够坚持到现在才晕过去,已是极为难得了。
西门独步将柳大成背在背上,知道此地不能久留,施展轻功登上一座土丘。四下一望,月色下遥遥望见西南角一块突出的石岩之上有一间屋子模样。
当下沿着钱塘江边急驰过去。一路上江水不时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之上,发出轰轰之声。
奔到近前,见那屋子原来是一间庙宇,匾额上写着“江神庙”三个字。
西门独步推门进去,见里面十分简陋,到处都是灰尘,角落里更结得有许多蜘蛛网,显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他将柳大成平放于地,在神台上摸索着找到火石火绒,点燃了插在香炉里的半截蜡烛,随即静静地守在柳大成身边。
过得一会,柳大成方始缓缓醒过来。西门独步喜道:“柳伯伯,你醒啦。”柳大成咳嗽一声,缓缓的道:“你……你是何人,为……为什么叫我……柳伯伯?”
西门独步叫道:“柳伯伯,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独步侄儿啊。对了,我差点忘了。”双手在脸上一搓,将面具揭了下来,露出本来面目。
柳大成死死盯着他的脸,嘴里喃喃道:“独步侄儿,独步侄儿……。”猛然间想了起来,激动道:“独步侄儿,真的是你!你……你没死么?”
说着挣扎着要坐起来,牵动身上伤处,痛哼一声,又躺了下去,嘴里发出剧烈咳嗽之声。
西门独步忙道:“是我,柳伯伯,你快躺着别动,以免加重伤势。”
柳大成缓了口气,叹道:“不行啦,我这次是撑不过去啦。独步侄儿,我就知道西门家的人没这么容易就死,你果然还活着,好,很好。”说完忍不住老泪纵横,哀叫道:“西门老弟,柳某对不起你,是我害了西门家啊。”
西门独步以为他说得是当初灭门之日没能前来施以援手的事,劝慰道:“柳伯伯你快别这么说,这件事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怪那些人太凶残了,你用不着自责。”
柳大成道:“不,独步侄儿你错了,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瞒你了。我跟你说,西门家之所以会被灭门,可说是我一手造成的。”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你说什么,是你一手造成的?”
柳大成气息十分紊乱,点头道:“是,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西门独步依言低下头去,柳大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西门独步越听脸色越差,到最后已是一片铁青,拳头不由攥得紧紧的,愤愤的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柳大成喟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柳某已是快要死的人了,还用得着骗你么?我当年受人蛊惑,一时冲动之下加入了魔教,从此受其控制再也无法摆脱得掉,所做所为全然的不由自己。当初我接到教中密令,暗中散布关于西门家藏有剑谱一事,旨在挑起祸端,为的就是要借中原武林人士之手铲除西门家。”
西门独步恨声道:“西门家与魔教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灭了西门家于他
们又有何好处?”
柳大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以我猜想,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西门家的名声太响亮,担心以后会成为他们进犯中原的阻碍,所以才决定要翦除。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日后 进驻中原而作准备啊。”
西门独步听他道出真相,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失望。柳大成虽然可恨,但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说到底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魔教才对。
说不定当日在大厅之上就有许多魔教的人在内,要不是他们暗中推波助澜最终导致这件惨案的发生,仅凭柳大成的空口造谣西门家是不可能覆灭的。而赵冰鸿身为魔教教主,这件事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指使手下人这么做的。
他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愤愤不能自已,暗道:“好你个姓赵的,枉我对魔教还心存好感,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老子跟你们势不两立。”
只听柳大成惨然道:“柳某生平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加入魔教。现在大错已经铸成,便是后悔也已迟啦。我害得西门家家破人亡,现在自己也落得这个下场,这一切都是报应啊报应啊,咳咳。”
西门独步默然。柳大成强打精神道:“独步贤侄,柳某也不敢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你现在武功大进,将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比肩令祖父……你要记住了,西门家的人都有属于他的骄傲,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冒犯,敢冒犯他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西门独步点了点头。柳大成又道:“天下论剑,无出西门!独步贤侄,你爷爷当年创下的这个名号,绝对不能毁在你手上。”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用尽最后一口气,哀叫道:“西门老弟,你待我情深义重,我却处心积虑算计于你,柳某是猪狗不如之辈。你在下面等着,我这就下去向你陪罪。”说完哀嚎一声,立时气绝而死。
西门独步眼泪不由自主的掉落下来,一时间伤感得不能自已,万万想不到西门家被灭门的惨事竟然还有这种隐情在里面。
他抱起柳大成的尸体出了“江神庙”,在江边的一块高地上用乱石堆了座坟墓,草草安葬了。转身迎着吹面而来的江风,心中不由思绪万千。
柳大成纵然有错在先,他却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不但家破人亡,就是死了也没个送终的人,要说恨那是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此时耳边犹在想起他说得那一句话:“……你要记住了,西门家的人都有属于他的骄傲,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冒犯。敢冒犯他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蓦地里一声厉啸,仰天咆哮道:“赵冰鸿,我要你不得好死!……。”这几个字穿透江风,远远传了出去,在江面上久久回荡,余音不绝……。”
他在江边站立良久,直至心情完全平复下来,这才折身返回客栈。此时天已微明,进到房间后,一眼便见到桌上的画像竟然不见了,至于那只翡翠玉狮子则一动不动,好端端的在那里。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四
西门独步大感意外,寻思:“难道那夜行人潜入我房中,目的就是为了窃取爷爷的画像?否则这玉狮子如此值钱他又为何不取?”一时不得其解。
那幅自题画像乃是西门飞雄生前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西门独步得而复失,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心里恨恨的道:“直娘贼,别让老子再遇见你,否则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目光转到那只翡翠玉狮子上,心情立时变得奇差:“赵冰鸿就是暗害西门家的幕后黑手,以后我该怎么面对玲儿?我欠了玲儿太多的恩惠人情,甚至就连武功都是她亲手教的,若是跟她反目,岂不是忘恩负义?”
“可是父母之仇,灭门之恨难道我就不报了?不行,我一定要让赵冰鸿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等我将她杀了,再还一条命给玲儿就是。”
心中打定主意,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暗想:“我这就回圣女峰去探查真相,如果真如柳伯伯所说,再伺机报仇就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赵冰鸿这个恶婆娘。”
当下出了客栈,扬鞭催马,直取西域而去。
途中非止一日,再次到得圣女峰下,西门独步顾不得疲累,施展轻功从山峰一侧悬崖边的捷径攀援而上。他心里此刻充满了仇恨与愤怒,只想尽快上山,查明真相。
幸喜他内力、轻功已有所成,路上诸多难行之处均被他一一逾越,两个时辰之后,人已安然上了峰顶。
西门独步喘了几口气,正要坐下休息一会。突然见到前方数十丈外一人正快步急行,直往总坛中而去。
西门独步见这人背影熟悉之极,心中起疑,当即跟上前去,要瞧个究竟。只见那人进了大门后,一路前行,转过几座殿堂,走上了一条长廊。
西门独步远远跟在后面,心里愈发惊疑:“这人是谁,怎的背影如此熟悉,是丁爷爷么?是毒前辈么?还是……?”
将生平所识之人在脑海中逐一排查,都觉不像,暗道:“奇怪,这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怎么偏偏就想不起是谁来了呢?”
只见对方步行到一座大屋前,停了下来,站在门口,嘴里似是说了句什么,推开门走了进去。
西门独步因为隔得远了,没能听见他说什么,抬头见到大屋的匾额上写着“崇圣殿”三个字,不由吃了一惊,知道这是赵冰鸿日常会见下属之处。
魔教总坛中规矩极严,教主的朝堂与居住之处均为教中禁地,虽无人把守,但未经奉召,除了教中的重要人物,一般普通的教众谁也不敢乱闯,否则一经发现,即被处以重罪。
西门独步在山上已久,也知道这些规矩,不禁一阵踌躇。可一想到自己此次上山的目的,为的就是要查明真相,得罪赵冰鸿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么一想,当下加快脚步走近,距离崇圣殿还有十余丈的时候,慢慢放轻了步子,变得十分小心。轻轻提脚,轻轻放下,每跨前一步,要听得四周并无动静,才敢再跨出第二步。
他知赵冰鸿武功极高,只要稍一不慎,让她发现了,马上便是大祸临头。
他一步一步绕至屋侧偏僻之处,这短短的一段路走得艰辛无比,直到背脊靠上窗下的墙壁,方始松了口气。
当下定了定神,稍稍直起腰,右耳紧贴着窗户,屏住呼吸,凝神倾听房中动静。这等躲在窗下偷听别人谈话,原是他的拿手好戏,还从来没出过意外。
只听屋里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道:“你回来了,本教主吩咐你的事,办得怎样了?”正是赵冰鸿的声音。
西门独步不由得想:“不知她吩咐要办得是件什么事?”
跟着便听见另一个声音道:“托教主洪福,属下这次江南之行,幸不辱使命,已成功觅得教主所需之物,特来回山覆命,请教主过目。”
这声音一入耳,西门独步全身禁不住为之大震,心中刹时充满了吃惊与愤怒:“怎么会是他?!这恶贼不是已经死了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中毒“死”去了的杀父仇人白无秀,也难怪他会如此吃惊与愤怒了。
白无秀当日吞食了毒无常强给他服下的“十步断肠丹”,其状痛苦已极,后来毒发身亡,众人都是亲眼见到的,谁也没产生过怀疑。
西门独步一心只道他已中毒而死,因之适才见到他的背影时,虽然心中起疑,却也没往这已死之人身上去想。及至此刻听到白无秀的声音,发现他居然好端端的还活着,这一惊何异于晴天霹雳?
刹那之间,已然意识到自己是受了毒无常的愚弄和欺骗,心中顿时怒不可遏:“哼,白乌龟死而复生,不用说,一定是毒无常这老贼搞得鬼了。”
料想他定是给白无秀吃了假死之药,让当时在场的众人误以为他已经毒发身亡。然后毒无常再推说要在后面阻挡追兵,故意撇开了几人,单独行事,好将白无秀秘密解送上山。
他想通了此节,心中大为愤慨,暗想怪不得当时毒无常要阻止自己向白无秀的尸体下手,原来是没安好心。这样一来,本来心中对毒无常仅有的那点敬佩之意,也全都化为了怨恨之情。
他此时已是心神大乱,整个人都有些蒙了,耳听得赵冰鸿道:“哦,是吗,快呈上来。”白无秀道:“是。”
过了一会,只听赵冰鸿道:“只不过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像而已,能跟西门家的剑谱扯上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它是西门飞雄留下来的?”
白无秀略显得意道:“教主有所不知,这幅画可一点也不简单,西门家剑谱的秘密全都在这上面写着。”
西门独步听了,心中又是一阵剧震,暗道:“画,什么画,会是爷爷的那幅肖像画么?难不成那上面隐藏得有我们西门家剑谱的秘密?这……这怎么可能,连我都没发现,他又是如何发现的?”
赵冰鸿沉吟道:“莫不是这幅画上暗藏了什么玄机不成?”
白无秀赞道:“教主聪明智慧,果然一猜就中。不
瞒教主说,这幅画确实大有问题。”
赵冰鸿哦了一声,似乎来了兴趣,道:“你说说看,本教主倒想知道它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白无秀道:“启禀教主,这幅画上的字迹乃是经人用一种特殊的隐形药水写上去的,平时不显,表面须得用水润湿了才能发现上面的秘密。”
赵冰鸿迟疑道:“还有这种事?”话中显然有不大相信之意。
白无秀道:“属下不敢欺骗教主。教主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赵冰鸿道:“好。”这个字说完,房中顿时寂静无声。过了半晌,只听赵冰鸿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这应该就是西门家剑谱的秘密确然无疑了,这样看来,我们倒是多此一举了。”
白无秀道:“教主说的没错,这是西门飞雄生前所传下来之物,应该不假。”
赵冰鸿嗯了声,道:“白长老,你又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
西门独步听得她口称白无秀为“白长老”,心中不禁气苦:“原来这恶贼不止没死,还成了教中的长老,哼,真是可恶。”
他自上得圣女峰来,赵冰鸿对他一直是极尽礼数,俨然以贵宾之礼相待。他心中本来对其颇有好感,要不是从柳大成口中得知了真相,知道她就是暗害西门家的幕后黑手,差点就被她蒙蔽了。这时想到二人狼狈为奸,只瞒着自己,只感到说不出的憎恶。
白无秀道:“此事说来也巧,属下当日奉了教主之命暗中跟着那姓西门的小子下了山,一路上也没什么发现。直至到了临安城里,见他进了一间古玩铺后,许久才出来,这才留上了心。”
“ 这天晚上属下潜伏到他所住客店的屋顶上,暗中窥视,发现他拿了一幅画出来放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属下知道必有古怪,没曾想不小心压坏了一块瓦片,让这小子发现了。好巧这小子起身时打翻了一杯茶水在画上,否则也不致于让属下发现这个秘密。后来属下乘机取了这幅画,差一点就被这小子当场抓住……。”
说到这里,不禁心有余悸。万万想不到才隔了一年多的时间,西门独步的武功竟然已经精进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知是怎么修炼的。若不是自己当时逃得快,只怕当场就要栽在他手上。
白无秀续道:“属下得了这幅画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仔细查看,因为上面沾了水之故,这才终于发现了这个大秘密。教主之前吩咐我跟着那小子,务必要查探出西门家剑谱的下落,属下忽然心有所悟,这上面写着的不就是西门家剑谱的秘密么?”
“属下一得知这就是教主想要的东西,心中高兴万分,第二天天还未亮,便动身离了临安,直奔总坛而来……这定是教主洪福齐天,教祖神灵保佑,否则这剑谱焉能得来如此容易?”
西门独步听他当面阿谀奉承,心中大骂无耻。赵冰鸿听属下称颂得多了,丝毫不以为嫌,吁了口气道:“如果这上面写得都是真的,也就是说西门飞雄当年并没有将剑谱传下来,那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西门剑谱了?”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五
白无秀道:“教主圣明,属下也是这个意思。”赵冰鸿沉默半晌道:“白长老,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二人之外,还有没有其它人知道?”
白无秀道:“除了教主和属下外,再也没人知晓了。”
赵冰鸿道:“好,你一定要严守秘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剑谱的事咱们既已查明,以后就不用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但那些中原人尚不明真相,由得他们去乱好了。”
白无秀道:“是,教主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西门独步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原来白乌龟从一开始下山就已暗中跟着老子,怪不得那晚在客栈中他只拿走了那幅画,对玉狮子却视若不见,我还误以为是遇上了江洋大盗,原来竟是这恶贼。也怪我太大意了,暗中有这么大一个仇敌窥伺在侧,却一直没发现。”
“哼,原来姓赵的吩咐白乌龟跟着我是为了查探出我家剑谱的下落,真是可恶……不知爷爷留下来的那幅画上到底隐藏了什么大秘密,让这对狗男女这么肯定爷爷没将剑谱传下来?不行,我一定要找机会将那幅画偷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落在姓赵的恶女人手里。”
正凝神间,听得赵冰鸿道:“白长老,这一趟你辛苦了,你的功劳本教主会先给你记着,以后再论功行赏。”
白无秀大喜,说道:“属下只知为教主忠心办事,至于什么功劳不功劳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教主若是有什么差遣,姓白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冰鸿道:“说得好,只要你用心作事,当真忠于我,本教主是不会亏待你的。”
白无秀大声道:“多谢教主,属下一定不负厚望,以报答教主对属下的提抜知遇之恩。”
赵冰鸿道:“好,你下去吧。这幅画就暂时先放在我这里,你若是有空多去藏经阁里转转,那里面的武功典籍对提升你的武功有很大帮助。平时在山上多注意一些,千万不要被那姓西门的小子识破了你的身份。本教主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就与他翻脸。”
白无秀道:“是,属下告退。”大门一响,退了出去。
西门独步内心愤懑,待了一会,正欲悄悄离去。便在这时,听得殿外又有人求见,原来是雷神功来了。心中一动,又蹲下身来。
只听赵冰鸿道:“是雷长老么,进来吧。”雷神功应了声,进入殿中。赵冰鸿问道:“雷长老,有事吗?”
雷神功道:“这……。”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赵冰鸿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雷神功道:“是,教主既如此说,就请恕属下直言了。属下刚得到手下人回报,说道那姓白的回山了。”
赵冰鸿淡淡的道:“不错,本教主刚刚才见过他,怎么?”
雷神功道:“教主,这姓白的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千万不可重用。”赵冰鸿道:“哦,雷长老此话怎讲。”
雷神功道:“教主,非是属下喜欢在人后说人坏话,实在是这姓白的为人不足信赖。他加入本教才短短一年多
时间,教主即委之以长老之职,这样做只怕会引起下面的人非议。属下担心他不是真心归顺而是另有异图,会对本教不利啊。”
赵冰鸿笑道:“雷长老多虑了,白无秀现在是走投无路,在中原已无立足之地,除了效忠本教外,你道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他若再生反叛之心,岂不是自绝生路?”
雷神功道:“教主,话虽如此说,但人心难测,不可不……。”
话还没说完,赵冰鸿即感不耐,打断话头道:“雷长老,本教主行事,用不着别人多言。”
雷神功心中一凛,忙道:“是,属下失言,请教主恕罪。”
赵冰鸿轻叹口气,语调随之转作柔和,说道:“雷长老,本教主知道你也是为了本教的利益着想,但教中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白无秀年纪虽轻,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他真心替我办事,便让他做上长老之位又如何。”
“况且他已服下‘龙虎噬脑丸’,也不怕他生出异心。别的不说,雷长老你当年初进本教,不也是蒙上任教主的破格礼遇,才得以升任长老之职么?”
雷神功尴尬道:“属下对教主忠心不二,决非姓白的可比。”
赵冰鸿道:“你对我忠心,本教主自然知道。你是教中的老臣,我自当另眼相看,关于教中的事务,冰鸿还有许多要仰仗你的地方呢。”
雷神功受宠若惊道:“教主言重了,属下定然誓死追随左右,绝无二心。”
赵冰鸿点头道:“好,其实雷长老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本教主以后会防着这姓白的就是。”
雷神功喜道:“多谢教主。”赵冰鸿道:“好啦,雷长老还有事么?”
雷神功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近来探子频繁传来消息,说道七大派正在中原各地大肆搜捕追杀那些已经加入了我教的武林人士,为此已杀了我们不少人,属下担心七大派突然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教主,以你之见,咱们是否要从总坛中调派人手前去救援?”
赵冰鸿淡淡的道:“不必了,那些加入了圣教的中原人不值得信任,死了也好。就让他们狗咬狗,自己窝里去斗吧,正好也可以借此消耗七大派的实力,不失为一件美事。”
雷神功道:“是,教主英明。教主,属下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冰鸿哦了一声,道:“雷长老但讲无妨。”
雷神功沉默了一会,说道:“教主想必知道,西门家的覆灭跟我们可说是有直接关系。要不是我们散布谣言,暗中运作,说道西门家有一本家传剑谱,从而激起中原武林人士的狂热,引来各路人马明抢暗夺,西门家也就不会遭致灭门。”
“ 属下怕万一让那姓西门的小子得知了真相,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布的局,那可是后患无穷,不如早日下手除却为妙。只可惜小公主偏偏又与这小子走得很近,这个……嗯。”说到这里登即住口,也不往下说了。
赵冰鸿道:“雷长老,你的意思本教主心里很明白,这个你就
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不过你要记住,这件事事关重大,以后就算在我面前,也千万不可再提起。”
雷神功道:“是,属下一定谨记,请教主放心。”
西门独步心中虽然早已认定西门家的灭亡与魔教脱不了干系,但听他们亲口说出来仍是免不了一阵失望气恼,这是只想:“你们只道我全然不知情,却不知我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嘿嘿,你们魔教实力纵然再强大,我西门独步也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只是没想到这姓雷的居然会是这种人。”
他自结识雷神功以来,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几已将他当成了一位可以交心的敦厚长者。直至现在听了这番话,才知他平时对自己的热心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一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卑鄙小人而已。
西门独步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恨之情,知道眼前形势对自己极端不利,说什么也不敢让他们发现了,静静的趴在那里,不敢稍动。只是脑中实在是混乱得厉害,至于两人下面又说了些什么便没听进去,过了一会,雷神功便拜辞而去。
就在雷神功走后没多久,突听殿外一阵脚步声细碎,又有人前来,到了门外,开口叫道:“妈,妈,我来啦。”正是赵玲珑的声音。
西门独步微微一惊:“是玲儿,她来干什么?”只听赵冰鸿哼了声,道:“玲儿,跟你说了多少次,没什么要紧事不要随便来崇圣殿走动,你将妈妈的话当成耳边风啦,是不是?”
赵玲珑笑道:“玲儿知道,我进来啦。”赵冰鸿无奈道:“进来吧。”
赵玲珑当即推门进来,在殿上站定。赵冰鸿道:“说吧,你又来干什么?”
赵玲珑道:“妈,你早些天教我的第二层内功心法女儿学了后觉得获益匪浅,想再来跟你学第三层。”
赵冰鸿道:“这‘玄阴六重天’的内功心法是圣教的不传之秘,除了妈妈这教主外,不得私自传授给任何人。你都已经学会两层了,还不知足么?”
西门独步暗道:“原来玲儿教给我的内功心法叫做‘玄阴六重天’,据她说就连赵冰鸿这个恶女人都没学全了,不知道一共又有几层?”
听得赵玲珑笑道:“妈,这心法不该教你都已教了两层啦,这剩下的最后一层你干脆也教了给玲儿吧。”
赵冰鸿诧异道:“奇怪,奇怪,以前逼着你学你这丫头都不肯学,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热心了。”心中不由得起疑。
赵玲珑道:“我这不是觉得这门内功很厉害嘛,妈,你就教了女儿吧。”
赵冰鸿摇头道:“不对。”正色道:“玲儿,你实话跟我说,你学了这门内功该不会是想背着我私下里传给那姓西门的小子吧?”
赵玲珑吓了一跳,她心里正是打得这个主意,还以为被母亲识破了,矢口否认道:“妈,你瞎说什么呢,女儿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赵冰鸿板着脸道:“不会就好,玲儿,别说妈妈没提醒你,你要是真的敢这么做,就算是我的女儿,也是犯了死罪。”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六
赵玲珑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道:“我知道啦,妈,你怎么会这样想的,难道女儿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赵冰鸿训斥道:“亏得你好意思说出来,你跟那姓西门的小子成天腻在一块,整个圣女峰上又有谁不知道。玲儿,你一个女孩儿家也要注意些影响才是,妈妈好歹也是一教之主,你就不能收敛点?”
赵玲珑恼道:“什么姓西门的小子,独步哥哥又不是没名没姓,妈,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吗?”
赵冰鸿语重心长道:“玲儿,你听妈一句话,离那小子远一点,别再跟他厮混了。妈妈是担心你。”
赵玲珑奇道:“担心我什么?”赵冰鸿道:“担心那小子有一天会舍你而去,再也不理你了。”
赵玲珑摇头道:“不会的,独步哥哥不是这种人,他决不会舍我而去的。”
赵冰鸿道:“世上的事本来就难说得很,万一真有这一天呢,妈是不想见到你伤心,你要是现在就离开他还来得及。”
赵玲珑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低落道:“妈,你是想要拆散我们吗?”赵冰鸿苦笑道:“傻孩子,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跟那小子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赵玲珑道:“为什么没有结果,女儿坚信只要我一心一意的对待独步哥哥,到最后他一定会跟我在一起的。”
赵冰鸿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因为……因为……。”赵玲珑道:“因为什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玲儿?”
赵冰鸿忙改口道:“没有,妈的意思是说你跟他不是一路人,双方站的阵营、立场不一样。”
赵玲珑道:“就因为我是邪教的小公主?不会的,独步哥哥若是介意这个,就不会跟我回西域了。反正女儿已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非独步哥哥不嫁。”
赵冰鸿怒道:“什么非他不嫁,妈妈我不同意。况且那小子这次回去中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你就不怕他死在那里了?”
赵玲珑娇躯不由得一抖,颤声道:“不会的,独步哥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除非……除非是妈你派人去把他杀了。”说着不无担心的道:“妈,你……你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赵冰鸿哼道:“这小子在中原得罪的人不少,凭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算被杀了也没什么稀奇,哪里还用得着我派人去动手。”
赵玲珑听她这么说,暗松了口气,心想以独步哥哥此时的武功已足以跻身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之列,又哪里是什么三脚猫了?只不过这句话却不敢说出来,认真道:“妈,女儿劝你千万别这么做,因为独步哥哥要是死了,女儿也决不会独活。”
西门独步听了这句话,心中一暖,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心道:“这世上除了我父母、阿仪之外,也就只有玲儿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了,想我西门独步何德何能,竟能得她如此垂青。只可惜我和赵冰鸿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不管是谁死,对玲儿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心中刹时充满了悲苦之意。
赵冰鸿大怒道:“岂有此理,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妈妈就搞不懂了,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居然让你连妈的话也不听,连自己的命也不爱惜了?”
赵玲珑嘻嘻笑道:“谁说的,玲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最爱听妈妈的话了。好啦,你瞧我说到哪里去啦,妈,那‘玄阴六重天’的第三层心法你就教了给玲儿吧。”
赵冰鸿长叹口气,颇觉无奈道:“唉,真拿你没办法,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呢,都怪我平时把你宠坏了,走吧。”
说完起身,两人朝外走了出去。
西门独步又蹲了一阵,直至确定两人去得远了,这才站起身来。他推开窗户,跳了进去,眼光在殿内迅速扫了一遍。
崇圣殿装饰得富丽豪华,椽柱雕刻着一只只金色凤凰,栩栩如生,地下铺着大理石砖,平滑如镜,几乎可以照得见人的影子。
在大殿正前方摆着一张黄金大椅,金光闪闪,耀眼生辉,极其奢华。椅背上一左一右各雕刻着一只昂首欲鸣的凤凰,正是教主宝座。
西门独步不敢耽搁,见到那张大椅后的墙壁上有一排抽屉,料想赵冰鸿定是将画像放在那里了,急趋上前,绕过座椅便去拉抽屉。
哪知拉到最后一只抽屉时,里面空空如也,仍是没能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不由一阵失望,暗想:“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姓赵的恶女人没有将画像放在抽屉里,而是随身带走了?”心里想着,随手将拉出的抽屉又往里推了回去。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见面前的那堵墙壁突然无声无息的开了道缝,中间露出一条通道来,恰可容一人进出。
西门独步又惊又喜,知道定是自己无意中触动了机关所致,当即闪身入内,墙壁随之自行合上,恢复原状,将他关在了里面。
西门独步见里面是一间密闭的石室,四面墙壁皆是坚硬的花岗岩,已无出路。室中陈设简陋,中间孤零零地立着一张圆形石桌,靠墙的石塌上摆着一张小案几,外加一张蒲团,此外再无他物。想来这暗室一定是赵冰鸿平时练功打坐之处,却给自己无意中闯了进来。
那小几案头上赫然摆放着一幅卷轴,西门独步急忙走过去,拿在手里,打开来一看,正是那幅丢失了的西门飞雄的肖像画。
心中一喜,见上面已湿了一大块,几行字体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仔细一看,原来写的是:“天下论剑,无出西门!飞雄一生,命不由人。恐贻剑谱,误及子孙。广陵绝响,后世莫闻。”这三十二个字。
他在圣女峰上有时闲来无事,会去藏经阁中翻阅一些书籍来打发时间,也算是知道一些典故。
想起《世说新语.雅量》篇中有:“嵇中散(康)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这么一段,大意为《广陵散》从此而绝,后世无复再见者,心想:“原
来如此,怪不得赵冰鸿与白乌龟这么肯定爷爷没将剑谱传下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突然间恍然大悟:“爹爹临终前说‘剑在庐中’什么的,原来是我听错了,他其实是想说‘剑在图中’才对。意思是要告诉我剑谱的秘密就暗藏在爷爷的这幅图画之中,只不过他当时受伤很重,气息紊乱,说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以致于我会错了意,将它听成了‘剑在庐中’。”
“照这样说来,如果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那爷爷当真没将剑谱传下来,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呢?”思忖良久,实是猜透不了西门飞雄的用意。
原来当年西门家祖上曾出了个武学奇才西门惊天,自创“西门十三式”的无上精妙剑招,威震当时。
继西门惊天之后,西门家再无杰出之士,连着几代出的都是些庸碌无能之辈,领悟不到家传剑法的精髓,以至于西门家声名殒落,在武林中日渐无闻,再也无复乃祖在世时的荣光。直至传到西门飞雄手上,西门家才得以重振声威,发扬光大。
西门飞雄为人孤高绝傲,聪明绝顶,凭着一己聪明才智,在家传剑法的基础上再加以创新变化,使之更加精妙。
年未弱冠即纵横天下,少有敌手,壮年后又适逢奇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成为了武林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尤其是泰山玉皇顶一场大战,西门飞雄的大名威震天下,武林中人视之皆以为神,声望可谓是达到了鼎盛。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成为了他一生悲剧的开始,面对武林中无数人对自己的抹黑指责,西门飞雄为此郁郁寡欢,在声望如日中天之际,却看破世情,选择封剑归隐,退出江湖。
想起自己显赫半生也失意半生,到头来连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穷根究底,都是因为自己武功太高,好胜心太强之故,这才落得个众叛亲离,人所共弃的下场。
思之再三,为了避免后世子孙再重蹈自己的覆辙,西门飞雄原本不打算教其子西门谦习武。
后来因为考虑到怕家传剑法失传,愧对列祖列宗,不得已之下才教了“西门十三式”的剑招给西门谦。但对于运使这套剑法最重要的心法部分却只字未提。
是以西门谦虽然将剑招练得精熟,但因为缺少了心法部分,始终无法发挥出西门剑法的真正威力,也因此武功始终是平平。
西门飞雄为了能让后人明白自己的苦心,就在自己的自题画像上用隐形药水写下了这三十二个字以作训示。 不过在临终之际却并未明言,只对西门谦说这幅画上藏有一个关于西门家剑谱的大秘密,让他好生保管,说完便即撒手归天。
西门谦谨记他的遗言,一直都将这幅画小心翼翼,当成宝贝一样珍藏着。哪知就是因为西门飞雄这一念之差,导致在他死后,西门家竟然被人欺上门来,竟尔惨遭灭门。
若不是西门独步侥幸得以逃过一劫,几乎连西门家的香火也无法得以延续,而这只怕是西门飞雄做梦也想不到的了。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七
西门独步得知了剑谱的秘密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心中的一个结却也因此而解开了,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心想爷爷虽然没能将剑谱传下来,但自己蒙赵玲珑传授了“玄阴六重天”的内功,以之运使“西门十三式”,威力同样惊人,也算学有所成了。
他将画像揣进怀里,便要出去,忽然叫得一声“苦也”,不知高低。原来密室的门此时已自动合上,却哪里还出得去?
西门独步知道里面定然还有出去得机关,只是自己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而已。当下倒转剑柄在墙壁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一阵敲击,要瞧是否有空心之处。
岂知将四面墙壁敲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何异常。西门独步心中一急,刹时满头大汗,心道:“糟了,要是找不到出去的机关,可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万一赵冰鸿要是进来了,那自己岂不是要被逮了个正着?”
又想自己偷偷回山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给关在这里面,即便赵冰鸿不进来,这密室里没吃没喝的,过得十天半月自己还是得死。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如赵冰鸿此时进来,两人当场撕破脸,大打一场的好。
他心有不甘, 又在室内搜索了许久,这一次将蒲团、案几都翻了过来,仍是一无所获,不由得气沮起来,坐在石塌上暗生闷气。
眼晴望出去,不经意间定在了那张石桌上。见它直立在密室中央,桌脚与地面相接,连成一体,显得十分突兀,突发奇想:“这室内一定另有出去的机关,只是我没找到而已,那机关会不会就在这张石桌上呢,说不得也只好试一试了。”
这么一想, 当即走过去,围着石桌转了两圈,仔细观察起来。又站着想了一会,双手抓住桌沿,用劲向右一扳,纹丝不动。再向左一转,忽听一阵轧轧声响起,石桌缓缓向旁移开,下面赫然现出一个三尺来宽的洞口。
西门独步一见,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他初时只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想不到石桌下面果然另有出路。忍不住又叫又跳,心中只道:“找到啦,找到啦。”
趴在洞口,往下一瞧,见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当即晃亮了火折。微光照耀下,见里面依稀似有一条台阶直通地底,不知到底有多深。
他只求尽快离开此地,哪还顾得了这许多,当即矮身跳入地道中,一手高举火折,一手摸着石壁循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走。
越往下走,头顶越宽,大概走了二三十级后,只听身后“轰隆”一声,石桌又自动合上了,眼前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心下暗叫不妙:“若是这条地道到不得外面,这一来岂不是连回上面密室的路都没有了。他奶奶的,这可怎么办?”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反正老子的退路已断,眼前只有横下一条心走到底,就算这条地道到不得外面,大不了也是一死,那又有什么关系?”想想胆子又大了起来,当下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少级,忽然脚下一个踏空,险险就要摔倒。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足尖迅速在石级上一点,人已腾空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心里忍不住大骂:“你他妈的修台阶的王八蛋不积德,差点摔死老子。”
原来这台阶的最后一级与地面落差极大,西门独步一来没注意,二来没看清楚,冷不防差点摔了一跤。
幸而他轻功已有所成,反应奇快,总算是有惊无险,更庆幸得是火折尚紧握在手中,没有甩掉,否则地道中漆黑一团,可不知要如何才能找到了。
他高举火折,四下一照,顺着甬道慢慢朝前走,虽然感觉脚下还算平整,这一次却不敢走得太快了。
甬道不住左转,呈螺旋形向下,约摸行了一刻钟左右,忽然一道石门挡在面前,甬道已到了尽头。
西门独步停住脚步,伸手摸向石门,上面嵌着铜环,用手抓住使劲一拉,轰轰响处,石门缓缓向后退开。跟着听见“腾”“腾”数声,眼前突然有了火把的光亮。
原来这道石门暗中与机关相连,石门一动,牵动机关,里面的火炬便自动燃烧起来,照得一片通明。这机关设计得如此巧妙,足见当年设计它的人着实花了一番心血。
西门独步惊喜万分,等到石门完全打开,发现里面又是一间密室。在四周石壁上的火把照耀下,一眼便见到室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口棺椁。
这一下当真是触目惊心,西门独步一见,呀的一声惊叫,纵然他艺高再胆大,斗然见到这种诡异场景,也是吓得掉头就跑。
但没跑出多远,便即止步,心想:“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要跑也跑不出去。”随即自己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一具棺材而已,又没有别的,何必如此害怕。”这么一想,心神稍定,当即转身又回到密室中。
这时再见到那口棺椁,虽然没有像初时那样害怕,但心中仍是止不住怦怦乱跳,硬起头皮走上前去,围着它转了好几圈,不禁仔细打量起来。
这口棺材与普通棺材大小一般,长短一样,只不过表面呈现出一种深绿色,且打磨得十分平整,光可鉴人,决非木质。
西门独步瞧着好奇,忍不住伸手在上面一摸。蓦地里一股寒意侵入肌肤,冰凉刺骨,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当即缩手,暗道:“乖乖,怎么会这么冷?”
他这时已知这口棺材十分特异,好奇心登时大起,心道:“这口棺材当真古怪,不晓得是谁停放在这里的,也不知里面有死尸没有?如果有,不知是男的呢还是女的?”这念头一起,再也无法抑制,便想打开来瞧一瞧。
刚准备动手,不禁又犹豫起来,寻思:“我一打开,万一要是从里面蹦出只僵尸怎么办?”再一想:“这鬼地方出又出不去,吃又没得吃,反正是个死,老子还怕僵尸?”勇气立时大增,双手伸出,便去推棺盖。
那棺盖十分沉重,一时却推之不开。寒气透过手掌心传达身体,直冷入了骨髓里,禁不住全身直打哆嗦,上下牙齿更像打架一样,格格作响。
他刚才只不过随手摸了一下,便已冷
得不行,这时双手再按上去,更加禁受不住。当下强运内力相抗,但这棺材也不知是何材质制成,实是冷得出奇,纵然他内力修为有成,也是抵敌不住,一双手臂都几乎要被冻僵了。
西门独步喘了几口气,撕下两片衣襟包住手掌,劲运双臂,又去推棺盖,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鬼东西怎么这么冷。”虽然隔着重布片,丝毫没能阻挡得了寒气的侵袭,仍是像先前一样冷得厉害。
突听“咔嚓”一声,棺盖动了一动,露出一道缝隙。一阵摩擦声中,棺盖缓缓向后退却,里面的冷气立刻扑腾而出,西门独步被冻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只听“轰”的一声大响,棺盖被他一推到底,一半着地,一半翘起,搁在哪里。
西门独步松了口气,暗道:“终于是将你推开了。”睁眼向棺中瞧去,登时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在未见到棺中之物以前,料定里面多半是具死人骸骨,岂知所见与所想全然不一样,里面躺着的竟是一个人!
这人长发垂肩,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外露,静静的躺在棺材中,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火光下只见她脸色红润,肌肤光滑细腻,姿容秀丽无比。穿着一袭淡罗轻衫,身畔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竟是一位绝色美女。
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来用以形容女子之美,至于天仙究竟如何美法,那是谁也没有见过,但用来放在这女子身上,当真再贴切不过。
西门独步骇异之余,双膝一软,不自禁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子无知,冒犯了神仙姐姐,请神仙姐姐原谅。”边说边磕头,样子惶恐之极。哪知等候良久,始终不闻棺中有何动静,心中颇觉奇怪,暗想:“咦,怎么回事?”
站起来靠近棺前,开口叫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叫了两声,心下起疑,大着胆子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鼻下一探,察觉不到任何呼吸。
一惊之下,迅即缩了回来。寻思:“死了?原来是个死人,怪不得听不到我说话,倒把我吓了一跳。怎么她的尸体一点都不坏,像是睡着了一样,真是奇怪。”心中暗暗称异,一时无法索解。
他怔立当地,盯着神仙姐姐的脸孔仔细端详良久,边看边摇头,边摇头边叹气:“似神仙姐姐如此容貌,天下可谓少之又少,但这么一个美人儿竟然早死,老天爷可也太不公平了。”
随即想到丁仪的无辜惨死,不也是正值如花妙龄?心中一阵伤感:“看来一个人生得太漂亮了,便是老天爷也会妒忌,阿仪是这样,神仙姐姐也是这样,唉。”
叹了一阵气,眼光渐往下移,见神仙姐姐两只手交 合放在小腹处,下面压着一个白色的绸包,自言自语:“咦,这是什么?”伸手轻轻取过,似是生怕惊扰了她。
(作者注:本书已逐步进入大结局阶段,为了避免出现虎头蛇尾,每一章都是经过斟酌再发布,力求交待清楚,更新会出现不稳定,敬请大家谅解!)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八
这绸包大约七八寸长,五六寸宽,表面写着几行细字:“汝既深入此秘境,诚为有缘之人也。将余遗体供于壁上石龛之内,此包中秘笈即为酬谢之物。千万勿违,切记切记。”
西门独步见这几行字字迹娟秀,笔致婉约,显是出自女子之手,心想:“这一定是神仙姐姐临终前所书了,她让我将她的遗体供奉好,即以秘笈相赠,这秘笈不知是一本什么秘笈?”微一沉吟,便即动手打开绸包,里面是一本陈旧的手抄本。
西门独步见到封面上的几个字,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上面写着“玄阴秘录”四个黑色大字。脑中不由得想起赵玲珑的话,寻思:“《玄阴秘录》是魔教的镇教秘笈,不是说被上任教主带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信手翻阅,见里面分为掌法篇,轻功篇,暗器篇,点穴篇……,每篇下面都配以歌诀,且注明了详细练法。
见到轻功篇时,“惊鸿掠影”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又见修习方法与赵玲珑所教的一般无二,心想这看来是真的《玄阴秘录》无疑了。
越往下看,越觉艰深繁复,奥妙无穷。心想《玄阴秘录》号称天下武学的总纲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只须肯下苦功,依着上面所学,假以时日,不愁没有一番作为。
只不过他对上面的武功全然不感兴趣,这些武功纵然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家传的“西门十三式”。
翻到最后一章内功篇时,见到上面所写“玄阴六重天”五个字,心头刹时一片火热,激动的全身发抖。
心想这套内功连赵冰鸿都没能学全了,自己只是经由赵玲珑传授了一层心法,便已如此厉害,如果将它全都学会了,不知得强大到何种程度?到那时即便赵冰鸿再厉害,只怕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轻轻翻开书页,见到里面的内容,突然凝住不动,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刹时间脸红耳赤,全身发烫。
只见页面上赫然出现一个站立的**女子图像,全身一丝不挂,神态妖冶,嘴角含笑,旁边写着“玄阴一重天”五个小字。
西门独步别过头去,大是尴尬,心想:“怎么书上竟有这么肮脏的东西在里面,没的污了人的眼晴。”
欲待掩卷不瞧,转念一想:“我要是连看都不敢看,反倒显得我心虚。其实只要我自己用心正了,就算上面画的东西再怎么不堪入目,便瞧上一眼,又打什么紧。”
话虽如此,但要他正视那些裸女图像,毕竟有些难为情,只是侧眼斜睨。
只见一条红色细线起自裸女食指末端,沿食指桡侧缘,向上出第一、第二掌骨间。沿前臂外侧进入肘外,上走肩端,再向上斜行至颈部,通过面颊,进入下齿,出来回绕至上唇,交会于人中。
线旁以细字注明了“商阳”、“二间”、“三间”、“合谷”、“阳溪”、“偏历”等穴道的名称,至鼻翼外缘中点处的“迎香”而止,这是手阳明大肠经。
其下附有文曰:“世人修习内功,皆谓打坐入定,导引吐纳方为
正途,穷经年累月之功,而进展何其微矣。殊不知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我圣女教内功法门独辟蹊径,不同于世间任何门派,卓而自成一系,为天下之冠。只须依图修习,不日间即可大成,达于绝顶高手之境。”
这才恍然:“原来这裸女图是用来指引修习内功用的,我还以为是春宫图呢。”
又见上面的行功歌诀与赵玲珑教给自己的玄阴六重天第一层心法颇有不同,这上面的更浅显、更直白也更玄妙,更容易让人领悟。
秘笈上说,“只须依图修习,不日间即可大成,达于绝顶高手之境。”这句话若让别人听见了,多半认为是天方夜谈信口开河,但西门独步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再往下翻一页,又出现一幅**女子的图像,旁边标注的是“玄阴二重天”,只不过这次经线的走势已有所不同,乃是从无名指的“关冲穴”,循手臂上行至眉梢处凹陷中的“丝空竹”穴止,这是手少阳三焦经。
西门独步迅速翻了一遍,每幅画大致浏览了一眼,见前后共是六幅裸图,分别是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和足三阳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每幅裸图都是“一重天”,六幅裸图就是“六重天”,心想原来“玄阴六重天”的名称是这么来的。
当下又翻回手阳明大肠经那一页,从“一重天”开始,依着图中所示,循着经线的走势心中存想。
果觉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从“商阳穴”中氤氲升起,循着经脉向上游走,无论是真气的强度还是运行的速度比起赵玲珑所教的都要强出数倍。这股真气行到肘弯的“曲池穴”时,瞬间变得炙热无比,有着强烈的烧灼之感,难受之极。
西门独步大骇,急忙闭上眼睛,停止运行。这股气流窜到肩膀处,便停了下来,不再往上走。
西门独步松了口气,暗叫:“好险,这门内功难道不是真的‘玄阴六重天’?否则怎会如此邪门,跟玲儿教的比起来相差这么大?”
只这一会功夫,便感整条手臂酸麻肿胀,像是瘫痪了一样,难以活动。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一觉不对,立加停止,如果任由气流上行,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
他坐着调息了好一会,才渐渐好转,随手将秘笈丢弃一旁,说什么也不敢再练了。暗想:“原来上面写的都是骗人的,当真害人不浅。”心中忽然一动:“神仙姐姐故意留下秘笈,难道是存了心让人误入歧途吗?”
向着她的绝世容颜凝视良久,说什么也不相信她是如此的蛇蝎心肠,只觉有半分往坏处想,便是亵渎了她。
心想:“我还是遵照神仙姐姐的意思,将她的遗体好好供奉于石龛中才是正紧,至于秘笈上的内功不练也罢。”
当下回身打量那所谓的石龛,见它开凿在石壁上,离棺材也就十来步的距离,心想:“这有何难,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又何必言谢。唉,神仙姐姐当真是太客气了。”
当下走近棺前,心中默念:“神仙姐姐,请恕在下无礼
。”探身入棺,伸手便去抱她的身子。只觉入手也不是很重,几乎没费多大力气便将尸体抱了出来。
他温香软玉抱在手中,虽然隔着重衣物,仍能感觉到十分的柔软,不禁怦然心动,一时却舍不得便放。
哪知就在这时,一件诡异之极的事突然发生了,只见神仙姐姐一张晶莹剔透,洁白细腻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凹了下去,就像是被抽去了血肉般,眨眼间变得满脸皱纹,衰老不堪,一头青丝也变成了花白之色,宛如老了七八十岁。
西门独步眼睁睁的瞧着这些变化,只道是尸变,禁不住全身发颤,手足发软。大叫一声,将尸体丢了出去,人也跟着向后一跤跌倒。
这一跤跌得并不轻,西门独步却毫没觉察到疼痛,心中只是想:“这是怎么回事,何以神仙姐姐一瞬间竟变成了这付样子,就像……就像是一位老婆婆一样。”
又坐一会,惊惧之心渐去。走近尸体细看,一颗心禁不住突突直跳。只见神仙姐姐脸上干枯无肉,只剩下皮包骨,样子殊为可怖,哪还有半点花容月貌的影子?
西门独步一声叹息,心中顿生歉疚之意:“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要将你丢在地上的,只不过你的样子实在是变化太快了,我一时失手才致如此,当真是抱歉之至。你放心,我这就抱你起来。”
硬着头皮将她的尸体安放在石龛内,又磕了两个头才作罢。
他做完这件事后,转身又走到棺材旁边,带着满心疑惑,重新审视起来。见棺内有一只黑色的铁匣子,初时被压在尸体下面没有瞧见,及至此刻方才发现。当即伸手取过,捧在手里,只觉触手冰凉,当是在棺中放得太久了,受到寒气侵袭之故。
西门独步轻轻打开来,见里面又是一块白绸布,上面密密麻麻写得有字,拿起来一看,见其上写道:“汝既遵行吾命,当为可托大事之人,则余之生平不可不知也。余乃圣女教第六代教主林慕雪是也。后世见此书信者,余已仙去多年矣……。”
看到这里,心想:“果然是她。”想起陈洪英在铁牢中叙说爷爷当年往事的时候,可不就有提到魔教教主林慕雪这个人?
不自禁的瞧了石龛里那具干尸一眼,心道:“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以你的年纪就算做我奶奶也足够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神仙姐姐。”再往下看,后面详细叙说了有关于她的生平遭际。
原来当年林慕雪痴恋西门飞雄,不意为其所拒,心下又羞又怒,遂愤而返回西域,发誓再也不履中土,不见西门飞雄之面。
她情场失意,性情也跟着大变,连教务也无心打理,以致于教中上下颇多怨言,不服者日增,到后来终于为众所不容。
林慕雪自知在教中已难以立足,走投无路之下,怀着满腔怨恨索性带了教中的镇教之宝《玄阴秘录》躲进了地底的棺室之中,决意悄无声息的了结自己这一生。
林慕雪空负绝世之容,却得不到意中人的垂青,每一想到这里,心中未免耿耿,最后只能于伤心绝望中凄然而逝。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九
林慕雪突然失踪,导致魔教内部生了一场大乱,更有几位长老牵涉其中因而横死,实力大受影响。后来一番拨乱反正,教中剩下的几位长老经过多次商酌后,才决定由赵冰鸿出任教主之位,统率魔教。
那棺室乃魔教历代教主闭关修炼之所,极其隐秘,除了新旧教主接替口口相传之外,再无第二人知道。
林慕雪一死,这秘密便伴她一起长眠于地下。是以赵冰鸿虽然做了教主,却也不知道在崇圣殿密室的地底下竟然还藏有这么一间密室。
《玄阴秘录》上记载得武功虽然极其厉害,赵冰鸿却也因此而无缘得窥。她的武功全系从教中另一处禁地中的石刻上学来,虽然同出一源,但较之秘笈上所载,进展缓慢尚且不说,更重要的是不够详实,威力也大打折扣。
尤其是教中最厉害的内功“玄阴六重天”残缺不全,只有三重天的心法口诀,但即便是如此,也是经过了一番弱化、阉割过的,与秘笈上所载真正的“玄阴六重天”比起来实不可同日而语。
西门独步读到这里,不禁一阵唏嘘,内心隐隐觉得爷爷未免有些太绝情了。若是二人当年能够结合在一起,那林慕雪也就不致于在方当风华正茂之年,选择在这地底下的斗室中饮恨而终,了此一生,料想她当时的心境不知该是如何哀怨自怜,伤心肠断了。
他抬起头,出了一会神,又继续往下看。见后面接着写道:“……此寒玉棺发掘自极北之地万年寒潭之下,经高手匠人整块雕琢而成棺椁之状。人居其中,有起沉疴,愈痼疾,增强内力之功效。用之以贮物,则历久弥新,鲜而不腐,种种妙处,道之不尽也。”
“《玄阴秘录》末篇中所载“玄阴六重天”乃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内功,若无寒玉棺之助,而妄加修习,轻者走火入魔,百脉焚毁,终生残废。重者更有性命之忧,不可不慎也……。”
西门独步对林慕雪的尸身因何不坏之事,原本心存不明,读到文中这一段,方始恍然:“原来她的肉身之所以过了这么久都不腐烂,全是因为眼前这口棺材之故。想是里面的温度极低,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从而得以保全。”
“上面说‘用之以贮物,则历久弥新,鲜而不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又说有‘起沉疴,愈痼疾,增强内力之功效’,想不到这口破棺材竟有这许多妙处,当真令人意想不到。”
言念及此,猛地想起一事,不禁全身发冷:“幸好我刚才见到那本秘笈时,没有一味强练,否则我不明原委,这会儿说不定早已命赴黄泉,哪里还有得命活到现在?”
想起适才只不过看了图像一眼,意念稍动,便已难受得不行,当真是越想越怕,忽然间有所悟:“这样说来,看来林前辈命我搬出她的遗体是假,其实考验我的为人是真。倘若我贪念过重,没有遵照她的意思去做,而是一见到秘笈,便迫不及待的起手去练,便见不到这块绸布上所书,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寒玉棺的秘密。咳,当真是好险。”
一时既感惊怕,又复庆幸,总算自己一条小命没有就此稀里糊涂的送掉。当下慢慢看将下去,见白绸上最后写道:“……汝艺成之后,当为余杀尽天下姓西门之人,
则余虽在九泉之下亦不恨也。”
西门独步一怔,眼睛盯着这两行字反复看了多遍,心道:“想不到林前辈对我爷爷的恨意如此之深,竟然迁怒到要将天下姓西门的人都尽数杀光才肯罢休。”
“唉,有道是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只不过这要求实在是太过荒唐离谱,天下姓西门的人那么多,能杀得干净吗?再说我要是遵照她的意思去做了,岂不是要自己杀死自己?”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顺手将白绸折好放进铁匣子里,也不去理会。
走过去将秘笈拾起,寻思:“林前辈说要想修习这上面的内功,必须要有寒玉棺之助,否则凶险莫甚。我且先不管她说得有没有道理,不妨跟着照做,万一再有什么不适,便马上停下来不练就是。”
心中打定主意,当即纵身跳进棺中,伸直四肢,躺了下去。里面气温极低极寒,躺在里面如同堕入冰窖之中,整个人都似要冻僵了。
西门独步咬牙强忍,双手捧着秘笈,哆哆嗦嗦地翻到最后一篇,又循着手阳明大肠经依法练了起来。
只一小会,便觉食指末端有一股气流缓缓升起,向上延伸,这股气流本来十分炙热,但在棺中寒气的浸润下,不但先前的烧灼之感荡然无存,反而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爽,如坐云端之中,飘飘然熏熏然。
西门独步知道寒玉棺的功效已经发挥,暗叫妙极。两个时辰不到,这条手阳明大肠经即告练成。棺中寒气虽盛,感觉已不像初时那样寒冷,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内力又有精进。
他练功越有进境,兴趣愈浓,练起来也就更加起劲,手阳明大肠经练完,又去练“二重天”的手少阳三焦经。
自来修习内功,不论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是为了作为上乘武功的根基,必当水火互济,阴阳相配。
练了手阳明大肠经,便当练手厥阴心包经,诸阴诸阳融会调和,体质便逐步增强。一般练武之人也都是遵循这个道理,通过旷日持久的苦练,循序渐进直至达于大成。
反之如果单练太阳、少阳诸路经脉,而不练与之相配属的诸阴经脉,便会导致体内阳气大盛而阴气极衰。阴阳失调,凶险之极,内息稍有走岔,立时无救。
似《玄阴秘录》上所载重阳弃阴专练纯阳一脉的内息运行之法,世间可谓绝无仅有。
而寒玉棺的妙处便在于补充体内阴气的不足,兼而调和体内躁动汹涌的阳气,令阴阳二气趋于平衡,使之刚柔相济,龙虎求和,直至水乳 交融,浑然一体。
由于不用去练诸阴经脉,练功的时间大为缩短,自然也就进展神速。
待得手少阳三焦经练完,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此后一脉难过一脉,花的时间也相应增长。西门独步专心练功,渐入物我两忘之境。不但不知疲累,甚而连饥渴也已不觉。
待练到最后一路足太阳膀胱经,突听“轰隆隆”、“轰隆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犹如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地面亦随之一阵摇晃,密室顶更有不少岩石掉落下来。
西门独步吓了一跳
,脸上几乎人色,暗道:“不好,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是发生地震了么?”耳听得轰轰声犹自响个不停,整个密室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拳头大的石块掉得满地都是,连寒玉棺内也掉落了不少。
西门独步惊骇无已,寻思:“再这样下去,只怕连密室都要塌了,难道自己要被活埋在这里?”为了安全起见,赶忙跳出寒玉棺外,合上棺盖。合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又跳了进去,最后仅余一线留作透气之用。
他躺倒在棺内,心神稍定,外面岩石纵然掉落再多,也已砸不到自己身上,就连那轰轰声也已听不见。
西门独步深吸几口气,静下心来,又去接着练剩下的足阳明膀胱经。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身体里“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瓶颈打破了。
奔腾的内息刹时犹如决堤的洪水在体内各处经脉中“哗哗哗”的疾速流动,由尾闾升至肾关,再从夹脊、双关升至天柱、玉枕,最后升到了顶心的泥丸宫。
稍停片刻,内息又自正面下降,由神庭下降鹊桥、重楼,再落至黄庭,气穴,最后缓缓降至丹田,如此周而复始,环循不息,几个周天下来,这剩下的最后一条经脉终于也告功成。
至此西门独步已将“玄阴六重天”尽数学会,不必用意,内息已就能循着经脉自动流转大小周天,真真正正的踏入了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之列,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以他此时的内力修为再加上家传剑法,实足以傲视武林,打遍天下难觅敌手。
他神功既成,便要破棺而出,岂知棺盖却一动不动,任他怎么推也推不开。心里不由吃了一惊,当下潜运真气,力贯双臂,这一次已经用了十分力,那棺盖就犹如生了根般,仍是难以撼动分毫。
西门独步长叹口气,心中已然明白:“定是外面的密室已经垮塌了,寒玉棺被太多的石头压住,埋在了乱石堆里,因此才无法打开来。”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当下爬起来,晃亮了火折,从仅留的缝隙中望出去。只见外面漆黑一团,见不到一丝光亮,心道:“果然如此。”
不由得一阵苦笑,心想:“玄阴六重天我已经学会了,果然是非同小可,可是就算我学会了绝世神功又怎么样,既然无法出去,到头来还不是得死。”
他现在武功大成,正可谓雄心万丈,实不甘心这么便死,心烦意乱之余,不由得转过了头去。
忽然见到棺材内侧似乎写得有字,他还当是眼花,闭上眼睛重又看去,不禁大喜若狂。原来上面写得是“脱胎换骨,神功有成。棺底中空,由此逃生”十六个字。
这十六个字以浓墨所书,笔力纤弱,字体甚大。他在棺中练功之时,心无旁骛,一直未加留意,直至此时,才在无意中发现。登时便想:“原来逃生的通道是在这棺材底下,当真是天不亡我。”
当下伸手在棺底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个可容一手的凹处,于是紧紧握住了向上一提。他此时已练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内功,手上的劲力自是不容小觑。
只听“喀喀喀”声响起,棺底的石板向里缩进去了大半,下面露出一洞,果然是空的。
第二十五章 天下第一 一
西门独步大喜,心中刹时充满了感激之情,心里默念道:“林前辈,我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惠,本来不论你有何差遣,我都应该想尽办法给你办到。只是你让我杀尽天下姓西门之人,这一条实在是太过苛刻,晚辈说什么也无法做到。希望你泉下有知能体谅我的苦衷,也不用再耿耿于怀,晚辈我告辞了。”暗中祷祝毕,纵身跳了下去。
只觉里面东拐西转,越走越低,似是在山腹之中穿行。西门独步摸着山壁,毫不费力地便走出了地洞。
出得洞来,见到外面景物,胸怀一畅,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高吭入云,犹如千军万马,在山谷间远远传荡开去,百折千回,良久不绝。
西门独步心情大是愉悦,寻思:“我现在武功大成,天下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也该是跟他们算一算帐的时候。哼,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终不能这么就算。”
一想到赵冰鸿与白无秀两人,登时咬牙切齿,恨恨不已。自忖:”我已经练成了魔教的镇教神功‘玄阴六重天’,这本秘笈对我也没什么作用了,姓赵的你敢暗害西门家,老子就敢断了你们的传承。”
从怀中掏出那本《玄阴秘录》,看了一眼,掌中暗运劲力,须臾之间,秘笈就化为了一堆粉末,随风消散于天地之间。自此魔教日渐趋于势微,再也无复当年辉煌时的盛况。
西门独步销毁秘笈后,走到山崖边,发现立足处是在一座山峰的中腰,暗想:“我这就上山去见姓赵的,一定要将她的阴谋当众揭破,狠狠羞辱一番,然后再光明正大的出手将她打败,让她在一班教众面前丢尽脸面,抬不起头来,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当即足下发劲,向前方一处山坡驰去。他故意催动内力,提气急行。“惊鸿掠影”的轻功一经施展,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犹如追风逐电,流星飞逝。
只倏忽之间已翻过了几个山坡,箭一般往山上直冲,轻功之高实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大白天遇见了鬼魅。
西门独步也是暗暗心惊,照常理来说,自己这一发力急奔,短时还可,时间一长,必定会出现内力不继的迹象。
可是说也奇怪,自己体内内息一经运转,越是使力,精神愈长,脚下反而奔得愈快,倒似永不知疲累一般。内心惊喜之余,不由得对自己的武功越来越是自信。
奔行得一会,突然发现前方山道要地散落着不少尸体,都是身着黑衣,血肉模糊,有的肢体都已不全,惨不忍睹,瞧装束应该都是魔教中人。又见现场石翻土飞,草折树断,地上现出一个个大坑,有被烧焦过的痕迹,一片狼藉。
西门独步大为震惊,暗道:“怎么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有人強行攻上了圣女峰么?”一路行来,不时见到地上躺着一堆尸体,少则十几人,多则数十人,都是死状悽惨。
西门独步暗暗纳闷,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已渐近圣女峰顶。这时从山上随风飘下一阵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热闹。
西门独步讶然止步,心想:“果然已有人打上圣女峰来了,不知是些什么人?。”
只这一凝神间,兵刃碰撞之声又连续相击了十数下,一次比一次厉害。西门独步一声冷笑:“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我的敌人就好。”这么想着,反而放缓步子,不疾不徐地朝山上而去。
他慢慢登上山顶,眼前骤然开朗,只见前方广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怕不有数千之众。
西门独步眉头一皱,见场上人群分为东西两大壁垒,西首人群清一色黑衣,是魔教的一方。
与他们对峙的一方却是身着不同服色,这些人身上大多带着兵刃,分成了七块,成扇形分布,似疏实密,隐然有对魔教作包围之势。
西门独步见到武当派也在内,方知是七大派的大队人马到了,心想:“原来是七大派的人,哼,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他们算帐,想不到他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当真是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新帐旧帐正好一起了结。”
一瞥之下,遥见雷神功,上官神笔诸人簇拥着赵冰鸿端坐在一张椅中,各人脸色凝重,均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相斗的两人,得显然都十分关心这一场的胜果如何。
偌大的广场上,除了相斗双方不时发出的兵刃碰撞声外,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西门独步暗道:“我先待在一旁观斗,且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等双方斗到两败俱伤之时,我再下场出手不迟。”这么一想,当下慢慢靠上前去。
正邪双方正在凝神观战,谁也没留意他走近。西门独步双手负在背后,气定神闲的向场中观望。见相斗的两人手中都握着兵刃,舞动之际,风声呼呼,威力远及数丈,显然都是高手。
两人刀来杖往,倏进倏退,打得极快。忽然间“铛”的一声,兵刃相交,各自退了一步,旋即又舞动兵刃斗在了一起,各自狠命相攻。
西门独步瞧清楚两人相貌时,心中一动,暗道:“是她!”原来那体态臃肿,手持钢杖之人正是魔教六大长老之一的乌玛。
她的对手是个身材瘦长的中年汉子,手中一柄鬼头刀连砍带劈,招招进逼。招数凌厉之极,武功着实不错。西门独步心想:“七大派中还有这种硬手,那是谁?”
念头刚转,只听呼的一声,乌玛当胸一杖向那中年汉子胸口点去。那汉子举刀便封,顺手还了一刀。乌玛倒转钢杖,向他腰间猛扫。那汉子侧身斜避,一招“燕子抄水”,鬼头刀反砍她右肩。乌玛连消带打,不但化解了来招,更向敌人攻了三杖。
那中年汉子似是沉不住气,陡然间欺身直进。唰唰唰连进三下险招。乌玛挺杖相迎,虽然不致遇险,出手之际已微见慌乱。
那中年汉子瞧出便宜,刀出如电,又是三招急攻。乌玛招架不住,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她这路“伏魔杖法”乃是得自于西域的一位异人所授,自艺成之后,纵横西域鲜有敌手,几十年勤修苦练下来,杖上的造诣着实
了得。
但钢杖究竟过于笨重,远不及鬼头刀的变化灵活,初时两人还可打个平手,时间久了,免不了要吃亏。给这汉子一轮紧逼,登时居于劣势。
突听东首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何掌门,一鼓作气,别给对方有喘息之机。”
这中年汉子正是昆仑派掌门何万全,他与乌玛相斗多时,见连对方一个女流之辈也拾掇不下,心中正感焦躁,此时好不容易占得上风,岂肯错失这个机会?
当下身随刀进,又是三四一十二刀砍出。乌玛招架不迭,只得节节败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险险就要跌倒。
乌玛知道大事不妙,惊慌之下,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何万全紧跟而上,大喝一声,鬼头刀直劈而下。乌玛已无力再抵挡,眼见这一刀要是砍中了,势必身首异处,吓得脸都白了。
七大派的人见胜局已定,齐声喝采。
便在这危急时刻,突听“嗖”的一声,魔教这边蓦地跃出一人,提笔急向何万全后心点落,喝道:“胜负已分,还打什么。”
何万全听得身后风声劲急,知道厉害,不?伤敌,先求自保,百忙中一个转身,只听“铛”的一声,火花四溅,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开了这一击。
便这么缓得一缓,回头再看乌玛时,早已由两名教众扶了下去。
何万全怒气勃发,转而瞪视偷袭之人,见对方身材高瘦,穿着一件灰色长袍,上面东一块西一块都是墨迹,十分肮脏,颏下稀稀疏疏地生着一把山羊胡子。不由得怒道:“你还懂不懂武林规矩,说好是单打独斗,背后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山羊胡子正是上官神笔,只听他嘿嘿笑道:“这一场是我们输了,你要是觉得还没打过瘾,不妨让我上官神笔来陪你过几招。”
何万全大怒,心想我难道还怕了你不成,当下就要提刀攻上。这时身后缓步走出一人,道:“何掌门,你已比过一场,不宜再斗,让我来会会他。”
何万全扭头一看,见说话的是华山派掌门朱问鼎,心中转念:“这姓上官的武功不弱,我未必就能胜得了他,你既要逞强出头,我如不答应,反倒落得不是,就让你来啃这硬骨头好了。”
他与朱问鼎素有嫌隙,原本心存不睦,这时存心要看他出丑,点头道:“也好。”说完横了上官神笔一眼,“呸”的一声,退了下去。
朱问鼎向着上官神笔拱了拱手,道:“请了。”上官神笔瞪了他一眼,怪声怪气道:“你又是哪一号人物了。”
朱问鼎脸上傲态毕露,朗声道:“在下华山派掌门,‘仁义无双’朱问鼎。”
上官神笔哼了一声,不屑道:“又是一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
朱问鼎脸色一变,内心杀念陡起,只不过他城府甚深,不似何万全那么容易发作,不动声色道:“就算是沽名钓誉,比之那些令人不耻的邪魔外道,只怕还要好上三分。”
第二十五章 天下第一 二
上官神笔双眉一扬,厉声道:“你说什么?”说话之时,身子疾趋,乌光一闪,铁笔笔尖直取朱问鼎双目。
朱问鼎万料不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事先竟无半分征兆,而出手又是如此之快,心下暗惊:“这厮好快的身手。”
总算他武艺高强,应变奇速,急切间侧身斜避,飞脚疾踢上官神笔胯间。猛觉背心风声飒然,不知如何上官神笔竟已绕至他身后,提笔疾点他后脑“玉枕穴”。
朱问鼎大惊,来不及转身,右足脚尖一撑,向前斜飞了出去。上官神笔如影随形,铁笔笔尖不住颤动,自背心灵台、至阳、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阳关、腰俞、直至尾闾骨处的长强穴,一路急点而下。
所点的穴道虽多,出手却极快,一瞬之间这十数道大穴尽已在他笔力笼罩之下,当真是星剑光芒,如矢应机,霆不?发,电不及飞。
七大派的人瞧在眼里,尽皆骇然,均替朱问鼎捏了把冷汗。
朱问鼎只因一时大意,失了先机,以至让对方攻了个措手不及,心下又急又怒。身在半空之中,早已抜剑在手,反手剑出,疾劈疾刺。
只听叮叮叮叮响声不绝,背着身子连接了上官神笔八下不间歇的快招。
这八下快招招招都是致命的凌厉毒招,倘若朱问鼎出手稍慢,有一招没能接住,不免横尸当场。
七大派的人初时担心朱问鼎遭到不测,此时见他脱险,无不松了口气,彩声随即爆雷也似的响了起来,其中华山派门下叫得尤其响亮。
上官神笔对七大派的人深恶痛绝,素来没瞧在眼里,这时也不禁暗暗佩服:“直娘贼,恁地了得。”
朱问鼎一口气连续挡开这八记快攻,实已尽了平生之力,心中直呼侥幸。一等双足着地,立时转过身来,横剑当胸,狠狠瞪着上官神笔,眼中当真如欲喷出火来,恨不得能在他身上刺上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他心中虽然怒极,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知道敌人武功太强,只要稍有不慎,必将使自己陷于极不利的境地。
而上官神笔一击不中,也不敢再贸然出手,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谁也不开一言。
这时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人人都知这是大战前的短暂宁静。一旦两人再度交上手,决非一时三刻便能分出胜负,而攻势也必将变得更加猛恶。
少林方丈神空大师见此情形,高宣了一声佛号,洪声道:“阿弥陀佛,两位且慢动手,请听老衲一言。”
朱问鼎紧盯着上官神笔,目光不敢稍瞬,闻言道:“大师有何话说,请讲。”上官神笔不耐烦道:“咱们打咱们的,听这秃驴啰嗦什么,看招。”纵身而前,一招“毒龙出洞”,迎面攻到。
神空踏上一步,抢在朱问鼎之前,袍袖一拂,一股强猛之极的气流随之而生,顿时便将这凌厉凶猛的一招化于无形。
上官神笔不提防神空这么不经意的一拂,竟有如许威力,仓促间一个倒翻筋斗,向后翻了出去,虽然避开了这正面一拂,但脸上仍是被袖风扫了一下,只感到火辣辣的痛,心中又是骇然,又是吃惊,怒道:“好啊,臭贼秃,瞧不出你倒有两下子。”
神空微微一笑,对这句谩骂之言毫没放在心上,双眼注视着魔教教主赵冰鸿,道:“赵教主,贵我双方的恩怨由来已久,决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清,今日我们七大派上得圣女峰来,便是要与贵教做个彻底的了断。大家要是再这样斗下去,只怕多有死伤,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你与老衲同为双方首脑,依老衲之见,不如由你我二人下场出手比试,这里所有人可以做个见证,若是老衲不幸输了,我们七大派二话不说,立马就下山去,决不再踏上圣女峰半步。”
“若是赵教主你输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够解散魔教,并且答应以后不得再与中原武林为敌……赵教主以为如何?”
当日毒无常潜入少林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走,七大派掌门事后得知,大为震惊,立即率领门下弟子下山,四处追捕。
除了青城派掌门枯木道长遇敌并险些全军覆没外,其它各派掌门都是连敌人的影子也没见到,徒然在外奔波多日,到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
大家再次回到少室山上,说起连日来经过,俱感面目无光。枯木道长虽然与敌人朝了面,但为敌所俘掳这件事说来不但毫无光采,更会惹来旁人的猜疑,因此也就绝口不提。
各人本来心怀鬼胎,对盟主之位的归属一直争执不下,经此一事,终于幡然醒悟,方才一致决定由神空方丈出任盟主统率各派,一起讨伐魔教。
七位掌门经过近一年多的周密筹划,为了确保此次征伐之举能够做到稳操胜券,万无一失,暗地里重金聘请了精通机械火器的高手匠人铸造了几门威力奇大的神武大炮,用来作为攻打魔教之用。同时在武林中开始大肆搜捕追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魔教奸细,杀了不少人。
待到万事俱备后,遂各自率领了门下一支人马分头秘密出关。百草仙坊的坊主“不老仙翁”诸葛惊云则受七大派之托带领了坊下弟子去了“药王谷”牵制住毒手无常,以防他出谷驰援魔教,发生变数。
大家按照预定日期在圣女峰下会合,一齐向魔教发起总攻。期间早有细作探明地形,知道有一条险径可以直通山顶。七位掌门经过一番商榷,决定兵分两路,由神空大师率领大队利用神武大炮在正面发动猛攻,再另选一小队轻功高超之士从小径上山,上下夹击,令魔教首尾不能兼顾。
那神武大炮威力奇大,在大队人马的护持下,向着山上各处要地一阵猛轰。
那些魔教弟子抵挡不住,顿时血肉横飞,死伤惨重,十停中几已去了四停,只得向山顶退却。
至于西门独步在地下棺室中听到的轰隆之声,便是神武大炮攻山时发出的炮火之声,并非他以为的发生了地震。
七大派得神武大炮之助,一路势如破竹的攻上山顶,自身几乎没受什么损失,两路人马最终如愿以偿的在山顶会合。
魔教腹背受敌,阵脚大乱,不得已之下只好收缩人手,在山上摆开阵势,决心与敌人决一死战。
双方说好按照武林规矩一对一的上前挑战,输的一方便须无条件的答应另一方的要求。神空大师慈悲为怀,念及适才攻山之时已死了不少人,所造杀业非小,不忍心见到双方这样拼斗下去,再添人命,
方才提了这个建议,为的就是要避免再出现无休止的流血厮杀。
赵冰鸿尚未回答,上官神笔哇哇叫道:“放屁,放屁,简直是在大放狗屁,我们教主乃千金之体,你这秃驴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她动手?”
七大派的人听他极力贬低神空大师,且语含侮辱,脸上不由均现怒色。
朱问鼎绽舌喝道:“方丈大师慈悲为怀,好心给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一条自新之路,尔等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口出不逊之言,简直是不知死活。”
上官神笔冷笑道:“什么自新之路?当真是胡说八道,今日这圣女峰上就是你们七大派的葬身之地,难道你们还想活着离开此处么?”
朱问鼎沉着脸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我劝你们最好想清楚些,现在要是投降还来得及,否则等下混战一起,转眼便是身死教灭之祸,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雷神功大声喝道:“姓朱的,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们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与你们血战到底。”这句话中气充沛,辅以深厚内力远远传送开去,虽在万千人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魔教中人一个个神情激昂,大声呼应:“誓死护教,决不投降!”这许多人一齐开口喊将出来,端的是声震云天,七大派的人见了这等声势,脸上尽皆变色。
赵冰鸿举手一招,魔教众人瞬即便安静下来。只见她离座而起,缓缓步入场中,面对着神空大师站定,冷冷的道:“大师也见到了,非是本教主不愿答应,实在是众意难违。大师想与冰鸿切磋武艺,原无不可,就不知大师还有没有这个雅兴。”
神空大师道:“阿弥陀佛,赵教主有这个意思,老衲当然奉陪。”
赵冰鸿道:“好,大师你请了。”
神空大师双掌合十道:“赵教主你先请。”赵冰鸿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喝道:“那就得罪了。”突然疾冲而前,双指成钩,斜刺里划向神空咽喉。
神空合十不动,僧袍无风自起,鼓动真气,护住了全身。这一下不守而守,赵冰鸿若一味强攻,神空大师只须双掌一撤,便可对她进行压制。
赵冰鸿知道厉害,侧身疾退,发掌朝他肩头拍落。
神空白眉一扬,右掌平推而出,迎面接住。这一招气凝如山,掌势之出,雄劲非凡,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般若掌力。
少林七十二绝技传自达摩老祖,千百年来一直是少林派的镇山绝技,能精通其中一项,便足以纵横江湖,扬名立万。
这路掌法不求变化繁多,纯在以内劲伤人,练到后来,招数越练越精,功力越练越纯,实是威力无穷。
神空大师丝毫不以赵冰鸿是女流之辈,便生出轻视之心。心想此人能做到魔教教主之位,武功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因此一出手便是生平的成名绝技。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双掌相交。赵冰鸿身子飘开,神空却是稳立不动。赵冰鸿一退之后,再度攻上,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正面对敌,而是改而攻击他身侧。
神空面色凝重,举起右掌还了一招。两人都知这一战非同小可,不但是生平威名所系,更关系到正邪双方的气运,出手丝毫不敢托大。